第二十四章 黑色晨曦
寒風跨越了無邊無際的大海，從遙遠的極地吹拂而來。
李歐站在窗前。他已經穿上了厚厚的冬裝，裹在皮襖裏面，遠眺着極遠處的海面。海上矇著一層霧靄，彷彿仙境。但是他知道這景象並不美麗。它預兆着末日將至。突入其來的寒潮就是悲慘世界的開端，鍊金術士無法想像，有多少人會因為寒潮而喪生。他們已經過慣了溫暖的日子，正如同他們早已經忘記了上一次克萊格的大清洗一樣。
預言正在一點一點實現。李歐認為，他們很快就能見到惡魔的腳步了。
“李歐。”伊薇拉推門走了進來，“克拉蒂姆……戰敗了。”
他早就預料到了這樣的結局。秀髮拉茲聯合了數目眾多的王國，根本就不是克拉蒂姆一國之力可以對抗的。但是這一切來得實在是太快了一點。“具體是什麼情況？”他詢問道。
伊薇拉把戰報遞給了他。“林頓國王遭到了刺殺，死於王座之上。”
李歐把戰報扔到了一邊，現在根本用不着這東西了。“‘鬼影’艾德賽。”想也不用想，他們都知道是誰幹的。“除了他不會有別人。”
“但是他為什麼非要這麼做不可？”伊薇拉困惑地問，“看他們的動向，他們似乎還想接着進攻別的國家，試圖同別的王國同時開戰。”
“別管他們了。只要別惹到我們頭上就好。”李歐說，“為了討好克萊格，他們什麼事都乾的出來。等着瞧吧，那群白痴最終會知道他們的所作所為都毫無意義。魔神的威嚴就在於他們不可捉摸，洛茲瓦的法師把他當做再生父母般的存在，卻依舊逃不開被毀滅的命運，而黑色晨曦現在不過是捲起戰火……這又怎麼比得過徹頭徹尾的毀滅所帶來的樂趣？”
“克萊格或許會推遲他的計劃，但絕對不會中止它。”伊薇拉說，“人間的戰爭對他而言不過是開胃小菜。什麼時候正餐，由他的心情決定。“
李歐點了點頭，“不過這樣也好，至少能再給我們爭取到一點時間。哪怕多一天”
這時候，羅茜跟陸月舞也完成了他們的任務走了回來。羅茜一臉不屑，抱着雙臂，看上去惱怒至極。不過李歐並不怎麼擔心，陸月舞跟着她，她會控制好羅茜的。
“法師那邊情況如何？”李歐問。
“追風者大人願意配合我們的行動，他甚至想親自出馬。”
“就他那樣的老頭……”羅茜撇了撇嘴，“我真擔心他會在念咒語的時候，一口氣接不上來死掉。不過至少他的命令還管用。”
追風者以雷霆萬鈞之勢殺掉了所有的煽動者，那些法師現在當然就像溫順的小羊，狼牙所向，那些羊羔不敢不從。“既然準備好了，那就出發吧。我可受不了在對抗惡魔的時候，身後還有竊賊跟叛徒在使着陰刀子。”
……
這裏是由騎士團的線人提供的，黑色晨曦的隱藏據點。
黑色的森林，及黑色的古堡，瀰漫著令人不安的氛圍。周圍的空氣彷彿凝滯，陰冷的霧氣在他們的身邊徘徊，李歐已經嗅到了亡靈的惡臭。
“戰鬥準備。”他吩咐道，“小心點。這裏不太安全。”
法師們由羅茜帶領，他們施展一些小法術，驅散迷霧，讓他們的視野得到提高，鍊金術士們則操縱傀儡，分發藥劑，以對抗冰冷沼澤里的毒物與亡魂。
顯而易見，他們的到來驚動了在此安眠的生物。它們從他們腳底下的淤泥里鑽了出來，伸展出慘白的骨爪，掛着草根，腐爛樹葉的頭顱里燃燒着冰冷的藍色火焰。它們痛恨生者，羨慕生者會跑會跳會呼吸。因此它們不等集結就毫無章法的蜂擁而上。
騎士們持盾上前，硬抗住了它們的首輪衝撞。隨後無數的法術光輝在亡靈群里閃耀，鍊金術士們投擲出的炸彈撒出聖潔的種子，附着在嘩啦作響的骨骸上，不消片刻，它們就成了一地灰燼。他們緩慢而堅定的朝前推進。直到攔路的骷髏變成了體型碩大的縫合屍。
“真噁心。”羅茜評論道。
“這究竟是什麼？”陸月舞驚訝地問，“我從來都沒見過這麼奇怪的……生物。”
“它們是黑魔法的產物。”李歐解釋道，“邪惡，恐懼，憎恨，殘暴……所有的負面詞彙都可以用在它的身上。小心些，它們的力量驚人。”
他的話音剛落，縫合屍碩大的拳頭就將數個擋在它面前的骷髏、殭屍統統被砸到在地，在軟綿綿的泥地上留下一個深深的拳印。它的力量幾乎沒有凡人能以肉身抵抗。騎士們只能在一旁遊走，分散它的注意，將擊殺的重擔交給法師與鍊金術士。
羅茜喊了個號令，法師們集體施展了一個亡靈崩解的法術。一層層肉眼可見的灰色波紋以羅茜為中心朝四面八方擴散開去，被波及到的亡靈們紛紛瓦解。就連縫合屍也不例外。這是一個高級的法術。“走！”羅茜大喊，“這個法術我堅持不了太久。”
李歐瞧的出來。這個法術的主導者是羅茜，儘管她通過魔法聚合的方式從別的法師那裏得到了幫助，但要維持龐大的範圍仍舊能給她帶去極大的負擔。短時間內，她幾乎無力施展高級法術了。“別去管那些骷髏了。”鍊金術士催促着，“趕快走。那些巨屍現在不會攻擊。”
他們快速通過了亡靈肆虐的區域，停在一個稍微安全的地方稍作休整。
“它們不會追來？”
“亡靈的地域性讓它們很少四處亂跑。”李歐喘着粗氣解釋，“但是那是在沒人指揮的情況下。但是在這裏，這個可能幾乎為零。我們得趕快一點了，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
不過，也許是因為對方沒有發現他們這群不速之客——但是李歐認為這可能性太小——或者是覺得自己還掌握着底牌，那群浩浩蕩蕩般的亡靈大軍並沒有追來。這讓他們得以喘息。穿過惡臭的叢林，被迷霧掩蓋的古堡呈現在他們面前。
出人意料的，古堡沒有任何守衛力量。預料當中那些瘋狂的黑色晨曦的法師們也像是消失了蹤影，沒有對他們發動襲擊。整座古堡彷彿是陷入了死寂……就像是淪為了亡者的樂園。
“該不會是情報出錯了吧？”陸月舞一臉擔憂。
“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一名鴉人部的戰士推開了虛掩的城門。
城堡內散發著霉臭，門口爬滿了青苔。法師施展了照明術，然後李歐清晰地看見地板厚厚的灰塵上密密麻麻地覆蓋著腳印。他們沒弄錯。這裏的確有人在，腳印異常新鮮，其中有一些看上去就像是剛剛才踩過去的一樣。
“注意警戒。”李歐命令。
他們的人太多了，遮遮掩掩還不如明目張胆的進入。然而直到他們深入古堡，他們也沒有遭到任何阻攔，只有幾隻老鼠嘰嘰喳喳的跑遠。
“人都死了嗎？”羅茜惱火地低聲罵道。
“他們還活着呢。”李歐指着前方，在轉角的角落裏，有一束忽明忽暗的火光就像一處有着致命誘惑的危險陷阱。“在那裏。”
戰士們互相掩護着靠近，卻發現裏面僅有寥寥數人，當中少不了有些熟面孔。
李歐站在門口臉上掩蓋不住嘲笑。他發現自己真的難以控制住譏諷。“真是美妙啊，天使跟亡靈，以及惡魔的聚餐。”他說，“多麼令人讚賞啊。”
在古堡的深處，黑色晨曦的幾名法師竟然跟安達爾教會的神官待在一起。看他們交談甚歡的模樣，大概早已經認識很久了。
“我們知道你會來的。”一名法師說，“所以我們就沒打算反抗。”
“我寧願你們反抗一下。”羅茜說。
“束手就擒了嗎？”
“反正反抗是絕無活路了，我可不想死。”那法師攤着手說。
“艾德賽教你們的？”李歐譏笑着，“他還教了你什麼？”
“‘如果你有什麼問題就問吧。’他是這麼說的，我會替他回答一些。”
“你也算是高層？”
“談不上。”
“那就找你們領頭的來，我沒時間陪你們廢話了。”李歐咬牙說，“你們捲起戰爭，還想置身事外嗎？還有你，神官大人，我們之前打過交道，想不到你也跟他們同流合污了。”
“你知道原因的，鍊金術士。”神官回答，“不，現在應該稱你為洞察之眼大人了。”
“我當然知道，為了復活安達爾，哪怕她淪為克萊格的奴隸，你們也都在所不惜。在你們看來，一位神靈的尊嚴比不上世界的安危。真是高尚啊。把自己崇拜的神當做下賤的禮物……你們以為能成功嗎？”
“不試試怎麼知道。”神官說，“她就快蘇醒了，我相信她會接受她將來的命運的。十分熱切，而且，欣喜的接受。”
“因為她從污穢中蘇生嗎？被亡靈與殺戮，種種邪意污染。”
“我們不問過程，只問結果。”
“結果就是……你們會輸的一乾二淨。”
“現在還不是最後。”
“快了。很快就會到了。我不管你們在外面怎麼樣，總之別在艾音布洛扯我們的後腿。請轉告‘鬼影’艾德賽先生這一點。”李歐盯着他們，“否則，別怪我跟他之前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情誼。”
“是因為現在這裏已經是屬於你的城市了嗎？”
李歐沒有說話。
“就這麼放過了他們？”羅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你要怎麼辦？殺了他們，還是把他們關起來？他們的目的其實跟我們一樣，唯獨方法不同。只要他們不破壞艾音布洛，隨便他們怎麼樣。”李歐揮了揮手，“走，我們回去。法師，還有神官大人，你們會明白的，到最後一無所有的將是你們。我期待着跟你們的團聚，不過不會是以現在這種方式了。”
“那我們就走着瞧好了。”
“我熱切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