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冬季戀歌
第四十三章冬季戀歌
“皇上,你要賞賜小嶺子什麼啊?他可是救了臣妾和皇兒呢。”華薇夫人在一旁問道。
“愛妃說呢?”
“小嶺子你有什麼心愿呢?說出來本宮一定成全你。”
小嶺子的眼神掃過芙洛,她隱隱覺得有些不妙。
“奴才仰慕無心姑姑,請皇上成全。”
龍軒帝的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華薇夫人驚訝得連嘴巴都忘記閉上了。
宮裏面太監和宮女結為對食的情況古已有之,只是從來沒有一個太監敢當著皇帝的面說出這樣的要求。
在龍軒帝的後宮這也不是新鮮事,後宮主子懲罰宮女的時候,就經常把她們送給太監褻玩,綠葉不就是這樣的犧牲品嗎?沒有私刑,沒有酷刑,有的只是隱藏在和善外表下的更為殘忍的折磨。
芙洛聽到吳嶺的要求后,臉都氣紅了,自己竟淪落到被太監侮辱的田地。
華薇夫人的驚訝已經轉成了期待。
“啪”的一聲巨響,龍軒帝將面前的茶水猛力摔在地上。周遭所有的人都驚了一跳,芙洛在龍軒帝的身邊待了不算短的日子,但從未見他如此發火。
不經常發火的人,一旦發火總讓人沒來由的害怕,更何況本來就是一不好伺候的主。華薇夫人的臉有一絲慘白,嘴唇翕動着,卻說不出撒嬌的話。
吳嶺的臉上帶着一絲怪異的求死之心。
龍軒帝上前狠狠踢了吳嶺一腳,他頓時滾做了一團,痛苦地呻吟。
“如此骯髒的話,居然敢當著朕的面講出來,看來這個後宮是該好好治理一番了。”
芙洛彷彿有些不認識眼前的龍軒帝,犯得着為一個下人發這麼大火嗎?。
“來人,將這個混賬奴才拖出去杖斃。”
吳嶺連連請求饒命,爬到華薇夫人的腳邊,請他的主子幫他求情。
“皇上恕罪,臣妾並不知道這個小嶺子居然……”華薇夫人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龍軒帝狠狠瞪回去了。
吳嶺被拖出去的時候,口裏還在不停地呼喚:“無心,無心……”
芙洛的臉色異常的白,在這個宮裏,被一個如此低賤的人喜歡並不是光彩的事情。只是吳嶺臨死前的“深情”呼喚,很讓人誤會芙洛是否做過什麼,才讓吳嶺如此不怕死地提出這種要求。
此事過後,華薇夫人被禁足一月思過。後宮徹底清查太監和宮女這種對食的關係,遇則杖斃。大部分的宮女都拍手稱好,再也不用懼怕自己的主子對自己進行那種生不如死的懲罰。
芙洛心裏的鬱悶無處發泄,設計這一幕的主可真是厲害。不費吹灰之力就“貶”了華薇夫人,自己成了無辜的受害者,只是不知道那個主謀是因為華薇夫人還是因為自己,精心設計了這一幕呢?
如果以後龍軒帝寵愛自己,豈不是就將他本人放到和太監一樣的境地?這可真是斷絕了芙洛以後的生路。
芙洛在想,如果以古人的性子,自己是不是應該自殺以明節操啊?
上吊,要吐舌頭,太難看;跳河,要腐爛發脹,太噁心;跳樓,摔不死容易殘廢;吞金,胃太難受。
最終,芙洛放棄了自殺的念頭。既然不能死,就得動腦筋想想怎麼活。
美人計也不行了,只能用苦肉計了。示敵以弱,以期攻其不備。三十六計里的苦肉計是怎麼說的:人不自害,受害必真;假真真假,間以得行。
苦肉計也是N多女人的必殺記啊,華薇夫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惜這裏沒有電風扇,不然大冬天脫光了對着風扇吹,一定很見效。芙洛咬着牙,穿了一件單薄的衣服,站到凜冽的寒風中,擺出夢露的經典造型,自娛自樂。
女人的心狠起來,比什麼都可怕。芙洛明明冷得要死,卻依然堅強地支持下去。
裝病要騙過龍軒帝,估計是不能,所以只能自虐了。
“素月,怎麼是你?”龍軒帝詫異地抬頭,看着素月將茶水放在桌上。
今天本該是無心當值的,龍軒帝記得清清楚楚。
“回皇上,無心今兒生病了。”
可惜這一日芙洛並沒有等來她盼望的結果。下一日,再下一日,也沒有等來她盼望的結果。良藥倒了無數,病情輾轉反覆,卻依然等不來。
如此過了半月有餘。
素月姑姑見芙洛惡病纏身,就讓她搬到了夜闌殿。久病不愈的宮女都會被趕到這裏,自生自滅,不能讓宮女的晦氣把宮裏的主子給染了。
一子錯,全盤皆輸。苦肉計看來也失敗了,而且還搭進了芙洛所有的希望。
昆諭殿。
龍軒帝望着萬全新帶來的貼身侍女。
“無心呢?”
“無心久病不愈,太醫院怕衝撞了皇上,所以,素月姑姑命她搬到夜闌殿了。”萬全低頭答道。
“久病不愈?”龍軒帝低聲問,“沒有傳太醫嗎?”
話剛一出口,他就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言,宮女生病是沒有資格傳太醫的。
“回皇上,傳了醫女,可是也不見好轉。”
龍軒帝“霍”地站起來,“萬全,枉你跟了朕二十年。”
他挾着怒氣走了出去,留下萬全在後面獨自委屈。
自己一個太監怎敢擅自決定傳太醫來給宮女診脈?無心病了這麼多日子,皇上都不曾過問,她的病情也不見好轉,依照宮規,將她送往夜闌殿也是無可厚非的。
夜闌殿並不如芙洛想像的那般破敗,這裏的一草一木都有一種旺盛的生命力,破爛的窗紙上糊了一層又一層的補丁,屋裏雖然鋪着塵,可是物件卻整整齊齊。
想起以前在這裏住過的宮女,她們一定不曾放棄過希望,總想能再回到那繁華的地方。
放下鋪蓋卷,芙洛費力從院子裏的井裏打上一桶水,開始打掃衛生,無論環境有多惡劣,也是希望能在乾乾淨淨的地方死去。
自己的病情並不嚴重,只是刻意拖着不願喝葯,她要再賭下去。
夜涼如冰。芙洛屈膝而坐,雙手抱着小腿,赤着雙足,望着天上的明月。
太陽,無論何時看,總能給人溫暖。
而明月,心情好時看它,覺得溫柔,心情壞時看它,覺得涼薄。
如今芙洛看它,只覺冰冷。現在心灰意冷,看人間一切皆是枯敗。迷糊中,總覺得月亮上印出了父母憔悴衰老的樣子。
芙洛赤着腳,走在雪地上,好想摸一摸那輪月亮。對龍軒帝,自己可以徹底放棄了。
他,沒有心。
如果有心,那也是被千絲萬縷束縛的心,早已看不見它本來的樣子。不過自己要的也不是他的心,只是一句話。
他不明白,只要一句話,就能讓一個人回到溫暖的故鄉,只是他卻吝嗇得如同葛朗台。
不明白自己怎麼就失敗得如此徹底。是太過於自信了嗎?還是敵人太狡猾?
“你是在找死嗎?”龍軒帝看着她赤足站在雪裏,千言萬語和打好的腹稿都化作了這句話。
芙洛轉過身子,淚眼朦朧,任由他將自己抱回屋裏。看他將她的腳握在手裏,用衣袖擦拭,再放入懷裏溫暖。
眼淚越掉越凶,心卻越來越冷,想起那個漁夫與魔鬼的故事。
“第一個一百年,我發誓,如果誰來救了我,我就讓他擁有富可敵國的財產。”
“第二個一百年,我發誓,如果誰能救出我,我會讓他做這個世界的王。”
“最後一百年,我發誓,誰放我出去,我要親手結束他的生命!”
芙洛緊緊抱着龍軒帝的腰。哭着,喊着:“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求求你讓我回家……”
第一次忘了所有的心思,像個孩子般號啕大哭。
“這裏不是你的家嗎?”他的聲音彷彿從天外傳來。
芙洛搖搖頭,不說話,眼淚如雨般落下。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大哭大叫,毫無貴婦氣質可言。
龍軒帝承受着她的齒咬,拳打,腳踢。哭累了,打累了,抬眼卻望進一汪慾海里。
今夜,他的情慾越發顯得炙熱,眸子變成了墨紫色。
以客觀的評價看,芙洛如今絕對稱不上好看。蓬頭垢面,面有菜色,臉上淚痕縱橫,還有不能忽略的鼻涕。
他用寬袖擦了擦芙洛的臉,輕輕啄上粉唇,“小野貓瘋夠了?”
這一夜,兩人好像仇人般撕扯,瘋狂。
芙洛覺得龍軒帝在床上可能有一點受虐傾向,當然施虐也是他的拿手好戲。
“我在生病。”芙洛毫不留情地拒絕了龍軒帝的第二次求歡。大概是理由太充分了,所以他很聽話的,乖乖當了個暖手寶。
乾元殿的人早就快急瘋了,皇上居然不在寢宮。
萬全急得團團轉,最終還是想起了一個地方。
夜闌殿。
“皇上,該早朝了。”萬全拋下了所有的太監,獨自來到這荒廢的一角。
屋裏的兩人都被驚醒了。龍軒帝正打算下床,卻被芙洛攔住。
所謂任性是女人的特權,偶爾的任性會增加女性的魅力。芙洛反省自己就是任性得太少了。舌尖輕舔上他的喉結,這裏是他最敏感的地方。
“朕要……”尾音被芙洛吞下了肚子。
“你不是病了嗎?”龍軒帝的笑容讓芙洛覺得驚艷。
“病了就不能好嗎?”一時間,旖旎的風光再次浮現,萬全面紅耳赤地走遠。
龍軒帝十幾年來第一次早朝遲到。而且,這一遲到就是一個時辰。
芙洛並沒有立即回到那滿眼華麗的地方。一是總不能才搬進來養病,第二天就出去。
其次,偷偷摸摸的感覺真的很刺激。
龍軒帝走後,太醫院的江院士很快就來了。接着來了兩個小丫頭,將寢具全換成了絲緞,忙裏忙外大掃除了一番。所謂人靠衣裝,佛靠金裝,這夜闌殿去了頹敗之勢,倒有了隱居之意。彷彿這裏不是那宮女一夜白頭的地方,而是另一處世外桃源。
回到宮中后,也就這段日子心最為輕鬆。奇怪的是,碧梧和弄影彷彿從後宮消失了一般,再尋不見蹤影。今日來伺候自己的兩個小丫頭都是陌生面孔。
芙洛暗自奇怪。
愛情是一朵花,需要時時澆灌。好感也是一朵花,需要辛勤撫養。芙洛覺得好感是愛情的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愛情這個理想,雖然看不見它的實現,但是並不妨礙被利益驅使的人們—例如芙洛,向它奮鬥。
每個人都有自己發泄的方式,有人喜歡撕扇子,有人喜歡喝酒,有人喜歡高歌,也有人喜歡瘋舞。
窗外飄起鵝毛雪,芙洛忍不住想起舞。褪去冗長厚重的棉襖,穿起薄薄的青色春衫,高拋着水袖,跳起不知名的舞蹈。只覺速度越來越快,舞步飛旋得越來越流暢。身子越來越熱,溫暖的感覺讓人太不舒服。踢掉鞋襪,赤足踏雪。溫暖中,享受着寒冷從足心傳來,兩種極端的感覺,營造了甜蜜包含苦澀的極致美味。
那個人來得無聲無息。
但並不妨礙女人的第六感發生作用。他來到后,瘋舞成了最優美的舞姿,有企盼,有歡愉。人類,視覺的動物。芙洛喘息着停下來,眸含秋水,面帶桃花,望着一襲寶藍常服的龍軒帝。
他嘆息一聲,“怎麼不穿鞋?”面上有責備。芙洛腳尖踏上他的腳背,站立。雙手從他腰上繞過,在背後合抱,臉擱在他的胸前。
“這樣就不會冷了,有你的溫暖真好。”
“這麼不會照顧自己。”龍軒帝的口吻有些寵溺。
芙洛一直覺得每個男人的骨子裏都潛藏着英雄主義。一個不會照顧自己的女人更能留住男人。如果太會照顧自己,他一定會把自己扔在後宮的深海里不管了。
而你,就是我的救生圈。愛情的遊戲,女人天生就會玩,只有高低之別。芙洛算準了他會,所以自導自演了一場唯美的舞台劇。
晶瑩的雪,配上晶瑩的腳。
芙洛覺得人類天性里都有一點戀足。比如自己,比如龍軒帝。將雙足放到他的懷裏,心裏充滿了偷情的快感。
這一夜,他從腳趾親吻到嘴唇,身體的每一寸都不放過。如果以前是刻意的歡愛,那麼現在稱為如魚得水一點也不為過。
一切都是本能。她冰冷的軀體,刺激得他的動作更為熱情。不知道冰火兩重天可不可以也用這樣的方式詮釋。
次日清晨。芙洛妄想故伎重施,結果只能悔恨不已。一失足成千古恨啊。細軟的腰肢並沒能留住龍軒帝早朝的腳步,卻留下了一根長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