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遠渡他鄉
第36章遠渡他鄉
“伊兒,嫁給我,我會好好照顧你和孩子。”這一天,倪少恩對着伊兒,第十一次說出同樣的話。
“恩哥哥……”伊兒嬌嗔,她真是敗給他了,這種鍥而不捨的精神要是用在富國強民上該有多好。昨天晚上蘇母無意間就將倪少恩是小恩的事說了出來,伊兒先是大驚,然後是竊喜,接着便是瞭然,難怪自己會對他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原來如此。
伊兒也不藏着掖着,第二天你少恩一來,伊兒便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外加甜甜的一句:恩哥哥。倪少恩當時那個感動啊,真是無以言表,恨不得抱起伊兒,大轉三圈,不過考慮到她現在的身體,硬生生止住了,僅僅是回了一熱情微笑。
因為這句“恩哥哥”,伊兒和倪少恩自然而然地更加親近了,幾乎成了無話不談的密友,再加上只有他們二人知曉的伊兒懷孕的事,理所當然,倪少恩成了除蘇母外,伊兒最信任和依賴的人。
倪少恩為這些改變而沾沾自喜,儘管伊兒尚未對他傾心,但他相信那是遲早的事,只要有恆心,伊兒終究會接受他的愛。
他願意等。
“伊兒,你考慮看看,嫁給我並不是件壞事,除了多個體貼溫柔的丈夫和孩子的爹外,還多個免費帥氣的勞動力,比如現在,這種力活臟活你根本不需要動手,直接交託給我就行。”倪少恩說著,伸手將牆上伊兒踮着腳怎麼也夠不着的太陽帽取下,戴在她頭上,又接過伊兒手中讓她吃力的洒水壺,說:“要去院子裏澆花是吧?”語罷不等伊兒回話,一身俊逸走了。
“喂,倪少恩……”伊兒嬌憤地連連跺腳,這個可惡的男人!拔腿跟了去,到了小院裏,見倪少恩已脫去了西裝外套,挽起了襯衫衣袖,提着水壺穿梭在那花草之間。
這個高大帥氣的男人,一身白衣黑褲,在這炙熱的陽光底下,與花草為伴,看起來雖不搭調卻十分養眼,瞧他那認真的樣子,伊兒心中洋溢着滿滿的感動。
也許嫁給他,會是件幸福的事。伊兒腦中突然閃過這樣的想法。
“喂,倪少恩,我拖你辦的事怎麼樣了?”哎,還是叫他名字習慣,叫恩哥哥冷不丁地會掉雞皮疙瘩。
“快了。不過伊兒,你真打算那麼做?”伊兒放下水壺,走到伊兒面前,仔細確認。
“當然,不然怎麼辦,我不想讓媽咪擔心我,很快肚子就會大起來,我不想招來無謂的紛爭。”伊兒傾下身,輕輕為腳邊的一株蘭花拭去臟塵。
“好,再等等,很快就會有消息。”倪少恩不再說什麼,只要是伊兒想的,他都願意幫她,何況這個決定於她與孩子都是最好的吧。
“謝謝你,倪少恩。”伊兒十分真誠地道謝。
“不客氣。”倪少恩笑得溫柔。
這個男人啊,伊兒在心裏嘆息,她終究要負他!
隔天,倪少恩早早地來到蘇家,一臉笑意。
伊兒見了,知曉他將事辦妥了,心裏也落下了一塊大石。蘇母越看倪少恩越喜歡中意,於是又順理成章留了他吃飯,蘇家都快成倪少恩得第二個家。
伊兒在桌下踢了倪少恩一腳,倪少恩正津津有味地吃着,突然一嗆,隨即大聲咳了起來。伊兒見狀,笑得淚都出來了,蘇母卻十分擔憂,連連詢問怎麼回事。
倪少恩擺手,困難地吐出“我沒事”幾個字眼,然後瞪了伊兒一眼。伊兒撇撇嘴,裝無辜狀。
這個小蹄子,枉他這麼不辭辛苦地為他跑長跑退的!倪少恩憤憤地想,但還是帶着笑意,從口袋裏拿出一個信封,交給蘇母說:“伯母,這是伊兒的錄取函,日前她被英國索爾福德大學語言專業正式錄取,不日就要飛往曼徹斯特辦理入學手續。”
“什麼?”蘇母大驚,“索爾福德大學?曼徹斯特?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我都不知道。”
“媽咪……”伊兒坐到蘇母身邊,半帶撒嬌搖晃着蘇母的手臂:“索爾福德大學耶,可是享譽國際的知名大學,女兒去那裏進修不好嗎?何況,中途輟學一直都是我的遺憾,如今,有機會出國留學,那是好事不是嗎?”
蘇母聽伊兒這樣說,想了想也對,於是點點頭:“念書倒是其次,出去散散心也好。不過……”看伊兒和倪少恩眉來眼去的,一定還有什麼事是自己不知道的,於是帶着微忿捏了捏伊兒的鼻尖:“你們倆偷偷瞞着我做的怕不只這一件事吧,恩?老實交代。”
“媽咪,你在說什麼啊!”伊兒嬌羞地低下頭,跑回自己的位置,端起碗,沒命地大口扒了起來。
倪少恩不做聲,只是笑得曖昧,似乎有意讓蘇母誤會什麼。
蘇母見兩人如此,樂呵呵地笑開了懷,看着女兒和倪少恩,越發覺得他倆男才女貌,登對得很,心裏那小算盤打啊打,樂悠樂悠的。
翌日,蘇母幫着伊兒收拾了行李,倪少恩訂好了機票,與蘇母依依告別後,倪少恩載着伊兒去了機場。
看着台灣這片土地在自己的腳下漸行漸遠,伊兒酸澀地閉上了眼,讓淚流進心底。
再見,台灣,再見,我的家,再見,那些曾經的故人……
台北。
蕭沐銘一身邋遢,斜靠在蘇家別墅的沙發上一陣酣鳴,身旁橫七豎八雜堆着啤酒瓶罐,偌大的客廳里,酒意瀰漫,頹廢縈繞。
蕭母和蕭宇帆推門而入,隨即捂嘴皺起了眉頭,這人喝的也太凶了。兩人連忙走進客廳,蕭宇帆用腳踢開礙路的瓶瓶罐罐,蘇母靠近沙發,輕輕喚着大兒子:“沐銘,沐銘……”
蕭沐銘沒有絲毫反應,蕭宇帆端了一杯冰水,在旁邊說:“媽,讓我來。”
蕭母看了看,擔憂問:“不會有事吧?”
“不會有事的,媽,你閃開點。”蕭宇帆拉開蕭母,咣嗒一甩,杯中的水絲毫不剩全倒在了蕭沐銘臉上。
“啊……”蕭沐銘發出一聲慘叫,應身跳起,咬牙切齒大怒:“哪個不怕死的?”看清面前的人,蕭沐銘一臉鐵青:“蕭宇帆,你是長雄心豹子膽了,恩?”
“媽,救我……”蕭宇帆哀嚎一聲,躲到了蕭母身後。
“沐銘,你這是何苦?”蕭母無奈地嘆息,看著兒子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做母親的心疼不已。
“媽,你也來了?”蕭沐銘見是蕭母,搖晃着醉意疲倦的身形倒回沙發上,伸手在凌亂的瓶罐中找尋未開蓋的啤酒,找了半晌,終於找到一罐,拉開蓋,就往嘴裏猛灌。
“兒子,你瘋了!”蕭母走過去,風馳電掣般從蕭沐銘手裏奪下啤酒,一把扔到了角落裏。嘩啦,冒着白氣泡的液體流串而出,濕了一地。
“是,我瘋了,瘋了。沒有了伊兒,我快要瘋了!”蕭沐銘酒意深沉,完全不似平日的他,脆弱而失意。
“沐銘,你清醒點,不要這樣。”蘇母扶住搖搖欲墜的兒子,又急又恨。
“不要管我,媽,讓我醉吧,只有醉了,我才能見到伊兒,我的伊兒。”蕭沐銘推開蘇母,繼續喝着。
“大哥,天涯何處無芳草,啊……”蕭宇帆還未說完,蕭沐銘隨手抄起一隻空瓶罐救擲向他,嚇得他魂都飛了,慘叫連連。
“蕭宇帆,你給我滾出去!”
“媽,救命!”蕭宇帆重新躲會蕭母身後。
“別鬧了,宇帆。”蕭母斥道,又柔聲勸着蕭沐銘:“沐銘,我們先回家,爺爺和爸爸都很擔心你。”
“對啊,大哥,你不在公司的這幾天,我都快忙死了,求求你,可憐可憐我,振作起來,回公司上班吧。”蕭宇帆笑聲地乞求。
蕭沐銘翻了翻白眼,並不理會蕭宇帆。看了看這空空如也的房子,蕭沐銘心痛劇烈,蘇伊兒,你真狠,離開的這麼徹底,連絲毫痕迹也不留下,你可有想過我的感受,想過我這個深愛你的丈夫的感受?沒有,你根本沒有想過,在你心裏,怕是迫不及待要逃離我身邊吧,你就那麼恨我,甚至不惜賣掉蘇家的房子,轉讓蘇父一手創辦的公司,僅僅是為了離開我,摒棄我對你的愛戀,你好狠,好狠……
緊閉雙眼,為了不讓蕭母看見他眼眶裏的熱淚,誰說男人不流淚,只是未到傷心處。
“沐銘……”蕭母梗咽了,相愛的人最痛苦的事莫過於生離死別,看着大男人的兒子落得這般悲慘,蕭母好是難過。
“媽,你們別管我,回去吧。”蕭沐銘推開蕭母,跌跌撞撞進了伊兒的房間,關門落上鎖。
蕭母和蕭宇帆對看一眼,同時嘆了口氣,這樣下去,蕭沐銘身體必定承受不住,但是又有什麼辦法,根本沒人能勸得動他。
二人只好悻悻回了蕭家。
蕭家。
蕭老爺子坐在輪椅上,看着羅琦莎喂小崇明喝牛奶,滿臉慈愛;蕭父坐在沙發上看着報紙,蕭母和蕭宇帆進了屋,三人齊齊將目光轉向他們,眼神詢問着。
羅琦莎偏頭朝門邊看了許久,未看到期待中的人影,於是猶豫了兩秒鐘,還是開口問:“媽,沐銘呢?”
蕭母因為羅琦莎的稱呼先是一愣,隨即無奈地搖了搖頭,不想追究什麼,只是無力說:“他不想回來。”
蕭宇帆卻在這時跳出來,很是不認同:“羅小姐,拜託,你是不是叫錯人了,不要忘記你現在還不是我蕭家的人。”
羅琦莎頓時臉色陰了下來,尷尬無措。
“宇帆!”蕭老爺子出聲喝令,眯眼掃了眼蕭宇帆,然後安慰羅琦莎:“琦莎,你別在意,早叫晚叫終歸都要進我們蕭家,早點適應也好。”
“是的,爺爺。”羅琦莎乖順地應下。
“梓桂,沐銘他……”蕭老爺子看向兒媳婦,欲問問蕭沐銘的狀況。蕭母剛等蕭老爺子開口,便焦急打斷了他的話,眼眶濕濕的,梗咽着說:“爸,求求你別逼沐銘了,他現在一點也不好,很不好,這樣下去,他一定會瘋的……”
“老婆……”蕭父走到蕭母身邊,將她輕輕摟在懷中低聲撫慰着。
“哼!”蕭老爺子突然握起拐杖擲地一聲,大斥:“我堂堂蕭家的子孫哪是那種自暴自棄的人?不就是一個女人,真值得尋死覓活?”
“爸,你怎能這麼說?沐銘他……”蕭母試圖辯解。
“夠了,我不想聽。宇帆,帶路,既然你大哥不想回家,那我這個做爺爺的就親自去接他回來!”
“哦,是。”蕭宇帆極不情願地應下。
“爺爺,我也想去。”羅琦莎抱着小崇明,攔在蕭老爺子面前。
老爺子想了想,點頭:“也好,抱着崇明一起去吧,我還就不信他可以不回蕭家,是不是連他的親身兒子也可以不要!”
蕭氏夫婦見狀,很不放心,於是也跟了去,蕭家一行人浩浩蕩蕩齊齊駛向蘇家別墅。
眾人推門進去時,看到蕭沐銘正坐在地上,靠着沙發喝的痛快,他的周圍,啤酒瓶罐幾乎堆成了小山,蕭母轉頭窩進蕭父懷中不忍再看,這樣的兒子刺痛了她的眼和心。
“沐銘!”蕭老爺子見了,氣得眉目橫飛,持起拐杖,一棍將他手中拿着的啤酒揮到地上,怒斥:“你這個樣子像什麼話,若是被外界媒體知道了,我們蕭氏還有何臉面在?”
“呵呵……”蕭沐銘看着面前的爺爺,虛晃着壯碩的身子直起身,帶着嘲笑:“爺爺,在你心裏只有蕭氏,蕭氏,但你可曾想過我的感受?你可知道失去心愛的人的痛苦?你不知道吧,沒有了伊兒,就沒有了陽光,沒有了生氣。沒有了她,我甚至都不確定我的人生究竟還有什麼意義,我努力的工作,努力的賺錢,努力的開拓事業,這些對我來說,到底還存在什麼意義?我沒有動力,沒有慾望,這樣的我根本就是一具行屍走肉!”
“伊兒對你就那麼重要?”蕭老爺子嚴肅問。
“是。”
“比‘蕭氏’都重要?”蕭老爺子面色鐵青。
“是。”
“那你兒子呢,崇明呢?”蕭老爺子從羅琦莎手中接過小崇明,稍加力度將他扔到了蕭沐銘懷裏,咆哮:“那他呢,你兒子呢,伊兒比他也重要嗎?”
蕭沐銘沒回話,看着懷中笑得一臉無知純真的小崇明,蕭沐銘不忍地閉上了眼:“是,伊兒比他更重要,在我心裏,伊兒不可替代。”
“你……瘋了!”蕭老爺子“你”了半天,卻始終找不出詞語來訓斥長孫,或者反駁他,最後只能無奈地吐出了兩個字。他老了,無法完全理解年輕人的世界和想法,蕭沐銘並沒錯,伊兒也沒錯,羅琦莎和在場每一個人都沒錯,錯的是時間,錯的是誤會,錯的是命運。
“對不起,爺爺。”蕭沐銘無力地道歉,轉身將小崇明小心地交還給已然委屈啜泣的羅琦莎,說了句:“抱歉,琦莎。”
“沐銘,你不能這樣對我和孩子,這不公平。”羅琦莎一手抱着崇明,一手拉着欲走的蕭沐銘,帶着哀求和憤怒。
“琦莎,這世上的感情本就沒有公平可言,我遇到了伊兒,認定了伊兒,所以我的心裏便只有伊兒。對你和孩子,我很抱歉。我曾經和伊兒也有過孩子,我將我的心和所有的愛都給了他們,再也沒有餘力去愛別的女人和孩子。請原諒我的自私,你真的很好,值得更好的男人來守護,而我,只會傷害你。”
“不要,沐銘……”羅琦莎淚眼漣漣,看在別人眼裏,分外憐惜。
“對不起……”蕭沐銘拉開羅琦莎的手,便往伊兒房間走去。
“你給我站住!”蕭老爺子在蕭沐銘身後力斥,蕭沐銘身形一頓,卻還是止住了步。
“明天我就會召開記者見面,宣佈你和琦莎的婚事。無論你願不願意,琦莎你是娶定了,我絕不會讓崇明成為有實無名的私生子。”
“爸……”蕭氏夫婦驚呼。
“爺爺……”蕭宇帆極度反感。
羅琦莎見蕭老爺子如是說,心裏樂開了花,看向蕭沐銘的眼神里,泛濫着情意拳拳。
蕭沐銘卻沒有過多的反應,只見他冷冷地轉過身,一言不發看着老爺子,直望進老人的眼裏,數秒后,蕭沐銘輕輕地笑了:“如果這是爺爺希望的,孫兒不敢違命。沒有了伊兒,婚姻對我來說只是個形式,娶不娶女人,娶哪個女人,這些都不是我的牽絆,如果爺爺你希望我娶琦莎,我就娶,只不過我只是出於我對您的尊敬和孝義,別無其他。我無法對她就像對待自己的妻子,因為在我心裏,我的妻子永遠都是伊兒。爺爺,你看着辦吧,我累了,想休息了,就不送您了。”毫無表情地說完這一番話,蕭沐銘轉身便進了房間。
留下一干人,面面相覷,唯有蕭宇帆,滿臉憋笑,心裏卻是對這個大哥佩服得五體投地,敬若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