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平靜的生活
第30章平靜的生活
進了房間，伊兒第一次正式地參觀自己和蕭沐銘的新房。婚禮結束后，他們直接上了飛機去了杜拜，也沒有機會看一眼他們的新房，如今踏入，本應該雀躍的心情卻被惆悵所代替，那房中滿屋的大紅喜字也成了刺眼的物什。
蕭沐銘孤獨地站在窗前，金黃的陽光從窗外射進來，在他周身灑下一片光芒，這個原本生該生活在成功陽光下的男人，卻因為她，他籠罩在了一片暗淡和痛苦之中。
伊兒輕聲走近蕭沐銘，從背後抱住他，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汲取着他的溫暖。
“蕭沐銘，讓我們忘記過去，重新開始吧！”伊兒鼓足了勇氣，說。
“伊兒……”蕭沐銘轉身抱住她，帶着一抹質疑。
“真的！”伊兒再次點頭，堅定道。
“好！”蕭沐銘笑了，笑得開懷。
日子看起來平靜極了，蘇伊兒快速地融入了蕭家的生活，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快樂而幸福的生活着。
伊兒失蹤一個月多月以及她流產的事情成了蕭蘇兩家的禁忌，那天以後，再沒人主動提起，甚至連類似“孩子”的字眼，也不會輕易出現在伊兒耳邊。
伊兒知道兩家人在刻意為她迴避着什麼，心裏不免十分感動。她也強迫自己盡量不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每天陪蕭老爺子弄弄花草，陪蕭母shop-shopping，日子過得也很是充實和開心。
時間安靜地在每個人身上走過，一眨眼，就過去了八個月。
八個月的時間裏，很多人很多事都不曾改變，但也有很多人很多事都改變了，蕭氏集團在蕭沐銘的帶領下，越發蓬勃發展，在全球的分公司就如雨後春筍一般，四處湧現；蕭沐銘的妹妹蕭偲琳於月前回國，並在兩方家長的撮合下，下嫁財政部長的二公子，成了名正言順的官太太，有了蕭偲琳這層更加龐大；蕭家小兒子，伊兒的高中同學蕭宇帆也於日前提前畢業，回了蕭氏集團幫忙，蕭沐銘也稍稍鬆了一口氣，更多些時間陪伊兒。堂堂蕭家，總算是再一次團聚在了一起，說不出多親切和諧。
然後，美中總有不足，八個月的時間下來，伊兒的肚子卻總不見動靜，怕傷伊兒的心，也沒人敢在她面前露出異樣。偶爾，蕭老爺子急得在房中亂晃，才會對伊兒說兩句重話。
伊兒不是傻瓜，蕭氏夫婦躲閃的目光和蕭老爺子的不耐，她都看在眼裏，也明白他們的苦衷，不過，每每這時，她還是忍不住傷感起來。她還未滿十九歲，生孩子對她來說本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加上經歷了一次流產，她的心變得格外脆弱而敏感起來。
其實她也想再次懷上蕭沐銘的骨肉，可是生孩子並不是一件可以強迫的事，用高中生物老師的話來說，一個孩子的形成，那需要結合各方有利因素，包括：天時地利人和，而對伊兒來說，也許有了天時和地利的因素，卻還不具備任何人和的有利條件，說實話，她還沒有做好再次懷孕的準備，冥冥之中她總感覺，此刻還不是重新懷孕的好時機，至少她還沒有抹平上次的流產對自己造成的創傷。
失去那個孩子還沒有一年，她實在沒有心情也沒有勇氣去接受第二個孩子的到來。
蕭沐銘倒是不急，伊兒不在場時，他總向自己的父母和爺爺以伊兒年紀尚小的理由推脫生孩子的事，被父母和爺爺說多了，便也懶得爭辯，乾脆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蕭氏夫婦也知道強求不來，乾脆幫着蕭沐銘勸說蕭老爺子。老爺子也是真正疼愛孫媳婦的，不情不願下答應過了年再談孩子的事。
時間又向前推了一步，中國普天同慶的日子——春節在眾人的期盼下到來了。
蕭家是個大家庭，到了春節這種大日子，偌大的蕭宅處處洋溢着喜慶的氣息。隨處可見的張燈結綵，人人臉上洋溢着興奮的笑容，來來去去，忙忙碌碌的，又是採辦春節禮物，又是接待各方到來的親朋好友，好不熱鬧。
這個春節對於蘇伊兒來說，卻是有些不同的，這畢竟是她在蕭家過的第一個春節，因而在她自己和其他蕭家人眼裏看來，也是有些特別的意思。
除夕夜，蕭家人一家和和樂樂的吃了團圓飯，又安排了一些助興的節目，最後接受伊兒的提議，六口人圍在一起玩了一夜的紙牌，一邊迎接新一年的到來；大年初一，換了新衣，互道了新年祝願，伊兒也高興地收下了蕭老爺子和蕭氏夫婦為自己準備的新年禮物。
初一下午，各方親戚紛紛來蕭家拜年祝賀，蕭沐銘和蘇伊兒躲進房間，度過了新一年裏第一個兩人的單獨約會。
初二，蕭沐銘攜蘇伊兒回蘇家拜年，在蘇氏夫婦的熱情招待下，兩人度過了一個完美的午夜。不過，有一點很讓伊兒擔憂，幾個月時間下來，蘇父咳嗽的毛病似乎並沒有好轉，相反有惡劣的跡象，伊兒開始有點懷疑父親解釋有點小感冒的說法，但看他精心情愉悅，精神奕奕，好幾次話溜在嘴邊卻都沒有說出口，也許真是自己太敏感了，關心則亂。
初三初四開始回訪親友。蕭蘇兩家在台灣親戚不多，大部分是生意和事業上的合作夥伴，雙方拜訪在一定程度上便夾雜了太多了的商業利益往來，蕭沐銘知伊兒不喜歡這樣的場合，但苦於脫不開身，於是剩下伊兒經常一個人呆在房間裏打發時間。
出了正月，蕭家方才漸漸平靜下來，蕭老爺子開始舊事重提，蕭家氣氛頓時尷尬起來。
伊兒望着窗外的天空，心下一片凄涼：原來平靜的日子，那麼短暫。
如果你此時已擁有幸福，請一定要切記，幸福往往很短暫，也很調皮，誰也不知道，它下一秒就會從你手中溜走，所以，珍惜吧，這用代價和心血換來的幸福，最是奢侈。
伊兒坐在出租車裏，望着車窗外那些相偎相依走過的年輕情侶，嘴角不自覺第揚上苦澀的笑。什麼時候，她竟然會淪落到這樣的地步，在他人眼裏看來美麗健康的乖寶寶，竟需要一個人偷偷摸摸地打的去醫院檢查身體，為什麼時間過去快一年了，她還沒有再次成功受孕。
這若是說出去，一定會成為他人嘴裏的笑話吧。一個年僅十九歲的女孩子，竟然會去醫院檢查這樣的事，真是丟死人。可是她有什麼辦法呢，若再不能給蕭家人一個交代，她幾乎要在他們質疑的眼神下，神形俱毀了。
蕭家人對她的愛無可置疑，他們期待孫兒的心情自然也無可厚非，伊兒沒有什麼資格去責備他們，然而，這樣的壓力卻有點讓伊兒窒息。她的心理並沒有準備好迎接下一個孩子的到來，但她的身體似乎也和自己的心一樣，快一年了，也沒有絲毫動靜。
每天面對蕭家人無聲的抗議，即便心理再堅強的人怕也無法在他們面前故作輕鬆吧，所以，蘇伊兒起了個大早，瞞着眾人，攔了個的士，駛向醫院。
來到醫院，找到婦產科，在醫生怪異的眼神下，花了兩個小時，做了個徹底的全身檢查。
從醫院出來，伊兒的心一直砰砰跳個不停。抬頭看天，天際烏雲密佈，大有下暴雨的預兆。
伊兒苦笑了一聲，坐上的士，往蘇家開去。
她沒有勇氣回蕭家，而今唯一的避風港，除了蘇家，恐怕再無其他地方了。蘇伊兒此時唯一想的就是快點回到爹地媽咪身邊，然後匐在他們懷裏好好的痛苦一場。
她就像是被上帝遺忘的人兒，她跌落到了最黑暗的地獄。
孩子，成了她最遙不可及的夢。
蘇母開了門，見自己的寶貝女人一身濕噠噠地站在門口，極是狼狽。
伊兒看見自己的母親，扯了扯嘴角，卻發現自己根本笑不出來，混着雨水，伊兒說了句：“媽咪，外面下好大的雨，我可以進去避避雨嗎？”
“傻孩子，快進來，這是怎麼搞的，出來也不帶傘，沐銘呢，怎麼沒和你在一起？”蘇母一邊嘮叨，一邊將女兒拉進了屋。
“他上班呢，春節過後，公司事多，沒時間陪我。”伊兒答應着，走進客廳。
蘇父坐在沙發上，一邊咳嗽着，一邊看着報紙，見了女兒的樣子，嚇了一跳，關切問：“伊兒，你這是怎麼了？”
“沒事，爹地，外面下雨呢，我忘了帶傘。”
“你啊，還是這麼不懂事！”蘇父隨意說。
說著無意，聽着有心，這一句，扯出了伊兒這些日子以來的委屈，她眼眶盛淚，在雨水的掩飾下，蘇氏夫婦並沒有覺察出伊兒的異樣。
“爹地媽咪，我先進房換件衣服。”說完，伊兒跑進了房間。
許久后，伊兒換了身乾淨的衣褲出來，見蘇母正在廚房忙碌，於是跑到廚房，說：“媽咪，我來幫忙。”
“不必，不必，乖女兒，去陪陪你爹地吧。”蘇母連連搖頭，推了女兒出去。開玩笑,寶貝女兒長這麼大，連油鹽都分不清，哪能幫忙啊，不過啊，做父母的，聽了女兒這句話也很滿足了。
“好吧。”蘇伊兒只好出了廚房，來到客廳，陪蘇父聊天。
用了晚飯，眼見天色暗了下來，蘇父母開始催促女兒回蕭家。伊兒磨蹭了許久，才道：“爹地媽咪，今晚我可以留下來嗎？”
“這怎麼行？女兒，你已經嫁為她人婦了，你的家是蕭宅，可不是娘家了。”蘇父母以為女兒又淘氣了，不禁取笑道。
“可是我今天不想回蕭家。”伊兒執意。
“這……”蘇父母這才意識到女兒並沒有開玩笑。
正說著，玄關處傳來敲門聲。蘇母起身開了門，見是蕭沐銘，連忙將他迎進了門。
“沐銘啊，你來的正好，快將伊兒帶回去，她又頑皮了。”蘇母笑說。
“媽，對不起，又給你二老添麻煩了。”蕭沐銘邊說著邊過去摟過伊兒，颳了刮她的鼻尖笑：“我下班回家沒看見你，真讓人擔心，怎麼又跑回岳父家了，招呼也不打？”
“沒事，就想爹地媽咪了，回來看看。”伊兒撇過臉，說。
“好了，別叨擾岳父岳母了，我們回去吧。”
“不，不要，我想留下來，你先回去吧。”
“這怎麼行，爸媽還在家裏等着我們開飯呢！”
“我說不走就是不走，你沒聽見嗎，要走你自己走！”伊兒突然提高聲音，很不耐煩道。
蘇氏夫婦和蕭沐銘全嚇了一跳，心裏都在猜想着伊兒是怎麼了，今天這麼暴躁，這可不像往常的她。
“伊兒……你這是怎麼了？”蕭沐銘緊張地問，看她臉色蒼白，神情冰冷，直覺發生了什麼事，否則她絕不會有這樣的行為舉止。
“我怎麼了，怎麼了，你這麼想知道？”伊兒逼近一步，五官猙獰在一處，像要把心裏所有的委屈和不滿一骨碌地全倒了出來，一個他們從未見過的伊兒正在吶喊：“好，既然你這麼想知道我就告訴你！我今天去醫院檢查了，醫生說，我再次懷孕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也就是說我以後很難再有孩子了，我很難為你們蕭家傳后了！就這樣，你滿意了，你這麼想知道，那我就全告訴你，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問吧，問吧，我都告訴你，你說，你說……”
她太累了，一個人承擔著這麼大的壓力，她好累，好累……
“夠了，夠了，伊兒別說了，別說了……”蕭沐銘一把過去抱住瘋狂呼喊的蘇伊兒，心疼地連連制止她繼續說下去，“求你別說了，我不想知道，所以你別再說了！”
“不，我要說！”蘇伊兒堅定聲音，緩緩道：“蕭沐銘你聽着，我知道你爸媽還有爺爺都想要個孫子，可是我卻不能滿足他們的心愿了。蕭沐銘，我沒告訴你其實我每天面對他們，面對着他們的眼神，我壓力很大，我幾乎要透不過氣了，蕭沐銘，要不我們離婚吧，你另外找個女人，必定能為你們蕭家傳宗接代的！”
這一刻的伊兒讓蕭沐銘感覺十分陌生，雖然她說的句句在理，但無疑傷透了他的心，他寧願她不要那麼懂事，他寧願她還是那個天真無邪，不知民間疾苦的蘇伊兒。
“伊兒，你在說什麼？”蘇父母難以消化突然蹦出來的消息，他們的女兒……以後真的不能有孩子了嗎？天啊，為什麼要這麼懲罰他們的女兒，他們的女兒那麼善良，那麼可愛，為什麼……
“蕭太太，你……”蕭沐銘寧可相信伊兒只是在開玩笑，這不是真的，即便他們不能再有孩子了，她也不能這麼輕易地說出“離婚”的字眼，於是他盡量壓制着內心的怒火，帶着笑意說：“蕭太太，你可知道‘離婚’是什麼意思？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把讓給其他女人，我可是很受女人喜歡的，你不後悔？”
“蕭沐銘，我並沒有和你開玩笑，你也別再叫我‘蕭太太’了，我不能生孩子，對於你們蕭家來說，可不是小事，只怕不用太久，‘蕭太太’找個稱呼就要換主人了，你還是儘快適應的好。”
“乖女兒，別衝動，這事可不是說著玩的！”蘇母喝聲制止女兒，眼前的女兒讓她很心疼，難怪她不願意回蕭家，難怪她說想留下來，原來她一個人守着這麼大的秘密，承受着這麼大的壓力，她可憐的女兒，她一定很辛苦吧。
“媽咪，我沒有衝動，我從醫院回來就想清楚了，蕭家不可能要一個不能生育的媳婦，尤其是爺爺，盼星星盼月亮都想要我給他們生個孫兒，我知道他們是真心疼愛我的，可是我卻讓他們一次次地失望，他們的期待就是我的包袱，這個包袱越重，我過的就越不舒坦，爹地媽咪，原諒女兒的任性，我……”
“女兒，你……”蘇父這時突然開口，還沒說完一句，就捂住心口，臉色慘敗，眼一閉，倒了下去。
還是蕭沐銘眼快，長手一接，及時接住了岳父下垂的身體。
“爹地……”
“岳父……”
“老公……”
蘇家頓時一片混亂。
醫院。
蕭蘇兩家齊齊守在手術門外，等待蘇父平安結束手術。
伊兒不能再懷孕的消息，知情的三人並沒有想瞞着蕭家其他人。蕭氏夫婦聽了起先是強烈的震驚，然後是深深的遺憾，最後是滿滿的憐惜。
“伊兒，沒事的，我們再看看，先不要自己嚇自己，有可能是醫生弄錯了，改天我們找蕭家特聘的醫生看看，好嗎？”蕭母走到伊兒面前，安慰道。
“是啊，伊兒，你別想多了，我們都會在你身邊陪着你，有什麼事都會過去的。”蕭父也這樣說著。
伊兒看着蕭氏夫婦臉上的表情，苦澀地笑笑，她還能說什麼，其實他們會覺得很失望吧，不過為了不讓她太自責和難過，才會如是安慰她，她此刻也沒什麼可以說的，只好兩難地點點頭。
蕭沐銘走到伊兒身邊，將妻子緊緊摟在懷裏，給她無聲的力量。
蕭沐銘，謝謝你……
伊兒淚眼朦朧，許是一天裏收到的刺激太多，加上壓力太大，沒多久，伊兒就在蕭沐銘懷中睡著了。
蕭沐銘將她抱到臨近的病房的床上，讓她好好的休息。
時間緩慢地走到了凌晨兩點，手術室的燈忽然滅了，一干人等全涌了上去。
“醫生，我老公怎麼樣了？”蘇母擔憂地問。
“情況並不是很樂觀，雖然手術很成功，但病人的病情已是胃癌晚期，加上這次情緒激動引發的的心肌梗塞，時日只怕不多了，你們要有思想准本。讓病人保持開朗的心情，調以平衡營養的食物，再加上一定的藥物治療，可能會延長三個月至半年的生命，否則，只能期待奇迹發生。”醫生說著，護士將昏迷中的蘇建忠推進了上等病房。
蘇母一聽此話，一時間站立不定，幾乎昏厥過去。
“佳慧，你堅強點，建忠還要靠你照顧呢。”蕭母帶着哭腔抱住蘇母勸慰。
“梓桂，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蘇母幾乎癱在了蕭母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