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四人之間的對峙
第26章四人之間的對峙
倪少恩溫柔如風,他挽起蘇伊兒的手,輕聲道:“伊兒,我們走。”
伊兒欣喜地點頭,心想終於能擺脫這異國的皇宮,回她熟悉的台灣去了。她不禁握緊了倪少恩的大手。
“不準走!”兩個聲音同時響起。克魯尼憤怒着雙眼,大步走過去,攔住了倪蘇二人的去路;嘉芙蓮也急忙出聲喝令,三步並兩步走到倪少恩面前,伸出兩手橫在空中,尷尬地阻止了兩人前進的步伐。
“尊敬的王子殿下,難道貴國沒有女人了,連他人之妻也要禁臠?”倪少恩眼睛眨都不眨地凝視着克魯尼,雲淡風清道。
“你……”克魯尼被嗆住,一時找不到有力的話語回擊,最後只好硬拗道:“本殿下貴為堂堂一國王子,看上誰還不是她的福氣?本殿下就是看上蘇伊兒了,我才不管她是否已為他人妻,我要定她了!”
“克魯尼……”蘇伊兒瞪大了眼,看着眼前這個神情彆扭,卻依舊驕傲耍酷的男人,不覺五味煩雜,他大可不必如此。
“貴國果然民風純樸!”倪少恩嘲諷,冷笑道:“不過我好心地提醒一下閣下,這個女人可不是您殿下想要就能要得了的,難不成殿下未曾聽過台灣‘蕭氏’……”
倪少恩欲往下說,克魯尼卻大聲地打斷了他的話:“本殿下才不管‘蕭氏’如何,也不管她是誰的妻子,總之,她現站在我大不列顛島的土地上,在我偉大的英吉利王宮裏,她便是我的女人,任何人都休想帶走她。”
克魯尼這樣蠻橫地扳着歪理,連一向風輕雲淡的倪少恩都不禁皺起了眉頭,蘇伊兒顯得焦躁起來,她不自覺的靠近倪少恩,幾乎將整個身體窩進了他的懷裏。
這斯狀況看在其他兩人眼裏,格外刺眼起來。只見克魯尼握緊了拳頭,臉色慘白,青筋盡露;嘉芙蓮雙眼一眯,戾光四溢。
倪少恩卻很享受伊兒難得的投懷送報,他甚至光明正大地摟住她,大手在她身後輕輕摩挲着,又見他俯身在伊兒耳邊輕輕說著喃語:“別怕,有我在。”
伊兒微不可聞地在倪少恩懷中輕點了頭。
“少恩,值得嗎?就為了這個女人,你不惜與英國王室作對,這對你和‘倪氏’來說絕不是件好事。我就看不出她哪點好,矮小卑賤的東方女人!”嘉芙蓮看着倪少恩,激動道。
“嘉芙蓮,請注意你的措辭!她是我的女神,她遠比任何人都要高貴美麗!”倪少恩嚴厲地斥責嘉芙蓮,目光中透着濃濃的怒意。他絕不允許任何人詆毀他心目中的神。
“少恩,你……”嘉芙蓮聽倪少恩這般說,突然就紅了雙眼,想她貴為堂堂一國公主,別人奉承她都來不及,誰敢如此對待她。儘管倪少恩從來就沒有承認與她的男女關係,但卻也從來沒有這般嚴厲地斥責過自己。嘉芙蓮又氣又怒,看着眼前親密的二人,妒火燒紅了她的眼,她的心。她不知道,並不是倪少恩不願意狠心的對待她,而是他根本就從未注意過她。嘉芙蓮對倪少恩而言,就像是他人生里一匆匆的過客,沒有絲毫停留,更沒有絲毫的在意。
“尊敬的王子殿下,如果說我今天一定要帶走伊兒,你決定待我們如何?”倪少恩微笑着,一如既往的溫柔。
“即便與我們英國王室為敵?”只見克魯尼越發沉靜下來,只見他微微退後兩步,看着相依的二人,笑的詭秘而冷酷:“倪先生,你不想想你的‘倪氏’?不要忘了,若不是有我們英國政府的支持,你們‘倪氏’能順利進軍英國市場,從而順利拿下海外貿易的份額?難道你就不惜拿你們整個‘倪氏’作賭注,堵這場你根本沒有任何勝算的一局?”
倪少恩突然就沉默了,的確,“倪氏”有今天的成就,與英國政府的支持緊密相關。若不是英國政府破例准許“倪氏”以最低的進口關稅進軍英國市場,從而堅定了“倪氏”在海外的市場佔有份額,“倪氏”絕不會有今天的光景。可以說,若是沒有英國政府的支持,“倪氏”僅靠其他國家的海外市場佔有率,是遠遠無法成為台灣名列前茅的跨國大集團。
而對於蘇伊兒來說,倪少恩此時的沉默卻成了她心中隱隱的傷痛,儘管她努力地安慰自己,她與倪少恩既不是相知相交的朋友,又不是血緣關係的兄妹,他並沒有義務幫助自己,然而,即便如此這班說服自己,她卻依舊覺得心痛極了。也許,在她也沒察覺的空當里,她已經將倪少恩當成了自己可以信任可以依賴的好朋友。
蘇伊兒慢慢從倪少恩的懷裏離開,又緩緩地退後三步,然後抬頭,看着倪少恩,笑的一臉燦爛:“倪先生,謝謝你。不過我決定留下來,英國王宮好大,我還沒得及參觀所有的地方。我在這裏生活的很開心,謝謝你的好意,再見!”
轉身,伊兒朝自己的房間飛奔而去。
“伊兒……”倪少恩伸手,還來不及抓緊她,手指空隙里,是伊兒長長的白色絲巾滑落的孤弧。
他也許不知道,這一放手和錯過,他便錯過了她的心,永遠永遠……
伊兒一個人靜靜地立在窗邊,看着窗外的世界,那裏鳥語花香,人聲鼎沸,一派生機盎然。而她,卻像一隻被禁錮在金絲籠內失去翅膀的鳥兒,與外面的天空絕緣,即便有肆意翱翔的理想,卻被硬生生剝離了飛翔的自由。
倪少恩在不久前已離開英國王國,搭乘最快的一班航機返回了台灣。沒有人知道伊兒此時心中的苦澀,原來她曾自由那麼近,近到她幾乎聞到了家的味道。家的味道啊,她久違了多久,久到她的思念如海水泛濫,一發不可收拾。
伊兒的心糾結地劇痛,但她並不怨倪少恩。事實上,她自認也沒有質問倪少恩的資格。說到底,他們頂多是有過幾面之緣的“熟”人,沒有很深的交情,亦沒有糾葛不斷地情障,本就是兩條不相交織的平行線,因為折射的作用,他們在一個美麗的午後相遇,僅僅是相遇,然後點頭示意的錯身而過……只是,伊兒的心還是很痛很痛,痛到她的呼吸都為之停止,痛到她全身的感官都一起罷工……
這樣的感覺猶如滅頂,窗外的世界那麼美好,僅僅是一塊玻璃的距離,她便與一切的美好失之交臂。
克魯尼端着餐盤,走進房,一眼便看見立在窗邊的蘇伊兒。她一身潔白寬鬆的居家服,神情落寞,背影蕭條,走近一看,還能看見她長長的睫毛上閃動着晶瑩的淚光。
克魯尼揚起一陣苦笑。想他堂堂大不列顛英國王室高貴的王子殿下,風力倜儻玉樹臨風,自認一向遊刃有餘地周旋在花叢里,從不為任何女人顛倒,瘋狂,更別提傷情自擾了,然而遇上了這個女人,他做足了一切對他來說不可能的事,為她傷懷,為她痴迷,為她癲狂。
然而這個女人竟不情願,對他高高在上的尊貴身份嗤之以鼻,對她帥逸瀟洒的王子氣質視若無睹,這真讓他很不爽,可是不爽歸不爽,他該死的還是想看到她開心的笑顏,看到她如小女人一般在他懷裏撒嬌的可人樣……只是看現下的狀況,那似乎不可能了。
克魯尼其實很痛恨倪少恩的,這個莫名其妙不知從哪個洞裏鑽出來的程咬金,殘忍地戳破了維持他與伊兒之間僅存的一張窗戶紙,讓他和伊兒的尷尬和矛盾毫無隱藏地暴露在陽光之下,無處躲藏;甚至差點,他便讓他帶走了他心愛的人兒,這口氣,他怎麼也忍不下。不過算倪少恩識相,在自己爆發的邊緣便已揚長而去,他也算了鬆了一口氣。
不過克魯尼卻不想看到這樣的蘇伊兒,安靜的卻又傷懷的,他喜歡她,愛惜她,所以希望她開心快樂,至少他不想看到這般沒有生氣和活力的蘇伊兒。克魯尼也知道如何讓伊兒開心快樂起來,放了她,讓她回到她愛的男人身邊,這便是最根本最快也是最簡單的途徑。可是他不想放她走,更不想看到她回到那個男人身邊,雖然他不能讓真正地快樂起來,但是至少他願意努力,用其他辦法去補償。
克魯尼盡量扯開嘴角的幅度,將手中的餐盤放到一旁的桌上,返身輕輕掩上門,然後悄悄走到蘇伊兒的身旁,柔聲道:“伊兒,你不願進餐,也要考慮考慮你肚中的baby,孩子可禁不起餓。”
蘇伊兒聞聲,一愣,數秒后,轉身走到桌邊,落座,然後拿起刀叉,一口一口地默默進起食來。
克魯尼一看,不禁又是一陣苦笑,在她眼裏,他已成了她完全漠視忽略或者說完全不存在的透明人。他克魯尼如此高傲,竟也有這樣挫敗難堪的一天。
蘇伊兒靜靜地吃着倪少恩帶來的食物,直至將餐盤中所有的東西全吞進了肚子,她方才停止手中的動作,拿起旁邊的一杯溫水,喝了兩口,放下,又重新走到窗邊,恢復克魯尼剛進門時的情景。
克魯尼苦笑不得,原來她竟連給他一個眼神,與他說一句話,都不情願。她……恨他遠不是一般的深吧。
“伊兒,我們出王宮去走走吧。”克魯尼依舊溫柔地看着她,輕聲詢問。
蘇伊兒忽地轉頭,帶着不信任,打量着克魯尼,雙眼中閃爍着克魯尼久違的晶亮,那是一種叫欣喜的東西在流串。
“真的,我們出去走走,散散步,這樣對你和小baby都有益處。”看到突然轉變的蘇伊兒,克魯尼壓抑着內心的痛,勉強笑道。
“真的?”伊兒還是半信半疑,克魯尼什麼時候轉性了,竟然主動提出帶她出去走走,難道他不怕她趁機逃了,他不是應該急切地想將自己禁錮起來,而不是帶她出英國王宮?
“真的。”克魯尼心越加地疼痛,卻只能強作堅定道。天知道他一點也不想帶她出去,她是他一個人的,他多麼希望她時時刻刻留在自己身邊,哪怕是用繩子將她捆在自己身旁,一輩子都不想讓她被其他人看見。
“好啊,那我們什麼時候走,現在走?”蘇伊兒眨着晶亮眼睛看着克魯尼。
“恩……”克魯尼連反對的話都說不出口,只好無奈地點頭:“你們中國人不是有句話叫‘擇日不如撞日’,那我們現在就出宮吧!”
“耶……萬歲!”伊兒高興的幾乎蹦起來,但考慮到肚中的小寶寶,只能儘可能地象徵性地跳了兩下。
“我們走!”
於是,被克魯尼變相囚禁了一個多月之久的蘇伊兒,終於實現願望,脫離了桎梏的牢籠,能得以自由呼吸王宮外的新鮮空氣,哪怕這“脫離”根本持續不了多久,她都已經覺得很滿足了。
久違了外面的世界,蘇伊兒興緻極是高漲,忘卻了一切煩惱和勞累,一路從王宮外出發,坐車到繁華的市中心,考慮到身體狀況,蘇伊兒下了車,與克魯尼進了一家最大的百貨商場。
琳琅滿目的商品,高級的中西餐廳,蘇伊兒一路走過,橫掃了數家服裝店和飾品點,可憐的克魯尼充當起了跟班兼搬運工,跟在蘇伊兒身後認命的擰東擰西,還要時不時地提醒面前過度興奮的小女人,小心摔倒,顧忌她肚中的小baby。
日落十分,克魯尼見蘇伊兒已顯疲色,於是不顧她的抗議堅持帶她去了百貨公司頂層的一家高級日本料理店。
服務員恭敬地帶克魯尼和蘇伊兒進了一間由白色紗簾圍成的包箱,包廂內所有的裝飾和擺設全是正宗的日本風格,極具東方特色。
克魯尼將大包小包一甩,全扔在了毛毯鋪成的檀木地上,然後一屁股做了下來,直嘆氣;反觀蘇伊兒那個沒良心的女人,卻早已蹦到窗邊,去看那一望無際窗外之景了。
“哎……”克魯尼忍不住嘆息,女人啊,果然是天生的逛街狂。
四個服務員陸續端了各色日本料理進來,蘇伊兒一聲驚呼,跑到桌邊便是一陣狼吞虎咽,克魯尼見了,又是一陣無奈的感嘆。
過了半晌,兩人也差不多酒足飯飽,克魯尼建議欣賞兩首日本小曲,伊兒連連點頭應好。於是,克魯尼又喚來店裏的兩位日本歌伶,鶯鶯燕燕地一番琴竹絲弦聲便很快充斥整個房間。
蘇伊兒暗暗吐了吐舌頭,皇室啊,果然是奢靡一族。
突然,好一陣腳步聲在隔壁的房間響起,伊兒皺了皺眉,好興緻一時被破壞殆盡。這家日本料理店好是好,環境也優,食物也精緻,佈局也巧妙,就是房間與房間之間缺少距離感,沒有私隱。你想想,用白色紗簾圍成的房間與房間,能有什麼私隱可說。
克魯尼也不甚煩躁,好好的一個獨處的機會就這樣流失了,他狠狠地瞪了眼紗簾那端潺動的人影,毫不客氣地扔了句粗俗的髒話。
蘇伊兒大笑,想不到一向自認風流紳士的英國王室克魯尼?威廉三世王子殿下,也有如此鄙俗的一面,不過前一秒她還樂顛樂顛着,下一秒就石化在了那,目瞪口呆。
因為,她聽到了一個再也熟悉不過的聲音,那聲音即使經歷海枯石爛,穿越地角天涯,她也無法忘卻的嗓音,就像是深刻在她心底深處的烙印,她永遠也無法抹滅。
那個聲音說:“聯絡蕭氏在英國的分公司,動員所有力量,務必找到夫人!”
“是!”其他人異口同聲。
那個聲音又說:“夫人懷着孩子,若有任何消息,一定要保她的安全為先!”
“是!”其他聲音又答。
“她若少了一根毫毛,你們自己該知道怎麼辦!”那個聲音還是那麼霸道,卻又有着道不明的溫柔。
伊兒的眼淚不可自抑地流了下來,那淚中的欣喜只有她一個人能體會。一個多月的時間,就像是一百年,她對他的思念一日比一日高漲,無數次,那強烈的思念彷彿將她窒息,她甚至不能肯定,若是下一秒不能回到他身邊,她是不是還能堅持活下去的信念。
如今,他就在她面前,他們之間僅僅隔着一道紗簾,那白色的薄薄的紗簾,透過它,她甚至能看見他俊逸的臉上泛着憔悴,深邃的雙眼裏糾結着無限的痛苦。
是她,讓他那般痛苦;是她,讓他陷入這般焦灼的境況。她似乎從一開始就帶給他無數的麻煩和折磨,他卻一如既往地包容和保護她,給她全部的信任和安全,讓她感覺周遭都是滿滿的愛和溫暖。
他們之間如此不平等的相處模式,他卻樂此不疲。難道人真有前世,前世的他欠了自己,所有這輩子用最卑賤和不求回報的方式來補償她?只是如今,不諳世事的她也開始明了他對自己的那份愛,即便用世上最珍貴的東西也無法衡量,然後她也開始體會到了當初他的心情,原來愛情真的能直入人心,相見時甜蜜如糖,分隔時心痛如裂。
愛情啊,改變的不只是他,也還有她吧。
她的愛人如今就在一簾之後的地方,她的驚喜和激動是無法言喻的,在淚水迷濛中,在語音的哽咽里,她張口欲喚,那個早已深烙在心田的名:蕭沐銘……
然後,有一隻手從背後伸出來捂住了她的嘴,那個發自肺腑的呼喚隔絕在了喉間處,她掙扎,她反抗,然而,卻終不敵他的力量,在那時間的流逝里,她漸漸失望,絕望,到心碎……
簾那邊的聲音說:“好,就這樣吧,吩咐下去,各自行動!”
“是!”
然後,人影潺動,他們走了出去。白色的紗簾那端,只剩下一片空空。
蕭沐銘……
淚,就像斷了的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