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毀人不倦
第2章毀人不倦(本章免費)
在之後的很多年裏,每當回憶起來我便像大病了一場。
那位主任很有毀人不倦的精神,後來陸續找過我很多次,我東躲西藏好似驚弓之鳥,每當教室門口有女人經過我便猛地抬頭,神經幾近崩潰。我把我的困惑告訴了隋棠,當然把一些情節打上了馬賽克。隋棠回信說她笑得嗆了水,咳了一天。她說:“你轉來我們學校吧,我在三年二班,是班裏最高的女生,我坐最後一排,沒有同桌……我們教導主任是男的。”
我着實進行了一番思想鬥爭,因為北大這一榮譽對於我和對於這所學校同樣寶貴。我站在這所零北大的高中門口感慨:曾經有一棵好苗子擺在你們面前,你們不知道珍惜。當他被澆灌以污水你們才追悔莫及。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要對那名賤人說:滾遠點!如果非要把這句粗話加個理由,那就是:不要臉!
第二天我轉學了。也就是從那天開始,隋棠走進了我的生活,開始與我的幸福息息相關。
這段奢侈的愛情況日持久,6年前的隋棠遠遠不像現在這麼溫柔體貼,一副專橫跋扈的樣子像只驕傲的孔雀。有時我懷疑自己含有放射性物質,才幾年的時間,怎麼就把這隻活脫兒的孔雀變成了一隻轉基因綿羊?
轉學手續辦得異常順利,我直達三年二班最後一排,隋棠身邊的空座上。在見到隋棠之前,我換了一件新襯衫,還噴了少許古龍水。她是我的筆友,粉絲,又是個美女——至少她自己是這麼覺得——所以我不能太寒磣。關於隋棠見我第一眼時的表情我也設想了很多版本,我想她會驚呼,或者傻笑。但願她不要輕易迷上我,我可是對女人有免疫力的。
但是我跨進這個班級的那一刻,我呆掉。
坐在最後一排那個高高的女孩!
她正望着窗外,秋日的微風揚起她腮旁的青絲,托出一張絕美的臉。眉如翠羽輕輕舒展。迎着風的眼睛稍稍眯起,在眼底泛起波瀾。目光停留在遠處,似乎在做思踱,她眼裏的清澈就像那未名湖水。她穿白色的仔褲,粉色的緊身半袖毛線衣,突兀有致,玲瓏剔透……我輕聲走到她身邊,她略微一怔,方才注意到我。她似笑非笑地盯着我看了兩秒鐘,眼睛好像是在說:你來了啊。
我所謂的免疫力頃刻土崩瓦解。
原來,在來到這裏之前,我從來沒見過美女。
我忐忑不安地坐下,身上的古龍水被一種很別緻的香水味湮沒,有氣無力地蒸發掉,就像我當時的蔫相。坐在她的身邊,1米84的我更像是1米48。我甚至沒敢多看她幾眼,彷彿那就是對她的褻瀆。那時,隋棠19歲,我坐下后心裏一個勁兒地感嘆,女孩發育得就是早啊。
從別人口中得知,隋棠曾在高二參加遼寧省“明日之星”大獎賽,並且獲得最佳形象大獎。那個時候她已經是省級的美女。我雖然也自詡為校草,但是那麼大個學校,校草多得可以組成幾支籃球隊,我沒有足夠信心躋身主力陣容。所以比姿色,我和隋棠差了好幾個段位。
隋棠在半個城市的高中生眼裏乃是家喻戶曉的人物,可是我偏偏沒有耳聞。隋棠笑呵呵地問:“你真的不認識我?莫非你沒參加過全市高中運動會?”我當然參加過,並且樂於拿着望遠鏡大肆窺探各個學校的帶隊校花。我終於確定我在望遠鏡中見過隋棠,並且一直看到擎着望遠鏡的手酸痛。
隋棠經常逼着我,為她背誦第一次見面時的感覺。“你說這一什麼女的啊?這麼虛榮!我都給你背了不下十遍了。”我剛一做無奈狀,隋棠就把我的臉擰成一朵花:“就虛榮,就虛榮……你再背一遍嘛。”於是我就從“眉如翠羽”一直背到“玲瓏剔透”,隋棠眼睛又笑成了一個月牙。我不止一次地說,隋棠你是個超級自戀的女子。隋棠只是笑,她說:“我不覺得自戀啊,我只迷戀我媽媽。”
我有幸參觀了隋棠的閨房。我看見床頭擺滿的發黃了的鏡框,鏡框裏那張美麗的臉和隋棠的一模一樣。隋棠說:“這就是我媽媽。”我驚得說不出話來。隋棠一個人住,她爸爸在南方跑供銷,她媽媽在分娩時大出血,她要求保孩子。一個嬰兒始於一個25歲美麗媽媽生命的盡頭。
三個月過去了,我和隋棠的關係漸入曖昧。“曖昧”這個兩字的結構很有感覺,此男彼女沐浴在日光下,日久生情。“曖昧”這兩個字又足夠鬱悶,也不知道到底是愛了還是未愛。高三那年的冬天,高考的鋼刀閃爍着寒光,隋棠的笑容冷艷刁蠻。那時我時常告誡自己,隋棠是如此讓人愉悅,可是沒有她,我也一樣過。學校在春節放了一周的假,這一周我茶飯不思,自覺日月無光。不見了她,這日子的確沒法兒過了。
我問隋棠想考一個什麼標準的高校,隋棠說標準就兩條,一是離開這個城市,二是堅決不考學院級別的。這第一條好辦,第二條按照隋棠現在的狀態有些難。聽罷隋棠的話我的腦袋高速運轉,兩隻眼睛向內存的紅燈一樣對着她閃爍。我要帶她去北京,和她在同一個城市讀大學。用四年時間將這一危害少男的mm一舉拿下,壓至民政局伏法,再用一生去疼愛這個失去母親的美麗女子。
我這輛如意號列車載着隋棠向北京隆隆駛去,直到報志願的那一天出現了重大事故——隋棠又出台了第三條標準,她流露出去大連的想法。
“知道么?大連是個美麗的城市,浪漫之都。那裏的空氣能美容潤喉,那裏的海水浴能預防疾病……”隋棠興高采烈地將大連說得神乎其神。聽她的意思,在大連的街道上走一圈,連腳氣都能治好。
“可是好像不行耶”,隋棠又噘起嘴面露難色:“我怎麼都覺得那裏的大學門檻太高。”
我和隋棠拿着計算器和歷年錄取資料研究了一天,在最後時刻,我為她選定了大連一所歷史悠久的文科大學。剛把志願交上去隋棠就哭了:“都怪你都怪你,以我現在的成績差100多分呢!”
我笑着安慰她:“大小姐你放心好了,你一定能成功,從小到大我的預言還從來沒有失誤過。”
隋棠仍然悶悶不樂:“我哪像你那麼牛,我不行……”
我繼續逗她:“你不牛,可是你有一個很牛的同桌啊。廣告都說了,你不行,我能叫你行!”
“什麼廣告?”
“……”
“討厭!”
待我把隋棠安撫完畢,我迅速地將自己的第一志願欄填為大連的一所口碑不錯的理工科大學。我這個狡猾的獵手最終沒有斗過隋棠這隻好狐狸,只恨那隻美麗的小狐狸生得嫵媚動人,她的眼睛比那未名湖水更令人陶醉。
於是我提前畢業了,剩下的時間,我感覺像是隋棠的家教,又像是她的陪考。
那裏的廣場數不清,
那裏的海鮮著了名,
那裏的道路很寬敞,
那裏的人民最熱情
——歡迎您到大連來!
因為愛上一個人,所以選擇一段生活;又緣選擇這段生活,所以愛上這個城市。也就是說,隋棠喜歡這裏,我就要沒有理由不愛這裏。大連這個城市給我留下的第一印象很獨特,並且有幾個獨特的例子我一直沒搞明白:
廣場只有巴掌大,僅能容下幾台車。
除了海鮮沒有海鮮味,其他的東西包括空氣和口音都有一股明顯的海鮮味。
不管是大巴還是轎子,風馳電掣地行進在四排車道的馬路上,連拖拉機都一路亮着超車燈。
熱情沒怎麼體驗,就是覺得大連人民特謹慎,張嘴就說“你別彪”。
彪(讀biou)者,魯莽也。當這麼多市民每天都提醒你不要魯莽的時候,這已經升華為一種文化,與這座城市一樣歷久彌新了。然而事實證明我還是過於魯莽。7月份,在錄取通知書下發之際,我把隋棠這隻小狐狸追丟了。我把子彈打光了也沒有沾到狐狸的邊兒。
我說:“隋棠你不能這樣,怎麼說也是你先勾引我的。要不是你慫恿我轉學,也許我現在已經……”
“已經怎麼樣?也許你已經在色女的蹂躪下心志俱損,學業荒廢了。”隋棠笑嘻嘻地說。
“我……”
“你什麼你!你的要求好過分啊。是你幫我考上的大學不假,可是你非要人家做你女朋友可就是你不對了哦。”
“你……”
“我怎麼了我?我當初好心挽救你個失足青年你還沒謝謝我呢!你知道如果嚴格按照法律來講,你的行為屬於什麼性質?”隋棠笑得岔了氣,她大叫:“你個通姦分子!”
通姦分子白天聽了這話差點撒手人寰:“你讓一個通往北大的高材生魯莽地跟你跑到這個鄉下,然後每天再聽人對着你說不要魯莽!你太絕了……要不然你考慮考慮做我臨時的?”
“不行不行不行!”隋棠連說了三個不行,一個比一個堅定。隋棠說:“女孩子都是要追的嗎?你追過我嗎?沒有吧。”
“那從現在開始追也不晚吧。”
“當然——晚了!現在你的動機已經暴露,已經沒有了那種朦朧的美感。”
“那到底怎麼樣才會有那種‘朦朧的美感’?”
鑒於我的死纏爛打,隋棠托着下巴想了三分鐘,然後刷刷點點起草了一份。我抓過來仔細看,簡直是霸王條款!
君子協議:
鑒於乙方白天長期以來為甲方隋棠所做出的傑出貢獻,甲方決定給予乙方見習男朋友資格。但是又鑒於乙方貢獻的背後有着不可告人的預謀,因此見習期暫定為一年。一年之內乙方表現如能令甲方滿意則晉陞為臨時男朋友,如不滿意包退包換。乙方在見習期內需要遵守以下條款:
1.乙方在提出例如牽手等非分要求時,甲方有權利不執行。
2.甲方在提出例如陪逛街等合理要求時,乙方不得拒絕。
3.如被異性問及,乙方必須如實交待同甲方的戀愛關係,甲方則可以予以否定。
4.乙方必須每周主動打N個電話給甲方,甲方有權不接電話。
5.乙方不得擅自去甲方學校探望甲方。
……
9.乙方在見習期內不得與其他異性進行語言及肢體接觸,更不許結交女朋友。
10.甲方在見習期內可以自由戀愛,並且一旦戀愛關係確定,與乙方的此協定立刻解除。
我不禁佩服起隋棠的想像力,這哪是男朋友的待遇?這個協議一簽,我就成了她的奴才。我思量再三,最後還是簽了,否則我連她的奴才都做不成。
簽完之後,隋棠大叫:“對了!還有附加條款!你得把我的素描像交給我保管。”
隋棠的素描畫像完成於她十九歲生日的那天,當時我受到了酒精和美女的雙重刺激,作畫的靈感也被激發,是我迄今為止最為滿意的作品。
我遺憾地把畫筒拿在隋棠面前,跟她說:“戀愛還沒開始呢怎麼就弄得像分手一樣?你真的忍心一點念像都不留給我?”
隋棠說:“我這是為你好,也正是給你留念像啊。等我有一天對你心灰意冷了,我就把這畫像郵給你,讓你每天對着她,終生報憾。”說完一把奪過畫筒,一臉狡詐的笑。
“你要不要像古代的奴隸主一樣給自己的奴隸蓋個章?”我指了指她的嘴,把額頭湊了過去。
“想的美!君子協定第一條,我有權利對你說不,我警告你不要盡想些不切實際的哈,否則你永遠別想升級了。”她得意地揚了揚頭,露出美麗的鎖骨,轉身跑掉了。
我錯誤地試圖在一個美女最自戀的季節闖入她的生活,這麼做的後果就是我成了她自戀的基石,讓她站在一個新的高度上自戀。後來看到一本書,標題就叫。書中有一章說,女人自戀是一種亞自信的表現,而降服亞自信的最好武器就是絕對的自信。每當讀到此處我便很難過,想來我有很多值得自信的東西,然而我的自信之於隋棠的美貌,好似一個問題男人之於橫陳的玉體——始終沒有機會抬起頭。回想起來,我一直都沒有勇氣仔細看她的眼睛。再後來我更失去了勇氣,因為那時,她眼裏的憂傷像苔蘚一樣蔓延。那時的她更加漂亮,並且再也沒有自戀過。
除了“彪”之外,當地人還喜歡說“邪”。
邪(讀第三聲)者,非常也。這是一個標準的程度副詞,在形容程度熱烈時使用,在程度一般時慎用。大連人豪爽,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這個“邪”字。邪受就是非常好受,邪爛就是非常之破。所以當城市文化中加入了“邪”文化,這個城市頃刻變得褒貶有力,獎懲分明,要麼一下子捧上九重天,要麼一棍子打翻一船人。
我的大學坐落在美麗的河畔——學校的宣傳單上是這麼寫的。說個小謊不是你的錯,沒人可以阻止你獨具審美把醜陋說成美麗,但是把一個臭水溝愣說成是河,這——玩笑開得也“邪大”了吧。
接新生的校車東拐西繞,終於停在一個臭水溝的旁邊,這就是我們的學校。我驚愕地望着那“美麗的河畔”,想起我夢中那“一塔湖圖”,不禁兩股顫顫,幾欲先走。
隋棠以見習女朋友的身份陪我來報到,與其說是陪我,不如說是來走秀。從男生頻頻投射的目光和她上竄下跳的樣子便足可以證明。我不禁暗罵那些偷眼看隋棠的,尤其是再三回頭鍥而不捨的男子們膚淺,怎麼能把受過高等教育的目光這麼慷慨地投向一個無知女孩!
隋棠得意地沖我笑。我說:“隋棠你也膚淺,連妝都不化,完全是在炫耀父母所給的優良基因,和你自己有半毛錢關係么!”
隋棠忽閃着大眼睛:“如此說來,那些喜歡看濃妝艷抹的男子們豈不是更膚淺?明知道是假睫毛,假皮膚,還要忙不迭地瞅幾眼,不知道讓大腦皮層得到滿足的是人還是化妝品。”
可見,看美女與被看都是膚淺,眼中本無物,垂體自擾之。
來到宿舍,我和隋棠見到了盧真。他來自北京十二中學,和寫的李芳芳是校友。九九年啊!在當時,郝蕾所飾演的楊宇凌是我們那一茬男生的夢中情人,李芳芳就是這個公眾情人的締造者,而盧真能和李芳芳是校友,想想也是很神聖的事。我特激動地和他握了半天手。
盧真顯得比我還激動,不住地咂嘴弄唇道:太准了太准了。
我問盧真什麼太准了?他說事情是這樣:他去年參加過一次高考,因為志願報得不着邊際而落榜。今年盧真的老娘早早便帶着他去香山找算命的道士卜一卦,問個方向。道士賜予盧真一幅對聯,上書:
欲求人行學海一帆風順
切記占卜之道車載斗量
盧真看了兩遍,說:“記下了。”
道士問:“你記下什麼了?”
盧真說:“記下了占卜之道車載斗量啊!”
道士笑了:“非也非也。這‘人行學海一帆風順’中的‘人’和‘一’組成一個字,便是‘大’,而這‘占卜之道車載斗量’的‘之’和‘車’也組成一個字,便是‘連’。”
“大連?!”
盧真恍然大悟,剛想問及其他,道士已然口誦山歌,拂袖而去。結果本次高考,盧真以587分壓分數線的成績第一志願被本校電子系錄取,盧施主呆若木雞。
拿到通知書之後,盧真的老娘又生擔心,生怕兒子在大學裏誤入歧途,再次去找道士卜卦。道士這次祭出一首七言,上書:
義結三生緣無盡
方圓五百有慧根
高人身外擇窮路
智者笑倚定海針
盧真看了半天,傻了眼,完全不懂。
“先生教我。”
道士一笑:“這頭兩句,說的是有一位室友與你三生有緣,他是你的貴人。此人定會為你逢山開道,遇水搭橋。”
盧真一聽大喜:“那我如何能知道哪個是我的貴人?”
道士說:“莫急莫急,這后兩句里所說的‘高人’和‘定海針’說的就是他。此人身材魁梧,你一看便知。”
道士叮囑盧真:“切莫強出頭,與其身外擇窮路,不如笑倚定海針。哈哈,智者當如此啊。”
大連三面環海,只有北向是陸地。盧真回家拿出地圖,以大連為圓心,五百公里為半徑畫了一個圓。正好把整個遼寧省圈在其中。於是盧真明白,他的有緣人就是遼寧省一高個兒的哥們兒,按道士的說法此人就是盧真的貴人,此人定會照着他。
盧真問我:“你家哪的?”
我說:“鞍山啊。”
盧真問:“鞍山是遼寧省的嗎?”
我有點暈,怎麼說也是遠近馳名的鋼都,遼寧的第三大城市啊。
盧真大喜:“那就沒跑兒了,肯定是你!”說著打開背包,把從家裏帶來的真空烤鴨往我手裏塞。我正考慮是否和盧真謙讓着的工夫,一開門,另一個哥們兒來報到了。
他叫杜文明,來自省實驗的保送生,長得十分帥氣,身高比我還多2公分,1米86!
盧真捧着烤鴨獃獃地立在那裏。
他指着杜文明,結結巴巴地問:“你,你,你家是哪的?”
杜文明說:“瀋陽啊。”
盧真頭上的汗登時就冒了下來。
卜卦的道士大概沒有料到我們住的是8人宿舍,而且對現代青年的營養情況估計不足。鑒於下一位來報到的哥們兒屬於這一範疇的概率仍然很大,我和杜文明迅速將烤鴨消滅以絕後患。盧真舔着嘴唇在一旁看着我們狼吞虎咽,欲言又止。那時盧真坐擁雙么六八的身材,168公分的身高和168斤的體重相映成趣,並且主觀擁有六塊腹肌,每逢初一十五若隱若現。
吃完了,我們打着飽嗝,拍拍盧真的肩膀說:“兄弟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照着你,讓你保持住身材。”
隋棠親自為我鋪床,這是千禧年之前我最感動的兩件事之一。
在我大嚼烤鴨的同時,隋棠已經爬到上鋪。草墊用床單包住,被子用被罩套上,疊成方塊,系好蚊帳。弄完了隋棠滿頭大汗。
我想,隋棠跪爬着鋪床的樣子一定很引人入勝,不然盧真和文明怎麼都會看傻了?
而這兩個傢伙也足夠虛偽。盧真說:10個男人見到隋棠的身材會有9個目不轉睛,而他屬於剩下那十分之一;文明說:100個男人見到隋棠的身材會有99個張口結舌,可惜他不屬於那99%。
他們說得都沒有錯,盧真是因為眼鏡跌在地上從而耽誤了看的時間,而文明是因為口水流了出來所以趕緊把嘴閉上。
而另一件讓我感動的事,就是我曾經最大限度地欣賞過隋棠的身材,並且是經過她允許的。
隋棠生日那一晚我們暢飲。醉酒後隋棠哭了:“我從小最怕過生日,別的女孩過生日媽媽都會給她們買娃娃,買衣裳。而我過生日,只會想起那時媽媽是怎麼微笑着離開我。”
我喜歡隋棠,很大程度上因為她是一個讓人憐惜的女孩,就像一株溫室的花,需要別人的悉心照料。並且在照料這株鮮花的同時,我能清楚地嗅到她的人格芳香,所以我總是可以由着她撒嬌胡鬧。對於一個善良的女孩來講,這也許算不得刁蠻,只是充滿靈性的一種表現。這樣一個女孩再配以美麗的容貌,溫柔的聲音,連金屬都能融化。何況我的意志也並非金屬一般堅強,最多算一鋁合金的。
隋棠的眼淚很下酒,她不停地流淚,我就不停地喝,她便陪着我喝。我忘記了估算隋棠的酒量,當我倆面前擺了第七個空瓶的時候,隋棠已經很high了。我把她扶起來,剛走了幾步,隋棠毫無保留地吐了一身,我忙將她扶到了床上躺好。
看着軟綿綿的隋棠,我後悔不迭,看來今晚是回不去了。
正在我一籌莫展之際,隋棠迷迷糊糊地張嘴說道:“衣服,幫我把衣服……脫了。”
“哎……啊?!”莫非你是對我說的?
隋棠的老爸不在,屋裏連個寵物都沒有,有這本事的看來只有我一個。不過,讓我一大男的幫她脫衣服,這未免是個挑戰。
頭腦中出現了另一個聲音:這麼說,你是不想幫她了?
那倒也不是,這麼神聖的任務交給我,我感動得一塌糊塗。只是,如果她毛衣下面只穿了件文胸,或者她有什麼特殊嗜好,比如從不穿文胸,那不是很尷尬?
另一個聲音說:即使有意外情況發生她也不會怪你吧,都是她命令的,你本意又不想那樣。
既然如此,那我只能恭敬不如從命了。我本意當然不想,但是如果眼角的餘光都躲閃不及,那應該不算過分吧,我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她穿的是套頭毛衣,我扯着衣襟,小心翼翼地幫她脫去,同時眼睛努力地看着別處。
拜託,不能看,不能看……
一不小心,還是看見了!
隋棠穿着那種“美體修形一穿就變”的襯衣,雖然是平躺着,仍然可見峰巒疊翠。那時我還沒有cup的概念,一隻手一個也捂不住的應該是幾號杯呢?我的目光誠惶誠恐地停留了兩秒種,然後抬起頭,做了個深呼吸。原來隋棠有穿塑形襯衣的習慣,想必這種襯衣是一套的。幫人就要幫到底,於是我橫下心將隋棠的仔褲一併脫掉,這樣睡得才舒服嘛。
一邊脫我一邊覺得委屈,因為我根本不可能像隋棠所說的那樣做個什麼分子,哪個分子級別的在得到授權幫美女脫衣還會抖若篩糠?!之後,我伸出顫顫巍巍的手為她蓋上被子,揶好被角,心裏怦怦地跳。剛才的緊張使我再也睡不着。我拿出筆紙,憑藉著想像將這一季的隋棠紀錄在紙上,想像模糊的時候,就抬頭看看熟睡的那張臉。她呼吸漸入均勻,小嘴一鼓一扁,像個女嬰一般睡着。調子在畫板上細膩地流淌,就像我那一刻我汩汩有聲的悸動。
隋棠一直懷疑我那天輕薄了她。我倒是後悔沒有輕薄她,看着她清醒時那副不可一世的樣子我就像丟了一次艷遇。
隋棠將被子鋪好後跟我蹭了頓食堂,又對我強調了“君子協議”中每周N個電話那一條款,之後像一陣香風消失在我眼前。
我呼吸着可以潤喉的大連空氣,抬頭看天,陽光里不摻一絲雜質,給人以輕鬆之感。但是“輕飄飄的陽光”這一說法有些欠妥,因為億萬年以來太陽一直如此,我們能看見的陽光只不過是水蒸汽過濾出的假象,憑什麼將其本身冠以輕鬆或者沉重之說?那時我是個唯物論者,我堅持這樣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