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告別之吻
第三節告別之吻
從傍晚一直到天黑，裴寒依然沒有出現。夜風微微地吹着，我獨自坐在鞦韆上輕輕搖擺，不知道為什麼，我特別想讓裴寒來分享我現在的喜悅，似乎只有這次考試，才使我真正知道什麼是成就感。
但是裴寒在哪裏？我不知道……
“今天考得怎麼樣？”有人在我身後送來了溫暖的詢問。
不必回頭，我就知道一定是姜在宇！能如此溫柔說話的人，怎麼會是裴寒呢？
輕輕地從鞦韆上一躍而下，我扶了扶大大的黑眼鏡，轉過身面向他，一隻手抓着鞦韆繩索，略顯笨拙地回答道：“還好了……勉強答完題了吧。”
看着姜在宇站在我的面前，以前的局促、緊張，還有不安都已經慢慢地消散了，今天的這場考試，讓我明白了很多事情，它對我來說，絕對不是一場簡單的考試。
“噢？你看起來似乎自信了很多。”姜在宇沖我輕眨了眨眼睛，鏡片后的目光依然溫和如初。
自信？哎呀，這個詞對我來說真的好新鮮，又笨又呆的殷雪兒居然也能表現出自信的樣子？呵呵，都是裴寒的功勞嘛。
不過這個時候想到了裴寒，再看看站在我面前微笑的姜在宇，我的心裏還是有一絲難過閃過，小時候的約定依然還在耳邊，只是他還沒有明白一切，我卻已經想要放棄了。
“雪兒？”姜在宇輕側了一下腦袋，喚了我一聲。
“啊？”我條件反射地抬起頭，迎上的是他熾熱的目光，我連忙將頭重新低了下去。
如果說以前是我沒有勇氣面對他，那現在是我主動選擇的逃離。
“那天晚上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姜在宇向前一步，目光緊盯着我，“雪兒，我很喜歡你，讓我陪在你身邊好嗎？”
我感覺自己的臉上很燙，一慣的懦弱又讓我轉身想跑，可是我的腳依然站在那裏，站在鞦韆架下，面對着姜在宇。我知道自己不能再逃跑了，也不可以再懦弱下去，該面對的問題遲早是要面對的。
我挺起胸膛，深呼吸了幾口氣，一下子抬起了頭，努力地命令自己迎上姜在宇的目光，不再逃避。
“在宇學長，你還記得小時候你說過要做律師的願望嗎？”
“當然記得啊。”
姜在宇似乎不明白我為什麼會這麼問，他眉毛微挑了一下，目光中滿是疑惑。
是啊，他還記得，還記得我們當初的約定，只是……只是他不知道，我已經要違反約定了，違反我們小時候那麼純真的約定。
“對不起學長，我想……”我的口氣有點急，因為我很想將一肚子的話趕緊倒出來，“我想我沒有辦法遵守和你的約定了！”
“約定？”姜在宇的眉毛擰成了倒V字，他的樣子看起來非常疑惑。
“是啊，約定，小時候的約定！”我伸手一下子從項間扯出了吊在胸前的玉指環，舉到他的面前，“一個愛哭的小丫頭等你來娶她的約定。”
說話的時候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急促而激動，當我一口氣將這個秘密和盤托出后，感覺自己臉上像火燒一樣。
他輕輕伸手接過指環，將它高舉到路燈下，自言自語道：“蒼翠透綠的美玉，一滴白色的斑點輕綴其身，真的是它！淚戒，我外祖母交給我的淚戒！”
我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王子與公主終於相遇了，可是現實卻沒有童話中的美麗結局，因為王子的公主選擇了逃跑。
一時間我的眼眶中盈滿了淚水。
可是姜在宇的眉頭卻皺成了一團。
“但是雪兒，我從來沒有向一個小女生做過那樣荒唐的約定呀。”
我的眼淚全部凝固在了我的眼眶中，因為震驚。
“學長……你……是不是生氣了？所以故意騙我？”我的大腦中空空的一片，這是怎麼回事？姜在宇說他從來沒有做過那麼荒唐的約定？難道一切都是我在做夢嗎？
“雪兒，我沒有騙你，我確實沒有做過那樣的約定，我……”
“學長，你忘了嗎？你真的忘了嗎？”沒等他說完，我就急切地搶着說，“那個大娃娃，你幫我搶了回來，那個……彤雨……那時候……我，我被她搶了娃娃，後來……後來……我哭了，你，你……”
被姜在宇的回答弄得六神無主的我，越發變得語無倫次起來。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沒有那樣的約定？我為那個純真的約定支撐了十年的夢，難道一切都只是我的幻想？
“雪兒！”姜在宇一下子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里儘是安撫，“慢慢說好嗎？坐下來，坐到鞦韆上慢慢說，我在這裏，在這裏聽你講，不要着急，慢慢講給我聽，好嗎？”
在他柔和的眼神中，我急躁的心情慢慢地沉靜下來，輕輕地坐到了鞦韆上，我使勁地抓着鞦韆繩索，努力地回想小時候的那個畫面。
“那時候……是我第一次遇到彤雨，”輕輕地停頓了一下，我看了一眼姜在宇，他的目光鼓勵我繼續說下去，我定了定神，繼續回憶，“她搶了我的娃娃，我一個人躲起來哭，後來……後來出現了一個帥帥的小男生，他幫我搶回了娃娃，還給了我這枚指環，約定以後都會保護我，不再讓我哭泣，還……”我的臉紅了起來，但還是鼓足了勇氣講出了剩下的部分，“還約定以後要成為一名律師來娶我！”
聽我講完之後，姜在宇的眼神先是凝固了，彷彿回到了很久之前，接着又慢慢地回過神來，他輕輕笑了笑，“雪兒，拋開這一切不說，你願意讓我陪在你身邊，做你的男朋友嗎？”
在他突然的詢問之下，我愣住了，但緊接着，我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為什麼？”他緊追了一句。
“……”為什麼？是呀，為什麼不願意？姜在宇這麼優秀，性格溫和體貼，多少女孩子都巴不得圍着他轉，為什麼我不願意讓他做我的男朋友呢？
一時間我的腦海里閃過了裴寒的影子。
“因為裴寒對嗎？”
“……”在姜在宇敏銳的問題前面，我知道自己的想法已經完全被他看穿了，只能紅着臉使勁地點了點頭。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自己一開始便已經輸了……”
輸了？一開始便已經輸了？這是什麼意思啊？
姜在宇的眼睛看起來濕濕的，他努力地扯出笑容。
“雪兒，我可以吻你一下嗎？最後的告別之吻。”
啊！我被他的話嚇了一大跳，幾乎從鞦韆上跌下來，他……他不是在開玩笑吧？他要吻我？這，這怎麼能行呀，如果被彤雨看到了，我就死定了！
“學長……”
可是姜在宇似乎主意打定，他的身體向前傾，左右手各抓住兩側的鞦韆繩索，在他的面前，我無處可躲，也無路可逃，我只能下意識地閉上眼睛，縮緊脖子，腦袋向下低去。
啵——
輕輕地，柔柔地，他的唇觸上了我的額頭。
額頭？他……吻了我的額頭？我被定格在鞦韆上，不敢動彈。
慢慢地，姜在宇溫暖的唇離開了我的額頭，他後退一步，雙手放開鞦韆繩索，向我溫柔地綻放了一個紳士十足的笑容。
“那枚指環送給你了，有時間可以讓裴寒給你講講指環真正的故事，晚安，我的雪兒公主！”
姜在宇飛快地轉身而去，我看得到，他的眼眶中閃着晶瑩的淚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明明是他的指環，為什麼會和裴寒扯上關係？偶然間我一扭頭，路燈下遠遠地站着一個人，他目光冰冷地望着我。
裴寒！是裴寒！
我興奮地從鞦韆上跳了下來，正要向他跑去，卻看到他擰着眉頭，狠狠地將手裏的一個文件袋丟進路邊的垃圾桶里，轉身就走。
“裴寒！裴寒！”我不停地向他招手，沖他大喊，可是他絲毫沒有回頭的意思，徑直向公寓樓走去，完全把我一個人扔在了原地。
今天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一切都變得這麼異常？
我一步一步向著那個垃圾桶走去，將他剛剛丟棄的文件袋重新拾了回來。打開文件袋，一份打印紙呈現在我的面前，上面有兩個醒目的大字——合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