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咕……”
這道尷尬的聲音令麥麥一下子回到了現實。她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過東西，身上又連一個銅板也沒有，別說是找到回家的路，她連去醫館都是個問題。摸摸乾癟的肚子，麥麥重新走了出來。坐以待斃，只會死得更快。
怕被人發覺，她小心翼翼的順着街角往前走，直到一家當鋪前停了下來。
“老闆，我要當這個。”
麥麥壓低了頭，站在櫃枱前，手裏遞過一根翡翠玉簪。由於不愛佩戴首飾，所以，頭上的這根簪子，也就是她渾身上下唯一值錢的東西。
老闆厭惡的看着藏到袍子裏的麥麥一眼，掩住了鼻子，小聲嘀咕着，“什麼味啊？”生怕被她碰到似的，用帕子包住那根簪子接了過來，咪起眼睛仔細瞧了瞧，眸中精光轉瞬即逝，最後漫不經心的說，“不算上成，也就值個二兩銀子。”
“二兩？！”麥麥驚呼，倏地抬起頭。雖然她不知道它究竟值多少錢，但是，狁送她的這些東西，看似普通卻是價值連城，絕不會只值這區區的二兩銀子。
“不賣？算了，”老闆沒多大興趣似的，把簪子又丟到了櫃枱上，做勢就要轉身回去，可眼角餘光卻緊緊盯住她，心裏也捏了一把汗。他做這行這麼多年，怎麼會看不出這件寶貝的價值？
“老闆，”麥麥鎮定的叫住他，見他不緊不慢的扭回頭后，咬咬牙忍痛說，“老闆該是個識貨之人，討價還價這套咱們可以直接跳過去。一口價，一百兩。不賣的話，我再去找別家，我相信，這裏不止老闆識貨。”就算明知被宰，她也必須要用它換取救命錢。
知道麥麥也不是個容易糊弄的人，老闆索性痛快答應下來，“好，一百兩就一百兩。”說著就要去取銀票。
麥麥趕緊說道，“老闆，能幫我換成面額小些的，還有一些碎銀子嗎？”
“成，沒問題。”
揣好銀票后，麥麥又來到包子鋪，買了三個熱呼呼的包子，坐在一邊小心的邊吹着熱氣邊吃。不經意的，她看到旁邊坐着的小乞丐，正猛咽着口水盯着她手裏的包子。麥麥想都沒想，直接遞給他一個，“呶，拿去吃吧。”
小乞丐連聲謝都沒說，抓過包子就往嘴裏塞，幾口就下了肚，還意猶未盡的又把沾在手上的油舔乾淨。麥麥看了看還剩下的那個，無奈的嘆聲氣，把它掰成一半遞了過去。
看着小乞丐狼吞虎咽的樣子，估計也是餓了幾頓。等他吃完后，麥麥才問道，“你能告訴我這裏是哪裏嗎？”
“這裏是雲夷族。”
麥麥馬上又問，“那離燕北國有多遠？”
“燕北國？”小乞丐髒兮兮的小臉有絲疑惑，接着搖了搖，“沒聽說過。”
“沒聽說？”麥麥着急的伸出手，板過他的小肩膀，“燕北國有草原啊，那裏好多的牛羊，怎麼會沒聽說呢？”
小乞丐盯住她的臉，害怕得瞪大雙眼。麥麥倏然反應過來，馬上鬆開他，低下了頭，“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嚇你的。”
雖然有些畏懼，但小乞丐並沒有逃開。她長得嚇人，可是卻給他包子吃。比起那些只知道厭惡躲避他的漂亮小姐，不知道好多少倍。
“沒，沒關係。”小乞丐結結巴巴的說。
麥麥緩緩抬起頭，看着小乞丐雖怕卻強裝鎮定的樣子，眼圈竟有些發紅。想不到，唯一沒有嫌棄她的，竟會是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小乞丐。
吸了吸鼻子，不讓眼淚掉下來。她從懷裏掏出了一塊碎銀子，“你能幫我個忙嗎？我這個樣子，不管走到哪裏都會嚇到別人。”
小乞丐的目光早就被那塊湛亮的白銀吸引了住，忙不迭的點頭。
“你代我去趟醫館，將我的現在的樣子，描繪給大夫聽，再幫我買些葯回來，這塊銀子足夠了，剩下的錢歸你。回來后，我再給你一些錢，可以嗎？”
“嗯！”小乞丐用力的點點頭，高興的接過銀子。然後直奔市集上的醫館。
麥麥舒了一口氣，靠坐在牆邊。剛才小乞丐說沒聽過燕北國，不是燕北國離這裏太遠，就是雲夷族太閉塞。這裏的四周都是山脈，峰巒疊嶂連綿起伏。燕北是一個僅建立五年的國家，如果與外界的溝通不多，極有可能不知道。
就在這時，三個不懷好意的男人，正悄悄的靠近麥麥。
“大哥，就是她！”其中一個，小聲說道，“我看着她揣着銀子從當鋪走出來。”
為首的一扯嘴角，露出貪婪的笑，“還等什麼，肥羊送上門了。”
三人會意一笑，朝麥麥一點點靠攏……
麥麥警覺的抬起頭，看到站在眼前的三人後，她的手下意識的捂住衣襟。那裏藏着的，可是她的救命錢啊。
“別讓大爺們動手，把銀子老實交出來。”
麥麥眉頭緊鎖，佯裝鎮定的說，“我哪裏有錢交給你們？”
“哼，那就別怪咱們欺負女人了！”三人一起沖向了麥麥，直接扯去了她披在身上的袍子。看到她的模樣后，先是駭然片刻，接着為首的男人毫不留情的啐了一口，“媽的，原來是個醜八怪，兄弟們別跟她客氣了。快搶！”
“救命！搶錢了！救命啊！”麥麥死死揪緊自己的衣襟，顧不得毒瘡暴露，拚命的呼救。充滿企求的目光，望向經過的人，可面前晃過的，卻是一張張冷漠的面孔。有誰會對一個醜陋到令人作嘔的人伸出援手呢？
三人粗魯的拽開麥麥的外衣，將她懷裏的銀票連同那點碎銀子全都搶了去，雙手趕緊往身上抹了抹，生怕沾到她的膿瘡，最後厭惡的朝她身上踩了幾腳。
“真是晦氣！”
“這是我回家的盤纏！該死！還給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去找他！你們不能搶走！”麥麥無助的哭喊着，抱住其中一人的腿，朝着四周大喊，“有沒有人來幫幫我啊，求求你們，幫幫我！不要讓他們搶走！”
“滾開！”那人抽出自己的腿，抬起便是一腳，狠狠踢在麥麥的頭上，“你這副德行還回什麼家啊，趕緊找個地方自我了結算了吧。”
麥麥狼狽的摔到一邊，左耳被踢得嗡嗡作響，好像有股子溫熱的東西流出來，她伸出手一摸，手上全是鮮血。抬起頭，看着揚長而去的三人，再轉回視線望向彷彿帶着冰冷假面的路人。雙手顫抖的將身上被撕破的衣服緊了緊，又撿起那件滿是鞋印的袍子，默默的蒙住頭。
眼淚，豆大的滾落，像晶瑩的珍珠，連成一線。她抱着自己的身子，哭得嗓音暗啞。
沒了，什麼都沒了。
“姐，姐姐。”
小乞丐伸出小手，碰了碰她。
麥麥抹了抹眼淚，抬起頭。
看到她紅腫的左臉，小乞丐垂下目光，將手裏的膏藥送到她手裏，“葯我買回來了。但是，大夫說這隻能試一試。”
“嗯，謝謝。”哽咽着，將葯收進腰間，有些歉意的說，“不好意思，我……我恐怕沒有錢再給你了。”
小乞丐猶豫半天，最後還是從懷裏掏出剩下的十幾個銅板，也一塊塞給她，“這錢……我不要。”說完，生怕自己會後悔似的，撒腳就跑。
將手裏的錢緊緊攥住，透過淚眼目送着同樣骯髒瘦弱的小乞丐，“謝謝你……謝謝……”
街上的人越來越少，麥麥像具沒有生命力的石雕，靜靜的靠在牆角里。攤開手上的那十幾個銅板，又望了望靜謐的夜空。她感覺得到，有樣東西正在流逝，她不知道會不會在見到狁之前消失殆盡。
“這個……送……燕北……”
斷斷續續的幾個字，像支強心劑，一下子注入到麥麥枯竭的心臟，激起一陣強烈的跳動。聲音來自她的左方，可她的左耳一直在嗡嗡的響個不停，根本就聽不清。但“燕北”兩個字，她卻是聽清了。
不再多想，麥麥馬上扶着牆站了起來，走了幾步就看到左手邊有一輛馬車，而兩個男人正在往上裝貨。麥麥驚喜的走過去，客氣的問道，“請問，你們是要去燕北國嗎？”
兩人扭回頭一看，都嚇得退後一步。這大半夜的，看到一個全身都矇著衣服的怪人，擱誰誰不怕啊。
車夫壯着膽子反問道，“有什麼事嗎？”
“太好了，你們能帶我一起去嗎？”麥麥怕兩人不同意，趕緊又說，“你們放心，到了燕北國之後，我會重重酬謝你們的。”她不敢冒然說出自己的身份，萬一被有心人跟上，她會連累到狁。
看出麥麥是個大活人後，兩人總算是呼出口氣，接着便像趕蒼蠅似的揮揮手，“走走走！別礙我們的事，大晚上不睡覺，出來瞎溜達什麼啊！趕緊走！”
“拜託，行個方便好不好？我有急事要去那裏！”麥麥哀求着，可兩人鐵了心似的，把她推到一邊，“快走！”轉回身又繼續往車上搬東西。
麥麥皺皺眉，悄悄爬起來，掩在馬車旁的大樹后，壓低了身子觀察着。
兩人終於裝好了貨，車夫朝另一人揮手告別，“好了，我走了。”
“小心夜路，這批貨很急的，一定要準時送到啊。”
“放心吧。”車夫一揮馬鞭，“駕！”馬車緩緩駛動。
趁那人轉身回去，馬車剛走的空檔，麥麥卯足了勁衝過去，抓住馬車邊緣，翻了幾下才翻上去。
坐在逐漸加速的馬車裏，她總算是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