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九世金身 第六節
換骨洗髓是一個相當痛苦的過程,而老和尚白云為了能搶在血星使趕來搶奪金身之前,替易劍鋒換骨洗髓,又用上了速成的法子,致使易劍鋒的痛苦成百倍增加。
他先取下頸上佛珠,扯碎了串着珠子的線,將一百零八顆玉白色佛珠擺成一個徑有一丈的圓,然後將那玉缽擺在圓心處,再以自身金血滴入玉缽,幾乎將那玉缽盛滿。
一個小小的法陣就此形成了,這法陣雖小,可是威力卻相當強橫。那玉缽的法力本就不低,再加上一百零八顆佛珠和老和尚的金血,即使血星使能夠驅使血皇鍾,一時半刻也攻不進來,更何況現在血皇鍾已經被打回了原形,想要恢復其法力,還得煉上一段時間。
不過老和尚現在命在旦夕,他一死,這法陣自然無用,所以老和尚必須抓緊時間儘快給易劍鋒換骨洗髓。
因這過程過於痛苦,所以老和尚在第一時間就一指點暈了易劍鋒,也沒徵得他的同意。然後他把易劍鋒全身的剝了個精光,再之後,老和尚的舉動若是在易劍鋒清醒時來做的話,易劍鋒定會狂呼老和尚要殺人奪命!
老和尚在易劍鋒頭上撫摩一陣,易劍鋒一頭亂髮頓時紛紛落下,掉了個精光。接着他用右手食指指甲從易劍鋒天靈開始划起,一直劃到肚臍上,生生劃出一道寸余深的傷痕!
怪事發生了,這深痕深可見骨,卻無半滴鮮血湧出,傷口邊緣反倒冒出淡淡的白光。
老和尚接着又將易劍鋒的雙臂自肩劃開,直劃到兩手中指,又將他兩腿自胯處劃開,直劃到兩腳拇指。然後將易劍鋒翻了個身,從他後腦開始划起,一進劃到尾椎。
這一系列動作要是有人在旁旁觀,定會認為這老和尚變態殘忍至極,因為老和尚這作法,簡直就是開膛破腹,扒皮抽骨的前奏!
但是易劍鋒卻不知道這一切,他仍處於昏迷狀態,加上老和尚下手極其巧妙,令易劍鋒未曾有半點痛苦的感覺。
只是現在不痛,不代表後來不痛,真正痛苦的過程將要開始了。
老和尚一爪抓在自己天靈上,五指竟生生扣進了自己顱骨中!
他抓着自己的顱骨,往上猛地一提,一顆冒着白光的金黃色髓髏自他頭頂緩緩冒出。
老和尚的手越提越高,當那整顆骷髏和金黃骨骼的頸子自他頭頂完全冒出之後,他的手臂已不能再伸更長。
這時,他變爪為掌,一掌拍在那骷髏頭額上,那骷髏頭便向後跌出,一架金黃色的骷髏骨架完全脫離了老和尚的身體,與地面平行橫躺着懸浮在空中。
這架金黃色的骷髏骨架,便是白雲大師修行九世所得之金身了!
將金身逼出自己體外,老和尚此時體內已沒有骨架骨髓。換作常人,早已化成一灘軟泥死了,但是老和尚仗着一身深厚的佛法,強自撐着。
他輕輕地撫摩了自己那散發著柔和白光的金身一陣,眼神中滿是悲憫與慈祥。然後他手向著易劍鋒一指,**了幾句梵語,那金身便飄到易劍鋒身上,頭疊着頭,身子疊着身子,四肢疊着四肢,躺了下去。
金身自易劍鋒身上被老和尚劃出的傷口鑽了進去,鑽進去的同時,它開始硬生生地排擠易劍鋒的凡身,易劍鋒的痛苦就此開始。
開始是一陣猶如發自靈魂深處的劇癢,那癢讓暈迷的易劍鋒醒了過來,但是他卻無法睜開雙眼一看究竟。因為此時金身的骷髏頭已經沒入他的腦袋一小半,正自他凡身中剝離他的腦髓,準備裝進金身顱骨中去。
除腦髓之外,易劍鋒其餘部位所有的骨髓全都被連凡身一起給排擠出去,換上了老和尚那能造出金色血液的骨髓。
易劍鋒手腳不能動,但那癢卻一陣強似一陣,癢得他嘶聲怪叫,恨不得把全身的皮肉都扒下。到後來,那癢中開始摻雜陣陣說不清來處的劇痛。那痛感就像是要把他的五臟六腑一片片割碎,把他的筋骨一根根抽掉,卻又讓他清楚地感覺到一般。
他痛,他怪吼,他的嗓子喊啞了,他的靈魂在顫抖。他暈了過去,又痛醒過來,再暈過去,再痛醒過來。他的腦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這癢,這痛。他沒有別的想法,只想快些死去,好不必再受這癢,這痛。這比死更可怕,死可以解脫,而他在痛中卻不能解脫。
他的眼淚流了出來,這不代表他懦弱,只是這痛這癢已經快要摧毀他的神志。但是他的神志又偏偏不毀,鼻中有一縷若有縷無的檀香味,這是老和尚金血的味道。這縷香味護住了他的神志,讓他保持清醒,清醒地感受這痛,這癢。
若是沒有老和尚這縷香味的保護,他恐怕早已變成白痴了,但是易劍鋒卻打心底希望自己快些變成白痴。神志已毀的白痴就不會知道什麼叫痛了!
不知經過了多久——在易劍鋒看來,也許是一百年,或者是一千年,痛苦的過程總是顯得無比漫長——痛和癢終於開始消失了,易劍鋒大口地喘着氣,他慢慢睜開了眼睛,眼睛火辣辣地痛,眼珠已變成血紅。
金身已經完全融入了他體內,他的凡骨已經完全被排擠出來,他身邊的地上,躺着一具白花花的骷髏,那是他曾經的骨架。
他身上那被老和尚用指甲劃出的傷口還沒癒合,老和尚神情肅穆地唱着梵音,用腕上傷口中淌出的金血滴在易劍鋒身上的條條傷口上,傷口上冒出白光,金血滲了進去,傷口開始癒合。
當所有的傷口癒合之後,易劍鋒感到自己能動了,他飛快地跳了起來,跳着腳大罵著:“老和尚,你居心不良!你怎地把小爺我弄得這般痛?你剛才沒說會很痛的!”
老和尚盤坐在地上,微笑着看着易劍鋒,道:“小施主,已經痛過了,不是嗎?”
易劍鋒一愣,沒明白老和尚話里是什麼意思。
“以後,怎樣強烈的**痛苦都無法擊倒你了,不是嗎?”老和尚笑着,他身上突然開始冒出白光。
易劍鋒明白了老和尚的意思,他跪倒在老和尚面前,額頭貼到了地面。
“旁邊那是你的凡身,把它葬了吧!你已死過兩回了,死亡對你來說,也已經不算什麼了。小施主,世有白蓮,出淤泥而不染,老衲希望,你會是那白蓮……”
老和尚身上的白光越來越強烈,他的呢喃聲在易劍鋒靈魂深處響起,讓易劍鋒的心靈震顫不已。
風吹過,老和尚的身軀忽然化成了片片晶瑩如玉的碎片,在白光中隨風而逝。易劍鋒抬起頭,老和尚慈祥的笑容在光中漸漸消散,越升越高,飄入了遼遠的夜空。
在老和尚飄逝的剎那,地上的一百零八顆佛珠和那玉缽也同時失去了光華,變成了灰朴朴的石塊。
不知不覺間,易劍鋒又淌下了眼淚,這是為紀**一個慈祥正直的長者逝去而淌出的淚,淚中只有尊敬與懷**。
易劍鋒向著老和尚消逝的地方恭恭敬敬地磕了九個響頭,站起身來,摸了摸自己光溜溜地腦袋,自嘲地一笑:“我現在這樣子,倒也像極了和尚。”
說著,他剛準備去葬自己的凡身,便聽一個冷幽幽的聲音在自己身後響起:“原來……老和尚把金身傳給你了啊!”
易劍鋒頓時如墜冰窖,因為這聲音,分明是血星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