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卡農
第八十七章卡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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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器,中提琴。
無任何曲式的調弦。
並非演奏者本身太過特立獨行,事實上稍微有點弦樂常識的人都知道,專‘門’為中提琴譜寫的曲目實在太少太少。
至於原因么,聽起來相當滑稽——中提琴之所以在歷史上一直不太受重視,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這種樂器本身的尺寸一直沒有定型……
這一點,倒是和我很像。
並沒有刻意將C弦與G弦互換的綾‘波’這樣想着。
即使同樣身為適格者,我與真嗣君和明日香依舊還是有很大區別的吧?
儘管,我其實是第一個。
&nVA試驗原型機駕駛員。
第一個,產生靈魂的容器。
是的,第一個。
在這個世界裏,並沒有被赤木直子親手扼死,也沒有害得她自殺的,第一個。
碇君一直把我當做“二人目”,其實是錯誤的。不過到底是不是他錯了,又有誰知道呢?
就算是我自己,在與他正式相遇之前,我自己也不知道居然真的有如此之多的我。
當然,不是說地下實驗室的培養液中那些。
至少,不只是那些。
因為很多使徒少‘女’們的身上,都明顯有着,我自己的味道。
或者,那並不是我的味道,而是容器的味道。
或許在不知道多久時間以前,她們也曾經身為容器過,和我,一樣。
……
這些東西,並不是我一開始就知道的,儘管我從很久很久以前起,就能夠知道很多很多,那些負責提供教育的工作人員們並沒有主動教給我的東西。而且在那個時候,我也並不知道這些東西並不能夠隨意轉贈,更不能在無意中分解組合成龐然大物之後,一股腦地轉贈。
那樣,是真的會死的。
大概有好幾個我記不住名字的工作人員,就在我還記不住他或者她們名字的時候,就這樣悄悄地死去了。
對不起,是我的錯。
這一點,是那些工作人員的生命教我記住的。
但是,他們並沒有告訴我,即使是原封不動地,沒有經過任何刪改歪曲的東西,依然也不能轉贈。
而這些,則是赤木直子博士教給我的。
同樣,代價是她的生命。
如果用中提琴來打比方的話,那或許是我失去從製造者那裏定型機會的,原因罷。
可是,當時的我,分明只是不小心把碇司令的短短几句不小心透‘露’給她而已。
何必?
於是不管怎樣,我不想再看到任何生命因為我的不小心就那麼悄然逝去。所以我最好繼續保持沉默下去,除了在碇司令面前。
這是我在與真嗣君相遇之前所學會的東西,與所謂的事實,所謂的世界都有着嚴重偏差的東西。但是,那或許是唯一能令他人“安全”,令我自己安心的東西。
薩其爾她們,原來也是這樣的嗎?
我不知道。
……
知道薩其爾她們的存在,是發生那場與真嗣君似乎是意外的,實際上又命中注定的“接觸”之後的事情。
那個時候不止是我,就連真嗣君本人其實也不明白那究竟意味着什麼。只不過我是第一次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除了我,還有別人可以“憑空”地從他人的內心,或者說靈魂深處任意地得到某些東西。
&-FIELD,心之障壁。只有人和人之間才存在的東西,人和人之間必須存在的東西。
可不知道為什麼,在那一次接觸當中,至少在真嗣君和我之前,並沒有絕對領域。
所以,我很容易地知道了某些從來不曾知道,甚至從來不曾想像我的真相。
比如他當時自認的穿越者身份,比如整個世界的虛幻,比如使徒少‘女’。
那些東西的價值真嗣君自己並不清楚,其實當時的我也不太清楚,但對我來說,當時確實發生了某些不可逆轉的事情——
比如,我成了神靈。
不知道是不是各種宗教中,各種神話中,各種民間故事中的神靈。
但是,至少絕對是碇司令一直以來朝思暮想的,唯一且必要的神靈。
或許,也是那個令赤木直子博士結束了自己生命的神靈。
不過對於原本僅僅是一件容器的我來說,是不是神靈又有什麼意義呢?作為容器的我,僅僅是個連自己,連培養槽中眾多無數的自己都無法左右的,隨時可以被替換的存在而已。
那麼,作為神靈的我,可能也只是個隨時會被其他人取代的東西吧?
至少在真嗣君的記憶里,我很快就被他所取代了。在那個所謂的原著世界裏,也可能是在碇司令一直一來的所謂計劃里,真嗣君,才是那個唯一的神。
是的,這是一個很合理的,很符合邏輯的解釋。
儘管在這個解釋里,並沒有現在這“第一個”的我,也沒有薩其爾她們這些使徒少‘女’。
大概是因為,這些都無關緊要吧?
就像所謂的弦樂四重奏中,領銜的永遠是小提琴,或者大提琴一樣。
……
所謂的小提琴,應該就是第二適格者,或者塔布里斯那樣的吧?
明快張揚,耀眼得不可一世。
即使流於表面,即使僅僅是偽裝。
真嗣君也是很欣賞這種張揚的吧?
在那個有關原著的記憶里,陪他走到最後的,只有明日香一個。而在這個現實的世界裏,能夠令他輕易放棄之前形象的,也只有塔布里斯一個。
說起來,我好像還給了真嗣君一耳光呢。
就在最近,就在他自毀形象,變得不像他自己的時候。
雖然即使到了現在,我也依舊不太明白,當時為什麼要打他這一巴掌。
那完全不應該由從屬打出的一巴掌。
不過,那一下,真解氣。
當時不開心很久的我,在打完之後,明顯開心了許多。
許多。
……
而被打的真嗣君,他很喜歡拉大提琴。
某些意義上說,那也是種比較另類的弦樂樂器。
不止是可以用來拉,甚至還可以撥弦,敲弦。
就像我親眼所見的,這個世界裏的真嗣君,卻在很長很長的時間裏,一直不認為他自己從屬於這個世界一樣。
但是,他做的不錯。
真的不錯。
不止是對我來說,還有對薩其爾來說,對幾乎所有使徒少‘女’們來說,都很不錯。
明明是註定要敵對的關係,最後卻能融洽地生活在一起,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有他的緣故吧?
那個我最初從他記憶里看到的,無力而且悲慘的世界,那個註定所有人都將失望,甚至失去自我的世界,似乎因為有了現在這個真嗣君,便永遠不會出現一般。
所以只有這樣的他,這樣不拘一格但卻比任何人都要出‘色’的他,才是值得我去協奏的對象吧?反正我原本就是為了協助他,才被製造出來的,不是么?
那原本,應該是很苦澀的理由,很苦澀的存在意義才對。可現在,那些都不算什麼了。
不對,不是不算什麼,而是反過來,應當成為所謂有價值的,所謂“幸福”的回憶,不是么?
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一種樂器,是可以天然同整個樂隊對抗的。
至於這種樂器是不是中提琴,是不是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
這個道理,不需要很多的理由,很高的智慧,就能懂。
只要我願意。
只要,那些不是我的我願意。
只要只要,那些不是我,甚至討厭我的傢伙願意。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但卻不是很容易就能貫徹執行下去的道理。
對於薩其爾她們來說,便是如此。
對於明日香來說,更是如此。
對於塔布里斯來說……
對於那個在“原本”的記憶中,明明不是最後一個使徒,卻始終沒有出現的,‘子’宮天使來說……
還真是,有點累呢。
如果我真的是第二個,那該有多好。
那種同歸於盡的事情,在此時此刻的現在,應該屬於不管怎樣都無法發生的罷?而且就算萬一的萬一不幸發生了,也大不了讓我成為真正的二人目,或者三人目而已。
如果,那些我真的僅僅是些沒有靈魂的,純容器的話。
可是實際上,誰知道呢?
在霞天使一戰中,原本應該沒有任何智慧的傀儡系統,已經發生了只屬於這個世界的異常。擁有“恐懼”感情的它,究竟還能不能被單純視作“它”,真嗣君下意識地一直在迴避這個話題。
儘管在當時那場戰鬥中,甚至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主動搶過DUMY-PLUG控制權的行為,分明也是在保護那個“我”。
真嗣君,真的溫柔呢。
不止是在那一戰,甚至在那之前,之後,在我一時大意被明日香搶去N2爆彈的時候,他都搶在我之前做出了完全超乎我想像之外的應對。
所以……所以僅僅一個耳光,就足夠了罷。
但是,優待,也僅僅到此而已。
想要弦樂四重奏的話,
真嗣君,
你還要好好地,好好地努力才成。
……
微笑之中,綾‘波’的左手再度扶上了中提琴的琴弦。
“知道么?如果弦樂組同時演奏的話,中提琴手一定會比那些小提琴手,提前拉弦的。”
“否則的話,聲音又怎麼能同時出來呢?請記住的網址,如果您喜歡能貓寫的《集結之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