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窮途末路(6)
第十二章窮途末路(6)
那麼傷心,那麼痴迷,那麼的像個情種!
這情絕不是簡單的男女之情,也不是苟且之情,而是一種掙不脫剪不斷要理難理要斷難斷的情!是讓人激情勃勃瞬間又萬念俱灰的情!
是他跟華英英之間那種不能細說不能細品卻又時時刻刻莊稼一樣茂盛在他腦子裏的情。
她沒法不讓他動情,見第一面起,范宏大就知道,她是上帝派來的,精靈一般,要他呵護,要他守望要他拿着火把一路為她照亮一路為她披荊斬棘直到把她送往幸福的殿堂。這樣晶瑩剔透這樣珍珠般閃亮美玉般純潔的女子,他怎能不動情?
情跟欲不一樣,范宏大分得開。儘管父親在後來一次談話中,有意無意提醒他:“她是一塊玉,我把她交給你,是讓你雕琢讓你打磨,幫她發出該發的光。但你不能把她毀了,損傷一根頭髮也不行。”他呵呵笑笑,父親多慮了,父親向來看人很准,但這次,父親看錯了,至少,這番話說得多餘。
他怎麼會呢?
一塊玉擺在你面前,跟一塊石頭顯然不一樣。石頭你可以破壞它,唾棄它,玉呢,你只想捧在手裏,擺在桌上,久久地凝望,那份快感,那份陶醉,遠比佔有更美妙,更享受。
范宏大不缺少佔有的女人,也不缺少供他揮霍的女人,獨獨,還沒有一個讓他仰望讓他俯首讓他心甘情願去付出進而像神一般朝拜的女人。
現在他有了,那他還會像在別的女人面前一樣那麼輕而易舉地想到欲么?不可能!既或偶爾地有那麼一點點邪念,轉瞬間,又被他狠狠地掐死了。
一個男人如果掐不死欲,是很沒出息的。你可以縱慾可以享受欲但絕不可以讓欲控制你,特別是在華英英這樣的女人面前!
范宏大做到了,真的做到了。這麼長時間,他居然從沒動過一次非分之想,儘管有時那非分的念頭也隱隱活躍在身體某個地方,躍躍欲試,想公然跳出來。那是華英英在他面前不慎做出過分親昵過分誘惑的動作,或是她的打扮她的舉止抑或她的眼神已清清楚楚表明某種渴望的時候。但,他馬上能警告自己,她是你的神,是你心裏那盞燈,她要是滅了,你這生,便暗淡無光。
他以一個男人在邪欲面前高度警醒的堅強意志,瓦解了若干次被邪念控制的機會,進而牢牢守護了一份清白無瑕的情。
那麼,他怎麼又能舉起瘋狂的屠刀,砍向她,毀滅她?
一言難盡!
籠統地說,是兩個字逼范宏大走到了這一步,逼他最終舉起了屠刀,別無選擇地將他心中的神送向地獄。
第一個字是欲,這欲不是范宏大的欲,是華英英的欲。在范宏大眼裏月亮般聖潔白玉般無瑕的華英英,內心裏竟然是有慾火的。范宏大第一次發現華英英跟男人的私情,是在幫華英英拿到第二塊地不久,那個項目叫怡金園,位於市中心清江大街附近。為拿到這個項目,范宏大可謂煞費苦心。那兒原是一片棚戶區,搬遷計劃三年前就提了出來,一直沒付諸實施,關鍵是搬遷成本過大,開發商不划算。一度時期,范宏大都在動別的主意了,他想放棄就地改造計劃,政府出資,將棚戶區老居民動遷到濱江大道,那裏是彬江市政府新規劃的居民區,風景優雅,環境舒適,通過幾年的開發,已經風生水起。原棚戶區這一塊,他打算改造成商業區,跟清江大街連成一片。就在方案快要形成的時候,華英英突然看中了那塊地,非要在那兒豎起自己的標誌性樓盤。沒辦法,只要華英英看中的,范宏大就得努力去做。
范宏大的確也做到了,為解決搬遷矛盾,他不惜讓財政大量對原居民進行搬遷補償,然後又以近乎零成本的方式將地皮操作給了華英英,外帶條件就是華英英必須妥善安置好原居民。其實這筆帳怎麼算也是政府吃虧華英英佔便宜原居民從中得利,但因為政策層面上的事操作得好,最後怡金園還成了民心工程。遺憾的是,怡金園竣工,范宏大也意外得知,華英英跟搬遷工作小組一位副組長有了曖昧之情。
如果把這理解為人的正常慾望倒也罷了,偏是范宏大不這麼理解,他感覺華英英重重搧了他一記耳光,一怒之下,就將那位副組長發配到吳水。她怎麼能跟一個要身份沒身份要地位沒地位的男人發生那樣的事呢,簡直可恥!
接着是譚偉。這更是一件恥辱的事,但范宏大沒辦法。等他知道譚偉跟華英英有染時,他們兩個人的慾火已燃燒到了極點。他憤怒地叫囂了一個晚上,結果還是沒能阻止住華英英。華英英眼裏蕩漾着碧波,臉上開滿桃花,一不羞二不臊地說:“他是個不錯的男人,有楞有角,我喜歡他身上那股味兒。”范宏大被華英英氣瘋了,差點就罵出他是個面首這麼難聽的話。後來他平靜下來,勸華英英儘快了斷,華英英歪着脖子問他:“跟他了斷以後呢,我想要的,你能給我?”
這句話突然讓范宏大意識到,華英英並不是神,是魔,是被魔附了身的鬼。
她清澈的外表下,原來掩着一顆慾火熊熊的心。
范宏大痛苦極了,感覺心中最溫暖的地方被人狠狠捅了一刀,鮮血汨汨中,他看見大片大片的山花頹敗、凋零。一條清澈的溪流里突然跳進一隻烏鴉,一頭騾子在美麗的原野上打滾,塵土四起,他看不見藍天,看不見白雲。
那一刻,他驀地生出毀滅一切的衝動。如果那人不是譚偉,而是別的任何一個人,他都可能要舉起權力的斧子一刀砍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