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錢虎哪兒能就這麼叫他們走啊!這麼走了以後還怎麼處啊!連忙攔着:“別別別,這孩子不會說話回頭我教訓他!這話哪兒能是沖你啊!當然也不是沖雲老師的!別生氣別生氣!”
錢瑞還沒反應過來柏松這是生氣了,還跟那兒火上澆油呢:“柏松叔你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他他他,反正你不能和這樣的人交朋友!”
雲秋澤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錢瑞,咱們好歹曾經是同學曾經是同事,你說這樣的話你不覺得太過了嗎?我怎麼樣的人了?你給我說說清楚,我殺人放火了還是坑蒙搶騙了?我是病毒嗎?”
“你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你自己清楚!”錢瑞想也沒想就回了回去。
“小兔崽子!你再多說一句你看我抽不死你!滾滾滾,你給我出去反省!”錢虎知道自己兒子再留在這兒肯定是會說出更不中聽的話的,為了這事得罪柏松可不是好事兒,柏松工作的地方和飲食行還是有些關係的,他以後難免還要找他幫忙,鬧翻了真得不償失。
“你看這事兒鬧的,秋澤柏松啊你們倆就跟這兒坐着!今天這飯咱們必須得吃!我看誰敢多說一句!”
“對不起錢哥,我身體不太舒服,我想先走了。”雲秋澤覺得自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一下子什麼火都發不出來了,他真的不舒服。是心累,從內心散發出來的疲倦。
他看到錢瑞這個害他當年被指着脊椎骨罵的罪魁禍首的時候,第一時間不是憤怒不是噁心,而是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彷彿又回到了那個時候,被家長老師指指點點,被校長劈頭蓋臉的責備。
那個時候他還太年輕,剛剛從大學畢業還不懂什麼是唾沫星子淹死人,只是覺得自己並沒有妨礙什麼人就沒有關係。結果事情被爆出來以後,看着平日裏交情不錯的老師像對病毒一樣對自己,看着平日裏和藹可親的校長恨不得立刻把他掃地出門,他才懂,原來一切都不是像他想的那麼簡單。
他從小在孤兒院長大,上了學也是被人指着說沒有爹娘的小野種之類的,他以為這已經是他這輩子聽過最難聽的話,他以為他的神經已經足夠粗了,他以為以後不論對待什麼樣的謾罵他都可以坦然自若的面對。
從小到大和別人不一樣的自卑感一直伴隨着他,他努力的學習努力的打工,總算是換來了一些尊重,他以為自己終於和別人一樣了,終於可以抬頭挺胸的做人了。他以為就算以後再怎麼面對別人的辱罵也一定不會在意了,他以為他已經習慣了。
結果原來不是這樣,當那些所謂的朋友兄弟指着他罵的時候,從小到大的恐懼又回來了,自此以後就深深的嵌在他的骨頭裏,與此同時帶來的是深深的自卑,他沉溺在這兩種負面情緒里怎麼都拔不出來。
那種被指着脊椎骨痛罵祖宗八代的感覺,他想沒人會比他還要清楚。
他害怕從錢瑞的嘴裏再次說出那句你這個噁心的同性戀,他更害怕在柏松面前丟臉,而兩者相比較間後者竟然佔了更重的分量。
當我說我喜歡你的時候,就說明,你從這一刻起已經具備了傷害我的能力。
原來就是這樣的感覺,原來不知不覺已經真的喜歡上了柏松。
雲秋澤想,真是應了那句話,賤人就是矯情。
“我送你回去。”柏松安慰似得摟了摟他的肩膀,拿了凳子上的外套兩個人就準備出去。
錢虎還在攔着,同時惡狠狠的瞪了錢瑞一眼,就在這個時候雲秋澤知道了什麼叫禍不單行。
原來他們點的湯已經好了,服務員端着進來的時候幾個人還在拉扯,就那麼寸不知道誰碰到了那個服務員,一盆湯一點兒沒浪費全部潑在雲秋澤身上了,倒霉催的一頭一臉都是那種黏黏糊糊的湯。
萬幸的是那湯盛出來也有一段時間了,是溫熱的,不然雲秋澤就不止是丟臉了,直接就毀容了。
這麼一潑包廂里就全安靜了,柏松反應快些從桌子上抓了餐巾紙給他擦:“沒事兒吧?燙到沒有?有沒有燙到。”
雲秋澤搖了搖頭:“我想回家。”
“好,我送你回去。”柏松好不容易把他臉上和頭髮的上的湯弄乾凈了一些,然後用外套把他身上的痕迹擋住:“馬上就送你回去。”
回到家洗了個澡的元秋澤把自己砸在床上,柏松給他攆走了,他看着他心裏面更難受,趴在床上雲秋澤給劉寧發了一條短訊:我快死了。
劉寧不愧是雲秋澤家的貼心小保姆,收到短訊以後立刻買了一大堆雲秋澤喜歡吃的東西上門了,連本來打算和劉芳芳一起去看的電影都沒有去看。
結果進去一推門就被一大抱枕砸腦袋上了。
“滾,誰叫你來的。”
“我不是怕你死了沒人給你收屍嗎?怎麼了這是,還沒到晚上上洗什麼澡啊?”劉寧賠着笑臉走過去把手裏的東西放在桌子上。
雲秋澤的家是租的房子,一室一廳一廚一衛的小戶型,是拐個完兒就撞牆的那種,就這每個月都要花掉他一半兒的工資。鑰匙他有一把劉寧也有一把,有時候劉寧給他送點東西什麼的都是直接進來,放桌子上就走了。
“你被蘑菇濃湯潑一臉不洗澡啊?我今天臉都丟到姥姥家了。”雲秋澤縮成一團兒坐在椅子上,把腳也收上去踩在椅子上,兩隻手抱着小腿把下巴棚在膝蓋上,看着可可憐。
“什麼?!你被湯潑了?怎麼回事啊!我看看我看看,你也就這張臉值點錢,哥看看傷到了沒有?”劉寧上去捧着他的頭就是一通看。
“……你別跟我說話,我們已經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絕交。”
“別介啊!怎麼了怎麼了就絕交啊?”
雲秋澤把腿放下然後把臉貼在桌子上碾過來碾過去:“都是你的錯,如果你不帶芳芳去那家餐廳吃飯就不會遇到我,如果不是因為你們搗亂柏松就不會再帶着我去吃飯,如果我不跟着他去吃飯我就不會遇到錢瑞,如果我不遇到錢瑞我就不至於這麼丟臉,反正都是你的錯。”
“怎麼能這麼算呢?你要往好了想,等下,你說你遇到錢瑞了?”
雲秋澤根本就不理他:“我覺得我已經走在了運氣二次函數的谷底了,沒救了。”
“你也別這麼悲觀啊寶貝兒,這跟函數的谷底了說明咱們馬上就轉運啦!”
雲秋澤抓起桌子上的糖塊就往劉寧臉上扔:“絕交!滾!”
“別啊別啊!怎麼就絕交了啊?多大點事兒啊至於你跟我絕交嗎?怎麼我們十幾年的感情抵不過別的男人跟你認識幾個月的,那、那個愛情啊?你你不能這樣,真的不能!”
雲秋澤抓起桌子上的煙灰缸作勢就要往他頭上砸,劉寧一看這是玩兒真的了。這玻璃的煙灰缸可還是他大學的時候送的呢?那分量杠杠的,這一煙灰缸砸腦袋上直接開花都是輕的。
“你你你!你要冷靜!冷靜!!”劉寧嚇得往後一竄三丈遠:“你不能為了這麼大點事就要我的命啊!”
雲秋澤也覺得煙灰缸砸過去事兒就真大了,找了半天找了電視的遙控器扔過去,直接砸在劉寧背後的牆壁上發出好大一聲砰。
“哎呀媽呀,你這是真要我命啊?”
雲秋澤不說話,劉寧心驚膽戰的湊過去:“你你你你冷靜下來了吧?”
“劉寧,你親我一下。”雲秋澤突然說。
劉寧沒反應過來:“你說啥?”
“你不說咱們鐵嗎?鐵你親我一下。”雲秋澤還真又說了一遍。
劉寧嚇得湊過去摸了摸雲秋澤的額頭:“沒事兒吧寶貝,不是刺激大發了吧?別嚇唬哥啊!”
“親一下會要你的命嗎?我長的很難看嗎?”
“不是你長的好看不好看的問題,你你你你今天真的很不對勁你知道嗎。”劉寧給他嚇得都結巴了,女孩子之間的友誼親親抱抱的很正常,可是沒見過倆大老爺們之間親親抱抱的。雲秋澤長的確實好看,但是不是好看就能下得去嘴的,反正就是個彆扭。
雲秋澤抬抬下巴:“如果我說你不親我就是歧視我,覺得和我在一起會傳染不幹凈的病,你親不親?”
“哎呀我的祖宗,你是我祖宗成嗎?咱別鬧別鬧,求求你了,你這樣、這樣我覺得特別可怕你知道嗎?我、我我受不住真的真的。”劉寧腿都哆嗦了,這孩子平時也沒這毛病,今兒這是怎麼了?那一盆濃湯澆臉上澆傻了?
雲秋澤把臉湊過去,意思很明顯了。
劉寧看這要是不親估計今兒就真過不去了,心一橫在雲秋澤臉上就貼了一下:不就肉碰肉嗎?大學四年沒少碰過!誰怕誰啊!
雲秋澤指指嘴巴:“不是臉,是嘴。”
劉寧徹底投降了:“小秋你放過我吧!這咱倆再鐵也是哥們兒的鐵啊!我又不喜歡你我怎麼可能親的下去啊!就算你覺得我歧視你我也下不去這個嘴啊!不是你別嚇我啊?”
“真親不下去?”
“你這不廢話嗎。”
雲秋澤把頭砰的一聲砸在桌子上:“那倒是,咱們倆這麼多年的交情叫你親男人也還是有難度,但是……”
但是為什麼柏松就能那麼坦然的親下來了呢?論朋友交情他肯定沒劉寧的深,難道就是因為沒有那麼熟才能親下來的?
劉寧耳尖的聽到了後面的但是,以為他還在為餐廳里劉芳芳開的玩笑耿耿於懷,就拍了拍他的頭:“不就是開了個玩笑嗎?知道你對那哥們有意思,但是這只是一個意外,乖,別放心上,娘們兮兮的。”
“我本來也不爺們,再說了,誰跟你說我是為了那個煩的?”雲秋澤頭也不抬的豎起一個中指給劉寧,如果只是這樣他才不煩呢。
“不是為了這個……媽呀,不會是除了這個以外你還跟別的什麼人勾搭上了吧?你有新歡怎麼不告訴我呢?”
“你能不隨便自己腦補嗎?誰跟你說我有新歡了?”
“那、那你也得說清楚啊!你這麼吊著我我心臟受不了。”劉寧煞有其事的揉揉自己脆弱的小心肝,他天天天的被劉芳芳折騰完被雲秋澤折騰,一個是爺們的娘們,一個是不怎麼爺們的爺們,兩個結合起來能弄死他。
雲秋澤他太了解了。雖然沒有像電視劇里演的那樣,什麼天天穿那麼騷包娘氣的衣服,什麼走哪兒都捏着蘭花指,什麼一開口就是太監腔。但是他愛乾淨的程度還是比一般的男生高很多,穿衣打扮也比較在意,有時候為了一個手指甲沒剪好就能憋三天。
外表暫且不提,就光想法心思也比他要細膩很多,甚至比劉芳芳還要細膩一些。有時候別人不經意的一句話他就能想半天,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能戳傷他。
看着很開朗其實自卑到骨子裏面,每一次談戀愛都不自覺的覺得自己低別人一等,其實根本就沒有這樣的事情,只是他自己過不去這個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