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凱旋儀式
就在人們尚未從這場空前慘烈的西線戰役中恢復過來的時候，一支小規模的精銳艦隊騰空而起，悄悄的離開了印月行星，消失於茫茫的星辰大海。
“上將，您喝杯茶吧！”
在太空戰艦的軍官卧室里，羅萱有些擔心的看着任飄零。雖然西線戰役華夏軍戰果輝煌，但是任飄零卻始終都悶悶不樂，並沒有半點大勝凱旋的模樣。
“謝謝！”
任飄零愣了一愣，有些茫然的接過羅萱的茶杯，突然向準備轉身離去的副官問道：
“你認為我是一個魔鬼嗎？”
“上將！”
一向害羞的女孩突然顯得非常激動，轉過身來大叫了一聲，然後神色嚴肅而又認真的盯着上司，一字一句的說道：
“上將永遠是我的偶像！”
說到這裏，美麗的副官似乎發覺自己太過於孟浪了，不由羞紅了臉，低下了腦袋，過了半天方才鼓起了勇氣繼續說道：
“這是戰爭！上將您這麼做也是迫不得已的，我想藍訊中將是不會怪您的，所有的將士都不會！”
“是嗎？”
任飄零有些悵然若失的低聲喃喃自語。
雖然戰爭告了一個段落，華夏軍以弱勢之旅力抗強敵，重創了聯軍，令聯軍的傷亡數倍於華夏軍，也算是非常輝煌了，但是任飄零的心中卻堵得發慌。在戰場上犧牲了第一軍團，藍訊、夏守宜這些部將陣亡，然後那場爆炸更是奪去了那麼多的生命，這一切讓年輕的上將一點都沒有勝利者的喜悅，只有內心的歉疚——儘管任飄零心裏清楚，如果再又一次機會的話，自己應該會做出相同的選擇。
不錯，這就是戰爭。
作為三軍指揮官，系三軍將士的性命於一身，就需要在戰場上做到絕對的冷酷、決斷，所有的考慮都必須是大局為重，勝利是唯一的目標，任何手段都在所不惜，任何犧牲都可以付出。
然而，這樣的理由，能夠讓自己毫無愧色的面對那些戰死的將士？面對那些無辜捲入戰爭漩渦的居民嗎？
任飄零心中沉甸甸的。
“上將，我們快到了！”
看見任飄零心情如此沉重，羅萱急忙轉換了話題。看到護衛着任飄零的艦隊距離首都軒轅行星越來越近，讓美麗的副官不由心中湧起了即將看到父親的喜悅。
只是，羅萱的這句話，卻又引起了任飄零的另一個思慮。
……
※※※
最高統帥部令：
鑒於第五集群軍總司令任飄零上將出色的戰績，統帥部決定任飄零上將調任參軍總參謀長，即日啟程返回軒轅行星，第五集群軍總司令一職由第十一艦隊師指揮官龍浩天中將代理。
宇宙歷二五零年十二月一日西線戰役剛剛結束了不到兩個小時，最高統帥部便出人意料的一紙調令，要求西線戰場的最高指揮官任飄零上將離開前線，返回首都，也因此引起了指揮部軍官們的紛紛猜測。
是統帥部對於自己主動退讓這麼多星系的不滿？
是羅迦憤怒自己堅持放棄印月行星的方案？
是因為自己在戰場上迫不得已犧牲第一軍團遭受國內某些勢力的彈劾？
是因為那場宇宙風暴引起的悲劇讓民間動蕩不安，統帥部需要讓自己來作為替罪羊，承擔這一切的責任？
當接到這份調令的時候，任飄零的心中也和部屬一樣的不安。
雖然西線戰役結束之後，雙方都傷亡慘重，短期內誰也沒有力量發動攻擊了，接下來一段時間彼此的重心將是鞏固陣地和防線，絢麗的太空決戰基本上是不可能出現了，所以說此地無戰事也不為過。但是作為西線戰場的最高指揮官，在戰役剛剛結束部隊尚未調整完畢之際，卻被匆匆調回，如此臨陣換將，實在是太不同尋常了。
更何況自從羅迦當政以來，由於有一個“銀龍”易水寒擔任幕僚總長，所以三軍總參謀長一職並沒有太大的實權，尤其是在水傲天解職之後，更是成了虛職，遠遠不及集團軍司令執掌一方來得實在。
所以，任飄零反覆的盤算着，卻始終找不出合適的理由來，更摸不透執掌全國最高權力的羅迦的真正意圖。
儘管這場戰役自己是獲得了勝利，但是在整個作戰中也存在着很多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例如十五個陸戰師遭受伏擊、第一軍團在奮戰時被拋棄、戰爭結果傷亡慘重——這些戰場上華夏軍所承受的不利後果，再加上自己擅自違背統帥部的意見、堅決主張放棄印月行星，這一切都足以在利益鬥爭激烈的權力場上給自己留下致命的後患，成為那些對手攻擊、彈劾自己的借口。
這些，都不能不讓自幼就目睹政治鬥爭之殘酷的任飄零感到擔憂。
“飄零，我們到了！”
正在任飄零思索的時候，孟明遠敲門進來報告道。由於這一次前途莫測，又是行程匆匆，所以任飄零是非常低調的返回軒轅行星，隨身就帶着羅萱、孟明遠和天狼三個人。
任飄零聽了之後，在心裏深深的呼吸了一下，點了點頭，便起身走出了房門，在門口一直全身戒備的隨身護衛天狼立刻“啪”的一聲立正敬了一個禮。
“報告……報告上將，我……我能不能請您簽一個名？”
當任飄零在護衛的簇擁下正要走出太空戰艦的時候，卻看見太空戰艦的一個作戰參謀有些緊張的對他說道。看見任飄零略帶迷惑的注視眼神，這位年輕的少校急忙補充道：
“我一直都十分崇拜您，能夠在您的麾下作戰是我一生的榮幸，所以希望能夠留一個紀**作為保存！”
任飄零愣了一愣，他從這位軍官的眼神中看到的是一種崇敬。這讓他想到了在已經是第五集群軍代理司令官的龍浩天率領着第五集群軍的全體高級將領為自己送行的時候，在場的無論是周圍負責戒備的戰士還是送行的軍官，所表露的那種堅決的支持。
應該說軍隊是追求榮譽和勝利的怪物，能夠帶來榮譽和勝利的統帥就是軍人們崇拜的領袖，即便是馬革裹屍也在所不惜；而自始至終灌輸于軍隊的那種大局觀和犧牲奉獻精神，使得軍人們能夠比常人更從容的面對生死，也更能承受為了勝利所付出的代價。
所以，雖然這場戰役，由於傷亡慘重，再加上任飄零在戰場上毫不留情的捨棄佔領區的民眾甚至是奮戰的部下，很有可能引起了民間和政府某些人的非議，成為政敵們攻擊的有力武器，但是軍人們卻在用行動表露出自己的立場。
我屬於軍隊，而軍隊也始終站在我這一邊。
面對這樣的情景，若干年後任飄零回憶這段往事時，曾經不無激動的做出如此的宣言，而這個宣言從某種程度上也是他一生的寫照。
至於此時的任飄零，僅僅是飛快的拿起了筆，讓那位年輕的少校如願以償的獲取了這個簽名。
然後，任飄零打開艙門，走下太空戰艦。
那一瞬間，他甚至有些感到自己很悲壯，頗有一點任憑天下笑罵，我自問心無愧的豪邁。對於民間和統帥部無法預測的態度，有些委屈，更多的則是傲然，心中湧現了一句話：“雖千萬人吾獨往矣”，真好像有點奔赴刑場的樣子。
但是這一切都在任飄零走出艙門的時候，煙消雲散了。
艙門外的情景讓人不敢置信。出乎任飄零的意料，太空戰艦外的宇宙軍用港，一反往常的肅穆和森嚴，平添了無數人。
在軍用港的中央，臨時築起了一個花台，上面放置着象徵和平與自由的神像。一群衣着鮮亮的將官整齊的排列兩旁，身穿綵衣的女郎手捧鮮花，靜立恭候。
而在這群歡迎者的中間，為首的赫然抗着上將軍銜、披着一頭銀髮的華夏共和國幕僚總長——“銀龍”易水寒。
“這是怎麼一回事情？”
羅迦大元帥身邊第一紅人易水寒的親自迎接，還擺出了如此隆重的場面，讓任飄零感到有些忐忑。
“別多說了，跟我上車，大元帥在北華宮等你！”
白髮的幕僚總長卻不由分說就把年輕的上將拉到了浮磁防彈專車上，直接駛向華夏共和國的心臟所在——北華宮。
一路上只見戒備森嚴的士兵筆直的立正於道路的兩旁，無數的人群自發的聚攏在這些士兵的身後，半空的機械巡警更是封鎖了整個線路。這樣的規模，即便是迎接國家元首，也相形見拙。
而當人們看見任飄零的車隊駛過時，立即發出熱烈的歡呼，儼然將任飄零當作了國家的英雄，那發自內心的歡呼是如此的聲勢浩大，以至於整個都市都在沸騰之中，彷彿正在慶祝什麼盛大的節日。在華夏共和國的歷史上，恐怕只有當初羅迦征服印月回來準備競選的時候，才有過如此的場面。
最讓任飄零吃驚的是，所有高層的將領和官員們都靜靜的在北華宮門口恭候自己。在任飄零出現之後，國家各大團體的代表競相上前向任飄零致敬，作為華夏最高學府的大學院更是把他捧上了天，當眾宣佈授予他為學院院士的榮譽。
華夏的最高統帥羅迦大元帥，也一反以往從來不主動迎客的慣例，親自走出自己的辦公室，一見到任飄零就高興的和這位凱旋的部下擁抱在一起，並且當著所有媒體的面宣佈任飄零是整個國家的驕傲！
緊接着是一場盛大的宴會在北華宮豪華的殿堂中舉行，華夏最顯著的社會名流、政府要員和軍隊將領，當然也少不了那些名門仕女，紛紛出席，宴會的焦點就是直到現在還有些搞不清狀況的年輕上將。
不過從小生長在豪門的任飄零，很快就適應了這樣的場面，強壓下心中的迷惑，彬彬有禮的面對着每一個上前問候的官員，同時又非常瀟洒和那些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女人周旋舞蹈，整個宴會氣氛非常融洽。
※※※
“民間對於戰爭的損失和前景感到了極大的不安，尤其是你這一仗，在轉播之後更激發了反戰派的聲勢，所以現在我們需要推出一個英雄，渲染這場戰役的偉大，來鼓舞民心士氣，轉移民眾的視線！”
直到宴會的中途，易水寒風度翩翩從一堆美女群中走出來，來到了相形之下好不容易從那些美麗的女人身邊逃出來而顯得有些狼狽的任飄零跟前，抽空向兀自還有些發愣的學弟解釋道，以一貫的精闢把整件事情的本質一針尖血的道出。
“有這個必要嗎？”
任飄零輕輕的呷了一口杯中的葡萄酒，微微皺眉問道。這樣的殊榮只讓他感到了受之有愧，而且置身於廟堂之高不勝其寒，太過於招搖也不是處事之道。
“你這段時間沒有呆在首都，所以不了解情況！”
白髮的同僚一邊滿臉堆着迷人的微笑，和遠處珠光寶氣的美女少婦們眉目傳情，一邊則低聲說道：
“這段時間一直被取締的‘墨徒’在地下活動非常猖獗，還建立了一個什麼跨階層的反戰聯盟，政府中的一些要員都有牽連，民間更是搞得風風火火，甚至有傳言蘇有望已經秘密返回國內了！”
“蘇有望？”
正用叉子把宴會角落的桌上美味的自助餐送入口中準備大快朵頤的任飄零，聽了易水寒的話，原本想把桌上自助餐送入嘴邊的手顫了一顫，差點把手中的食物抖落到了自己的軍服上面。
幸好易水寒並沒有留意到任飄零那有些心虛的舉動，只是繼續說道：
“不錯，是蘇有望！這個傢伙現在抓住了民間對於戰爭產生的懷疑和悲觀情緒，乘機推廣他的理論，已經引起安全部門的高度重視了。說到這裏，有一件事情你要注意一下，最近……最近水雲好像在這方面很活躍，已經被王傑的內務部給盯上了，我知道你是絕不希望她出事的，所以……”
“水雲！”
任飄零突然感到頭有些疼，看來最近國內的動向的確有點令人目不暇接了。水雲會參與政治，這件事情如果不是從易水寒的口中說出，他一定會當作最有趣的笑話，不過既然話出羅迦第一心腹易水寒之口，那就非同小可了。
而且，王傑的內務部可以說是一個非常特殊的部門。按道理這個應該是屬於文官掌權的部門，在羅迦掌權之後，為了牽制在情報界至高無上的冷楓，特意把這位少將調了過去，並且賦予了許多特權，算得上是在整個華夏共和國最不買軒轅家族和冷楓帳的機構了，如果真被內務部盯上的話，即便是任飄零也覺得自己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平息。
“政治的遊戲就是如此無聊，對於某些人來說，水雲是一張可攻可守的王牌，我看你還是和水雲好好談一下吧！”
易水寒一邊說著，一邊卻突然微笑着走向了遠處正在發出飛吻的陳苑。作為華夏共和國上流社會的社交名人，這樣的宴會自然是少不了這位陳氏集團的二小姐；而風流倜儻的幕僚總長則無疑是圍繞在花朵旁的一隻極有競爭力的蜜蜂，如今在那美酒佳人的誘惑下，理所當然的采蜜去也。
怪不得少年早衰！
對同僚兼學長重色輕友之舉大感不滿的上將，只好在肚子裏對幕僚總長的那頭白髮進行了壞心的腹誹，卻發覺自己似乎也終究逃不過那些正在逼近的名門淑女的圍攻了，只是他的腦海中卻滿是關於水雲的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