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異界卷之崑崙卷――七步斷魂草
碧水豚輕巧的躍出水面,甩動着它小巧可愛的身體在陽光下躍過一道美麗的弧度。隨之跳躍而出的無數水珠四處濺落,閃爍着七彩的光澤,架起一座朦朧小巧的七色彩虹。只是它隨着水珠滴落在湖水之中之後,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碧水豚瞪大它黑亮的眼珠子,在水下吐出幾個水泡,歪着它可愛的頭好奇的看着從湖水邊走過去的兩個一前一後的身影。
“等等!喂——你——”
幾乎整整半天都在追趕着前面有着一頭似雲霧飄逸的銀髮的少年,琥珀臉上露出了再無法忍受的神情。他的右手豎直豎立在胸口劃了一個閃光的弧度之後快速變換了一個手訣,喝道,
“起!”
一直完全忽視身後人的叫聲,只是自顧自的做自己的事、走自己的路的少年隨着琥珀的喝聲微微一怔。
因為殘的面前驀然騰空掀起一座土牆,硬生生的止住了殘的腳步。
就在殘這微微一怔之下,突然掀起的土牆又突然崩潰瓦解,如塵霧一般破碎在空氣中,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個身資挺拔的朦朧身影在這粉碎的塵霧中逐漸清晰的站在了殘的面前。
一臉憤怒神色的琥珀一揮手,大聲吼叫了起來,“你鬧彆扭鬧夠了沒有——因為長得像女生所以就連肚量也跟女人一樣小氣?!”
“就算剛一開始是我不對!我也早就已經道歉——歉也道了!罪也賠了!你還想怎樣?想要我怎樣才肯原諒?想怎樣你就說,直接告訴我你到底討厭我哪裏?若是真討厭我就直接說出來啊!這樣不上不下的懸吊在這裏你不嫌煩我還嫌麻煩……”
“我討厭你。”
“所以你這傢伙應該學會有話直說——呃————?”
正發泄到興起處說得興緻勃勃想繼續發表言論的琥珀被突然插入他話中的一句話噎住,剩下的話卡在喉嚨吐不出來咽不下去哽得他難受之極,在嗆了好幾聲才回過神來。
一時間對那句話的意思沒有反映過來的琥珀張大嘴,怔怔的看着突然正眼盯着自己,終於自動與自己說出第一句話的銀髮少年。
“哎?啊?啊?……你,你剛才說什麼?……”
終於緩過氣的琥珀結結巴巴的問道,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什麼。
少年異色的眸子,此刻一動不動定定然凝視着他。只是那一貫對待別人都那麼溫暖柔和的眼眸……在面對琥珀的時候,卻總是凝成寒徹心扉的寒冰。
沒有任何感情,厭惡與憎恨交織糾纏凝聚成的熾寒,**裸的傳遞着少年的憤恨。
在離開自己的世界的一刻,殘聽見了琥珀懺悔的聲音,他確確實實聽見了琥珀悲哀的乞求聲……但是殘不是聖人,即使聖人也不可能僅僅因為幾句懺悔就如此輕易的原諒那麼傷害過他的人,殘又怎麼可能做到。
所以那一刻殘沒有回頭……(有些事情,是容不得去後悔的。琥珀,容不得你去後悔。覆水難收,泉無逆流!有些事情,做過了就必須去承受它的結局。哪怕再苦也要咽下去。)
(‘我恨你’是你親手造成的結局。現在,哪怕是見到你的臉……即使這個人不是你……我恨你對我所做的一切,恨你所安排的遊戲——我更加的憎恨你!)
而此刻,已經無法遏制自己憤怒的殘用石頭一般冷硬的眼神對那個與眼前的青年有着相同容貌卻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琥珀色的男子傾吐着自己的憎惡和厭惡。
他的聲音相當的冷淡,每吐出一個字都被凍結起來。一聲一聲,如砸落地面的冰雹,擲地有聲。
“我確實很討厭你,從一見面開始就非常討厭。”殘的嘴角勾勒出冰冷的弧度,“你滿意了吧?”
被仇恨吞噬的少年以着嘲笑口吻毫不留情的粉碎拒絕了別人的一腔好意。
殘盯着琥珀一字一句的道,“任何地方,所有地方……你的全部我都討厭之極!我說得很清楚了!別再糾纏我!看見你只會讓我覺得噁心!聽見你的聲音只會讓我想吐!給我聽好——”
殘猛然抬手指着琥珀,幾乎是咬牙切齒的神色,幾乎是猙獰的眼神,勉強從牙縫中一個接一個的逼了出來一句話。
“你要是不想死的話,就別靠近我!”
說完這句話,殘一扭頭就走。如一陣龍捲風自顧自席捲天地弄得別人不得安生之後卻掉頭離去,完全不去理會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尷尬之極的琥珀,
因為他對待琥珀本來是一副深惡痛絕的樣子。
因為他再也無法忍受繼續看着這張臉。
被甩下的琥珀,嘴如被扔上岸無法呼吸的魚一般張合了幾下,卻乾巴巴吐不出一個字來。
風卷殘葉,無邊落木瀟瀟而下。
半晌之後,清醒了的琥珀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
“喂…小子…我是叫你有話直說沒錯……”被留下的琥珀兀自獃獃怔怔低語道,突然仰天不忿的大叫了起來,“可你也沒必要說得這麼露骨直白吧?!!”
“真的連一點面子都不給我?!”
恐怕這句話才是他最憤怒的原因吧?
這邊的琥珀仰天大叫兀自發泄着自己的怨氣。而那邊,以着幾乎苛刻的冷漠態度對待琥珀的少年,此刻卻是默默的坐在剛才兩人經過的湖邊。
即使以躲在水下好奇偷看着他的碧水豚的省美觀來看也是無可挑剔的側顏上,有一抹令人不易察覺的落寞,還有少年眼底深處的黯淡。
此刻,存在於同一個身體的不同靈魂之間寂靜無聲的對話。
(他…那個琥珀是無辜的吧?他什麼都不知道。水月,這一點都不像你。)
“我知道。”殘煩躁的將一顆石頭甩進湖水中,低聲的回答,“我知道不關他的事情。可是就是因為知道與他無關…”
少年蜷緊的拳頭中,深深陷入手心的指甲。
一如當初在原來的世界中,在亞伯伊釋爾放肆的大笑聲中,琥珀放棄去握住、也是無法去抓住的手……在蜷起的時候,落下的殷紅血跡。
“因為…因為我會忍耐不住。看着那張與他一模一樣的臉,我知道遲早會忍不住殺了他。”
少年那蜷緊的手,此刻因憤恨而顫抖不息。
“是的,不像我。可是你又怎麼知道現在的我是不是才是真正的我?……無法遏止的憎恨,無法忍耐的憤怒,想忘也忘不了的絕望——永遠忘記不了那一刻我所承受的屈辱!對於那個曾經在一瞬間拯救過我又背棄我的人,那個將我當玩具的人……我好恨……好恨,我恨得要命!”
“‘水月’應該善良、應該溫和……可是我不是聖人,我不是。我也會痛、會覺得受傷,難道我連恨人的資格都沒有嗎?”
“我想殺了他!看見那張臉我就想殺了他。聽見他的聲音就覺得好噁心、好想吐。我好想殺了他!”
再也無法恢復到往昔的寧靜高潔的姿態,殘的臉由於滿腔的仇恨此刻卻顯露出一種扭曲頹廢的美態。
一種充斥着復仇的火焰的高傲姿態。
黑色的火焰以着美妙的舞姿在少年清澄的眼瞳中跳躍往複,絲絲嚙咬吞噬着少年死寂一片的心灰。
“我知道或許他有苦衷,我知道或許錯不全在他,我知道我不該這麼做,我知道眼前這個人是無辜的,我知道我不應該任由自己陷入仇恨之中。”
一切始於仇恨。
如一縷憂傷黯淡的晨霧落下的絕望之光;如一隻凄厲鳴叫在着天空無止盡盤旋找不到歸路的大雁羽翼上的血色;如一輪明月由天墮落被玷污的痕迹。
——對着那個將劍刺在我胸口的人,我還要對着他笑嗎?因為他有苦衷,所以我就得忍受他對我的傷害再去原諒他?
一切源於仇恨。
“那麼我呢?我又何嘗不是無辜?……我做錯了什麼要受到如此對待?為何我的生命註定是玩笑一場笑話一場?……我沒辦法……我沒辦法放棄我心底的仇恨!我沒辦法去原諒他!”
那拳上的顫抖逐漸蔓延到少年的全身。
有人輕然一嘆道,“若是這樣,那就不用去原諒。”
隨着一聲淡淡的嘆息,一襲淡淡的金色的霧氣突如其來出現在殘的面前。
一個與少年有着一模一樣相貌的人影浮現在他面前,漂浮在半空之中。只是那個人的身體卻是透明的,陽光穿透他的身體落在殘略有茫然的臉上。
“…黃泉?”
透明的臉上露出一抹溫柔的微笑,那張與少年一模一樣的臉上少了幾許的淡然祥和,卻多了幾許狂囂傲然、多了幾許成熟不羈之色。
只是那幾許狂囂不羈在凝視着少年的此刻全化做春花流水,流暢而去。
透明的手臂環抱住殘的肩膀,黃泉輕輕的安慰自己懷中等同於自己半身的珍寶,“不用去原諒。”
環抱着少年的手是極為輕柔的,但是黃泉透明的眼底卻透露着凌厲如刀尖澎湃傲然的殺氣,“若無法原諒,我替你殺了他。”
透明的手極其溫柔的撫摩着少年的銀髮,黃泉淡淡的說道,“別讓那殺氣…那血腥玷污了你的手。”
(我最珍貴…無暇,玲瓏純潔的寶石。)
“水月,沒有人可以玷污你的光輝。”
銀髮的少年沒有回答,只是他那由於憤怒和憎恨而遍及全身的戰慄漸漸的平息了下來。平靜下來的少年如甜寐的小貓一般寧靜而安詳的蜷縮在等同與他半身的雙生子懷中。
但是黃泉卻沒有看見,透過他透明的身體,依稀看得見有着猶如地獄烈炎一般的黑色火焰在水月的澄清瞳孔中跳躍起舞。那是仇恨,那是憎恨。高傲而絕望的黑色獄焰痕迹,**裸透露出少年斂而不發的殺氣,充斥着血腥煞氣的仇恨。
心口的一刀是忘不掉的,刻骨銘心的傷痕同樣是無法遺忘的。
殘根本無法遺忘曾承受的屈辱和絕望,所以他無法去原諒…無法原諒那個徹底毀了自己的人——所以他情願選擇讓仇恨的火焰將自己吞噬殆盡。
復仇,有着毒品一般甜美而妖惑的氣息,她的香醇誘惑着所有曾經受傷的人……即使永不超生,那也是心甘情願。
只是,那是一柄雙刃劍。在傷到別人的同時,也無法避免讓自己受傷。
放棄?原諒?……哪有那麼簡單?說得如此輕巧的人,都不過是‘站着說話不腰疼’罷了。
***
‘瓊瑤仙境,天上地下。’
這是用來形容世間的兩大仙境。
所謂天上崑崙,地上神農。
若說崑崙是漂浮於天上的一座碩大清雅的天上之境,那麼神農架就是地上綿延着數萬公里而不絕的神秘山脈。綿延萬里的山脈終日被一抹乳白色的濃霧瀰漫著,不見全相。相傳當年神農氏嘗百草,便是在這個山脈之中。
崑崙仙境,神農迷境。
如果說崑崙是令人神往着迷的逍遙仙境,那麼神架卻是那望而卻步的神秘中略帶上恐怖的迷境。裏面無數的猛獸毒蛇,毒植峭壁,令普通人提不起絲毫瞻仰神秘仙境的興趣。
當然,這只是對普通人。
儘管對於崑崙中修仙的道士和仙人們來說,神農架不是那麼高不可攀的存在,但是就連他們也無法走遍全部的神農架,某些神秘上古印記保護的地方,他們也只能望而興嘆。
神農架神秘而危險,但是裏面卻有着無數珍稀草藥異獸,有些連崑崙也沒有。因此,也有很多人冒着性命危險來神農架的邊緣山脈採集草藥來養家餬口。
這個正背着葯簍攀爬陡峭岩壁的中年男子就是其中的一員。
滿載而歸的採藥人正興緻勃勃的往回趕,好賣了他辛苦一個星期採集來的草藥,把食物趕快帶回到自己孩子和妻子的身邊。
樂極生悲。
採藥人下一腳踩在了一個幾乎塌陷的突出岩石上,承受不住的岩石猛然碎裂。採藥人凄然慘叫着從萬丈懸崖上摔了下去。
絕望下墜的身子突然一凝,採藥人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突然重了起來。在他還未反映過來的時候,那個抓住他手腕的人就已經向下俯衝而去,但是在即將着地的一瞬又一個輕輕的漂浮,輕巧的落在了地上。
救了他的少年沖他點點頭,下一刻又騰空飛起,穿透乳白的雲霧消失在神農架山脈的深處。
看見少年容貌的採藥人張大嘴巴痴獃了許久,直到頭頂的太陽即將消失在地平線的時候才回過神來。他魂不守舍的又盯着少年消失的方向看了半晌,這才戀戀不捨的背着寶貝葯簍向小路走去。
他高興的想:他肯定遇見仙人了。這下子回家以後有資本對別人炫耀了。
準備好大肆宣揚一番自己奇遇的採藥人興高采烈的踏着夕陽回家了。
令採藥人痴獃了整整半天的少年,自然就是下來人界的神農尋找它特有靈物的殘了。
雖說妙音收了殘做關門弟子,但是轉眼他又不知道跑哪裏逍遙高歌去了。他滿心以為將修鍊的事情交託給琥珀就可以了,誰知道殘偏偏對琥珀不理不睬,根本不肯與他廢話半句。而其他的長輩也不好插手管教掌門的弟子,因此導致殘現在連修仙入門的修鍊都尚未開始。
而殘正好樂得輕鬆,只顧找師叔師兄們詢問自己感興趣的方面自己去學習。譬如,煉丹。而他這次下人界來神農架,就是為了尋找只有神農架才有的孔雀碧石以及斷腸草和靈霧花。這三樣是煉製華清孔毒丹的主要原料。雖說帶個毒字,但是在使人瞬間中毒身亡的同時,也可以解救身中劇毒的人。
由於聽見嘩嘩的流水轟鳴濺落聲,殘尋聲而去,在乳白色霧氣中依稀看見一壯觀美麗的瀑布在一山頂衝擊而下,那山的另外半截彷彿被什麼從中間削斷一般,使得上面的水直衝而下。
真可謂是——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但是相對於濺落地面時候的轟鳴壯觀,那匯聚在地面的清湖卻是極為寧靜淡然。
(有人?)
殘隱約看見那飛瀑之下一小小倩影而立。
平靜的碧湖之中,一女子挽起她一頭瀑布似的黑色長發,白嫩**的手臂揮灑出濺落的水珠,更襯托出她絕代嬌容,讓所有看見她的人心醉神迷。
只是那雙嬌嫩如畫的狐媚眸子微微一轉,就足以勾魂引魄。
她落的倩影倒影在寧靜垂落如畫貼的流水瀑布上——正是‘絕代有佳人,盼影顧自憐’。
也許是感覺到殘的落下,女子驀然回眸,如火焰般鮮紅的狐媚眸子流轉之下對上了殘探詢看上的眼神。
女子鮮紅的眼眸在看見殘的一瞬間輕輕一顫,帶上幾許驚鴻驚艷之意。
而殘在看見自己熟悉的容顏的一刻也是微微一怔,而在殘一怔之下,絕代佳人卻再下一秒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靜悄悄的湖面,碧綠透明的水蕩漾着,彷彿從來沒有那名女子的存在。
殘沉默了一會兒,但並沒有試圖去追蹤女子的蹤跡。他搖了搖頭,已經吐到喉嚨的一聲輕嘆在轉身的一瞬間卻被眼前一張碩大的長滿白毛的狗臉嚇得咽了回去。
身體下意識向後跳去擺出警戒的姿態之後,定了定神的殘這才看清楚突然將鼻子湊到他臉前的動物確實是一隻狗。
一隻全身的白毛如雪花一般潔白,一張臉憨厚可鞠的可愛狗狗。
令殘受到驚嚇的原因是——這隻狗圓滾滾的身子甚至比殘還要大上一點。所以儘管可愛憨厚,體積卻未免太恐怖了一點。
於是一人一狗瞪大各自的眼珠子相持不下。
而稍許之後,白狗烏黑賊亮的眸子機靈的轉動了幾下,一張大大的狗頭向前一伸,就這樣拱進殘的懷中,還一臉舒適的在殘懷中磨蹭起來。
殘下意識拍了拍在自己懷中磨蹭的狗頭,那舒適柔軟的長毛暖洋洋的滑過他的手,讓他心底也不禁柔軟了起來。
他的臉上,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嘴角似乎微微就要彎起來,只是在即將彎上去的一刻——
“哮天!看你還往哪裏跑!”
一聲洪亮的聲音破空而來,一道淡藍的痕迹劃破乳白色的霧氣,如一顆流星劃過天際落在殘的面前。
一身桌淡藍道士服的青年落在地面。
及腰的黑色長發在青年身後束成一束,溫文儒雅的俊俏臉龐帶着令人心生暖意的微笑。青年的一雙眸子猶如鑲嵌上去的淡紫色水晶,美得令人顰息。
他右手持一長約八尺的三尖刀,刃大約有一尺多長,尖端比較起下面而顯得稍微細長,刃部兩側突出刀尖兩刃。
殘下意識抬頭向他看去,而青年也恰好抬頭向殘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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