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異界卷之月落篇――月都

第三十三章 異界卷之月落篇――月都

——‘我因您而生,所以如您所願,我向您起誓,我將以您為父,侍奉終生。我的一切都屬於您,沒有您的未來也必定意味着我的消亡。’

天地蒼穹之間,只看得那落英繽紛,飄飄搖搖,扶搖直上的剎那卻又轉圜而下。

似白非白,似色非色。

繽紛的落葉帶着朦朧的虛幻之色,一夜一夜,一年一年,周而復始,飛舞散落。

那一株落英繽紛的株木,似頂天立地貫穿了天地蒼穹。

我站在這一株木之前,看着它透明的柔軟枝條如柳枝般垂落下來。

從天穹之上垂落地穹。

透明的枝條如水晶般轉圜出絢麗的光彩。

這裏是聖儀界的中心,聖儀樹的所在之所。同時也是無數世界的支點。

我叫殘,是聖儀界的東大御將。

我的職責,便是守護聖儀界。

聖儀樹那無數柔軟垂落的透明枝條間,無數圓球一般的琉璃,閃爍着淡淡的光澤,看似雜亂無痕,卻是按照誕生時便規定好的軌跡在環轉。

圍繞着在霧氣中若隱若現的聖儀樹,劃開屬於它的顏色詭計。

一個色彩的琉璃球,其實就是一個世界。

這無數色彩斑斕的琉璃球,這無數的世界,因聖儀樹而生,因聖儀樹而存。

當聖儀樹消失的時候,它們也將不覆存在。

此刻,我手中正捧着一個有着碧藍光澤的琉璃球,透明的外面,卻閃爍着淡淡的碧藍光澤。

那淡淡的光澤,卻將裏面全部掩蓋,我看不清裏面的模樣。

可是我依然覺得很美。

純凈得沒有瑕疵的淡淡光澤,美麗的靈魂,美麗的世界。

可是美麗,卻也脆弱。

所以我喜歡將它捧在手心,小心呵護撫摸。

他說,每當這個時候,我的微笑便如似水溫柔,頃刻斂如高山流水。

我站在這裏看聖儀樹的時候,他從來都站在我旁邊。

我曾聽他對着這一株高潔的株木嘆息。

他說,恆久,是苦。

我不懂。

我還記得,當我第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

他坐在我身邊撫琴。

一身素白的他,側影如雪,徹寒。

在冰封自己的同時,也凍結了別人凝向他的目光。

只是在那一瞬,我彷彿看見了華宛的冰清之色凝起,化做一跡最純粹的冷傲出塵的冰色,傲然升空直上雲霄而後破碎散落。

我聽見他的琴聲,清澈直扶雲霄而去,輕靈宛如空谷泉澗。

嘎然而止。

他冷淡的揮開我想碰觸琴的手。

“別弄髒了它。”

他的聲音低沉婉約勝過清澈輕靈的琴聲,卻是寒勝似雪的冷淡,如一透亮的冰凌,深深的刺進別人的心底。

我知道他是誰。

他是聖儀樹的靈魂,整個世界都以他為中心在旋轉。

他創造了整個世界,他是整個世界的主人。

他創造了我,所以他是我的主人。

但是,我不願意做任何人的僕人。

我就是我,沒有人可以控制我——即使是他。

那似冰的白琴很美,它的聲音也很美。

那時候我還不懂,琴聲的美是因為有他。

我抬頭固執的看着他,我說,“我想撫琴。”

他略為詫異的回頭看我,冷淡的眼眸中似閃過一絲流光,竟有了一絲暖意,恰似那春來的第一縷柔風。

我撫着那冷清的白琴,水瀉流光似的柔婉,絲絲涼意透徹心底,但我偏偏撫不出剛才那一曲清澈空靈的琴聲。

仿若悟透了人生無常、恆久清冷的靡靡之音。

暖意覆上我的手指,也覆上我的後背,那一宛透明的柔亮長發,賽雪的清冷,似柔光從我肩頭水瀉而下。

於是那一宛空靈美妙的琴聲再度婉轉蕩漾在天地蒼穹之中。

一曲已終。

他從背後抱着我,白似雪、亮似光的手指撫着我的臉。

雪白的琴淺淺的折射着他的臉,折射着他額頭上那一點冰晶,卻折射不出他的神情。

他說,跟着着我說。

我猶豫了一下,耳邊卻又迴旋起那一曲直上蒼穹的琴聲,我張開了唇。

一句一句,

跟着他低沉婉約的聲音。

“我因您而生。”

“……我因您而生。”

“我起誓,我將以您為父侍奉終生。”

“……我起誓,我將以您為父侍奉終生。”

“我的一切屬於您,沒有您的未來同時也意味着我的消亡。”

我遲疑了。

雖然有些話我不明白其中的含義,可是下意識我也知道,說出這句話意味着什麼。

我,不想被任何人控制在手。

“說下去。”他說。

他冰冷的手輕輕的撫着我的脖子,傳遞來威脅的含義。

我依然在沉默。

“為什麼不肯說?”

他低婉的聲音清冷似雪,低沉猶如蒼穹漫天的落英,只是散落的落英卻跳動飄搖,巍巍顫顫彷彿在下一刻就會迷失在天際。

清冷的聲音,卻似琉璃一般脆弱。

那一剎那,我知道自己,心顫……似那白琴的琴弦。

我同情他的孤獨,我可憐他的寂寞。所以我說了那句話。而我知道在說出那一句話的瞬間,我的未來註定了萬劫不復。

我知道我從此失卻了自由。

額頭撕裂般的劇痛,我昏迷在他的懷中。只是依稀還記得,他懷中清冷卻溫馨的暖意。

醒來后,我額頭已如他般多了一點冰晶。

他宣告聖儀界,從此我,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他是寵我的,我知道。

他是愛我的,我也知道。

在別人眼中,我只是一個任性的孩子。空有絕跡天下的美貌,卻任性宛如如聖儀樹上飄下的落英,空空蕩蕩投向一場空。

在他面前的我是任性的,任性到一種不可思議的地步。

只因為我知道,他離不了我。

他離不了我的。

即使用着恆久的生命,至高無上的地位,萬人的膜拜,可是他偏偏卻只要我一人。

只要我一句話,他可以毀了整個世界。

因為知道這一點,所以我任性。

我不敢不任性。

他棄如糞土的東西,卻偏偏是我最重要的東西。

他忽視離棄的東西,卻偏偏是我不得不去保護的東西。

我覺得很累,有時候很想拋下一切一走了之。或許他就是看穿了這一點,從此我便成為了統帥聖儀界所有將士的東大御將。

他吻着我的額頭微笑着對我說,這是為了守護你所愛的世界。

我不知道他說的話是真是假。

可是我卻知道,他用一個名義崇高的籠子困住了我,從此我只能留在這裏,留在他身邊。

可是戰鬥卻是真實的,危機也是真實的。

空間的裂縫在擴大,不知何時會出現的‘異形’一次又一次吞噬着那無數個琉璃球,無數個世界的光輝。

若有我所能做的事情,那麼我就去守護。

一場又一場的血海,一個又一個的戰場。

重複的流血,重複的犧牲。

沒有休息,沒有空隙,勝利的結局下面面對的是下一次的戰鬥。

我在一次又一次的血腥中活了下來。

我心甘情願。

因為我知道,有些東西,必須要付出代價去守護。

手上的臂環震動了起來,我知道,這是又一次戰鬥的開啟。

輕撫了一下手上的臂環,一襲清冷的白霧從它周圍蔓延開來,籠罩了我的身體。

那清冷的霧氣,在接觸我身體的一刻便凝結在了一起,漸漸化做一冰清色的素白盔甲。

“聖儀大人。”

一跪下的侍女將一冰潔的玉盤奉上頭頂。

他微笑將其中那串由六顆潔白晶瑩的白珠串成的頭飾戴在我額上。

聖儀樹的露珠。十天才產生六顆,只能存在十天的時間。將它戴在身上,可祛除污穢防護邪氣,也可以清明心志。

每過十天,我便可得到這樣的露冠。

“小心不要受傷。”

他的聲音如初見時的低沉婉轉,卻多了一襲柔和的暖意。

我看了他一眼,將左臂放在胸口,彎下腰。

“是的,父親大人。”

****

這一次產生裂縫的是AS-305空間,‘異形’強大的攻擊力以及毀滅力幾乎毀了這個空間。

我到的時候只看見那一片狼藉,一片滄桑。

往昔的繁華絢麗已化做昨日塵埃,轉瞬間天崩地裂,滄海桑田已不覆存在。

於是這一琉璃球上原本美麗的淡紅色光澤也已化為了慘淡蒼白的絕跡之色。

“大將!”

笑語嫣然的少女如往昔一般熾熱的擁抱禁錮着我的手腳。

看着一黑色的‘異形’向我們伸出乾癟腐爛的手臂,我苦笑。

“冥落,先放開我可以么?”

笑呤呤的少女如八爪章魚一般摟得我更緊,“不要~~人家好久沒見到大將了~”

‘異形’是什麼,其實我也不清楚。

它大體的形態看起來與人有些類似,可是他的身體卻是乾枯的,乾癟的肌肉是腐爛的腐黑色,一塊塊潰爛着,露出焦黑的骨頭。而且它的身體裏血液相當少,幾乎沒有。被刀劍傷了以後,只能看見那一點點飛揚的黑塵落下,只能見一點點血腥濺落。它的胸口有一個很大的窟窿,空的,沒有心臟,直直的穿透過去,彷彿有人把心臟從它身體裏挖出來一般。

但是這樣的它們是難以置信的強大。它們身上的腐毒,一沾即融,它們的身體,可以隨意變換融縮伸長,它們甚至可以將人吸收到自己身體而轉化為自己的力量。

額頭的露冠清冷的光華一起,已自動彈開了‘異形’的手。

隨之冷清的劍華一閃,‘異形’已被劈成了兩半,然後潰落化做灰塵分散而去。

而它身後,一持劍的少年,浮在空中冷淡的看着我。

“你好慢。”

西御將,冥落。

北御將,亞伯伊釋爾。

“什麼——你還不是剛來!這次戰鬥的幾乎都是我們西方將士,你有什麼資格羅嗦!”

“你說這話也不會臉紅!”

“死鴨子!你敢不承認你比我遲來?!你敢說你殺得比我多?!”

“你——”

北方將士和西方將士相當一致的無視與他們的主將漲紅了臉例行公事般的爭吵,各自安分的打掃戰場。

我無奈微笑搖頭,卻見一肌膚欺霜賽雪,眉目如畫的傾城女子,儀態高雅的向我走來。

“妙曦儀仙,這次又要麻煩您了。”

我微笑道,左臂放在胸口微微鞠躬。

聖儀界三大儀仙之一的妙曦儀仙,妮雅,司掌新生,每一個被破壞的空間與世界,都需要由她管理的儀士來修復,恢復此世界往昔的生機。

“東大御將…”妮雅微微動了動唇,星光般的眸子中似有流光迴轉。

一種下意識的危機卻突然籠罩了上來。

“失禮了,妙曦儀仙。”

在妙曦儀仙還未來得及回答的同時,我突然欺身上前,將她橫抱了起來。

賽雪的肌膚上驀然閃過一絲紅艷,卻在下一刻轉為慘白的色彩。

腳點的瞬間,我已向空中疾速飄浮而上,而下面卻有一長串的黑影從妙曦儀仙剛剛站着的地方竄出地面,如箭一般向空中的我們疾射而來。

轉瞬間那黑影已如流水一般化做一片黑暮,整個將還在空中的兩人吞噬了進去。

變異的異形,它的毀滅性與一般異形根本不是一個級別。可以說,數千個異形的攻擊集中起來也比不上它的強大。

儀士是相當的脆弱的,他們沒有戰鬥力的,位及至高的儀仙也不例外。

“請您稍微退後一些。”

我微笑着讓臉色慘白妮雅退到我身後。

那一抹想吞噬一切的腐黑之色,洶湧的撲過去,瞬間就將兩人包蝕到自己的黑暗之中。可是在一旁觀看着的所有人,卻是以一種冷靜異常的態度,觀看着兩人被黑暗吞噬。

他們對一個人有着絕對的信任。

轉眼間,就看見一跡宛華之色衝破黑暗、衝天而起,閃耀着逼退了一切的黑暗。

所有人都以理所當然的神色看着周身閃耀着無以倫比的光輝的少年從黑暗中走出來。

少年向虛空中伸出手。

他說:黃泉,到我手上來。

一道冷清的光華絢麗着整個空間,而在那冷清光華中的白劍逐漸成形。

少年握住黃泉的劍柄,輕輕將它從劍鞘中抽了出來。

流光在它清冷的劍刃上流轉,那是一柄已經吞噬了無數鮮血的美劍。

微笑着的少年,將‘黃泉’從從面前揮落。

於是剎那間黑塵繚繞,紛紛擾擾猶如聖儀的落英。

那幾乎吞噬了整個空間的腐黑在瞬間煙消雲散。

——聖儀界有一個傳說,守護聖儀界的東大御將……他的高潔,他的堅貞,他的強大,集合了一切的人才有資格得到了這樣的稱號。

東大御將是聖儀界中最美麗的戰士。

同時,也是最強大最無情的戰士,強大到無人可敵卻也是無情之極的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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墮落精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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