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

40第四十章

顏尋洲回到餐廳的時候,遠遠就看到林焱在給兒子拍照的場景,顏舒冬雙手抱胸對着鏡頭擺臉色,然後林焱放下相機,笑眯眯地將兩隻手放在腦袋扮演兔耳朵,應該是示意顏舒冬擺一個這樣的手勢,顏舒冬痛苦的搖搖頭,過了會,還是將雙手放在了腦門上,催促林焱快點,林焱連忙“咔咔”兩聲。

“太帥了!”林焱說。

“不行,我也要幫你這樣拍一個。”顏舒冬抗議,正要舀過相機給林焱拍照時,抬起頭看到立在林焱身後的顏尋洲,努了努嘴吧,安靜了。

同樣剛剛還跟兒子說笑的林焱,也收了收神色。

不受歡迎的顏尋洲背靠座椅:“剛剛是在照相?”

顏舒冬不情願地回答了一個“對啊”。

然後問林焱:“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啊?”

林焱看顏舒冬已經吃得差不多了,遞了一張濕巾給他后,轉過頭看向顏尋洲說:“那就回去吧。”

“現在回去還早,我們可以到附近逛逛。”顏尋洲開口說,襯衫袖子半挽,手腕輕輕放在林焱的肩頭,然後對顏舒冬說,“等會想要什麼,爸爸都會買給你。”

顏舒冬畢竟是一個孩子,聽顏尋洲這樣說,臭屁地揚了揚嘴角:“不準騙人。”

“不騙你。”顏尋洲心情也好久沒有那麼暢快了,只是表現出來的面部神色也只是嘴角輕扯,細長的眼眸微微閃爍着幾許的笑意。

但是外人看來,這樣的三口之家是羨煞他人的,這個他人還包括在遠遠觀望的徐家倫。

徐家倫從小視力超qun,以前考試跟林焱同桌,即使座位拉開五十厘米,他依舊能看清楚她試卷上每道答案。如今不變的眼,不變的視力,只是徐家倫也沒想到自己會像個被鸀男人一樣在暗處虎視眈眈,他看着林焱跟顏尋洲帶著兒子離去之後,也沒有什麼享用美食的興趣,坐在他對面的陪玩xiao姐還在講香港幾位富豪和知名影星在淺水灣的豪宅:“香港的文化都是很講究的,徐先生,你知道淺水灣誰住得最高嗎?”

徐家倫不耐煩地扯了下西裝:“換個話題。”

陪玩xiao姐還是很盡職的,立馬換了個話題:“最近艷星xxx又出新片了,不知道徐先生有沒有興趣?”

沒興趣,沒任何興趣,他現在只對為人母的林焱感興趣。

電梯間人上人下,靚仔靚女,顏尋洲把兒子拉到電梯間的時候,結果再次遇上了剛剛在外間長廊遇上的女人。

女人對顏尋洲暗送幾個眼神,不算擁擠的客廳里,她故意靠近顏尋洲,顏尋洲低頭掃了眼女人,然後將林焱摟得緊一點。

林焱不樂意被顏尋洲抱得那麼緊,抬眸看了眼顏尋洲一眼,顏尋洲知道林焱的抗拒,只是偏偏不如她的意,不僅沒有鬆開自己的手,還在她腰上捏了一把。

男人耍起流氓都是一個德行,林焱怒視顏尋洲,顏尋洲稍稍抬了抬頭,他比林焱高很多,稍微抬下頭,林焱只看到他的下巴。

顏尋洲轉回頭的時候,又對上站在他身邊這個女人的視線,顏尋洲在她眼裏看到了她對自己的興趣。

電梯到一樓的時候,女人搶在顏尋洲和林焱走出了出來,顏尋洲看了眼前方女人的背影,將寫着數字的手放在了褲袋裏。

香港是購物天堂,不過林焱在商場沒有什麼好買的,所以基本上都是給冬冬的朋友挑紀念品,林焱做事仔細,挑選的時候一一問顏舒冬他們的同學比較喜歡什麼等等,顏舒冬吱吱咕咕:“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他們平時比較興趣是什麼?”林焱問。

顏舒冬低頭想了起來,顏尋洲在一旁說:“隨便買點就好了,沒必要那麼仔細。”

林焱那麼仔細是有原因的,她知道顏舒冬在學校班裏人際關係並不好,好朋友都不多,她只是想讓冬冬交到好朋友,每天放學回來可以開開心心地跟她講學校的有趣事情。

林焱買好了給冬冬朋友們的紀念品,又給冬冬的班主任和幾個任課老師都買了一套護膚品。

林焱的心思,顏尋洲想想也是明白的,接過林焱手中的袋子開口:“不給自己買點什麼嗎?”

顏尋洲真不知道要給林焱買什麼,人太久沒有對一個人好,就會覺得做什麼事都是肉麻不對勁。

林焱對顏尋洲笑了下:“我沒有什麼好買的。”

“你要換個手機了。”顏舒冬插話。

林焱戳戳顏舒冬的腦袋:“我的手機怎麼就那麼招你討厭啊。”

顏舒冬抬頭做鬼臉,顏尋洲蹲下身子抱起兒子,然後對林焱說:“那到上二樓看看吧。”

林焱新買來的手機不會用,回到酒店的時候顏舒冬趴在沙發上教她,林焱笑,冬冬給他下載的時候,顏尋洲朝這對母子看了兩眼,去露台打了個電話,出來對林焱說:“出去一下。”

林焱側頭看了眼顏尋洲一眼:“去吧。”

“媽媽,我再給你下載幾個好玩的遊戲吧?”

林焱捏捏顏舒冬的臉:“好啊,冬冬真厲害。”

“嘿嘿,不過我們班的男生都會的……”

林焱在衛生間給重新拿出一張電話卡,換上后開機,裏面有好幾條信息,林焱想了想,給李唐回了電話。

響了三下,李唐聲音響起,一如既往平穩低沉的聲調:“現在在哪裏?”

“香港。”

“跟他在一起?”

林焱輕“嗯”了一聲,等待李唐開口,只是李唐遲遲不說話,手機里只傳來“噠噠”的鍵盤聲,過了會李唐開口:“不好意思,剛剛在解密文件。”

“沒事。”林焱說。

“顏尋洲這幾年做事都很精密,目前他大陸賬戶上的所有資料都是合法收入,早在他娶張暮暮之前,他當年非法經營取得收入全部轉到了他另一賬戶,林焱,你這段時間注意看看,顏尋洲有沒有跟香港這邊的銀行高層來往。”

林焱掛上電話出來,顏尋洲還沒有回來,顏舒冬在酒店客廳里走來走去有點不耐煩,見林焱出來:“爸爸怎麼還沒有回來。”

林焱給用新手機給顏尋洲打電話,顏尋洲的車正路過鬧區,顏尋洲落下車窗看了眼外面的美食街,問林焱:“要不要帶點宵夜回來?”

顏尋洲掛上電話的時候,前方開車的陳禾水問道:“顏老大,這裏的兄弟們都挺想你的,啥時候關了你那幾個投資公司過來啊?”

“我還是喜歡大陸。”顏尋洲說。

陳禾水笑笑:“如果我能回去,也要回道鎮,昨天我夢到道鎮上的楊梅和橘子,真是饞死我了。”

顏尋洲笑笑,然後讓陳禾水將車停在了路邊,下車買了兩份港式小點心和奶茶,上車的時候陳禾水問:“給林焱和冬冬買的?”

顏尋洲嗯了一聲,陳禾水今天也難得話特別多:“其實林焱在裏面肯定吃了不少苦,我這幾天認識一個女人,也是在大陸女監獄呆過幾年的……”

“禾水,你話多了。”顏尋洲開口打斷,陳禾水沉默下來。

車停在迪斯尼酒店停車區,顏尋洲打開車門下來,陳禾水突然從車裏扔出來一個手工小玩偶:“嚴珂上次留在這裏的,給冬冬了。”

顏尋洲把玩偶丟回車裏:“留給自己吧。”

“老大。”陳禾水叫住顏尋洲,顏尋洲提着一袋夜宵回頭:“有話快說。”

陳禾水清了清口氣:“阮姐死了,嚴珂這幾年也一直在等你,無怨無悔地幫你,如果你一點也不喜歡她,就早點讓她死心吧,然後我就努力追求她,讓她早點成為我陳禾水的老婆。”

顏尋洲:“你要追就去追吧。”

陳禾水吹了一個嘹亮的口號,合上駕駛座上的車窗后調轉車頭

晚上林焱比顏尋洲要早睡着,海景房卧室窗帘沒有合嚴實,熒熒月光從裏面偷溜進來,今晚香港的星空的確很美,皓月當空,**星滿天。

顏尋洲藉著幾許月光看着睡在他身邊的林焱,不知道這幾年,她還有好夢嗎?

陽光燦爛,夜夢猙獰,顏尋洲早上醒來,林焱正蹲在客廳的白色沙發前給顏舒冬梳頭。

顏舒冬有點抗拒梳頭,低聲說:“我剪爸爸那種頭髮就不要梳頭了。”

林焱戳了下顏舒冬的鼻子:“你爸爸的髮型不好看,冬冬這樣才好看。”

顏尋洲輕咳兩聲:“下去吃早飯吧。”

早飯是典型的港式早茶,早茶的時候遇上徐家倫,徐家倫面色倨傲地跟林焱打了招呼便離開了,走了幾步又轉過頭問:“顏先生今天的安排是什麼?”

“陪孩子女人。”顏尋洲說。

“哦,我是去迪士尼樂園,那麼再見吧。”徐家倫風度良好的點了下頭,然後先林焱和顏尋洲一步走出了門。

之後林焱和顏尋洲的確帶了顏舒冬玩了迪士尼樂園,不過效果並沒有其他家長那麼親子,林焱和顏尋洲都不是有童趣的家長,顏舒冬也不是一個有童趣的小孩,林焱本想讓顏舒冬跟其他小朋友一樣跟童話里的經典卡通一起拉手遊戲,最後只是拍了一張冬冬立在唐老鴨邊上的照片。

冬冬拍照不愛笑,這個顏尋洲一模一樣,林焱低頭看照片的時候,顏尋洲讓邊上的一個工作人員拍了張三個人的照片。

下午顏舒冬中暑,林焱帶着顏舒冬回到酒店休息,吃了酒店提供的中暑丸,顏舒冬聽話地爬上床休息,然後一下子就睡著了。

林焱從房間出來的時候,顏尋洲站起來對她說:“我出個門。”

“有事嗎?”林焱問。

“見個朋友。”

顏尋洲見的是昨晚在餐廳遇上的女人,陪同女人逛了商場,然後去酒店開了房,女人長着一張還算漂亮的臉,不過身材好,走進酒店房間便掛在了顏尋洲身上:“哥哥,你在香港做什麼生意?”

“投資公司。”

“這幾年投資行業都不景氣。”女人有點不信,“我覺得你應該是被包~~~養的男模特。”

顏尋洲扯了扯嘴角:“那就是了。”

“昨天看到的真是你老婆。”

“是我女人。”顏尋洲說,然後微微拉開女人,“進去洗個澡吧。”

“好,你等我。”女人抬頭在顏尋洲臉上啵了一下,然後大膽豪放地當著他的面脫掉所有的衣服,赤—裸地走進了洗手間。

女人進去之後,顏尋洲擦掉臉上的唇印,然後丟了一把錢到床上,離開了。

女人出來后氣得給閨蜜打電話:“我遇上了一個性無能”,女人還是有點不死心,跑到樓下查了開放登記,登記名字是“李銘”。

——

林焱是晚上回到的s市,下飛機出來,在機場等着的連明和章子就走了上來,顏尋洲對連明說:“你送林焱和冬冬回家。”,然後他和章子坐了另一輛車回去。

晚上顏尋洲沒有過來,林焱輔導顏舒冬寫遊記作文。

“媽媽,爸爸會過來嗎?”

林焱轉移話題:“媽媽已經把給同學的紀念品放在你書包里了,明天不要忘了給他們啊。”

顏舒冬點點頭,因為心情突然有點低落,連續寫錯了兩個字,不是少一劃就只寫半個。

“認真點。”林焱說。

顏舒冬:“哦。”

晚上睡覺的顏舒冬,或多或少明白點什麼,他只有在香港有一個爸爸,在這裏只有半個爸爸。

顏舒冬是一個有骨氣的小孩,不想一輩子只有半個爸爸,跳下床來到去找林焱。

林焱還沒有睡,在客廳踩縫紉機做新款樣板,看到冬冬趿着拖鞋走出來,開口問:“怎麼下床了?”

顏舒冬鼓着小嘴:“如果只有半個爸爸,我寧願不要。”

林焱愣了愣:“趕緊上床睡覺。”

李唐一直在查顏尋洲,但是林焱知道李唐查的不是顏尋洲之前的犯罪證據,他要的是一份被顏尋洲拿走的文件。

文件到手,李唐會安排她和着冬冬去國外。

只是她真的想帶冬冬去國外嗎?

這裏有冬冬的朋友,有她剛起步的事業,如果她真的一心要帶着冬冬出國?她還費心思做什麼事業?

林焱晚上頭疼,上床睡到一半的時候,腰間多了一隻手,是顏尋洲來了。

第二天顏尋洲很早就出門,起來的時候天還是蒙蒙亮,林焱躺在床上聽到他對她說:“早吃飯的時候留意下餐桌。”

不跟不用特意留意,林焱起來做早飯就看到顏尋洲放在餐桌上的盒子,打開盒子,裏面是一條鑽石項鏈,是顏尋洲在香港買回來的。

早上送顏舒冬上學回來的路上,林焱在報亭買了一份早報,然後在財經雜誌上看到一排紅字“顏尋洲已經確認離婚,顏尋洲攜帶新歡出現香港時代。”

林焱看到標題的時候心裏還是一緊,然後往下面看到狗仔拍的照片,這個女人不是她啊。

顏尋洲回來,保姆阿姨收拾了下東西便回去了,一下子小套房裏只剩下這對氣場不和的父子,氣氛一下子變得相當怪異。

顏舒冬繼續玩着自己的小腳板,然後舀出林焱買給他的兒童指甲剪剪起了自己的腳趾甲。這個孩子皮膚是隨了林焱的天生白,五官則是像極了顏尋洲,深刻又俊朗,頭髮顏色是營養不良偏棕色,常常會被別人當成某國的混血兒。

一雙腳又白又細長,顏舒冬看着自己剪好的腳趾甲,非常滿意。

顏尋洲在顏舒冬身邊坐下,問了句:“晚飯吃了沒?”

顏舒冬抬頭瞅了顏尋洲一眼:“你覺得呢?”

顏尋洲對這個兒子的一些小伎倆還是了解的,進來的時候他就看到擱在餐桌上的面碗,不過他沒有記錯的話,舒冬並不喜歡吃面。

“起來吧,帶你出去吃點別的。”顏尋洲說。

顏舒冬:“不想去。”

顏尋洲蹙眉。

顏舒冬還是怕顏尋洲的,看了眼顏尋洲不滿意的臉色,慢悠悠地從沙發上跳下來:“你要帶我去吃什麼啊?”

顏尋洲有時候真不知道這個孩子的性格隨了誰,顏廷文說像他,但是他有那麼糟糕嗎?

顏尋洲帶兒子在前明路的一家魚館吃了魚火鍋,顏舒冬是一個愛吃魚的孩子,看見鍋里翻滾的魚片又白又嫩,忙不迭得將筷子伸到火鍋里,沾上調配的辣椒油好和陳醋,因為美味,嘴角都快揚了起來。

顏尋洲自己並沒有多少胃口,背靠在椅子上看兒子吃,過了會他催促說:“快點吃,吃好去接你的媽。”

顏舒冬回了一句:“你又不知道她在那裏。”

“你不會給她打電話么?”

——

林焱跟徐家倫從酒店出來已經夜晚九點多了,林焱一邊看着手腕上的時間,一邊對徐家倫說:“趙堯,這次真好好謝謝你,等合同定了,我一定要請你吃飯。”

徐家倫走在林焱身邊,相當無奈地開口:“行行行,知道你林從不欠人情。”

林焱抬頭:“趙堯,你幫我的豈能是幾頓飯還得清的。”

“那就做我女朋友唄。”徐家倫說,然後看了眼林焱微微不自然的臉色,笑嘻嘻地做了一個求饒的動作,“我差點忘了,春雨潤物細無聲,我要無聲,無聲……”

林焱搖頭失笑:“那我走了。”

“我送你。”徐家倫拉住林焱的手,“千萬別拒絕,作為朋友,我也應該送你回去吧。”

林焱目光微閃,正在這時,停在不遠處的一輛車喇叭響個不停,徐家倫正想誰那麼沒德,一個小孩的腦袋從車窗探出來:“林焱,快上車。”

林焱看了眼從黑車轎車探出來的小腦袋,對徐家倫說:“那我先走了,再見了。”

“再見。”徐家倫鬆開林焱的手,待林焱上了車,抬頭看了看這個今晚的夜空,一閃一閃亮晶晶,落在心裏涼兮兮。

——

顏舒冬原本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林焱上了車后立馬跟她一塊兒坐在了車後面的座位,剛剛他吃魚片是沾着醋吃,現在張口跟林焱說話的時候,全是醋味。

林焱抱着顏舒冬:“晚飯吃面加了很多醋嗎?”

“後來爸爸又帶我去吃了火鍋魚。”顏舒冬覺得林焱大概是嫌棄他嘴巴臭,所以故意湊在林焱面前,“哈”出兩口氣繼續說,“我們也給你帶了很多回來,回家要吃嗎?”

林焱點了下頭:“好啊。”

林焱回去之後並沒有嘗顏尋洲提上來的那一袋魚片,而是在冬冬睡了之後去洗了個澡,洗澡出來的時候在房間吹頭髮。

現在已經是初夏了,林焱依舊一身長褲長袖睡衣,睡衣是最簡單的淺藍色格子棉布,穿在她身上有種不合身的寬鬆,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寬鬆睡衣裏面的纖瘦腰身,顏尋洲靠在床頭盯着林焱的背影看,神色帶着研究,等她頭髮吹好,開口問:“禮物看到了沒?”

顏尋洲口中的禮物指的是那條鑽石項鏈,林焱吹好頭髮就往後撩了下,然後用一個簡單的黑色皮圈將頭髮簡單系成一束,良久才回來顏尋洲的問題:“看到了。”

“還喜歡嗎?”顏尋洲問了第二個問題。

林焱轉過頭,笑了下:“你確定沒有送錯人?”

“什麼意思?”顏尋洲怔了下,問。

林焱不再說話,然後倒是顏尋洲輕扯了下嘴角,靠在床頭懶懶地看着林焱:“你看到雜誌了?”

“顏尋洲,你那麼多女人,又不缺我一個,你為什麼就……”

“為什麼不放你走對嗎?”顏尋洲雙手交疊放在腦後,打量林焱的目光變得更加肆意,“這個問題我們討論很多遍了,如果你實在不能理解,你就這樣想吧,因為冬冬的母親是你,這樣的答案你滿意嗎?”

“那我還算是母憑子貴?”林焱語氣帶着一絲譏笑。

“如果你真那麼想,顏太太早就是你的了。”顏尋洲今天心情很好,坐在床上身子稍微往前傾,身上是一套灰藍色睡袍,橘黃色的卧室燈光柔和了他的凌厲五官,一張臉好看到過分,只是眼裏閃着的戲謔讓人可惡。

林焱舀着從架上取下來的書往外走,顏尋洲叫住她:“去哪兒?”

林焱側過頭:“去外面看書。”

顏尋洲一個人在卧室的時候突然有點寂寥,林焱剛剛一句“看書”倒是讓他想起不少的事,以前林焱就愛看書,一個人坐在陽台上可以看一下午的書,而他可以坐在他邊上看一個下午的她,現在想想,那時候的自己還真夠有耐心的。

顏尋洲有點感慨地摸了下自己的手腕,他年少的時候在這個地方刻過那個女人的名字,之後很多年他靠這個“焱”字度過了一段比殘酷黑暗的日子,但是後來他來s市開了投資公司,他跟林焱求婚的時候用激光洗了這個字。

林焱大學畢業后,他和她相處了一段還算不錯同居生活,有次她發現他手腕上的傷疤,問他:“尋洲,你在外面那幾年是不是很苦啊?”

那瞬間,他是真的有過心軟.

就這樣吧,什麼都不計較了,在一起吧,跟這個女人在一起吧。

只是光火焱焱,真不知道後來的那把火燒的是他還是她。

……

林焱看書做好筆記后回到卧室,顏尋洲已經把燈關掉了,她望向床上的男人,室內光線極弱,不過還可以看清顏尋洲霸道地佔了一半多的床。

林焱輕手輕腳爬上床,剛靠着床沿睡下,一隻手將她整個人攬了過去,林焱貼在顏尋洲的胸膛,聽着他有力的心跳聲,也並不是那麼討厭。

——

有些人在一起是用一輩子計算的,那是最幸運的一種計算方式,有些人是一年,有些是一個月,有些則是用天數來算。

顏尋洲晚上極盡纏綿,第三次要換礀勢的時候,林焱終於出聲了:“顏尋洲,你有完沒完了。”

顏尋洲怕起來沖了一個涼,再次上床的時候,林焱已經睡著了,呼吸聲細細淺淺好像聽不到一點聲音,顏尋洲坐在床上有點發愣,然後小心翼翼伸出一個手指放到林焱的鼻子,感受裏面呼出的溫熱。

“其實有時候我常在想,當年出事的人不是阮媚,而是我就好了,至少死個乾淨利落。”

如果當年出事的人是她……他又會怎麼樣?

這個可能性,顏尋洲設想都不敢設想,即使她理他遠遠的永遠不見面,他也不希望她死了。

——

林焱早上起來的時候,顏尋洲已經起床走了,林焱舀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整個人從床上彈起來,她昨晚明設定的鬧鐘怎麼被人取消了?

林焱趕緊下床來來到廚房,顏舒冬已經坐在桌子上吃了,看見她過來開口:“早餐是爸爸買來的,他說讓我先不要叫醒你。”

林焱看了眼餐桌上,那裏還放着一份打包的早餐,她揚了揚嘴對顏舒冬說:“你上學快吃到了,媽媽先去洗臉,然後送你你去學校。”

“不急啦。”顏舒冬吃得很慢,悠悠說,“上班遲到要罰錢,我遲到你不罰錢,你先去上班,我可以自己打車去學校,不過你要把車費給我,因為我的零花錢已經不多了。”

林焱哭笑不得,隨便洗了臉換了一套夏日的職業裝,等她正準備好顏舒冬還沒有吃好,沒辦法教育了一下:“舒冬,上學是你的責任知道嗎,你這個月又快要小考了,媽媽想要看到進步。”

“我一直都在進步啊。”顏舒冬說話的語調有種得意洋洋的意味,“我上次數學測試有有98分,很難的試卷,我們班就只有一個一百分。”

林焱笑:“真厲害。”

——

林焱送顏舒冬去學校回來的的路上想起一份合同落在了家裏,因為廠子距離房子不遠,林焱順便回了一次公寓。

合同在冬冬房間的書桌上,上面一台筆記本電腦是顏尋洲放在那裏的,林焱往那裏看了一眼,然後看到了放在書桌上的一個u盤。

林焱將u盤內容拷貝到了自己手機,裏面是一份協議的掃描文件,下面的簽名甲方是江雨,乙方是王力。

林焱看了看合同的內容,是江雨從王力手上購買的地皮合同,地皮買賣一直不合法,不過農村私下買賣的並不少,比如一些宅基地和自留地、自留山。

林焱意外這份合同上的地皮在道鎮,她出獄后回道鎮過一次,鬧區擁擠,繁榮昌盛,現在那裏已經是縣轄市了,又是一個開發商們圈錢的好地方。

她那次去道鎮是掃墓,掃完了林家父母和奶奶,她還去了顏家的墳地,比她大學的時候多了阮媚的墳墓,上面寫着的立碑人是顏尋洲。

——

林焱跟李唐見面,李唐穿着一件純白棉襯衫過來,整個人看起來磊落又俊朗,林焱以前一直都是喜歡像李唐這樣的男人,比如學生時代的大軍,至於顏尋洲,他是她人生中意外中的意外。

林焱把舀過來的資料給李唐:“我能舀到的就這份了,我在香港並沒有看到顏尋洲跟什麼銀行的人接觸。”

李唐看完林焱打印給他的資料:“這份文件你怎麼舀到的?”

“在顏尋洲的u盤上。”林焱說。

李唐:“之後你動了顏尋洲的電腦?”

“動了。”

李唐默了下:“如果想帶著兒子出國,你可以隨時聯繫我,我答應你的會做到。”

林焱:“謝謝。”

李唐看了林焱一眼:“其實這份資料用處並不大,不過林焱,我想顏尋洲很快就清楚了你所有事,所以我的建議是,盡量出國吧,至於身份問題,你出國之後我再幫你解決。”

都是神通廣大的人啊,林焱站起來:“再說吧,如果想要出國,我再聯繫你。”

林焱的聲音輕輕的,李唐有瞬間覺得林焱並不想出國,這個認識讓李唐有輕微的難受,不過只是很輕微的難受一下,他回去的路上抽了一根煙,坐在沉悶的車廂里,李唐腦子裏突然浮現第一次見林焱的模樣,明明身穿最慘淡的囚服,但是第一眼他還是想起小時候聽到的一首詩“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李唐,讓我家清婉給你當媳婦怎麼樣?”

李唐揉了揉微微疼痛的額頭,將手伸出車窗外彈了彈煙灰,有些事真是孽緣,這輩子他好不容於遇上一個想要在一起的女人,結果這個女人卻是他的囚犯,這事實在太好笑了。

李唐扯了個笑,前方的司機問他:“李隊,去哪兒?”

“江家吧。”

——

下午江岩滿面春風地出現在林焱面前,然後扔給林焱一張合同:“林焱,我先跟你定一批貨,你接嗎?”

林焱看着合同,岔開話題:“店裏的生意怎麼樣?”

“好極了。”江岩其實並不知道服裝店生意怎麼樣,他這次過來是有話要對林焱說,只是怕太唐突,以生意引入而已。

“張暮暮被他父母送出了國外,張家封了消息,不過她和顏尋洲離婚的是真的。”

林焱:“是嗎?”

“林焱,我當你朋友勸你一句,顏尋洲不是好人,他這樣對張暮暮,以後肯定會那樣對你。”

“你都知道了啊?”林焱突然開口。

江岩有點尷尬:“其實第一次見面我就知道了你的身份,我承認剛開始對你感到好奇所以……不過後來我是真當把你當朋友,所以我才來跟你說這話,希望你不要感到唐突,還有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助的,你隨時可以來找我,我大忙幫不上,如果你想換個環境生活,這事我還是可以幫得了的。”

林焱沒有什麼可以說的,只有說:“謝謝。”

——

顏舒冬下午最後一節是手工課,製作小風車,以前顏舒冬對這種無聊的玩意最不感興趣,不過最近轉性居然認認真真做了起來,美術老師舀着顏舒冬的風車給全班當指導。結果顏舒冬不樂意了:“小心點,別給我弄壞了。”

放學林焱去接顏舒冬的時候,顏舒冬把手上的風車遞給她:“這個送給你,我自己做的。”

林焱笑眯眯地獎賞了顏舒冬一顆糖,顏舒冬把糖放在嘴裏,美滋滋說著話:“你的獎勵實在太寒酸了,不過這糖味道挺好的。”

“挑剔鬼。”林焱笑嘻嘻說。

晚上顏尋洲沒有回來。

第二天是美好的星期六,林焱早上去了一趟公司,下午回家陪兒子,晚上顏舒冬睡着之後,林焱趴在床上折下午洗好晾乾的衣服。

林焱正把這不穿的衣服放進從c城帶來的旅行箱,一道聲音從門外傳來:“這是要走了嗎?”

林焱轉頭,西裝筆挺的顏尋洲正嘲諷地立在卧室門口,漂亮的眸子一片冰冷。

她什麼都不解釋,只是在旅行箱跟前坐下。

顏尋洲跨着步子來到林焱跟前,捧起她的臉:“小火,你怎麼就不能安分地留在我身邊呢?”

“留在一個送我進監獄的男人身邊嗎?”林焱對上顏尋洲的視線,“對不起,我做不到。”

“送你進監獄的不是我,是張暮暮。”顏尋洲一字一句地說道。

“狼狽為奸,有什麼區別?”林焱抬起頭,“不要告訴我,你跟張暮暮結婚是為了幫我?”

“我跟張暮暮結婚雖然不是為了救你,不過我會順便幫你,如果你表現好點,我還可以讓你將案子重新審理。”

林焱忍不住笑:“是么,不過你還先給你自己洗洗身上的罪吧。”

“哈哈。”顏尋洲笑,“跟了一個警察就不一樣啊,說起話來,嘖嘖,還真像一回事。”

“不過林焱,你說說什麼是正義,什麼是邪惡,我是做過犯法的事,不過我從來沒有給自己標榜好人,但是你所認為的那些正義人士呢,李唐,江雨,還有你當信念崇拜的虞警官?”

林焱輕哼一聲。

顏尋洲定定地看着林焱,目光是赤-裸-裸的譏笑:“果然有血緣關係就不一樣。”

“你說什麼?”林焱低聲開口,聲音雖然輕,但是語氣極重。

“我說你跟江家人有血緣聯繫就不一樣,明明什麼都不知道,不過跟那一群人相處地就像真的親母女,親姐弟一樣。”

林焱:“……”

“很意外對吧?”

“我想江家人還有李唐會更意外,一個存心利用你的男人,一個是為了保護別人的女兒卻沒有給自己女兒平反的女警官,我想他們知道事實真相……”顏尋洲頓了下,“臉色肯定會更精彩。”

窗外大風起,呼啦啦從開着的窗戶開進來,林焱緊握着手心,明明手心出着汗,但是她的感覺身上的皮膚像是起了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其實她第二次答應李唐從顏尋洲這裏取證,不是真的想離開這裏,因為只有這樣真正撕破了臉皮,她才可以知道所有的事實真相。

只是這樣的真相,她寧願不知道。

“所以……”

“我給過你機會的,小火,但是你從來不珍惜。”顏尋洲站直身子,居高臨下地看着林焱,“你說對吧,江家大

初夏的雷雨就是這樣,疾風驟雨,一會兒,夜晚的溫度就可以降了好幾度,林焱覺得此時自己好像掉進了冰窖里,從心頂涼到了腳尖,胸腔里一股氣似乎憋得要窒息,導致她雙唇忍不住顫抖,雙手緊緊扣在床單上,骨節泛白。

有些真相意外得像是一場糟糕的惡作劇,前幾天她才知道顏家出事可能跟江家有關,她不知道為什麼顏尋洲會對她那麼狠,在她入獄五年只來看過一次,後來她知道他跟一位富家女結婚了,接着他又生了一個孩子……慢慢的,他再也不是她所認識的顏尋洲。

沒有知道真相的人是可憐的,知道真相又變成了可笑的人,但是她可以活得窩囊、懦弱、沒出息,偏偏不想一直活在被欺騙里,像個傻子一樣永遠處於被動狀態。

所以她再次跟李唐接近,她動了顏尋洲故意放在桌上試探她的U盤,她真把資料打印出來給了李唐……因為她知道顏尋洲最厭惡的就是背叛。

“謝謝你給的機會,不過顏尋洲,我真的很好笑,很好笑,你這個人太自以為是,你以為你給我機會,我就要麼?你不知道跟你在一起,我比死還難受嗎?”林焱說這話,聲線沙啞。

“比死還難受么?所以你現在是想要早死早超生嘍!”顏尋洲哧哧地笑了兩聲,“對了,我都忘了要恭喜你一聲了,江xiao姐,另外我也要恭喜你們江家復得掌上明珠之喜。”

“你什麼時候知道我是江家的女兒……”林焱輕哼一聲,然後抬頭看向顏尋洲。

“這個很重要嗎,如果我說當年回來找你的時候就知道了,你是傷心還是……”

“這個很重要嗎”林焱忍不住自嘲笑笑,同樣反問顏尋洲,“你難道覺得我還不夠諷刺好笑嗎,當年你明明從來沒有想過結婚跟我求了婚……顏尋洲,那時候你看到我每天熱忱地採購結婚用品,你是不是覺得特別有趣可笑啊?”

顏尋洲避開了林焱這個問題,只是低頭看着林焱,這個坐在床沿的女人看起來那麼瘦,剛剛大風吹進來的時候,他都有她可能會被吹走的感覺。

“不過顏尋洲,我真要謝謝你,謝謝你可以給我一直想知道的答案,不過江家欠你的,你找江家去討,即使我真的是江家的女兒,他們的事都與我無關。”

“呵呵,撇的真清啊……”顏尋洲拖了下音,語氣里滿滿的全是譏笑嘲諷,“不過有些事不是由得你決定的,你說明天江家的人知道你就是他們的女兒,江家夫妻會不會來找你呢?是驚喜還是驚嚇,我想場景肯定有意思極了。”

林焱輕笑一聲:“血緣真有那麼重要嗎,只是因為我是江家的女兒,你……”

“血緣就是那麼重要神奇,不是嗎?”顏尋洲打斷林焱的話,微微傾□子,臉上帶着冰冷的笑意,吹進來的晚風吹得他的西裝瑟瑟作響,頓了下他說,“你跟江岩的一見如故不就證明了血緣的神奇性么?還有你自己可能不知道,你跟你們那家子人真是像極了,一樣虛偽至極。”

“呵呵……”林焱這兩聲“呵呵”像是從心肺里發出來,連帶着幾聲咳嗽,“那我真要謝謝你了,謝謝你把我找到家人。”

“不用感謝我。”顏尋洲站直身子,“有些事我覺得還是告訴你一聲吧,誰讓你前陣子也陪了我那麼久呢,你趁着能跟你親生父母還有團聚的時間多在一起吧,就像你說的,江家欠顏家的,我全都會要回……”

顏尋洲說得很慢,一字一頓,整個過程不忘看着林焱的臉色,而林焱只是沉默,過了會她說了一個“隨便你”便站起來往外走去。

顏尋洲猛地轉過身:“你去哪?”

林焱停下腳步:“你管得着么……”

林焱說得很輕很輕,剛發聲就被風吹散了似的,顏尋洲聽得不真切,腦力還響着林焱幽幽淡淡的聲音,抬起頭的時候,林焱已經消失了。

他走出客廳,防盜門開得大大的,顏尋洲在沙發上坐下,茶几上留着一本林焱看過的書,《老人與海》。

“你們吵架了?”就在這時,有一道聲音響起,顏尋洲抬頭看向從房間走出來的顏舒冬,“回去睡吧。”

“你為什麼一直欺負她!”顏舒冬咬着牙再問顏尋洲。

“我說回去睡。”

顏舒冬不肯,倔強地停着脖子看了顏尋洲一眼,然後要往門外走去,顏尋洲起身一把將兒子揪回來,被抓住的顏舒冬用力掙扎,一邊喊一邊哭:“我要找去找媽媽,你放開我,你放開我!”

“你放開他。”顏尋洲從門外拽回顏舒冬的時候,林焱從外面走了回來,對顏尋洲開口道。

“怎麼,又回來了?”顏尋洲發問。

“我回來帶走我兒子。”林焱說。

顏尋洲:“他也是我兒子。”他就像陳述一個不能磨滅的事實一樣,見林焱沒有反應,又說了一遍,“林焱,你別忘了冬冬姓的是什麼?”

“我會改了他姓氏的。”林焱說,然後折回房間收拾了下舒冬的東西,冬冬的書包,冬冬明天要穿的衣服。

外面溫度低,她找了一件自己厚衣服給冬冬穿上,然後蹲□子問:“冬冬,媽媽現在問你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媽媽跟你爸爸不可能再在一起了,你要跟你爸爸在一起,還是媽媽……”

顏舒冬睜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視線從林焱身上來到顏尋洲臉上,之後又回到了林焱臉上:“你們不就是吵架了么?”

林焱有點不忍心看顏舒冬眼裏僅剩的期待,就像一把鋒利的刀子刺向她的胸口,不過有些事她不能再逃避,明明沒有任何在一起的可能,為什麼還要給孩子期待?

“不是吵架,是媽媽跟你爸爸不會在一起了,所以冬冬,你必須要選擇一個。”

顏舒冬眼圈通紅,他只不過做了一場夢醒來,因為聽到隔壁房間有說話聲就從床上爬起來,夢裏媽媽也問他同樣問題,選擇爸爸還是媽媽……

熨燙的淚珠含在眼眶裏,燙得難受,顏舒冬微微一眨眼,眼淚就從裏面擠了出來,砸落在了地面上,良久他說:“我跟你……”

“呵……”顏尋洲背靠牆面,“林焱,你以為能帶走孩子?”

林焱冷着聲音:“這是孩子的選擇。”

“孩子的撫養權在我手裏,你拿不走的。”

“那麼法庭上見吧。”林焱說,然後一手拿着書包衣服,一手拉着顏舒冬的手,往外面走去。

從頭到尾,顏尋洲不再說一句話,人也沒有回頭,直到很久,風將門關了回去,響亮的“啪”聲讓他猛地轉回身,只見房門已關,一下子,這個他精心讓人準備的房子只剩下他一個人了,空蕩蕩的,猶如他的心口,有風在裏面不斷呼嘯。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見林焱的模樣,他帶着一幫人去偷林家的柿子,坐在裏面寫作業的林焱拿着一把掃帚衝出來:“你們這qun壞人。”

那時候她幾歲?大概十歲左右吧,樣子還沒有張開,他卻看到了她的美,那種順溜溜的漂亮,多看幾眼就會很驚艷,明明柔柔弱弱的外表又透出一股子倔強好勝。

倔強好勝,所以他跟她真的要法庭上見面了?

顏尋洲突然覺得什麼都變成沒有意思,原本他以為等所有的真相揭露會有一點興奮,不過現在等到這一刻了,什麼都沒有。

其實事實是他從來不想這一刻到來,結果他拖了那麼多年還是來了,覆水難收這個道理,是他一直不想懂而已。

但如果林焱背叛他,如果她選擇留在他身邊,也就沒有那麼多事了,不是嗎?

顏尋洲站在陽台往下眺望,沒有亮燈的陽台,他好像被無邊無際的黑夜吞噬了。在這樣的夜裏,那些快要被忘掉的記憶,那些遙遠再也不會來的將來,那些算不清楚的債,誰還能誰能夠知道,誰還能算得清楚明白……

——

林焱原來跟嚴珂租的房子已經被房東收回,所以今晚只能睡旅館,但是晚上附近賓館酒店都滿了,路上又打不到出租車。

林焱只好帶冬冬去廠子睡了一晚,顏舒冬一路上沉默得讓林焱心疼又難受,直到來到林焱辦公室,顏舒冬才開口說話:“其實你跟他從來沒有在一起過對吧?”

林焱不好解釋什麼,點了下頭:“以後媽媽會對你好的。”

“你說過很多遍了。”顏舒冬看看林焱的臉色,加了一句,“我相信你,所以跟着你啊。”

林焱將顏舒冬攬到懷裏,偷偷擦拭了下眼淚,“晚上先在這裏睡一晚,明天媽媽就找到住的地方了。”

顏舒冬輕輕“嗯”了一聲,她知道自己很沒用,但是冬冬總是那麼地相信她,甚至用一顆孩童的心寬慰她這個大人。

辦公間有一張沙發,林焱用帶來的衣服和大衣給當被子,顏舒冬枕在書包上睡覺,睡了一會後他側過頭林焱:“你怎麼不睡啊?”

“媽媽不困。”

“騙人。”

一張沙發上趟兩個人有點緊,不過林焱還是在沙發沿上躺好,顏舒冬捲縮在她的懷裏,過了會他笑眯眯開口:“我從來沒有這樣睡過,其實挺好玩的。”

——

第二天,林焱給顏舒冬請了長假,早上工人陸陸續續過來,第一個來的是林焱的秘書岳明,那麼早在廠子裏看到林焱和她兒子,感到非常驚訝:“林姐,冬冬,早啊。”

顏舒冬吃着林焱買給他的早飯:“早啊,你看着挺勤快的嘛!”

岳明被一個小孩問得有點尷尬起來:“那是我要好好表現,好讓你媽媽給我加工資啊。”

“那好吧,你努力干吧。”顏舒冬小大人似的在廠子轉了一圈,然後回到林焱的辦公室,念起了要背誦課文。

林焱白天有空就給顏舒冬上課,顏舒冬趴在桌上聽着認真,就是幾個字寫得依舊歪歪扭扭。

岳明要出去辦事的時候,林焱讓他路過書店是幫忙買一份書帖回來,顏舒冬聽到了林焱和岳明的對話,捂着頭開口:“早知道就不跟你了。”

“晚了。”林焱笑了下。

顏舒冬也咧着嘴笑,過了會問林焱,“你跟爸爸真的要打官司嗎?”

林焱點了下頭。

顏舒冬不在繼續問。

下午林焱找房子,正和業主談價格的時候,手袋裏的電話響了,是廠里的固定電話,裏面響起的聲音是她的冬冬。

“有人找你呢,三個。”

這三個人顏舒冬是認識的,他把他們全歸為張暮暮的親戚,所以基本上對他們每一個人都沒有好臉色,掛上電話從林焱的轉椅下來,“你們找我媽媽有事嗎?”

“你是清婉的兒子……”

“清婉是誰,不認識。”顏舒冬擺着手,結果被身後的岳明拉住,“等你媽媽回來再問。”

“我就問問啊。”顏舒冬小脾氣特別大,看向比較年輕比較容易欺負的那一個:“你是誰啊?”

“我是你的媽媽的弟弟。”江岩看着眼前的小小人,一個大爺們鼻子猛地就酸了,“我也是你的舅舅。”

顏舒冬明顯是不信江岩的話,哼了一聲:“說你們搞錯了還不信,我媽媽是林焱,不是張暮暮。”

作者有話要說:嗷嗷~大珠很健康,還可以活八十年哈~~前陣子是被我自己嚇壞了,自己嚇自己,越想越害怕~不過大家都要注意身體啊~這個社會真的沒啥安全感,每個人都要增加體抗力哈~

林焱從外面趕回來的時候,心裏多多少少就有點預感。回來之前她在電話里問顏舒冬是誰了,顏舒冬一概回答:“就是那幾個很討厭的人啊。”

林焱回到廠里,推開辦公室的玻璃門,抬頭便看見裏面坐在沙發上的江家人,江雨、虞警長、江岩。她進去的時候,三人視線齊刷刷地望向她。

林焱感覺這樣的目光沉甸甸的,轉頭看向坐在轉椅上的顏舒冬,小傢伙手托着下巴看着一窩人,然後抬抬下巴對林焱說:“媽媽,就是他們這qun人,還有一個說是我舅舅,喏,就是那個……”

林焱順着顏舒冬所知看向江岩,江岩站起來:“林……姐……”

林焱扯了下嘴角,一一稱呼道:“江少、虞警長、江先生。”

虞警長一動不動地看着林焱,右手緊緊攥着丈夫的手,發聲艱難:“小焱,等會一塊兒去吃頓飯,好嗎?”

林焱從文檔櫃裏拿出一些茶葉,然後泡了三杯茶:“您有什麼事嗎?”

“我看他們是來要債的。”顏舒冬插了一句,然後雙手抱胸地開口說話,“你有沒有欠他們錢啊,如果沒有就趕緊讓他們走,我不喜歡他們。”

林焱微微佯怒,輕聲責備了顏舒冬一句:“冬冬,不準那麼沒禮貌。”

顏舒冬被林焱批評了很不爽,托着下巴看了眼江家人,氣鼓鼓地對林焱說:“難道是來借錢的,但是你那麼窮啊……”

林焱想了想:“冬冬,你先出去,媽媽跟叔叔阿姨們說會話。”

顏舒冬皺着眉頭看着林焱,過了會還是從椅子上跳下來,臨走前對她說:“別被他們騙了啊,他們是張暮暮那邊的。”

真是一個愛操心的傢伙。

顏舒冬走出辦公室,林焱關上了門,轉過身道歉:“冬冬說的是孩子話,您別介意。”

顏舒冬離去之後,虞警長身子搖晃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江岩站起來扶住自己的母親,對林焱說:“焱焱,你還記得上次我跟你說我有一個姐姐這事嗎?”

林焱把泡好的茶端給他們,開口:“知道。”

“你應該就是我的姐姐……”江岩突然哽咽出來,“不,不是應該,是一定。”

“你們應該找錯人了,我父母姓林,不過都已經去世了。”林焱說。

“還有其他親人嗎?”江雨突然問。

林焱搖搖頭:“之前還有一個奶奶,不過早在我十歲的時候也年老去世了。”

林焱的語氣平平淡淡,配上她的神色更顯得寡淡,但是寥寥幾句話就讓江家人個個表情凝重。

“後來呢?”虞警長顫聲問。

“親人都沒有之後,我被顏家父母收養了,之後顏家父母也出事後,我也上大學了,之後是參加工作……”林焱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有些事不需要再說了。

初夏的午後開始炎熱起來,雖然林焱辦公室掛着遮光窗帘,還是擋不住外頭的猛烈的陽光,空氣里有一股像是從工廠的排氣孔排放出來的滾滾熱氣。

虞警長已經崩潰地說不出聲音,只是怔怔地看着林焱,江岩把帶過來的資料地給林焱:“一個人突然寄過來給我們的,然後我們順着他提供的資料查了當年的資料,當年我的姐姐真的被道鎮上的林家父母撿走了。”

林焱從有記憶以來就一直被說是撿來的,聽多了耳朵就長了繭,後來隨着年齡的增長,這個問題越來越不重要,相反年齡大了想事情就更具體了,就算她真的是撿來的,但是這並不是一件多麼值得反覆去想的問題,因為這代表着她出生就被遺棄,鬧心的事已經那麼多了,何必還要添上這件?

“是嗎?那真是讓人意外。”林焱說,“不過我覺得可能是一場意外,世界上哪有那麼巧的事情。”

“姐!”江岩急了,脫口而出就是一聲姐,“你看這份資料後面,上面有我們的DNA鑒定書,我們是百分百的親姐弟啊……”

林焱翻開資料,裏面果然有一份鑒定書,她突然想起好久之前顏尋洲在她頭上拔了一個白頭髮,有些事情真相大白了,僅剩的片刻溫柔也消失殆盡了。

“你就是我的女兒,我的清婉……”虞警長低聲哭了起來,身邊的江雨將妻子攬進懷裏,拍了拍她的後背讓她控制情緒。

林焱依舊平靜得厲害,可能昨晚消耗了她太多情緒,今天面對江家人,她只覺得累。

人生總有太多的意外降臨,在辦廠之前她還和嚴珂討論所謂的出身差異,但是好的出身不就是為了保證一生的安泰,如果因為她是江家女兒,她反而要多受災難,那麼她對這樣的命運安排又有什麼好驚喜的呢?

就像嚴珂說的,有些人一出生就背着債,她欠了誰呢,為什麼那麼多人都找她來要債。

“現在造假的東西太多了,別說是一份DNA了。”林焱在江家人面前坐下,新泡的綠茶飄着清雅的茶香,她扯了扯嘴繼續說,“因為事情重大,我覺得你們應該還是再好好調查一下,現在你們急吼吼的認女兒,最後發現我根本不是你們女兒,還是有心人士的利用,到時候這事算誰頭上?”

“婉婉,你怪媽媽對不對……”虞警長哭得不能自己,又急着跟林焱解釋:“婉婉,如果你不信媽媽的話,媽媽問你,你胸口是不是有一顆紅色的胎記?”

林焱沉默下來。

江岩忍不住開口,“這有什麼好問的,難道你們不覺得我姐跟我長得很像么?之前我不明白我怎麼跟她那麼投緣,原來她就是我姐,這能不投緣嗎?”

江岩轉頭了下頭繼續說:“姐,我們今天過來其實不是確認你是不是江家人,而是來接你回家的。”

“對啊。”江雨像是反應過來,“婉婉,跟我們回家吧,這些年你吃苦了,以後爸爸媽媽會加倍補償你。”

林焱搖搖頭:“對不起,我不會跟你們回去的……”

“婉婉……”虞警長拉上林焱的手,“媽媽對不起你,是媽媽沒有照顧好你才被犯罪分子搶走了你……但是那麼多年……媽媽一直想着你,你是我第一個孩子,你不知道你出生的時候就有多乖,才兩個星期就會笑了……”

可能氣氛真的會感染,林焱波瀾不驚的心泛起了漣漪,好像有一把手攥着她的心,慢慢收攏。

不過林焱最終還沒有跟江家人回去,江家人離去之後,顏舒冬慢慢地從外面進來:“原來他們是來認親的啊?”

林焱抬頭問顏舒冬:“你偷聽了啊?”

“是他們說得太大聲了。”顏舒冬說,“不過我怎麼都不知道你也是沒有媽媽的人啊……”

“你不知道的事還多着呢。”林焱語氣故作輕鬆,顏舒冬倒是深沉起來,想了想說,“太奇怪了,原來那些人真的是我外公外婆,還有那個稍微年輕的,居然真的是我舅舅。”

林焱沒有回應顏舒冬的話。

小孩子想法總是一下子變來變去,前一秒因為他們是跟張暮暮相關的人而討厭,這一秒又因為林焱不討厭了。

“那以後你會不會跟他們生活在一起啊?”顏舒冬眨着眼睛,“你跟他們生活在一起了,會不會不要我啊?”

“怎麼會?”林焱摸摸兒子的頭,“不管媽媽以後怎麼樣,媽媽都不會不要冬冬,所以冬冬也不準不要媽媽,知道嗎?”

“不知道啦。”顏舒冬笑眯眯,細長的眼睛完成了一道月牙,“如果你老是逼我學習,我也是會抗議的……”

“這樣啊,那晚上就再背兩首詩吧。”林焱笑眯眯道。

顏舒冬背靠沙發:“天哪,你是后媽!”

林焱笑,因為等會還要帶冬冬到新租的單身公寓,她把手上的工作做好就站起來,“走吧,媽媽要下班了。”

“好早啊。”顏舒冬雖然那麼說,還是非常開心地上來給林焱拿包,“晚上我還要吃火鍋魚。”

火鍋魚是顏尋洲帶他吃過一次,然後顏舒冬就愛上了,林焱點了點:“准了!”

就在這時,辦公室門突然被推開,走進來的是急瘋了的江岩:“姐,媽在回去的路上暈倒了……”

人非草木,有些事怪來怪去,只怪天意弄人。

——

林焱趕到醫院的時候,虞警長已經睡著了,江雨走到外面對她解釋說:“你媽一直有點低血糖,今天情緒失控就暈倒了,剛剛打了針讓她先睡一覺。”

林焱攬着顏舒冬坐在醫院的長椅上不知道說點什麼,然後江雨在林焱身邊坐下:“清婉,難道你真一點也不想要爸爸媽媽嗎?”

“我只是覺得太突然了……”林焱輕聲道。

“對,對,對,是突然啊……不過沒關係,慢慢適應就好了,早上你媽媽已經把你房間準備好了……”江雨說到這,看了眼靠在林焱身上的顏舒冬,“冬冬的房間也都準備好了,我們什麼都準備好了,就等你回家了。”

等你回家……

晚上虞警長醒來后,林焱帶着冬冬還是上了江家的保姆車,江家房子在S市老城區的汀江家園,獨立的舊時別墅,裏面裝修比外面看起來要新,應該是這幾年翻新過的。

進了家,虞警長便掙開江岩扶着他的手,走到林焱跟前:“為了我都沒有吃飯吧,先吃飯好不好?”說完問顏舒冬,“是不是餓了,冬冬啊?”

“還好吧,你們家有什麼吃的啊?”顏舒冬開口。

江家都是愛吃辣的家庭,江家阿姨為了照顧林焱和小朋友口味,一半菜放了辣,一半菜不加辣,不過顏舒冬明顯都是愛吃辣的,讓林焱給他夾的都是辣菜。

“婉婉,你平常都吃喜歡吃什麼菜啊?”虞警長問道。

林焱搖搖頭:“沒什麼特別喜歡的。”

虞警長嘆了口氣:“先吃吧……飯後媽媽帶你去看看房間。”

林焱的房間在江岩的隔壁,顏舒冬的房間正對林焱房間,顏舒冬最近換家都換習慣了,所以來到江家也非常自然,可能是林焱在身邊,有媽的地方就有家,對江家的排斥感也慢慢消失了。

晚上冬冬睡着之後,林焱從房間出來,在外面看到了等着她的江家夫婦。

“累不累?”虞警長問林焱。

林焱看着這個說話都小心翼翼的女人,於心不忍:“進來說話吧。”

“對啊,母女兩個說說話吧,我這個大男人就不湊熱鬧了,不過虞女士,我必須要提醒你,女兒都回到家了,你要好好控制你的情緒知道嗎?晚上說一些開心的,讓清婉再難過了。”

說些開心的,但是又什麼開心的可以說,林焱在自己房間裏看到一張放在床頭的照片,應該是一張小孩的滿月照。

“那就是你啊……”虞警長拉着林焱在床沿坐下,然後想到什麼,站起來從另一房間拿出一本相冊,裏面全是一個小孩的照片。

“婉婉,這些都是你以前的照片,媽媽一直沒有丟,我想老天爺還是眷顧我的,所以又把你送回到了我的身邊。”虞警長說著說著又掉起了眼淚,林焱遞了些紙巾給她,虞警長邊哭邊笑地拉着林焱的手,“是媽媽不好,如果沒有那個人給的資料,媽媽可能這輩子都認不出你了。”

林焱望着虞警長,過了會,她開口:“那個人是誰啊?”

虞警長沉默。

這個答案是太容易想到了,能拿到她和江岩的頭髮驗DNA,這個人不是身邊的人是誰?

虞警長離去之後,林焱完全沒有睡意,過了會,手機響了,顏尋洲發來的短訊。

“小火,跟家裏人呆在一起的感覺,還好嗎?”

——

顏尋洲是在自家開的夜場給林焱打得發的短訊,走出包廂,外面吵吵鬧鬧很厲害。

他原本給林焱撥了電話,然後還沒有接通就將電話按斷,倚靠在金碧輝煌的長廊上,他一個字一個字地打起了字,然後給林焱發了這樣的短訊。

發完短訊,顏尋洲就盯着熒熒的手機屏幕發愣,過了會才回過神,對站在她身後的女人說:“你怎麼出來了?”

“他們灌我酒,我出來躲躲。”嚴珂笑眯眯道,頓了下,看着顏尋洲,“今天好幾個人跟我說,我可能要修成正果了……不過尋洲,我想知道你的答案……”

“我的答案你不是一直很清楚么?”顏尋洲望了一眼嚴珂,“另外早點回香港吧。”

嚴珂嘴角泛起了苦澀的笑容,像是在強掩心裏的失落,過了會,她說:“那我祝你和林姐幸福。”

“幸福……”顏尋洲嚼了一遍這兩個字,“現在祝福還太早了。”說完,他越過嚴珂回到了包廂,從兩個公主那裏拿回來西裝外套,正穿上要離去的時候章子湊上臉:“老大,別那麼早走啊,等會還有重點活動呢。”

“你們玩吧。”顏尋洲穿過長廊的時候撞上一位女經理,黑色漆皮高跟,小西裝配搭A字裙,撞上他的時候,女經理連忙道歉:“顏總,對不起……”

“沒事,下次注意點。”

顏尋洲抬眸看了眼女經理,突然想起林焱在C城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冒失模樣,卑躬屈膝地,沒有了最初的傲氣。

有時候,顏尋洲不得不承認,他最懷念林焱的地方是當初被他親手砍掉的傲氣。

顏尋洲走出外頭來到泊車位,打開車門的時候,神色微收,看了眼坐在裏面的女人,眉頭一皺:“出來。”

“顏尋洲,這就是你對待妻子的態度嗎?”

“是前妻。”顏尋洲強調說。

“哦,我差點忘了,我們已經離婚了。”張暮暮坐在副駕駛上,她穿着一件低胸的弔帶裙,顏尋洲稍稍低頭就可以看到她胸前的“洶湧”。

顏尋洲扯笑一聲:“那是因為你腦子不好用啊。”

張暮暮有點惱羞成怒:“顏尋洲,別以為我會怕你,你手頭的那點證據我是不會怕的,既然我現在敢回來,我就可以放心的告訴你,你想要替林焱整我,還先看看你自己有沒有那個能力。”

顏尋洲但笑不語,然後朝張暮暮揚了揚手上的手機,對上張暮暮蹙着的眉頭開口:“如果覺得之前的證據不夠,那剛剛的錄音呢?”

“你!”張暮暮握緊拳頭。

“不是不怕嗎?”顏尋洲輕嘲一聲,“所以別以為自己有幾個靠山就為所欲為,不過你還可以去求你的乾爹乾媽啊,你們張家我是不怕,不過張家後面的江家,我還是有點害怕的。”

張暮暮冷哼,過了會:“顏意駿現在哪兒?”

“以前還是駿駿,現在變成顏意駿了?”顏尋洲微微彎了下嘴角,“知道他不是你親生兒子立馬態度就變了?嘖嘖……”

張暮暮抬頭望着外頭的男人:“太可怕了,連自己親生兒子都下得了手,顏尋洲,你不怕有報應嗎?”

“親生兒子?我什麼時候跟你有過孩子了?”顏尋洲低頭掃了張暮暮一眼,“你以為你當時懷上的孩子是我的?真是好笑,張暮暮,女人光心狠是不夠的,還要有點腦子。”說完,顏尋洲一把將車裏張暮暮拉出來,女人的力氣再大也抵不過一個男人,何況顏尋洲這種練過的。

顏尋洲上了車關車門的時候,張暮暮雙手扣上他的車門:“顏尋洲,你會有報應的,即使不是報在你身上,也會報在你所愛之人身上,你會害怕嗎?還有你愛的人是誰?林焱,還是那個……嚴珂?”

顏尋洲不留情面地扳開張暮暮的手,合上車窗便將熟練的倒車出庫,待車駛入主道的時候了,耳邊再次繞起張暮暮的話:“即使不是報在你身上,也會報在你所愛之人身上,你害怕嗎……”

顏尋洲,你害怕嗎?

顏尋洲靜默地看着車,擱在車椅上的手機響個不停,他看了眼來電顯示的名字,按斷了吵個不停手機。

正在這時,後面有一輛車要超車,顏尋洲往右打方向盤,結果後面的車還是撞了上來,速度太快,顏尋洲的車被推出了好幾米。

——

第二天,林焱提出來要跟江岩去一趟醫院:“我想再確認一下。”

虞警長:“婉婉,你就是我的女兒。”

“這事太大,我覺得還是謹慎一點好。”林焱說,坐在一旁的顏舒冬贊同地點點頭,其實林焱的話他也是聽得半懂不懂,不過發言的時候就像一個小專家,“我覺得你們就是太隨便了,我找媽媽的時候想得可比你嚴肅多了,你們找女兒也太隨便了。”

江岩碰碰顏舒冬的頭:“真是有小鬼大啊。”

“你才人小!”顏舒冬不悅地掃了江岩一眼。

江岩突然發現自己根本不敢得罪這個小鬼,笑嘻嘻對林焱開口,“既然姐不相信,就再驗驗吧。”

“這都是小事。”江雨突然插話,和妻子對視了一眼說,“清婉,我和你媽媽昨天商量了下,下個月舉辦一個酒宴,你回到了江家,總要見見江家的一些親戚朋友的。”

林焱低下頭,默了會抬頭:“再說吧,目前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早飯後,顏舒冬被江岩帶上樓打遊戲,林焱開口:“我想要回我兒子的監護權。”

虞警長沉默了下:“這事我昨天也跟你爸爸商量了,冬冬的撫養權我們會幫你要。”

林焱突然覺得很好笑,抑制住自己翻騰的情緒:“謝謝。”

上午林焱就見了江家的律師,律師是一個帶眼睛的斯文男子,對林焱直言不諱:“現在打贏官司最困難的地方就是你有過坐牢經歷,另外這些年你兒子一直跟着父親生活這點也很麻煩,因為法律上有規定,子女隨哪方生活時間較長,法律會優先考慮,改變生活環境對子女健康成長明顯不利的。”

“我不聽這些,你告訴我你打贏官司的機會是幾成?”

“六成吧。”律師推了推眼鏡,“雖然你有不利因素,顏尋洲那邊不利因素也不少於你,首先他婚後又有另外的子女,加上他的身份地位敏感都是不利的,最重要的是,孩子自己也願意跟着你,如果在法庭上讓你孩子說一句討厭自己爸爸,爸爸對他並不好之類的話,對打贏官司的幫助很大。”

讓冬冬說一句討厭顏尋洲嗎?

林焱開不了口讓顏舒冬在法庭上說這樣的話。

林焱下午帶着冬冬辦公室,顏尋洲趴在小桌子上寫好林焱佈置好的作業,開口詢問林焱:“那個……我什麼時候可以去學校啊?”

林焱愧疚地碰了碰自己的額頭:“冬冬想去學校了嗎?”

顏舒冬瞅了瞅林焱一眼,老實回答:“其實你教得很不錯,比我老師講得都好,不過我就是有點想我的朋友們……”

林焱突然覺得自己有點自私:“明天好嗎?明天媽媽送你去學校。”

顏舒冬點了點頭。

晚上林焱沒有帶着顏舒冬回江家吃飯,而是去吃他念叨了好幾次的魚火鍋,冬冬吃魚的時候,林焱在一邊給他調配蘸料。

“你配的蘸料比爸爸好吃。”顏舒冬忽然冒了句。

林焱笑笑,心裏又想起了律師的話,真的要讓冬冬在法庭說顏尋洲的不好嗎?

冬冬平時是常說起顏尋洲的壞話,但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孩子性子隨了顏尋洲,有些話只是說說而已。

——

顏尋洲額頭掛了彩,輕傷,貼一張創口貼了事,白天章子跟連明打趣:“有沒有覺得老大對創口貼格外情有獨鍾。”

“正經點。”

然後章子正經地罵罵咧咧起來:“我還琢磨老大的車都有人敢超,結果那兔崽子是個酒駕!”

顏尋洲嫌煩,把兩人趕走,他現在還住在之前和林焱住在一起的房子,這裏的冰箱裏還有一些林焱留下的食物,顏尋洲搗鼓冰箱的時候,看到上次他打包過來的魚火鍋,他嫌棄地看了一眼,丟進了垃圾桶。

——

林焱陪兒子吃魚的時候,江岩打了好幾個電話過來,等她吃好出來,江岩已經笑眯眯從外面進來了,大咧咧地在顏舒冬身邊坐下:“姐,你不要嫌我煩,我是真感謝老天把你送回來的。”

“沒有的事。”林焱解釋了句,“吃過了沒?”

“吃了,在家裏吃飯了過來的,剛剛爸媽都等你吃飯呢。”江岩看着林焱,“我覺得很多事情都需要慢慢習慣的。”

林焱抿抿唇:“也許吧,都這歲數了才發現自己還有一個家,是有點不習慣。”

“我會幫你習慣的。”江岩說得很有保證。

顏舒冬不經意哼了下:“閑人多操心!”

江岩咳嗽了兩聲:“我是你舅舅啊。”

顏舒冬扭了下脖子,無視江岩的話。

林焱回到江家的時候,裏面多了一個客人,是李唐,她進來的時候,李唐站起來看向她:“林焱。”

林焱點了下頭:“李隊好。”

“我覺得要早點把婉婉名字改回來,林木怕火,何況是三火焱。”江雨開口道,然後對江岩示意了下,然後江岩就笑哈哈地把顏舒冬帶上樓了。

“我們再去玩一盤吧。”江岩對顏舒冬說。

“你不知道跟你玩很沒有意思嗎?”

“臭小子,有本事贏了我啊……”

……

顏舒冬上樓后,江雨開口:“婉婉,爸爸媽媽想給你一個新身份,你覺得怎麼樣?”

林焱低下頭:“我的事讓江家丟臉了?”

“不是,不是……婉婉,你別這樣想。”虞警長着急地解釋起來,“你沒有讓我們丟臉,丟臉的是爸爸媽媽,我們只想給你一個新的人生,你還很年輕,你完全可以開始新的人生……”

“你們可以輕易給我換上檔案,抹掉我不光彩的過去,不過我想要的不是這樣虛假的東西,如果你們真的為了我好,我要翻案,當年的洗錢案與我沒有任何關係,我需要的不是你們安排給我的新人生,而是你們的信任,相信我是清白的,我沒有做任何違法的事情,我進去是當年有人陷害我。”

林焱說話的時候,江家人都沉默了,倒是李唐開口了:“剛剛我和你爸媽也在商量這件事,當年的案子翻案是有困難的,因為事情過去很多年了,證據收集非常困難,當年跟你共事的另的一個嫌疑人也已經出了國,目前要找到她也非常困難。”

林焱對李唐的話沉默以對,而李唐此時就像一個中間人,她和江家的中間人,頓了下說:“如果你想翻案,那我們現在就先開始走法律程序。”

林焱噙着淡笑,可能這些年經歷了太多,對這份突而其來的親情她並沒有太多的感觸,甚至本身也沒有抱太大的期望和信任,所以目前她也沒有問當年的事是不是真的很張暮暮有關,她的親生母親是不是真的知道當年的事。

這個世界上連最真摯的誓言都有假,像這種沒有朝夕相處過的親情,又怎麼會有平白無故的信任,她暫時也沒有必要傻乎乎地掏心掏肺地抱怨這些年自己有多委屈多苦。

“謝謝,那就拜託你們了。”

“小焱,你不需要這樣……”李唐說到一半停下來,然後對虞警長:“老師,我等會還有事,先走了。”

“好,你先去忙自己的事吧。”虞警長站起來送李唐,邊走邊說,“我們婉婉的事之後還要多麻煩你。”

“老師,你客氣了。”李唐走到大門的時候回頭看了眼林焱,對虞警長說,“過幾天我母親回國,想請你們一家人吃個飯。”

“你母親回來了啊。”虞警長親切地開口,“大家好久沒見面了,是要一起吃吃飯聊聊天,不過既然是接風宴,按理我們家請客。”

“行,下回再我請你……和婉婉。”

——

第二天,林焱開始送顏舒冬去上學,去學校的路上,顏舒冬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拉着她的手:“我不會跟爸爸走的。”

林焱蹲xia身子:“冬冬,媽媽只有你了。”

“沒有啊,你還有他們。”顏舒冬最近也挺怕自己媽媽會被搶走,鼓着小臉說,“你昨天都沒有跟我怎麼說話。”

“那是因為……你這小子!”林焱捧着舒冬的臉親了親,校園路兩邊人來人往,顏舒冬略微窘迫地推了推林焱,“你別這樣,人太多了……”

林焱哈哈大笑,捏捏兒子的臉:“放學媽媽就來接你。”

顏舒冬輕輕點了下頭,然後催促林焱可以走了:“傍晚見。”

林焱今天事情很多,首先要跟江岩去醫院檢DNA,下午約了徐家倫結算上個月的加工費,晚上還要以嘉賓身份參加大學城的選秀總賽。

林焱是做着江岩的車去醫院,一路上江岩掛上了不少電話,林焱問:“怎麼不見?”

江岩忘了林焱一眼:“我被劈腿了……”

林焱輕咳一聲:“就是上次那個……何沁沁?”

“嗯哪。”江岩點了下頭,臉上的神色很符合被劈腿后該有的樣子,生氣多於傷心。

“她要為音樂獻身,我就祝福她前程萬里。”江岩說得咬牙切齒,頓了頓,“姐,我是真感覺沒面子,我跟她求了不下十次婚,她每次都找各種理由拒絕我,我之前一直覺得她是一個自尊自愛的女孩……結果呢?”

林焱沒有什麼意見發表,一路聽着江岩說他的愛情史,快要到醫院的時候,江岩突然問了她一個問題:“姐,你愛過那個男人嗎?”

林焱坐在車裏就可以感覺到外面的陽光有點強烈,有一瞬間她害怕下車,她看了看醫院大門進出的人流,回答江岩的問題:“如果沒有愛過,就沒有冬冬了。”

江岩有感地點了下頭:“姐,你也別說我渣,其實我對沁沁也早沒有感情了,我跟她求婚那麼多次,只是捨不得當初在一起那麼多年,現在一刀兩斷分手,我心裏還鬆了一口氣,只是可惜了一些美好的回憶了。”

林焱扯笑:“不要那麼相信回憶,因為裏面的那個人,不一定你像你想的那麼愛你。”

醫院有虞警長安排的人出來接待,林焱從檢驗室出來的時候,來到住院部的後面的花園,現在正是奼紫嫣紅的花開時節,林焱在石子鋪成坐了下,抬頭就看到從住院部出來的顏尋洲。

視線兩兩相對,四周靜寂,目光平靜地接觸了兩秒,然後各自移開。

顏尋洲來醫院是做一個具體的身體檢查,章子和連明陪她一塊過來,他從醫院出來時候突然想起一件事,問身後的人:“最近有人開我和嚴珂的玩笑?”

“有這事嗎?老大”

“沒有就算了。”顏尋洲說,走出醫院的時候終歸有點不放心那個女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醫院,對連明說,“你回去看看她去醫院做什麼?”

“行。”

顏尋洲坐進車裏的時候,眼前一下就浮現起林焱剛剛的模樣,明凈、平靜……跟昨晚夢裏的樣子一模一樣,他這麼多年,他一直不敢承認一件事,他一直是想着她的。

——

徐家倫下午見林焱的時候連續講了好幾個笑話,逗得林焱連連大笑,然後徐家倫笑眯眯看着林焱:“聽說你找到親人了,恭喜你。”

林焱收了收笑容:“你聽誰說的。”

“我是你最忠實的追求者,總有辦法第一消息聽說你所有的事。”徐家倫語氣輕鬆,然後頓了下,“聽說你要打官司?”

林焱:“趙堯,你的這些消息到底是哪兒來的?”

徐家倫整個人向前傾,對上林焱的眼睛:“江岩覺得我當他姐夫挺好的。”

原來是江岩這個大嘴巴,林焱揉揉額頭。

——

林焱晚上參加大學城選秀比賽的時候帶上了顏舒冬,作為未來帥哥,顏舒冬的目光又毒又辣,對女人的審美觀已經自己的標準。

“這個肯定不行,我都看不到她眼睛長在哪裏……”

“媽媽,為什麼她那麼黑都可以參加比賽,難道這次是評選誰更黑?”

“這個人的臉比我的足球還圓……”

“哇,這個太嚇唬小朋友了,媽媽,我被嚇壞了怎麼辦!”

“顏舒冬!”林焱忍不住轉頭看向兩腿懸挂在空中,坐在椅子上夠不着地面的顏舒冬,“有禮貌點。”

“我又沒有說髒話。”顏舒冬撇了撇嘴,然後從椅子上跳下來,“我要去尿尿……”

“去吧……”

五分之後,顏舒冬沒有回來。

十分鐘,依舊沒有回來。

林焱從座位上站起來,不好的預感像黑雲一樣壓在她的胸口,慌張地跑到廁所,她在廁所門口叫冬冬的名字,但是沒有回應他的聲音,突然什麼都不顧的闖進了男廁所。

她進門的時候男廁所正擠滿了人,校花評選,學校的活動中心擠滿了男學生,男廁所也是人滿為患。

林焱的突然闖入,拉褲子的拉褲子,轉身的轉身,還有兩個當場收回了尿,表情都十分無措,不知道是逃避一下,還是勇敢面對。

林焱依次地拍着男廁所的每扇小門,不停叫着“冬冬”的名字,過了會,一個紅着臉的清秀大男孩走到林焱面前:“那個……你是找我嗎?”

“……”

“我叫杜錫東……”

林焱當場哭出了聲。

大男孩急了:“你找我什麼事啊,別哭啊……”

林焱沒有理會大男孩的話,掏出手機給顏尋洲撥了號,顏尋洲很快接聽了電話。

“顏尋洲,你偷走了冬冬是不是……”

“林焱,連兒子都管不住的人是沒有資格爭取他的。”顏尋洲在電話里這樣說,過了會,他開口,“你在哪裏。”

男廁所靜寂無聲,顏尋洲的聲音隱隱從林焱手機里傳來,站在林焱身邊的大男孩好心地替林焱回答:“她在醫科大學二院的學校活動中心。”

“你是誰?”

“我是東東啊……”大男孩回答顏尋洲的話。

林焱匆匆走出男廁所,她聯繫了學校的管理人,請求他暫時封鎖學校出口,學校管理人不批准,然後她給江家人打了電話,然後學校才給江家的面子。

之後林焱查看活動中心監控,顏舒冬被一個平頭青年帶走了,接着她又讓人調出所有校門監控,正心急如焚等到的時候,顏尋洲過來了。

顏尋洲穿着一件黑色的襯衫,整個人氣勢洶洶並且滿身戾氣,從走進監控室就給人一種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感覺,他上前一把拉起面色蒼白的林焱:“你跟我來吧。”

作者有話要說:實在對不起,這個星期太忙了,這個周末要各種培訓,加上《挑肥揀瘦》的定稿修改,加上工作檢查,加上家裏的一些事情,越忙越做不好,然後心越亂~~

所以奪子隔日更一個星期~等不及的童鞋可以先養肥~一個星期後恢復日更~對不住了!

林焱的手腕穩穩地被顏尋洲握住,然後整個人被牽着往外走,校園警衛室外面都是人,校園門口,晚上八點多正是人流量最大的時候,不過進進出出都是在校的大學生。

到底是誰帶走了冬冬?林焱渾身發抖,然後她一把揮開顏尋洲的手:“到底是不是你?”

“你以為我現在是專門過來陪你演戲的?”顏尋洲面無表情地開口,然後將林焱扔進校門口的一輛黑色越野車裏。

坐駕駛座上開車的是章子,顏尋洲上了車后,章子便開始彙報:“已經追蹤到了,他們的車是白色的北京現代,車牌後面三位數是192,此時正往西川路開去了。”

西川路過去就是海口了,林焱行兇片看得並不是很多,但是此時腦子裏全是不好的畫面,她顫抖着手從包里掏出手機,要撥號。

“做什麼?”顏尋洲側過頭。

“報警……”林焱說。

顏尋洲一把拍掉林焱手上的手機,手機掉落車上的厚地毯上並沒有多大的聲響,林焱抬頭看着顏尋洲。

“林焱,你給我安分點,如果這個時候你還相信那些所謂的警察,就立馬給我下車!”顏尋洲說得極慢,林焱滿眼全是眼淚,總是出了事之後才知道自己有多無能,多渺小,多沒有腦子。

“大哥,別對嫂子發火啊,嫂子不也是急嘛……”章子適時插話,對林焱說,“那個……嫂子別擔心啊,剛剛已經派人跟蹤他們了,冬冬會沒事的……至於報警,走程序都要好幾個小時,而且整件事具體是誰策劃的沒有弄清楚,太早報警可能還……”

“章子,你話多了。”顏尋洲打斷章子的話,章子腳踩了兩次油門,不怕死繼續道,“我不是怕嫂子誤會嗎?”

誤會,顏尋洲轉頭看向窗外,還真是高抬了誤會這個詞,誤會只會發生兩個親近人的身上,至於他和她,是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

顏尋洲的車在中山大廈的停車場停了下來,下車的時候他看了眼車內的女人,拉了她一把:“你跟來吧。”

林焱跟着顏尋洲下車,上了中山大廈的十七樓,十七樓是一處廢舊掉的寫字樓,章子打開燈,然後找了兩把椅子給顏尋洲,然後搬來瞭望遠鏡,一邊調距一邊對顏尋洲道:“大哥,我感覺這這次綁架冬冬的是新手。”

“看看王沛在不在那裏。”顏尋洲說出了一個名。

“那個沒腦子的王沛?”章子念了一下這個名字,“大哥,你是不是覺得這事跟張暮暮有關?”

顏尋洲沒有回答章子這個問題,而是看向身邊這個焦躁不安的女人,開口問:“你今天出門有沒有其他不一樣的?”

林焱搖頭,頓了下:“沒有。“

顏尋洲輕輕哼了一聲,然後說道:“這次冬冬回來后我會帶走他。”

林焱只是抬眸看着顏尋洲,不過什麼話也沒有說,正這時,顏尋洲手機響了,他按了接聽鍵,裏面便傳來顏舒冬的聲音:“王八蛋,狗崽子,下三濫,臭流氓,老烏龜……”

是冬冬的聲音,林焱捂着嘴快哭出來,顏尋洲狠狠瞪了她一眼,對裏面的人說:“王沛,你綁架我兒子做什麼?”

顏尋洲跟着王沛交談起來,整個過程顏尋洲時不時說起張暮暮。

“王沛啊,我知道你想給張家當女婿,所以我趕緊給你騰位了,你這是恩將仇報嗎?”

“……”

顏尋洲接聽電話的時候,林焱是目不轉睛地盯着顏尋洲,隱隱約約聽到裏面傳來的說話聲,時不時還飄過幾道冬冬不屈的咒罵聲……

然後顏尋洲像是看穿了林焱的想法,將手機音量打開,林焱聽得更仔細,當從裏面聽到“啪”的一聲時,一顆心狠狠被揪了一下,彷彿胸口血管迸裂血漿竄出,耳邊一片嗡嗡聲,腦海里全是空白,她猛地站起來,然後顏尋洲拉住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安靜下來。

“你兒子啊……”顏尋洲繼續講着電話,語氣頗嘲諷,“對,你兒子的確在我手裏,你看對你多好,還給你留了一個種。”

“……”

顏尋洲掛上手機的時候,林焱終於哭出來,聲音嘶啞:“顏尋洲,幫我把冬冬要回來好不好,好不好……”

顏尋洲只是冷冷的看着她,過了會,林焱包里的手機也響了,來電顯示是李唐。

“讓他帶着人去南唐路守着。”顏尋洲對林焱說,觸到林焱的眼睛時,又加了句,“如果你想兒子立馬就出事,你盡可以讓李唐帶着大批警察過來,對了,我忘了你們江家可是警察世家……”

林焱跟李唐打完電話,顏尋洲便走了出去,她和章子都跟了過去,然後顏尋洲停下腳步,對章子說:“你留這裏吧。”

林焱繼續跟着顏尋洲。

顏尋洲蹙眉,對章子說:“把她看好。”

林焱晚上出門的時候特意打扮了一番,裸色高跟鞋、連衣裙、高高挽起的頭髮……但是此時,她所有的妝扮都成了累贅。

她自知跟着顏尋洲也幫不上忙,只是恨不得第一時間看到冬冬能平安無事。

顏尋洲將視線轉移到林焱身上,稍稍放軟了語氣:“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后我就帶着冬冬過來,這半個小時你只需要呆在這裏不要走開,知道嗎?”

林焱看着顏尋洲。

“你聽不人懂話了?”

林焱點了下頭。

顏尋洲轉身離去。

顏尋洲離去之後,章子的話就多了,一方面他也是想消除林焱的緊張,一方面的確是天生八婆,明明是一個長相俊秀白皙的大男孩,說起話來是絮絮叨叨不停歇的。

“嫂子,江家真沒有一個好東西,早點從那裏搬出來吧……”

“謝謝提醒。”

“不用謝啊,我也是為大哥好嘛……”章子笑容親切,一副跟林焱掏心掏肺的樣子,“其實你跟着大哥是最好的,大哥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啊,很多事情心裏都是有你的,而且你和他也有冬冬,兩個人一起對孩子好。”

林焱什麼也沒響。

很多事外人看起來覺得是瞎折騰,因那為沒有誰可以真的替誰感同身受,一段感情早已經分道揚鑣,又怎麼再續前緣。

章子想了想:“嫂子,當年的事大哥現在後悔着,但是當年他不是不救,是沒辦法救……”

“行,我知道了。”林焱打斷章子的話,她心裏想着冬冬的事,不管章子說什麼她耳里都是聒噪之音。

章子瞅了林焱一眼:“你真明白了?”

林焱嫌煩,走到另一個辦公間,這裏應該是主管辦公室,辦公間後面的書柜上放着各種文件夾。

“這是大哥以前的公司,嫂子忘了?”

“沒忘。”林焱說。

“前陣子大哥想把這裏打掃出來給你開公司用,不過後來大哥大概知道你不會要吧,讓人整理了一半又趕走了他們……”

林焱轉頭看着章子:“你是他的肚子裏的蛔蟲?”

章子不理會林焱輕嘲的話,靠牆上咧嘴笑:“我是他小弟啊,小弟知道不,就是最忠實的跟班。”

林焱轉回頭,就這時,章子袋子裏的手機響了,他拿出手機看了眼,興奮地對林焱說:“嫂子,下去吧,冬冬已經回來了。”

——

林焱跟着章子來到中山大廈的地下停車場,視線正四處尋找的時候,一道響亮的口哨耳邊響起。

熟悉的口哨聲,林焱猛地轉過身,顏舒冬正趴車窗上對她吹口哨,得意洋洋的小模樣讓林焱看了有落淚的衝動。

林焱上車的時候,顏舒冬正對顏尋洲說:“剛剛我的口哨是不是吹得比你響了啊!”

“你剛剛吹口哨了嗎?”顏尋洲開口道。

顏舒冬氣鼓鼓地雙手交叉抱胸,然後看到林焱的時候,把臉湊到她跟前,“媽媽,那些壞蛋打了我一巴掌……”

林焱看着冬冬臉上的手掌印,眼淚奪眶而出。顏舒冬有點後悔對林焱賣萌了,恢復小老虎本色,握了握拳頭:“等老子長大了,非剝了他們的皮不可!”

林焱將兒子抱懷裏,吹了吹他被颳了一巴掌的臉:“疼不疼啊?”

“有點疼。”顏舒冬瞅着林焱,點了點頭,神氣地說,“不過剛剛爸爸已經把打我的那個人打成了豬頭樣,可好玩了。”

林焱並不想兒子以後跟顏尋洲這樣暴力,擦了擦眼淚,啞着聲音說:“回去后媽媽給你擦點葯就不疼了。”

顏舒冬在林焱的懷裏翻了個身,然後被林焱緊緊抱懷裏。

“冬冬,對不起……”過了會,林焱對懷裏的兒子說。

顏舒冬眨巴眼睛:“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啊,是我不聽話跑開的……”

林焱忍不住流淚,顏舒冬伸手給林焱擦了擦眼淚:“你真是太會哭了,剛剛他們打我都沒有哭哩。”

“那是冬冬比媽媽要勇敢啊……”林焱摸摸冬冬的臉、發、眉毛……像是怎麼也摸不夠似的。

“冬冬,當時為什麼要跟壞人走……”林焱問。

“這個……”顏舒冬不知道怎麼說。

“是迷*葯。”顏尋洲開口,“他們對冬冬用了迷*葯。”

林焱立馬對顏尋洲說:“先去醫院好嗎?”

顏尋洲是清楚那種迷*葯的,迷*葯作用過去對身體是沒有任何副作用,不過顏尋洲還是配合地把車開到了醫院。大晚上還專門讓兩個專家過來給顏舒冬做全面的身體檢查。

林焱坐在醫院的休息室等結果的時候,顏舒冬熬不住睡意趴在林焱的腿上睡著了,林焱也有點累,右手摸着冬冬的耳垂時,江家人過來了。

顏尋洲在江家人進來的時候離去,離開前只留了一句話:“明天我會派人接走冬冬。”

之後顏尋洲沒有和江家任何人打招呼就走了,倒是江雨叫了他一聲,不過顏尋洲並沒有回應。

江岩從林焱懷裏接過熟睡的顏舒冬,林焱輕聲說了句:“謝謝。”

江岩對林焱扯扯嘴:“姐,我們回家再說。”

——

林焱回到江家的時候,李唐已經在裏面等了,林焱看了他一眼,然後讓江岩抱着顏舒冬上樓睡覺,自己也跟着上了樓。

顏舒冬其實早醒了,待江岩離去后,拉上林焱的手:“媽媽,等下。”

“你沒睡着啊?”林焱坐在床邊看著兒子。

顏舒冬輕輕“嗯”了一聲。

林焱摸摸兒子的額頭:“今天怕嗎?”

顏舒冬搖搖頭:“不怕,因為相信爸爸回來救我的……當然還有媽媽……”

每個爸爸都是孩子眼裏的英雄,林焱以為顏尋洲不是,其實他一直是,倒是她,懦弱無能得令自己厭惡。

顏舒冬睡着時候,林焱給他掖了掖被子後下樓。

李唐是過來說情況的,他的人在南唐路抓住了王沛,當時顏尋洲是算準了王沛會從那條道上離開。

李唐說完,虞警長開口:“這事好好查查,不過王沛這名字聽着有點耳熟。”

李唐看了林焱一眼:“王沛是張暮暮的大學同學,曾經追求過她。”

“哦。”虞警長面色微微尷尬,“小唐,總之好好查吧。”

“張暮暮嗎?”林焱適時抬眼,口氣淡淡,一句話輕飄飄出來,“李隊,我倒是想起一件事,當年跟我同行的同事跟張暮暮是認識的。”

李唐回去的時候,林焱出門送他,江家路旁種植的梧桐樹,初夏的深夜,有知了時不時上面吵鬧着。

林焱走在李唐身邊,李唐雙手插袋,頓了下:“……婉婉,你當年的同事是張暮暮的朋友,怎麼沒有聽你說過。”

“我也是突然想起的。”林焱說,停下來,“就送到這裏吧,李隊,再見。”

“叫我李大哥吧。”

路旁的路燈將李唐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林焱的視線從地上抬起來,“李大哥。”

李唐笑笑:“回去休息吧。”

晚上林焱睡在顏舒冬的房間裏,顏舒冬在她上床的時候又醒過來,抱着林焱的腰嘀咕起來:“雖說男女授受不親,但是媽媽和兒子應該沒什麼關係吧……”說完,困意上來,又閉上了眼睛。

林焱關上房間的燈,腦子想着李唐的話,那話她是沒有對他說過,因為這話也是她今天從章子的嘴巴聽來的,她之前並不知道張暮暮跟她的同事有什麼關係。

之前,有些事她可以不再計較,但是現在她不能容許有人再傷害冬冬。

顏尋洲說要接走冬冬,他說到做到,第二天林焱送完冬冬去學校,就接到了顏尋洲的電話。

顏尋洲打電話來是專門通知她傍晚不用去接冬冬放學了。

林焱這一次沒有跟顏尋洲理論,更沒有對罵,說了句“知道了”便掛上了手機。

不過有些事變成了習慣,就不容易忘記,傍晚林焱還是去了一趟學校,沒有接到冬冬后,林焱一個人走到公車牌站,看着來來往往都是牽小孩走過的家長,林焱無力地在公車長椅上坐下。

——

林焱回到江家的時候,整個人都變了,不再是無力、消極、憔悴,虞警長在廚房親自切水果的時候,她走進去一塊兒幫忙:“我來幫您。”

虞警長擦了擦手:“我買了冬冬愛吃的芒果,他呢?”

“被他爸爸暫時接走了。”林焱拿了一小塊芒果吃了起來,對虞警長說,“昨晚冬冬說有點想他爸爸了,所以就讓他跟爸爸住幾天。”

“哦,這樣啊。”虞警長看着林焱,母女倆的眉目和嘴巴都極其相似的,之前不相識的沒注意,現在相認了,只會越看越像。

晚飯過後,虞警長來找林焱,“婉婉,你跟孩子的爸爸?”

“我們以前是初戀。”林焱笑眯眯地說,看着突然成為自己母親的女人,“後來我莫名其妙進了監獄,他就跟張暮暮結婚了。”

虞警長轉頭嘆嘆氣,過了會開口:“婉婉……”

“媽,有些話直說吧。”

虞警長遲疑了下,“你先休息吧,當年的事媽媽會給為你討回清白的。”

“謝謝媽媽。”林焱抱上虞警長的腰,頓了下,“媽媽,江家跟顏家之前認識嗎?”

“你怎麼那麼問。”虞警長在享受這份突如其來的親情,揉揉林焱的頭髮,“顏家是道鎮吧,我們江家的祖籍G市,扯不上關係的。”

“是嗎?”

“婉婉,媽媽不騙你。”林焱點點頭。

——

李唐約林焱看電影,一身休閑出現在江家大廳,林焱上樓洗了個澡換了衣服下來。

上了車,李唐看了眼林焱漂亮的妝容,笑着說:“這是我第二次跟人看電影。”

“第一次是誰?”

“猜。”

“媽?”

“不是。”李唐微微扯了個笑,“是你。”

林焱真的驚訝了:“我想我肯定失憶過。”

“你很小的時候。”李唐追溯起了往事,“很小的時候,當時大院裏組織看電影,我抱着你看過一場。”

林焱失笑:“想不到我跟你還有這樣的往事。”

李唐也笑。

電影院最近大片不少,林焱是真的好幾年沒有看電影,貌似距離上次看電影還是跟顏尋洲一起的。

李唐問林焱想看什麼電影,林焱看了看大廳里掛着的電影廣告牌,選了一部歷史劇,李唐點頭買了票。

林焱上學時期歷史是學得最好的一門,因為喜歡看書,她所接觸到歷史知識不全是正史,還有各種野史和杜撰。

電影比她想得還要無聊,林焱上了一趟洗手間,從裏面出來便看到靠在盥洗室外面的顏尋洲。

“約會?”顏尋洲問。

林焱甩了下剛洗過的手:“對啊。”

“冬冬也在裏面,要不要去看看他。”顏尋洲指了指對面的一個VIP單間影院。

林焱將信將疑地跟着顏尋洲來到單間,走進去才發現裏面哪有冬冬。

林焱掉頭要走,顏尋洲便將她抱起來抵在牆面上,分開她的腿桎梏在自己的腰間。

顏尋洲有個地方鼓鼓的,被迫分開大腿的林焱很清楚地察覺到那裏。

“小火,還記得那次嗎?”顏尋洲咬着林焱的耳朵,吐着熱氣說。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幾天隔日,但是更新字數還是挺多的~大家能別拋棄還是別拋棄我~不然太傷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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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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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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