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三章 雨雪霏霏
大日早已落山,明月卻未升起,黑暗吞噬了整片天地。
風暴已經慢慢逝去,蒼茫的大漠寂靜而遼曠,只有大戰留下的一道道深溝巨壑如巨大猙獰的傷口一般呈現在世間,在慢慢訴說著之前這裏發生過一場驚天大戰。
夜晚的西漠寒冷凄清,瑟瑟的寒風不住呼號着卷過沙丘,捲起丘上黃沙填向遠方的深溝。
在慢慢狂沙之中,一道身影低頭單膝跪在地上,胸前兩個大洞正不住汩汩往外滲着鮮血,看着異常的慘烈。
“為什麼?”
人影緩緩抬起頭來,被散亂開的黑髮遮掩而住的面龐逐漸顯露出來,這人赫然就是南驚雲。
先是被沐易棍頭上突現的利刃貫胸而過,后又被噬魂珠凌厲地穿透,南驚雲修為固然深不可測,但受此致命兩擊,還是瞬間重傷倒地不起了。
而站在南驚雲身前的卻是噬魂獸那頭大凶,此刻這頭大凶臉色同樣慘白一片,左邊胸腔向內深深地凹陷了下去,幾乎緊貼在了後背之上。
這頭大凶固然僥倖不死,但挨了沐易驚天一拳,也同樣受了重傷。
“你們人族有句古言,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本座深以為然,既能坐享漁翁之利,又何必勞心費力,多費手腳?”噬魂獸淡淡道。
“為什麼?”然而,南驚雲依舊如此問道。
聞言,噬魂獸不覺猛咳出幾大口淤血,然後眼神驀地一寒,抬頭獰笑道:“吞天既死,怎能留你活在世上?”
與此同時,噬魂珠突然從虛空中閃現化作一道細不可見的黑線,於電光石火間沒向了南驚雲的後腦勺。
轟!
虛空陡然炸裂,一道漆黑的裂縫顯現在南驚雲身後,將飛來的噬魂珠吞噬入內,而南驚雲冷冷地瞥了一眼大吃一驚的噬魂獸,向後退去。
而當南驚雲的身形沒入漆黑裂縫之後,裂縫陡然消弭於無形中,彷彿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一般。
“偷天換日,還是大意了。”
收回噬魂珠,噬魂獸望着空寂的夜空嘆息道。
相比於噬魂獸這頭活了數萬年的老怪物,沐易與南驚雲還是嫩了點,這頭老奸巨猾的凶獸一直都在隱藏自己的實力,讓他們互相拼殺,而待到他們兩敗俱傷之際,噬魂獸卻突施辣手,以雷霆萬鈞之勢轟殺二人。
姜還是老的辣,活得久了,就是一頭豬都能成精。
“噬魂,你殺了他,我要你死。”
就在噬魂獸準備離開這片凄冷的沙漠之時,西南天際陡然傳來一道清冷憤怒的聲音,響天徹地,轟然炸響在噬魂獸耳邊。
那一瞬,噬魂獸驚恐欲絕,面若死灰,想要立刻轉身遁入虛空,但他卻發現自己身形定在虛空動都無法動一下,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一道雪白的匹練穿越天際射向他的眉心。
“魔皇息怒!魔皇三思!”
卻在此時,又一道低沉的聲音跨越虛空,從東北方向傳來,震動天地不住嗡嗡作響。
啪!
雪白匹練急劇顫動了一下,最後略一轉方向狠狠地抽在了噬魂獸身上。
一抽之下,噬魂獸沒有任何反抗之力,嘴裏噴着鮮血,直接被抽飛,不知沒向了何處。
“滾!”
“都滾!”
憤怒的聲音響徹天地,剛剛陷入寂靜的無邊沙海之上重又掀起滔天颶風,漫漫夜空之下,整個西漠幾乎都陷入了混亂與飛揚的狂沙之中。
南方天際之上一道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人影在那道怒吼聲過後,臉色忽地大變,然後整個人如遭雷擊,身形翻滾着直接橫飛向天外。
黃沙一直在呼嘯着,天地也越來越暗,一道纖細的身影攜着遮天蓋地的宏大氣息久久遊盪在冰冷的沙海中。
“我來遲了,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你……你在哪裏……”
嘴裏不住喃喃呼喚自責着,晶瑩的淚珠止不住地從頰上滑落,滴落到混濁的沙土中。
源自心底久久地呼喚,可最終回應的卻是天地大漠的冰冷與沉默,生死不知,天地之大,何處可尋?可即便只有一絲找回的希望,即使是踏遍這片沙海的每一個角落又有何妨?
發生在西漠中驚世大戰結束后的那一晚,整個西漠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沒有月光,也沒有星光,有的只是無儘是死氣與冰寒。
那一晚整個西漠都颳起了連天的沙塵風暴,沙暴一直持續到第二日,直到午後才緩緩平息下去,沙暴雖停,但籠在高空之上的風沙卻未散去。
整整一天,日光都沒有重臨這片荒蕪生機的沙海,從早到晚,天地一直都是黃蒙蒙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
然後在第二日傍晚時分,離都與岐都之間廣闊無際的沙漠中突然開始下起了血雨,細雨紛紛,綿如牛毛,卻呈現出淡淡的血色,如天泣血淚,說不出的詭異恐怖。
血雨下了整整一晚,一直到第三日太陽逐漸升起,重臨這片大地才慢慢停下,那一晚有在西漠中的人族許多士兵事後曾說半夜時分,整個天地間似乎都響起了凄厲的哀鳴聲,伴隨着血雨,讓許多人驚悚不已。
幸而血雨只持續了一晚上,到的第三日日間,整個西漠又彷彿恢復了往日的炎熱與靜謐,雖然大戰的痕迹依舊沒有被抹去,但至少這片天地又重歸安寧了。
可是到了第三日傍晚,西漠上空卻又突然飄落下了薄薄的雪花,常年都難得下一場雨的這片荒漠竟然先是降下血雨,后又降下雪花,發生這樣的事,西境一些人族軍隊莫名覺得事情有些詭異。
事出反常必有妖,但沒人能說清西漠為何會發生如此異變,而西境的一些百姓則覺得這是天降橫禍的前兆,幾個月來,兩族大戰,西漠之中死了太多生靈,這是老天要降下大禍懲戒世人了。
是不是天降橫禍,同樣沒有人知道,不過從西漠上空飄落而下的雪花似乎並沒有什麼異常,非是血色,一如這些年北境降下的那樣瑩白的雪花,落地即融,緩緩浸潤到沙海之下。
此後幾日,西漠大地時而下雪,時而下雨,有時甚至雨夾着雪下,最後幾日,這片原本炎熱的沙海竟是變得有些凄冷,甚至於無際的沙漠之上都覆了一層薄薄的積雪,無法融化。
隨後幾日,雨雪瀰漫至整個西境,然後跨越太行山向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