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86_86346大一的下學期很短暫,五個月晃眼就過,榮光大學開始放暑假了。

假期之前的期末考,肖芊芹依舊以幾分的差距超過全系排名第二的厲風,衛冕狀元,並且又得到了一筆豐厚的獎學金。

肖芊芹欣喜地用自己的獎學金買了火車票,終於有機會回鄉下看看爺爺奶奶了。

奶奶年紀大了,近來身體一年不如一年,腿腳不方便,前些天不慎滑了一跤,傷了腰,在床上躺了好多天都無法下地走路。

肖芊芹回到家,站在門前,看到奶奶蒼老的面容時,鼻尖一酸,眼淚情不自禁就掉出來了。

往事一幕幕湧進腦海裏頭,小時候家裏窮,吃不起肉,那天爺爺捉了一隻麻雀,烤着吃可香了,肖芊芹那時候還不懂得感恩和分享,自己一個人吃得津津有味,也沒顧着爺爺奶奶,兩個老人在旁邊看得直流口水,但誰也沒開口說要吃一口。

肖芊芹的童年就是在爺爺奶奶的庇護中成長的,不過肖芊芹還是更黏奶奶些,小時候她每次摔跤了,就趴在地上不肯起來,別的大人來扶都沒用,必須奶奶來扶。

村裡每年都有很多小孩被偷走,肖芊芹還不會走路的時候,奶奶每每下地幹活時就將她背在身後,形影不離。等肖芊芹會走路了,奶奶就拿根繩子系在她腰上,奶奶到哪她就跟到哪。後來肖芊芹長大了,終於可以把她幹活了。

記憶里奶奶一直是年輕和藹的,不知不覺中她已經隨着歲月的流逝變得蒼老,一年沒見才猛然發覺她早就白了頭髮,佝僂了腰板。

肖芊芹心中酸澀堵塞。

許久未見,兩個老人對她也挂念得緊。

奶奶笑得眉眼彎成月牙,朝她招招手說:“來,乖孫,扶奶奶一下。”

肖芊芹忙抹抹眼淚,朝床邊走過去。

奶奶身體不適,卻執意讓肖芊芹扶她下地走走。整天躺在這不見光的屋子裏都快悶出病了,得出去散散心。

肖芊芹以前並不覺得家裏的土房子有什麼簡陋的,或許是見慣了城裏的房子,現在倒覺得這坑坑窪窪的地確實多有不便,要不然奶奶也不會摔跤了。

肖爸肖媽也曾多次提過要將爺爺奶奶接到城裏住,兩位老人卻死活不願意去享那個福,說要是他們走了,家裏的地誰來種,家裏的豬啊雞啊誰來養。

兩個老人家在這裏生活了一輩子,早已根深蒂固,就算有再優越的環境都不願意離開。

肖芊芹扶着奶奶走出大門,沒走幾步,就看見對面阿五曾經的家,這屋子荒廢了十幾年,卻奇迹般地經過無數場狂風暴雨都沒被摧毀,只是太久沒有翻新過,顯得破舊難堪。

肖芊芹站了一會兒,驀地說:“等我以後賺夠了錢,就把這房子重新修一下。”

奶奶原本慈祥和藹的笑臉頓時拉了下來,“修它幹什麼,你還以為他們會回來么。”

“沒人住,也可以修一下的嘛。”

奶奶睨着她,明顯不滿:“為什麼要提別人修房子?”

“……”

奶奶找了個石凳坐下,拍着大腿說:“一提這事我就氣,你說我們平常那麼照顧阿五,他怎麼能那麼對你。”

肖芊芹下意識地維護:“阿五對我也很好啊。”

奶奶憤憤道:“他丟下你一個人跑了,害你差點丟了小命,還對你好?”

“……是我叫他去找大人來的。”肖芊芹的聲音越來越小。

“那他找到哪裏去了?!”說得激動,奶奶咳嗽幾聲,肖芊芹連忙把水遞給她喝,她過了一會兒才繼續道:“要不是有個好心人路過救了你,你現在哪裏還能站在這……唉,說起來,那個好心人瞧着面生,不像是村裡人,把你抱回來后就匆匆走了,也沒來得及好好感謝人家。”

……

提起舊事,肖芊芹不免也陷入了回憶。

那天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她至今還記得很清楚,一連好幾天的小雨,田裏的莊稼都快被淹了,村子裏挨家挨戶都怨聲載道的。小孩子不憂心收成,他們只苦惱下雨天沒辦法出去玩耍。

一連在家背了好幾天的古詩,阿五終於坐不住了,晚飯後偷偷溜出門,翻窗戶進肖芊芹的房間來找她玩。

肖芊芹也是個好動的主,一經他挑撥,更加蠢蠢欲動。

村莊的北邊有一座連綿的山脈,翻過大山就是另一個村落,阿五提議到山上進行一次探險遊戲,睡覺之前就回來。

肖芊芹一聽到探險這兩個字就渾身熱血沸騰的,只不過一想到爺爺經常說:“你再不聽話就讓山上的狼來把你叼走!”,又有點害怕猶豫。

阿五卻說:“那是你爺爺故意嚇唬你的,你沒看到那些大人們每天都上山採藥嗎,哪裏出過事。”

肖芊芹這才安下心來,遂跟他一道悄悄地出發了。

阿五還煞有其事地帶了鋤頭、手電筒、羅盤作為登山的道具,肖芊芹覺得這麼武裝一下,自己還真有點像是個探險部隊小隊員了,心裏既興奮又期待。

然而,山上雖然沒有狼,卻還有太多不確定的危險因素,比如,毒蛇。

而且大人們也不敢在天黑之後還留在山上。

入山之後,天色徹底暗沉下來,雨有越下越大的趨勢,一眼望去只看見黑漆漆的樹林左右搖擺,還有樹葉被夜風吹得沙沙作響的聲音,兩人心中都升起一絲略微的懼意和退縮,但誰都不願意先開口說返回。

肖芊芹不幸中招的時候,自己還沒有反應過來,只是感覺到腳下踩中了什麼滑滑軟軟的東西,

下一秒就感覺到小腿處一陣刺痛,彷彿被針猛地扎了一下。

她“啊”的驚叫一聲,阿五嚇得趕緊回身看她,緊張地問:“你怎麼了?”

“我不知道……好像被什麼東西咬了。”

將手電筒對着她的腿照過去,就見白皙的皮膚上多了兩個小洞,間隔不過一厘米。

阿五皺緊眉頭:“是蛇咬的。”

肖芊芹嚇得不輕,“啊,那我會死嗎?”

阿五沒說話,立馬將她扶到一塊稍微平坦些的地方坐下,撕下衣角一小塊布料,在她傷口上方紮緊,將蛇毒逼出,然後把水瓶里的水都倒出來,給她清洗傷口。

“你別怕,我現在就帶你下山,去醫院。”

肖芊芹哆哆嗦嗦地點下頭,“嗯。”

阿五將她扶起來,還沒走一段路,她的小腿就明顯的開始腫脹,後來整條腿都變得烏黑有瘀斑,疼痛難耐,無法行走。

肖芊芹心裏害怕,卻又不敢說出來,緊緊地咬着嘴唇。

阿五隻好背着她走,可是他瘦弱的小身板壓根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加上雨天山路滑,下山的路更加泥濘,他們幾乎寸步難行。

以這樣的速度,等天亮了他們都下不了山,而肖芊芹現在的狀況,根本不能耽誤那麼長的時間。

阿五猶豫很久,終於做了決定,把她放到一邊,將水壺和手電筒都交到她手裏。

“你在這等一會兒,我下山去找大人來。”

肖芊芹一聽他要走,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可憐兮兮道:“不要,我怕,我不要一個人。”

阿五拍拍她的手,安撫道:“別怕,我很快就回來的。”

“我跟你一起走……”

阿五果斷道:“不行,我們這樣速度太慢了。”

她眼中淚光閃爍,“可是我怕。”

“我說了,我很快就會回來的,你只用等一小會兒。”他從褲兜地掏出一塊大白兔糖,放進她手心裏,握住,“怕的話就把糖吃了,吃完之後我就回來了。”

肖芊芹躊躇不定,半晌終於點了點頭,淚眼朦朧地說:“那你早點回來啊,一定要回來啊,不準騙我。”

阿五重重地“嗯”一聲,放開她的手:“我一定會回來的。”

山間的風呼嘯不停,肖芊芹被吹得全身發冷,她不敢看自己的腿,卻能感受到那裏一定腫得比蘿蔔還粗了,疼痛蔓延開來,她漸漸覺得張口困難,噁心想吐。

一個人在山上,恐懼翻倍放大,每分每秒都變得格外漫長,孤寂的夜,冷冷的月光,黑暗樹林的盡頭彷彿有一隻惡魔要吞噬她。

她戰戰兢兢,冰涼的樹葉擦過她的肌膚,都能讓她毛骨悚然,只覺得十面埋伏,會不會又有一條毒蛇在黑夜中暗暗地窺探着她,也可能不止一條,這個猜想讓她更加心驚肉跳,多呆一秒都是煎熬。

不知不覺,十分鐘過去了。

半個小時過去了。

兩個小時過去了。

阿五還是沒有回來。

肖芊芹的眼前好像隔了層濃霧,一切都看不太清切,只能隱隱看見山腳下燈火通明,好多戶人家都還沒入睡。

是不是阿五回去了,正在叫大人來救她?

可是他為什麼那麼慢,明明說好等一會兒就回來了啊。

他……是不是不會回來了?

難道他還記恨着那一次她說他是沒有父母的小孩,所以要趁這個機會懲罰她嗎?

他們不是早就說過當做沒有發生過這回事么。

突然想起手裏的大白兔,肖芊芹艱難地剝開糖紙,指尖發抖,顫顫巍巍地放進嘴裏,含住。

阿五說過等她吃完這顆大白兔,他就會回來的,阿五不會騙她。

可是如果等糖吃完了他還沒回來,是不是就意味着真的不會回來了?

肖芊芹心情變得格外矛盾,既希望嘴裏的糖快點化掉,又希望它永遠不要化掉。

一顆小小的白兔糖,卻成為她現在唯一的寄託。

糖含在舌頭裏,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後徹底融化了。

眼皮子打架,倦意襲腦,肖芊芹頭暈目眩,哭得眼淚都幹了,就索性不哭了。

意識不清的時候,從遙遠的地方突然傳來一股濃烈的情感,絕望,恐懼,悲憤,歇斯底里,那麼沉重,壓在她的胸前,喘不過氣來。

那是她自己的?

還是阿五的?

肖芊芹再次醒過來時,入目是白花花的牆壁,她緩慢地眨了眨眼睛,視線漸漸聚焦,看到了爺爺奶奶焦急擔憂的面孔。

此時,她正身在省醫院的一間病房裏,剛注射完抗蛇毒血清,排除了生命危險,可是想要開口說話,還是有點困難。

手指微微抽動,感覺到掌心裏好像放着什麼東西,她慢慢地抬起手一看,居然是一塊大白兔糖。

怎麼回事,不是已經被她吃了嗎。

“阿……五……呢?”肖芊芹張了張嘴,吃力地問。

奶奶氣憤又心疼地說:“你都這個樣子了,還有空管別人在哪?”

“他……在哪?”

奶奶氣咻咻道:“我怎麼知道!”

肖芊芹在醫院打了五天的輸液,才徹底好轉。

這期間,阿五一直沒有來探望過她。

出院那天,她歸心似箭,想着見到阿五時,自己該怎麼質問他,一定要懲罰他給自己做五天的桂花酒釀圓子!

結果回到村子裏,盼來的卻是阿五一家的不辭而別。

這一別,就是十幾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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