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五十、靈貴人(下)

三百五十、靈貴人(下)

宜萱忙阻攔道:“額娘,這不太好吧?”——不等弘時回來,就處置了一個貴人……雖然說以皇額娘太后的身份,嬪位以下的,也根本無需過問皇帝,的確是可以直接處置的。可這個靈貴人祝氏似乎是今來盛得弘時寵愛的,若因此和額娘生了嫌隙,倒是不值得了。

皇太后冷笑道:“怎麼?哀家連個小小貴人都發落不得了?!徐一忠,你即刻去!先杖她二十板子,叫她張長記性,再發落去浣衣局!”

“嗻!”

靈貴人祝氏跪在養心殿外的月台上,哭得那叫一個梨花帶雨楚楚可憐,“婢妾已經再三賠罪了,可那位福晉還是不依不饒的,還揚言說要來養心殿找皇上評評理!”

祝氏聲聲哽咽,委實一副被欺凌的可憐模樣,“此刻那位福晉只怕已經去慈寧宮告狀了!婢妾實在害怕極了,求皇上給婢妾做主啊!婢妾的侍女真的不是故意把水潑到那位福晉身上的!婢妾當時已經說了會處置雲雀,可那位福晉卻不肯放過婢妾!”

弘時因是私底下出宮去慎郡王王府,因此身上穿着不顯身份的靛藍色綉了五穀豐登的緞袍,手裏拿着一柄漆金象牙骨摺扇,輕輕敲打着手心,他眉心微微蹙着,問道:“今兒有哪家福晉進宮給太后請安了?”

御前大總管林德瑞沉思了一會兒,才道:“似乎只有齊親王嫡福晉進宮來報喜了,不過福晉不到午時便出宮了。初出之外,便沒有哪家福晉今日遞過牌子。”——凡是外命婦進宮,都是要提前遞了牌子,上頭允許了。方可進宮。

不過這裏頭有個特例,便是宜萱進宮,是不需要遞牌子的,自打先帝雍正爺的時候便是如此,如今弘時雖然沒發過話,但是底下奴才還是聰明地照舊行事。今日也是趕巧,宜萱見養心殿皇帝不在。便去了慈寧宮。倒是晚些來的靈貴人跪了小半個時辰,弘時就回宮了。

靈貴人此刻也有些懵了,“不是福晉?那她是誰??”

弘時聽了。有些不悅:“朕還想問你是誰呢!!你自己吃罪了誰都不曉得嗎?!”——自己的嬪妃做出這種失了規矩的事情,弘時也覺得丟臉,況且如今竟是不知道丟臉丟到誰面前了!!

靈貴人急忙道:“婢妾聽純妃娘娘喚她姐姐,莫非是純妃娘娘的娘家人?!”——其實靈貴人這種猜測還真對了。宜萱固然是大清朝的固倫長公主,可也的的確確是納喇家的兒媳婦!也自然就是星移的娘家人。

弘時臉上透出不悅之色。納喇家的人竟如此放肆?但轉念一想,小移也沒什麼親姊妹啊!

林德瑞又忙道:“純主子的娘家親眷,素來只有勇毅候府的老夫人偶爾來看望。”

弘時也犯了糊塗,那到底是誰被潑了一身水呢?既然能去皇額娘宮裏。那決計不是什麼無關緊要的人物!而宮中嬪妃,祝氏不應該不認得啊!

也難怪弘時沒想到自己親姐姐頭上,在弘時的印象里。自己姐姐那脾氣,可不是個肯吃虧的!若是她。就算不把祝氏發落去慎刑司,也得給她倆耳刮子才對!

肯咽下這口氣,轉頭去慈寧宮求做主的,倒是極有可能是弘晉福晉,弘晉福晉剛剛有了喜,聽弘晉抱怨過如今脾氣變大了。若是依她性子,只怕的確會去皇額娘跟前訴苦告狀。

弘時思來想去,還是沒猜准到底是誰被潑了一身冷水,卻見慈寧宮的大太監徐一忠朝這邊過來了。

徐一忠行禮道:“奴才給皇上請安!”

弘時抬了抬手,和顏悅色道:“起來了吧。”——徐一忠既然來了,怕是皇額娘要懲處一下祝氏了,也確實是祝氏行為舉止有些放肆了,給她點教訓也好。

弘時如是想着,可徐一忠給答案卻超乎弘時的料想,徐一忠略弓了身子道:“皇上,太後娘娘懿旨,說要褫奪靈貴人位份,貶回浣衣局繼續做浣衣宮女。”

聽了這番話,靈貴人臉上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她既抱住弘時大腿,淚花滾滾哀求道:“皇上救救婢妾!婢妾的宮女真的不是故意的呀!!婢妾不想去浣衣局啊!!”

此刻的哭嚎,才真真是出自靈貴人心聲了。祝氏是打浣衣局裏出來了,受了那麼多年的苦,好不容易“偶遇”了皇上,用自己一手彈箜篌、唱曲子的好本事,得了皇上寵愛,從官女子、到答應、常在,再到貴人位份,她如何願意再回去吃苦受罪呢?!

“好了!!”弘時重重呵斥一聲,雖然他也覺得皇額娘罰得也未免太重了些,可祝氏的哭嚎也平白叫他覺得有些厭煩。

靈貴人身子一顫,再也不敢大吼大叫了,她抽噎着,嘴唇顫顫巍巍,當真叫一個可憐。

弘時深吸一口氣,便對徐一忠道:“懲處之事不急,朕先去慈寧宮一趟!”

靈貴人頓時鬆了一口氣,她大約覺得,有皇上出面,太后固然生氣,也不至於再把她褫奪位份發落浣衣局了。可心中又不免暗嘆自己倒霉,那個被潑了一身水的,到底是什麼人物?竟叫太後為她出面?!靈貴人扭頭狠狠瞪了一眼跪在自己身後的雲雀,都怪這個狗奴才,平白給她招來如此禍患!!只怕就算皇上出面,太后也得降一下她的位份!她好不容易才坐到貴人之位,心裏自然滿腹不甘。

徐一忠笑着道了一聲“嗻”,又道:“太后也想見皇上呢。”

弘時想了一路,難道真的是弘晉福晉?她懷着身子,又是弘晉第一個孩子,皇額娘委實看重得很。若因為那一潑冷水,動了胎氣,也難怪皇額娘如此震怒了。

靈貴人看着皇帝的背影,柔柔道了一聲:“恭送皇上。”這才顫顫巍巍起身,原來是跪得久了。自然膝蓋酸疼得緊!

宮女雲雀上來攙扶,卻被靈貴人狠狠一個耳刮子摔了過去,“混賬東西,你到底得罪了誰了!!!”

雲雀的臉頰登時便腫脹了起來,她疼得淚眼汪汪,哀切切道:“表姐……”對上靈貴人的怒目,雲雀急忙改嘴:“貴人。奴才實在不知那位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靈貴人轉頭看着御前的副總管太監周公公。忙揚着笑臉道:“周公公,您可知那位到底是誰呀!”

這位周公公年歲有快五十了,也早先雍正朝的御前太監。他問道:“小主可聽得真真,純妃娘娘喚那位‘姐姐’?”

靈貴人忙點頭。

周公公忽的臉色一冷,“莫非……”

“莫非什麼?!”靈貴人急忙追問。

周公公呵呵笑了,“貴人小主好自為之吧!”周太監一甩拂塵。扭頭進了養心殿中。

“周公公!!”靈貴人忙快步要追進去,卻被周太監回頭伸出胳膊攔住了。他笑着道:“罷了,告訴貴人也無妨。只怕純妃娘娘喚那位‘姐姐’,呵呵,只怕是因為她是皇上的親姐姐!”

靈貴人臉上血色全無。竟然是……長公主?!!靈貴人身子一個踉蹌,卻沒注意養心殿的門檻,身子一個不穩。便碰的一聲摔在了硬邦邦的地上。

雲雀急忙上前來扶,“貴人、貴人!您沒事兒吧?”

靈貴人回過神來。竟也顧不得先站起來,扭頭便狠狠甩雲雀的耳光,“賤婢!!你吃雄心豹子膽了?!連長公主也該得罪!!”說著,又是啪啪兩個大耳光甩過去,靈貴人手上還帶着尖銳的金燦燦護甲呢!那護甲的尖兒狠狠劃在了雲雀嬌嫩的臉蛋上,登時好幾條血痕縱橫,一張俏臉已然面目全非,血淋淋的駭人!

靈貴人卻猶嫌不足,她拔下護甲,狠狠便朝雲雀的脖子上、肩膀上、後背上狠狠刺去,一刺便帶出一片血漬,可見那護甲應該是銅鎏金的,所以才如此堅硬、尖銳。

雲雀嚎哭着,在地上打着滾,口裏大叫着“貴人饒命”,可卻沒有換來靈貴人的停手。她翻轉着身子躲避着,靈貴人一刺撲了空,倒是弄掉了手上鮮血淋漓的護甲。

靈貴人爬起身來,看着跪在地上磕頭不止的雲雀,面孔卻愈發猙獰可怖,她抬起腳來,用白瓷底兒的花盆底鞋一腳狠狠朝着雲雀額頭上踹下去。

雲雀被這一踹,整張臉都扣在地上,鼻孔鮮血橫流,約莫是鼻樑斷了,人也趴在地上,再也沒有力氣爬起來。

周太監看在眼裏,不禁皺了皺眉頭,他板著臉道:“貴人要教訓奴才,也請別髒了養心殿地兒!!否則皇上怪罪下來,可不是貴人能吃嘴得起的!”

靈貴人怒火還未全消,但見周太監如此言語,也只得停手,她冷斥道:“該死的賤婢!!還不快起來,隨本貴人去慈寧宮請罪!!”

慈寧宮。

弘時看着慈寧宮暖閣羅漢榻上的二人,有些狐疑,怎的弘晉福晉不在?是已經出宮了嗎?他忙上前給皇太后請了安。

宜萱也忙下榻來,見了個萬福禮。

弘時疑惑地問:“怎麼只有皇額娘和姐姐?”

皇太后本來憋着一口怒火呢,聽自己兒子這樣問,神色有些古怪,“要不然還得有誰?!”

弘時看了看額娘,又看了看姐姐,目光突然停住了,他打量着宜萱這一身黛紫色的老氣旗服,面色也甚是古怪:“怎麼姐姐穿着皇額娘的衣裳?”

宜萱聽了這話,也覺得古怪,但下一刻便恍然大悟了!

她呵呵笑了,“我進宮穿的那身衣裳都濕透了,自然不能再穿了。”——也對,靈貴人不曉得她是誰,故而就算去養心殿告狀,自然也告不得明白,也自然弘時聽得也就不明白。看樣子,弘時只怕還以為被潑了一身水的是旁人呢!!

弘時果然瞪大了眼睛,“是姐姐被祝氏的宮女潑了一身涼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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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帝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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