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大悲無言
大殿之外，亭台樓閣鱗次櫛比，花草樹木繁茂蔥鬱，風物如畫。
李然離開大殿，恍如離開束縛自由的牢籠，只覺渾身輕鬆。
他能感受到背後那李無為李無道三兄弟熾烈的仇恨目光，也能隱約感應到投向他身上的、來自於葉凌的不懷好意的目光。
但，他暫時脫離了那權力的漩渦中心，那麼，暫時他就是安全的。
這個節骨眼上，他李然若身死，便直接顯出了葉凌的無能。
葉凌已經蒼老，蒼老的人，終究是會很在乎面子的。
葉凌也同樣如此。
所以李然不能死，或者說現在不能死，不能死在皓月城！
李然抬頭，湛藍色的天空深處，有一個黑點盤旋着，似乎時刻在監視着這裏的一舉一動。
“那是鷹啊。鷹，是孤獨的王者，所以形意的鷹形，才可以蘊含意志的力量，拳鎮一方。”
“不過這隻鷹，終究失去了王者的傲氣與傲骨，已經成為區區一行屍走肉，被人奴役。”
李然心中思慮着，只是見到盤旋不願離去的鷹，他便知道，皓月城的一切變化，已經落入了天星城的某些居心叵測的魂者掌握之中。
只不過，李然並不擔心，因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和推算之中發生着，沒有任何軌道偏離。
李然沒有回頭，沒有迎向那如芒在背的目光來源之地，反而直接離開，前往城主府之中的李牧曾經居住之地。
那裏，也是李思雪李慕雪的居住之地。
……
粉色的閨房裏，一如過去的清香而美麗，夢幻而又溫暖。
但這閨房裏，卻也再沒有過去的溫情。
李思雪坐在床上很久，一動不動，身邊，李慕雪眼中充滿着擔憂、痛苦、悲傷之色。
許久之後，李思雪終於忍不住，淚水洶湧而出，目光露出悲絕而凄然之色，嚶嚶哭泣了起來。
她哭了，李慕雪也忍不住，同樣的哭了起來。
兩姐妹，便這樣抱在一起，痛哭流涕，悲痛欲絕。
父親，她們的父親李牧，就這樣離去了。
記得之前離開的時候，李牧還笑着說，一定要給她們找回一個天底下最美麗的母親，一定會找到屬於他的幸福。
可如今，幸福，卻已經天人永隔。
那渴求的幸福，如永遠那麼的遙不可及。
在這般哭泣之中，一個輕盈的腳步聲，漸漸靠近而來。
隨即，一個身材瘦削的身影，靜靜的站在房間的門口，靜靜的看着兩姐妹哭泣，而沒有言語。
……
李然看着哭得稀里嘩啦、悲傷凄然的李思雪和李慕雪，他的心情卻已經沒有太多的動蕩，似乎，對於生與死，他早已經看開了一樣。
而實際上，李牧，也並未真的死去。
所以，李思雪姐妹的哭泣固然凄慘，李然也並無安慰之心。
他就這麼等待着，等待着她們哭泣完畢、悲傷到有一絲喘息和清醒的時候。
時間流逝。
足足將近一個時辰之後，雙眼已經紅腫的李思雪這才止住了悲傷，隨即冷冰冰的站了起來，目光充滿恨意、絕情的道：“你來做什麼？你又有什麼資格來這裏？你給我滾！滾！我永遠都不想再見到你！”
無盡的悲傷，似乎化作無盡的仇恨，宣洩而出。
李思雪近乎咆哮的聲音，在這已經瀕臨黃昏的天色里，似乎格外的響亮。
李然微微皺眉，道：“我來看你傷心、痛苦。等你傷心和痛苦完了，我再來與你商議一些事情。至於資格，我是你的夫君，是你以後一輩子的男人，自然就有來這裏的資格。”
“你還有什麼話說？”
李思雪冷哼一聲，鄙棄、輕視、嘲諷着冷笑道：“你這種廢物，除了拿我父親的遺言來要挾之外，你還會什麼？無情無義，父親為你而死，你卻沒有半點難過不說，還如此狂妄自大！你知道嗎？你那種看起來可笑的冷靜，讓我噁心得想吐！如果你還是男人，就有點兒尊嚴，有點兒骨氣好嗎？你不滾，我滾行嗎？！”
李思雪話語之中，充斥着濃濃的恨意。
因為李然，她的父親死了！
因為李然，他父親一手建立起來的皓月城，落入了那個面容醜惡的葉凌手中！
“悲傷，不是一定要哭泣才會悲傷。大悲無言。”
“再說，生與死，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而這世間很多事，也不是你看到的那麼簡單。”
“我這麼說，你大概聽不懂。沒關係，你是我李然的女人，以後會慢慢懂事的。而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局面——但是前提，讓我秉承你父親的意志，將一些事情處理好再說。”
李然淡然平靜的態度，讓李思雪氣得差點發狂，但是偏偏竟是無處發作。
她覺得所有的悲傷在此時全部化作憤怒，甚至於使得她恨不得大聲怒吼、咆哮。
但總算，李然那無比冷靜的目光，以及那有些奇異的氣質，竟是讓她這種心思莫名的收斂了一些。
“為了父親。為了父親不至於無法瞑目，李然，我不會再與你爭吵。但是如今，皓月城已經落入葉凌手中，這件事，我給你三天時間解決。三天時間無法奪回皓月城，那就是你違背了父親的囑託。而我，會隨父親而去。我不願父親無法瞑目，卻也不想嫁給你這種廢物，所以，我唯有一死！”
李思雪語氣平靜了下來，眼神之中已經變得不再有光彩。
她紅腫的雙眼，充斥着無盡的悲哀與絕望之意。
說完這些話，她直接轉身離開了這個夢幻般的閨房。
而李慕雪，則並沒有跟隨而去，反而是在原地佇立着。
直到李思雪離去之後，她才開口道：“李然哥哥，對不起，有些事情，我也不希望這麼發生。但是姐姐哪些地方對不住你，我會在哪些地方彌補給你……只求，以後爭論之時，李然哥哥多讓讓她。她實際上也是外冷內熱，心中孤單無依無靠，才會如此。”
李慕雪年齡不大，但是非常嫻靜秀美，說話之間，聲音婉轉清麗，悅耳動聽。
她說話的語氣也特別溫柔，話語之中更是有着一種天地自然的神秀氣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