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奪權
戰魂台的虛空不大。
以至於李牧的靈魂顯得非常的虛弱，那綠瑩瑩的光澤，鮮艷得有些刺目。
面對這種情況，整個城主府大殿的人全部的凝神屏息起來，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
李思雪捂着嘴唇，火紅色皮甲包裹着的身體不時的顫慄着，在強行忍住自己的哭泣。
父親李牧在她眼中一直都是無比強大和自信的，從未有過如此病態、如此虛弱的狀態。
即便是靈魂狀態，父親的眼神也一直是那麼的明亮，那麼的有神。
可如今，李牧的靈魂不僅虛弱，靈魂雙眼之中，也毫無光澤。
黯淡得，如黑夜裏沉寂的星辰，如即將寂滅、被風化的乾涸魂石。
“諸位，或許，當你們接受到這份魂氣信息的時候，已經是我李牧與大家最後的見面了。”
李牧話語滄桑、無力，也非常的虛弱。
他說著，沉默了許久，然後微微抬頭。
這個動作，也無比的艱難，似乎已經用盡了他所有的靈魂力量。
他的目光沒有焦距，卻依然似乎可以看見城主府大殿之中的每一個魂者的表情一樣。
“以前，能當皓月城的城主，帶領大家一起進步，這是我李牧的榮幸。只是如今，這份榮幸，已經無以為繼。
因為一些原因，我造成了如今這般結果，但我不後悔。”
李牧說著，又沉默了片刻。
現場依然一片靜謐。
李牧的靈魂顯得有些飄渺了起來，但是他的靈魂雙眼反而更加清澈了幾分，恍如看到了現場的所有人。
他的目光掃過城主府大殿，忽然再次開口道：“思雪孩兒，你過來跪下。”
李牧說著，又等待了片刻。
他看不到，卻可以對於一些事情作出判斷。
李思雪哭哭啼啼，沒有對應的穩重，卻非常聽父親李牧的話，因而在李慕雪的扶持下，來到了大殿中央之地，朝着那鏡魂石綻放光澤之地跪下。
“思雪，暮雪，今後父親不能再愛你們了。但是父親卻給你們找了一個非常優秀的男人去愛你們。”
“父親即便活着，也只能愛你們十六年，而十六年之後，你們的人生，則是屬於你們的夫君的。”
“暮雪還小，暫時可以無視這一點，但是思雪，現在父親放心不下的，卻是你。而李臣帶回來的李然，各方面都很優秀，你相信他，也相信你的父親決計不會拿你的終生幸福當兒戲。”
“所以，現在你跪下，相當於是直接拜父親，父親當著主府的所有城心腹的面，為你舉行這一場遺命婚姻。”
李牧說著，又輕嘆一聲道：“李然，這一場婚姻，我與你說過，你也答應了。但李臣終究是家僕，人輕言微，怕難以說服李思雪，所以我擅作主張，藉助於你之前教導我的方法，以鏡魂石和魂戰空間，留下了這樣一場姻緣投影。”
李牧說著，李然卻已經默默的走了出來，同樣跪在了李牧面前。
男兒跪拜父母、天地，堂堂正正，鐵骨錚錚。
以李然的心性，便是方菲雪，他都沒有跪拜之心，這是本性的冷傲。
但此時，他跪下了，只因李牧，如今可算是他的父親。
李然這一跪，讓鏡魂石旁的李臣，雙眼都有些發酸。
李然的傲骨，他能清晰的感應到。
李然的來歷，通過方菲雪的玉質短劍破空的表現來看，無比驚人！
這般來歷，何以要在意一個區區弱小的皓月城？
可李然的一切做法，都令人欣慰，感動，讚不絕口。
李臣甚至想過，若是他在李然的位置，是否可以做到這點。
而思考之後，他覺得，他做不到。
……
“李然，思雪，自此時起，你們便是夫妻，同甘共苦，不離不棄。思雪，你若不希望我這個父親死不瞑目，就信我這個父親一次。父親，真的為你找了一個極好的夫君！儘管他此時的境界才剛剛踏入感魂，儘管他此時的身體看起來非常虛弱……但那些，都不是問題！”
“女兒，你要相信父親！”
“另外，暮雪，你十六歲之後，記得，若選擇夫君，首選還是李然。其次，才是他人。你很懂事，所以父親反而對你很放心。”
李牧將這一系列的情況交代之後，才又道：“李然與思雪婚姻定下，如今李然跪拜於我，便正式成為我李牧的兒子。今後，皓月城城主之位，也由李然執掌。大家若還念我李牧舊情，就全心輔佐皓月城，壯大皓月城！”
李牧這一次的交代，讓整個城主府大殿的氣氛忽然變得有些死寂了起來。
那種氛圍，明顯非常不對勁。
李然和李思雪跪在李牧面前，此時才靜靜的站起。
李思雪儘管聽了李牧的話，承認了李然這夫君的身份，但是那種骨子裏的疏遠與厭惡、冰冷之意也表現得極為明顯。
李慕雪默默看着這一幕，眼眸黯然、悲傷，痛苦。
李牧的魂氣在有所交代之後，一點點的消失了。
甚至，皓月城的很多事情，都並沒有來得及完全交代完畢。
而這時候，李臣臉上也顯出了蒼白之色，卻依然躬身行禮，道：“老僕李臣，拜見新城主，拜見少爺。”
李臣作出表率的時候，整個城主府大殿都無比安靜。
沒有任何人跟着李臣一起跪拜李然。
李思雪見狀，臉上顯出幾分譏諷、輕蔑之色，卻也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的看着李然應對。
李然如對這一幕視而不見。
“凌老，風執事，李無為李無道李無塵少爺，你們，莫非是希望城主死不瞑目？竟是將城主的託付不當回事？”
李臣咳嗽着，不時咳出猩紅而沾染着瑩瑩綠光的毒血，頗為不愉的斥責道。
“咳咳，李臣，如婚姻這般事情，先不說是否城主遭遇一些狐狸精的魅惑而胡言亂語，即便是真的，眼下這一切也依然太過於突兀。更遑論城主繼任這般大事，又豈能唐突？我覺得，這件事，需要從長計議！”
“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現在那臉色黝黑的客卿葉凌直接出聲說道。
李臣聞言，頓時顯出惱怒之色。
但此時，李無道李無為和李無塵三人，以及那風執事，風執事身邊的很多人，都表現出了認同之色。
不過，那種認同，也只是小聲的議論，贊同，卻並未有人高聲出言，贊同這一點。
李然微微踏出了一步，道：“諸位聽我李然一言。”
“哼，你是什麼東西？”
“就是，莫非你以為你就是城主了？”
“李然？那個白痴？白痴也想當城主？以為迷惑了城主，就真的可以娶大小姐為妻，成為皓月城城主了？”
幾乎是李然說話的瞬間，李無道三人全部跳了出來，幾乎是指着李然的鼻子呵斥道。
而李然身邊，李思雪更是帶着冷笑、輕蔑之色，帶着一縷仇恨之意的看着李然，恨不得李然出極大的丑一樣。
李然沒有理會李無道三人的指責，也沒有理會大殿之中的人的指指點點，而是平靜的看着那面容枯瘦、魂氣深厚的葉凌，開口說道：“凌老，皓月城除城主之外，便數凌老資格最老，實力也最強大，這一點，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對吧？”
“對！”
“算你還有點眼光！”
“不錯！凌老自是比你這黃口小兒強上千倍萬倍，你算是什麼東西？”
……
有一些魂者，已經開始指責、辱罵了起來。
現場，一片混亂。
“咳咳，大家靜靜，我們便聽聽這傻子，哦不，這李然是怎麼說好了。”
葉凌捋了一把鬍鬚，背負雙手，無比傲然的道。
現場，立刻安靜了下來，如落針可聞。
“在城主還在的時候，凌老與城主也不相上下，可謂是無比英明。但凌老終究因為年齡偏大，而屈居城主之下。”
李然說道。
這句話說出，現場便沉默了幾分，而李思雪聽聞這句話，心中反而非常不滿——自己的父親，又豈是凌爺爺這般人物可以比擬的？那差距何止是一點？
不過，她心中有不滿，卻也沒有在此時批判葉凌不要臉，妄圖與她父親相提並論。
“城主如此英明神武，焉能真的被什麼狐狸精魅惑？這是對於城主的能力的污衊還是對於城主的不信任？凌老也是一方人物，所以之前的話，我便只當是其聽信了一些小人的言語，未經思考做出的定論。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李然也有自知之明，自知自己無能為力當這皓月城城主，會退位讓賢，將城主讓給凌老。”
“不過，如果凌老認為城主糊塗被妖物魅惑，分不清是非的話，那麼我便是死，也不會讓城主的清白遭受半點玷污。我相信，在場所有人心中，城主的形象或許有些缺陷，但在大是大非上的光輝形象，是值得我們拋頭顱灑熱血去維護的，是嗎？”
李然淡言淡語，卻是逼迫得葉凌只有兩種選擇——第一，當眾翻臉，與李然敵對；第二，承認之前自己輕浮，說話出錯，並道歉，然後接受李然的城主之位的舉薦！
第一種，直接強行奪權，損失會很大，李臣死而不僵，將會造成惡劣的影響，喪失人心。
第二種，李然就算是上一任的城主，而且這個名頭坐實，他葉凌，也就必須給予李然幾分尊敬，而且關鍵是——李思雪，就一定要成為李然的妻子，因為——他葉凌已經確定李牧不是被魅惑而傳位。
這便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之法！
李然隻言片語，竟是以退為進，輕鬆的絕地反擊，掌握了輿論大勢。
這時候，葉凌那份傲氣和不屑已經收斂了起來。
他再次看向李然的時候，也正對上了李然彷彿很稚嫩、也很青澀的目光。
似乎，李然的這種舉動，僅僅只是少年的一腔熱血，僅僅只是為了給李牧正名而已！
但，真的是這樣嗎？
葉凌心中，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莫名的不安情緒來。
但，他是果決之人，立刻選擇了第二條路！
兵不血刃的拿下皓月城的城主權利，這便是最好的結果——至於一個痴獃廢物少年，即便是恢復了天賦，如今才感魂境三重，與一個接近胎魂境卻已經身中劇烈魂毒的廢物老僕，又能翻起什麼大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