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逼毒
二月初二，一行人浩浩蕩蕩坐着馬車離了京城，往南疆去。錦漣哭着在後面追了好遠，車上的幾個孩子也都眼淚汪汪的。
先繞道到了贛州，鬼醫說之前在廬山無意中發現一眼陰陽泉，一半寒泉，一半溫泉，想試試在這個泉水裏放入一些解毒的輔助藥材，再由天山童老和青雲道長分別用寒冰掌和赤陽掌的內力來嘗試幫洛飛雪逼毒。
那陰陽泉在一個山谷旁邊的峭壁上的一個天然洞穴中，鬼醫讓暮雲把挑出來的幾種活血、敗毒的常見藥材分別投入陰陽兩側的泉水中，一方面用溫泉加速活血藥物的藥性揮發，一方面用寒泉的寒氣增強涼血敗毒藥物的藥效。
鬼醫要雙手同時用銀針和玉針刺入洛飛雪身上十二處大穴，暮雲默默地用白酒幫鬼醫泡着針——這是暮雲提出的消毒之法，這年代沒有酒精，白酒的度數其實也不很高，但總是比沒有消毒強那麼一點吧，洛飛雪的體質很差，一點小疏忽都可能讓他感染了其他的病症，而他身上的毒又可能會和給他治病的藥物發生反應，讓他的身體更糟糕，所以這一路上，暮雲都給他用白酒、開水消毒所有他要用的東西，他們幾個誰要是打一半個噴嚏，就立刻會被趕到後面的馬車上去。鬼醫雖然不贊成暮雲所說的“殺菌消毒”的名詞，但是對於她做這些事還是很理解的，甚至貢獻出了一瓶從安府搶來的五梅酒，因為藏了十幾年，度數比較高，更適於消毒。
準備工作都準備好，暮雲本來準備退出去和暮雷一起守在門口，換懷玉進來幫鬼醫照顧洛飛雪，鬼醫卻以醫者仁心為由，要求她控制飛雪左半邊身體的銀針，不許她離開，洛飛雪倒是沒什麼表情，暮雲卻是低着頭死活不敢去看脫去外衣只留**的洛飛雪的。
四個人一起入水，洛飛雪坐在冷熱泉水交匯的正中，這裏水溫不冷不熱，正是溫水，暮雲和青雲道長在左側熱泉中，鬼醫和天山童老在右側寒泉中，洛飛雪點點頭表示準備好了，鬼醫先出手刺中十二處大穴，然後讓暮雲小心看管六根銀針，自己則控制好六根玉針。
“若是一會兒在行功過程中有銀針被氣流衝出，你要立刻垂直刺回去，入穴三分即可。”鬼醫鄭重交代着暮雲。暮雲點點頭。路途無聊，晚上駐店時鬼醫便讓暮雲看書，白天在車上，則是對着棉花墊、紙墊練針，發現暮雲穴位早已認得很准，便開始把洛飛雪一些不重要的穴位交給暮雲來扎，每日裏要幫洛飛雪扎兩次針，疏通血脈、壓制毒性。最近幾日已經全部交給暮雲來扎，但扎完之後的捻、彈還是鬼醫自己來完成，因為彈針需要很高的技巧，彈得輕了，顫動幾下便不動了，彈得重了，針會偏離穴位，而且也未必就能彈得持久，要彈得持久，要找准穴位中氣體流動的節奏，用合適的力度彈下去，才會在自身氣流的作用下持久顫動。暮雲理解，就是要和人體穴位中的氣場發生共振，才能持續顫動，只是她現在還找不準這個力度。而捻針也需要些巧勁，邊捻邊提或是邊捻邊刺，也是要感受着捻動時氣穴中氣流的變化來配合著提或者刺，快或者慢。暮雲現在只有在扎自己的穴位時，自己穴位的感覺能提醒着她氣流的感覺，但扎別人的穴位，她現在還沒辦法從針上感受到氣流的方向和速度。
“開始吧。”鬼醫看了看洛飛雪已經開始發紅的臉。鬼醫把他的大穴都封住，把毒性都逼到了胸口，看是否能通過內力逼毒讓他吐出毒血來解毒。
青雲道長和天山童老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突然同時出手，抵住了洛飛雪的左右手。
暮雲只見洛飛雪臉上風雲變幻，一會兒凍得青紫，眉毛上都掛上了霜，一會兒又熱得通紅，豆大的汗珠啪啪地落在水中。
暮雲緊張地盯着那六根針，每根都在毫無章法地亂顫，看得暮雲心驚肉跳，只怕哪根突然飛出來，為了防止飛出來落到水裏找不到，她手裏已經抓了一把備用的銀針。
洛飛雪突然陷入了一種奇怪的平衡，臉上像太極圖一般，一半青白，一半赤紅，一半結滿冰霜，剛剛沒來得及流下去的汗珠全部被瞬間凍在臉上，另外一半還在拚命滴答着汗水，身體也因為這種奇異的冰火兩重天的感覺而痛苦地扭曲起來。
暮雲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洛飛雪赤紅的皮膚燙得暮雲縮了一下手，暮雲可以想到他承受的是多麼大的痛苦，便默默抓緊了他的胳膊，輕輕在他耳邊說著：“再忍忍就好，飛雪，再忍忍就好。”
洛飛雪倒是一聲沒叫，咬緊了牙忍着。
突然六根針一起飛了出來，暮雲也不去看那六根針落到哪兒，只管把手中的銀針飛快地刺入穴位，洛飛雪的嘴角溢出了鮮血，暮雲心中一驚，剛抬手去擦，洛飛雪已經一口血噴到了岸上，緊接着又吐出兩口。鬼醫叫起來：“快停手！”
青雲道長和天山童老一起收了手。洛飛雪軟軟地倒了下去，暮雲一把扶住了他，讓他半躺在自己肩上，鬼醫收了針，急急把脈。
“師傅，我看這顏色是鮮血，怕不是毒血……”暮雲手上沾着剛擦到的血，鮮紅色的。
“這方法對解毒沒用，還讓他受了些內傷。”鬼醫嘆了口氣，“又要將養些時日了。十四皇子，對不起，讓你白白受了這一場苦了。”
洛飛雪虛弱地搖搖頭，沒睜開眼睛：“死馬當活馬醫，鬼醫前輩不要自責了，飛雪命該如此，倒是拖累了幾位前輩，白白辛苦一場。”
“飛雪，會好起來的，不要灰心，不要放棄，要是你放棄了，大家做的一切努力就都沒有意義了。”暮雲抱着洛飛雪，眼淚滴滴答答滴在洛飛雪臉上，洛飛雪和前世的自己多麼像，掙扎在苦難之中，可是自己活成那樣也沒放棄，他又怎麼能放棄，天下第一名醫都陪在身邊，總會是有辦法的，還有師傅提到的那些在藥典本草綱目上都沒提到過的解毒聖葯存在，一定是能救的。
“安陽，我沒事，我能撐住，不會放棄。”洛飛雪艱難地睜開眼睛，“任何嘗試，我都願意去嘗試。活着，就好，母妃和外祖父的仇還沒報完呢，我又怎麼捨得就這麼死了？”
暮雲伸手握住洛飛雪的手：“錦漣還等着你帶藍色的雪蓮給她看呢，你要好好的。”
洛飛雪的嘴角盪出一絲笑意：“錦漣，會看到藍蓮花的……”話沒說完，就暈了過去。鬼醫趕緊讓青雲道長把他往熱泉那邊挪了一挪，又抓出一把針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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