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中毒
暮雲五天都沒下得了床，當日裏安老爹雖是怒不可遏，聽到消息后就匆匆趕來蘭香院，但打都打完了，也不能當著韓國公世子一家對大夫人發作，加上馬上要過年了，親戚間走動頻繁，再對韓雪柔禁足或者是重責是不現實的，只好忍到韓國公世子一家走了，才把韓雪柔院子裏的丫鬟僕婦亂打了一通出氣，而後也就只能作罷了。
秦大夫倒是被安老爹折騰得哭笑不得，暮雲剛被送回怡蘭苑，何姨娘就已經匆匆將他請去，他也仔細看過，並未傷到筋骨，只是消腫止痛哪有靈丹妙藥登時便好的，塗上再好的傷葯也總得養個幾日。這剛回到瀟湘館喘口氣兒，安老爹又把他叫到怡蘭苑，說暮雲還是疼得不能下地，讓他再好好看看。看暮雲的樣子，也是對安老爹的大驚小怪很無奈，但也很感動，只能抱歉地對秦大夫笑笑。
常姨娘也讓漱玉回常府去討傷葯，常大將軍不僅送來了軍中用的上好的傷葯，還送了一大堆虎骨、靈芝之類亂七八糟的藥材，也不管用不用的上，就連暮雲此生還未曾謀面“未婚夫”常懷玉也送來了些零嘴和玩物，說給暮雲妹妹解悶。
趴了幾天不能下床，倒是得了一堆名貴藥材，暮雲暗想着這算不算因禍得福了，倒也沒那麼難過了。
這日裏暮雲剛好些，能下地走走，只是坐着還是疼得厲害，便在迴廊里走走，活動下筋骨，紅菱匆匆跑來，說剛去取葯的路上看着老夫人好像往這邊來了，不知道是去點墨樓，還是來怡蘭苑。
正說著，靜月就進來了，跟碧絲說：“老夫人來看四姑娘。”然後轉身出去前，又低聲對碧絲交代了一句，“快讓何姨娘來接。”
碧絲應聲去了。何姨娘很快出來，沿路迎着，遠遠看着老夫人來了，便立在一邊。
老夫人看見何姨娘在路邊站着，低眉順目，倒也乖巧，又迎出了老遠，顯得對她很尊重，臉上也難得對何姨娘有了兩分笑容。何姨娘看到老夫人的微笑，受寵若驚，心下里對靜月也多了幾分感激，要不是靜月提醒，自己到真的就在院門口接了，那老夫人估計會不太高興，畢竟這是老夫人除了暮雲暮雷出生那次之外，第一次到怡蘭苑來。
常姨娘帶着錦漣也趕了過來，怕是擔心何姨娘應付不來。
“姑母要去看暮雲嗎？正好漣兒也鬧着要去找暮雲玩呢。”常姨娘雖是嫁到了安家，除了正式的場合，還是稱呼老夫人為姑母，倒也顯得親近。
看到常姨娘和錦漣，何姨娘明顯鬆了口氣，有錦漣在，老夫人會和藹得多。
一同走到怡蘭苑門口，暮雲披着衣服，由紅菱紅玉扶着，站在門口迎着：“一點小傷，還讓老夫人親自過來看望，暮雲罪過了。”
“傻丫頭，病着還出來幹什麼，趕緊回屋裏躺着去！”老夫人臉上的關心倒不像是裝的，看來暮雲這一個來月的感情投資還是很有效果的，老夫人接著說，“今日裏天氣好，秦大夫也說我應該走動走動，園子裏也沒什麼好逛的，就順道來看看你。”
“祖母倒是過來得巧呢，一早暮雲就讓紅玉來找我，告訴我中午林嬸燉了蓮棗豬骨湯，還做了八珍烤雞，讓我中午來吃飯呢，林嬸做得八珍烤雞可好吃了，祖母也嘗嘗吧！”錦漣扶着老夫人的手，跨過門檻。
“你這猴子，倒是會拿着暮雲的東西做人情！”老夫人笑着點了點錦漣的頭。
“本來也是想着一會兒做好了送一些去給老夫人的。”暮雲笑着說，“湯里加了紅棗、蓮子、降香、生甘草，是活血化瘀的葯膳，老夫人可以喝的。八珍烤雞裏面放的是紅參、黃芪、靈芝、枸杞、天麻、丁香、砂仁、肉豆蔻，還放了些茴香、花椒、桂皮、生薑、陳皮，也是適合老夫人吃的呢。”
“你這丫頭倒是病着也不忘了吃，是不是躺在床上凈琢磨着吃點什麼好吃的了？”老夫人笑着拉起暮雲的手，這下倒是左手錦漣，右手暮雲了，暮雷只是恭恭敬敬跟在一邊，有些拘謹的樣子。
“祖母說得太對了，暮雲每天都能想出各種好吃的來，我都說了，將來她嫁了三表哥，就算是把三表哥吃窮了，再去開酒樓賺錢也不怕的！”錦漣對着暮雲做個鬼臉，被暮雲給老夫人準備的葯膳順帶養了這些日子，錦漣的小臉倒是又圓了些。
“小孩子家家的，說什麼嫁不嫁的，不害臊。”老夫人正了正臉，拍了下錦漣的頭。暮雲暗想着，再喜歡，也不願意讓這樣身份的暮雲，嫁常家的嫡子啊，即使不是嫡長子，也覺得暮雲身份差了些吧，這也是人之常情，暮雲在心裏微微嘆了口氣，倒也罷了，反正也沒打算靠男人，姻緣這事兒，不強求。
坐了會兒，吃了午飯，老夫人又叮囑了幾句，便回去午睡了。
晚餐居然有河蟹，林嬸說大廚房上說是地方官兒送來給老爺的，老爺讓各院分了，怡蘭苑得了八隻。雖然這個季節已經沒有蟹膏了，但難得吃一次還是覺得挺鮮。
暮雲懶得吃螃蟹，上輩子就最恨這玩意兒，吃起來超級麻煩，於是就把自己的也給了暮雷，暮雷一連吃了四隻螃蟹，吃得直打飽嗝，李嬤嬤領着到院子裏去走走消食。
晚上暮雲塗了藥膏，正準備睡覺，突然聽得外面亂成一團，忙叫紅菱去問。
“四姑娘不好了，二公子大概是中毒了，先是上吐下瀉，這會兒已經吐了兩口血出來。已經去請秦大夫了。”紅菱匆匆忙忙跑進來回話。
暮雲趕緊爬起來，披上衣服就往暮雷房間跑。
暮雷屋子裏亂成一團，暮雷正抱着肚子在床上哼哼，臉色慘白，地上的痰盂里有絲絲血跡的嘔吐物提醒着暮雲，這不是普通的腸胃炎。
秦大夫趕來的時候，暮雷又吐了兩次，何姨娘抱着暮雷，急得眼淚啪啪直掉，安老爹晚上又沒回來，大夫人被禁足，老夫人已經睡下了，何姨娘也不敢去打擾，常姨娘倒是說安頓了錦漣就馬上來，不過一切都要等秦大夫看了再處置。
常姨娘和秦大夫幾乎是同時進門的，常姨娘頭髮披散着，顯然是已經睡下了又被叫起來，來不及梳理便匆匆趕來了。
秦大夫眉頭緊皺着，探完脈，又用銀針試了試嘔吐物，沒變色。不禁眉頭又皺了幾分：“脈象上看，二公子像是中毒了，可是卻又試不出毒來。”暮雲倒是知道，銀針只不過能試出砷化物的毒來，如果是其他的，卻也試不出。
但看暮雷的樣子，只是肚子痛得厲害，別的倒也看不出來什麼，不知秦大夫為何懷疑暮雷是中毒。
“二公子脈象凌亂細弱，快而無力，滯感明顯，腎氣嚴重不足，老夫覺得像是中毒。”秦大夫看暮雲疑惑地看着他，又解釋了一下。
“中毒？”常姨娘和何姨娘同時大驚，“那怎麼辦？可有救？”
“不知道是什麼毒，很難對症解毒，”秦大夫眉頭仍皺着，“不過甘草綠豆解百毒，可以先試試看。”
暮雲覺得暮雷的手有些燙，拉開一看，竟是有些紫紅色的疹子出來，翻了袖子，胳膊上也儘是。秦大夫看了也一驚，拉開暮雷的衣服，身上已經佈滿了紫紅色的點點。
“二公子今天吃了些什麼？”秦大夫問。
“晚飯吃了四隻螃蟹，吃得撐了，在花園裏散步碰到馬姨娘，說吃柿餅可以消食，讓丫鬟給拿了幾個柿餅吃了。回來喝了兩盞茶便躺下了，一會兒就叫着肚子痛，上吐下瀉，我想着許是積食了，可誰知吐着吐着便見了血絲。”暮雷的奶娘李嬤嬤回答着秦大夫。
暮雲已經明白了，螃蟹和柿子都是大寒的食物，同食本就容易引起腹痛、上吐下瀉，暮雷年紀小、身體弱，反應強烈些倒也沒什麼，只是倒霉的暮雷可能還對海鮮一類過敏，引發了後世小孩子吃多了螃蟹常見的一種病，叫做過敏性紫癜。
脈象凌亂，心跳快而弱，是過敏的常見情況，腎氣不足，大概只是上吐下瀉次數多了，脫水罷了。
當下心定了，對秦大夫說：“秦師傅，暮雷怎麼像是海鮮過敏的樣子？”
“嗯，像是紫癜。”秦大夫鬆了口氣，拍拍額頭，“剛才着急，應該先問吃過些什麼，也免得虛驚一場了。”
又轉頭對何姨娘說：“查到原因便無大礙了，柿子和螃蟹不能同食，下次可要注意，而且螃蟹性寒，二公子年紀還小，哪能一次吃四隻。即便沒吃柿子，怕也要腹瀉的。”
何姨娘和常姨娘聽得不是中毒，是過敏，倒也鬆了口氣，讓紅梅跟着秦大夫去取葯，一院子人也讓都散了。
“涵香姐，你說馬姨娘是故意的么？”何姨娘一臉擔憂，“我也聽說過螃蟹與柿子不能同食，不過這會兒並沒有柿子，倒是沒想着會有柿餅。”
“不好說，不過依着她的性子，把暮雷打傷或者推到水裏倒有可能，這麼陰狠的招數倒未必使得出來。”常姨娘皺着眉頭搖搖頭，“這事兒明早還是要告訴姑母，老爺那也派人去說一下吧，我覺得這事情有些古怪。柿餅本就是民間的小吃，馬姨娘自詡為官家小姐，是不屑於吃這種東西的，她院兒里便不會常備這東西。怕是正好別人送來的，如果是和螃蟹一起送來的，那就是有心要讓府上亂上一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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