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真相總是殘酷的

我一句“軍訓就軍訓”使大家陷入了沉默。金在中有一下沒一下地攪着咖啡，李晟真看着在中的手眼裏流露出深深的愧意。

“我還是想不明白。你們要晟敏哥逃軍訓是為什麼？只是上高中，有必要這樣勞師動眾么？”沈昌珉“啪”地放下已經喝完的果汁。

金在中頓了頓，放下勺子看了我一眼。

我嘆了口氣，環視一周再慢慢開口，“我說吧，其實原因很簡單，我失戀了，晟真想讓我振作，就讓在中來改造我。我上個月出了點意外，在家躺了一個月，皮膚剛好白回來了，如果要軍訓的話，我就又會晒黑。至於改造我的最終目的是，讓我談戀愛。”

為了我讓這麼多人瞎忙活，瞎操心，好像自己其實從一開始就沒有認真參與這計劃，反而像一個局外人，一個看笑話的圍觀者。是為什麼？不想吸引女生的注意么？那想吸引誰？我低着的頭微微往右偏，剛好看到櫃枱。

“只是為了談戀愛？在中哥也答應跟他們這樣傻？”沈昌珉幾乎是喊出來的，可能是他不相信他認識的在中哥會為這種傻事操心吧。

金在中沒有回應，反倒是李晟真笑了一聲，“真的只是為了談戀愛，不過不是哥，而是我，為了讓我談戀愛。我喜歡了一個女生，她叫彤彤，所以我想讓哥也談戀愛，讓哥也陪我。”

李晟真在說什麼？女生？

“彤彤？你喜歡的是女生？！”我抓着李晟真的手臂，一臉驚惶，像是一個受驚的孩子想要得到保護和安撫。

我害怕李晟真的肯定回答，如果這樣，那麼他就是一個喜歡女生的男生，而我，在幾分鐘之前，對一個男人動心了。我會成為“異類”。我也希望有個“異類”陪我，像李晟真想有個早戀的哥哥一起挨罵那樣。好像誰也沒聽出我那句“你喜歡的是女生”有什麼奇怪，就如聽到“你喜歡的女生”一樣輕描淡寫地忽略了。

“嗯，哥，對不起。我們已經在一起半年多了。那時候我正苦惱怎麼跟爸媽坦白，你就失戀了，那樣我就想，你要是也談戀愛或許爸媽就不會……對不起，哥，是我錯了。”

原來李晟真喜歡女生，原來李赫宰看到的是彤彤，原來只有我是異類，原來我都誤會了。我苦笑一聲，推開了李晟真抓着我的手。

“晟真啊，我不怪你，我還要謝謝你。我說過，我要開始一段驚天動地的戀愛。既然我弟弟都可以為愛情這麼勇敢了，身為哥哥的當然不能懦弱。你說是吧。”我的眼神忽地明亮起來。我不怕被世界拋棄，因為我會在被拋棄之前，拋棄這個世界。為了別人的期待活了那麼久，這一次，我要真正為自己而活。人不輕狂妄少年不是么。

“哥，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會在你身邊支持你。”李晟真抬起手想要拍拍我的肩，而我卻突然站起來離開了座位，他的手落了空，我徑直走向櫃枱。

“hi！忙么？”我鼓起勇氣說出第一句話，手撐在櫃枱上，汗濕了掌心，腳微微發抖。

“hi，你們不大聲的話，不忙。”梨渦閃閃的，我一下子看出神了。是天使么？不然怎麼可以笑得這麼溫暖。

朴正洙前傾身體靠近我，好像旁邊有人在跟蹤，左右看看還故意壓低聲音，“我們上班時間不可以跟客人閑聊，還有五分鐘我就換班，你等我一下好么？”

好溫柔啊，那聲音好像一個漩渦，一下子把我吸了進去，漩渦包裹着身體，溫柔地撫摸着我，聲音滲透進皮膚和血液交融，在體內溫柔地蠕動着。

“好，我在這裏等你。”我乖巧地點頭，坐上旁邊的椅子。

朴正洙又調皮地眨眼，給我推過一杯水，換上服務員的正經表情，繼續工作。

如果時間可以改變人，有時候一分鐘也夠了。

或許上一分鐘還是河水不犯井水的兩人，下一分鐘便陷入同一場糾纏中，為彼此綁上束縛的繩索，可掌握繩頭的不是彼此，甚至不是任何個體，而是整個世界，一切的流言蜚語。有人可以花幾秒鐘去接受一個事實，有人卻寧可把“承認”放在心底，把事實拋諸腦後，哪怕是面對同一個事實，身份一旦改變，態度也會隨之改變。個體與個體間存在差異，但身份相同的人，思想卻是相近的。於是這個世界可以簡單地分成父母，親人，朋友，愛人，陌生人……每種身份代表每種態度。如果態度改變了，那就是身份變了，或者，渴望改變身份。

“這位是正洙哥，這是我弟弟晟真，他朋友在中，昌珉，圭賢。”我笑着給正洙哥介紹大家，換下服務員制服，一身休閑便服的朴正洙沒有了那種正式感，但依然不失風度，毫不突兀地坐在我和李晟真之間。

“hi，沒想到在這裏能碰到天才二人幫啊，我可是你們今年剛畢業的學長喔。呵呵。”朴正洙看了一眼面癱曹圭賢然後直視沈昌珉。

“難道你就是傳說中的朴正洙？？！！”沈昌珉有點不能相信地說。

“傳說？呵呵，我能有什麼傳說呢？是不是說我曾經一個打十個然後英雄救美，我還跟黑社會老大是兄弟，砸過幾家酒吧打過群架但從來沒有被記過，沒有哪次考試不拿第一，諸如此類的吧！”

沈昌珉搗蔥地點頭。我和李晟真目瞪口呆。

風度翩翩的正洙哥是黑社會？好帥！

“那你看我像么？”朴正洙笑得如天使般溫柔。

沈昌珉帶上我和李晟真一起撥浪鼓地搖頭。

“人不可貌相，空穴來風。”曹圭賢煞風景地說，語氣裏面明顯的不滿。

我斜了他一眼，他好像被我嚇到了，瞪圓了眼。

“哈哈，其實都是以訛傳訛而已。我從來不打架更沒砸店什麼的，那次英雄救美是警察剛好經過，至於所謂的黑社會老大是我的一個朋友，長得凶神惡煞不過心地善良，大家誤會了。我開始也有解釋，但是越描越黑，後來我也隨他們去了。沒想到，你們真信了！看來我以後還真會成為傳說的。”

“唉，真相總是殘酷的。不過，餓肚子是更殘忍的，你們餓了么？”沈昌珉的飯點很準時，剛吃了那麼多也填不飽他啊。

“現在也到午飯時間了，這附近有家不錯的麵館，有沒有興趣一起？”正洙哥提議，我當然毫無異議舉雙手表示去，正洙哥看着我，寵溺地摸摸我的頭。

好幸福，正洙哥的手掌很溫暖。

這是我和正洙哥的第一次見面。

我給自己纏上朴正洙的專屬繩索，不管是什麼名義。一切關於朴正洙的都吸引着我，即使朴正洙真的如傳說那般，我可能也不會放棄靠近他的一切機會。不管是天使還是惡魔，我都要走到他的身邊去。

這是愛，沒有理由的愛，也不分類別的愛。或許朴正洙前世是天使，今生折翼流落人間，而我就是那被折的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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