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周清若見皇帝終於露了個笑臉心裏很是高興站了起來說道,“謝陛下。”親自給皇帝到了茶,又說道,“小時候跟着師傅學了幾年的琴,就想着給陛下彈一曲,讓陛下指點指點,順道謝陛下恩典。”
皇帝自然應允,周清若換了一身月白色的綃紗寬袖褙子,梳了個墜馬鬢,帶着南珠的簪子,行走之間帶着幾飄逸洒脫,在這淡淡的月光下有種飄然若仙的空靈之美。
周清若見皇帝目光一閃一閃的看着自己,顯然詫異於她的鄭重打扮,很是可愛,心裏竟然湧出幾分甜蜜的心情來,朝着皇帝福了福就坐在琴后開始彈。
德武皇帝是被先帝從小着重培養的皇儲,文蹈武略,琴棋書畫都是找人精心教過的,自然也懂琴,剛開始不過以為周清若想要讓他高興下,結果一旦開始聽就有點停不下來了,她是的真的彈的很好,典雅悠遠的琴聲在耳邊響起,時而如同潺潺流動的溪水靜怡安然,時而則像是疾風一般劇烈,高坑群起……一曲漁舟唱晚叫她彈出了十二分的功力來。
“彈的好。”皇帝好不吝嗇的誇讚道。
周清若見皇帝喜歡就接二連三的彈了好幾首,後面彈了一首落花,這是一首改良的曲子,其實並不適合古箏,所以彈起來未免有些不倫不類,可同時卻顯得很新奇,周清若一邊彈一邊清唱,她的嗓子不算好,但是好在這是一首平調的曲子,她充滿了感情……,溫柔的歌聲回蕩在院子裏,映襯着銀色的月光竟然有種說不來的靜謐和平和。
皇帝見過比周清若唱的還要好的歌姬,談的更好的琴手,可是看着她溫柔平和的面容,月光落在她的臉上有種讓人安心的美好,不知不知中浮躁的心竟然也慢慢的沉澱了下來,眼底漸漸的露出幾分溫柔來。
身旁的伺候的宮女和太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輕手輕腳的退了下去。
晚上就寢的時候周清若悄聲問皇帝,“陛下,我和太上皇的德妃娘娘很是要好,自己一個人又不吃不完這些瓜,想送些過去。”
皇帝這會兒和周清若躺在一處,近的只要一回頭就能碰到她的臉頰,周清若身上的香味若有似無的飄到了鼻子裏,腦子亂鬨哄的,根本就沒辦法平靜下來,隨意的說道,“朕賞賜給你了就是你的,你想送誰就送誰。”
周清若聽了很是高興,說道,“謝謝陛下。”然後看到皇帝似乎很是緊張的樣子,繃著身子一動不動的,她想起皇帝晚上偷偷摸摸摩挲自己的手的事情來,試探的把手伸了過去握住了皇帝的手。
皇帝的手很大,帶着點繭子摩挲的人有些痒痒的,但是被這樣的手握着應該很有安全感吧?周清若見皇帝雖然越發緊繃著身體,但是也沒有推開,便是大着膽子五指相扣了起來。
屋內靜悄悄的,氣氛很是靜謐……,好一會兒,周清若都快要睡着的時候忽然就感覺到皇帝回握住了她的手,她的臉上蕩漾開甜蜜的笑容,隨即很快就沉沉的睡去。
***
原皇后,如今是太上皇后的張氏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過的這樣的窘迫,身上穿着去年的舊款衣裳,飯菜送過來都是涼的,就連她想吃龍鱗西瓜都被內務府的太監以今年御貢的龍鱗西瓜太少,新帝吩咐送給新封的萱妃娘娘為借口拒絕了,就是給多少銀子也不願意。
張氏是京城張家的姑娘,家族中出過兩位帝師,三位閣老,是大周朝有名的世家名門,家境十分的優越,姻親故交更是遍佈天下,她做為長房嫡女從小備受寵愛,也是錦衣玉食長大的,進宮之後又是仁宗皇帝的心頭愛,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待遇?連口瓜都吃不上!
“那個萱妃是誰?”張氏面無血色的問道,蒼白瘦弱的手指輕輕顫抖,自從仁宗帝被迫退位以來,她一天比一天消瘦,像枯萎的花。
德武新帝雖然沒有對太上皇等人用刑,但是他們也不能像從前那樣想去哪裏就去哪裏,被軟禁了起來,只能在狹小的明和宮裏獃著,所以消息閉塞根本不知道周清若已經被封為萱妃的事情。
宮女夏青動了動嘴唇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誰知道曾經毫不起眼的周昭儀一轉眼就得了新帝的青眼,如今卻是她們都無法高攀的萱妃。
她心裏忍不住嘆息的想着,正所謂十年河東十年河西,真是誰都無法預料的……,皇後娘娘對這位周昭儀最是看不慣,誰讓她的琴技竟然比皇後娘娘還要好?向來都要做到最好的皇後娘娘怎麼能忍受?為此皇后也沒有少下絆子,要不是後來德妃娘娘出來勸和,還不知道周昭儀的日子多麼的難捱。
可是現在偏偏如今她卻這樣的飛上枝頭變鳳凰了,而這個得勢的人正是皇後娘娘最討厭的人,她怎麼說的出口?皇後娘娘從高高在上的一國之母成了太上皇后不說,還要忍受自己曾經不喜的人爬到她頭上嗎?這不是拿刀子挖皇后的心口嗎?
“奴婢也不大清楚。”夏青最後還是決定隱瞞,只是她忘記了,太上皇后張氏是個心思縝密的人,見她這樣扭扭捏捏的很快猜了出來,冷着臉說道,“是周昭儀對不對?”
夏青驚恐的說道,“娘娘恕罪。”
太上皇后張氏卻氣的臉色發青,一個耳光就扇了過去,只打的夏青跪在了地上。
“你是不是以為我已經失勢了,你就可以為所欲為?”張氏哭的梨花帶淚,似乎被打的人是自己一般的委屈,“連這麼大的事情都瞞着我。”
“娘娘,奴婢是怕娘娘傷心。”夏青趕忙說道。
“你不說我就不傷心了?”張氏像是很是虛弱一般的靠在一旁的椅子上,哽咽不成聲,夏青趕忙去攙扶,“娘娘消消氣,別哭了,仔細身子,昨天陛下……是太上皇陛下還說想給娘娘弄些百年參補一補身子,娘娘這樣可不是要讓太上皇陛下難過了?”
往常只要夏青提起仁宗皇帝,張氏就會露出笑容來,可是這一次,她卻面帶冷意說道,“陛下眼睛裏那裏還有我?整日的護着太後娘娘。”
“娘娘……”
“太後娘娘遭逢大變,心裏自是不舒服,讓陛下陪在身邊盡孝也是情理之中不是?”夏青雖然詫異張氏竟然說出這樣不孝的話來,但在她眼裏皇后一朵嬌柔的花,要好好呵護,還是溫柔的勸慰道,“陛下伺候了太皇太后就寢之後就會過來陪娘娘了。”
太上皇后張氏自知失言,低頭不語,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等着夏青好容易哄着她吃了兩口飯才有些猶猶豫豫的問道,“你覺得武德皇帝如何?”
夏青有點詫異,她可是記得皇後娘娘以前只要聽到新帝的名字都露出十分憤怒的神色來,說他是惡逆,氣死了先帝還舉兵叛亂是個十惡不赦之徒,怎麼突然間開始變了呢?
“陛下自然是英明神武,無人能及。”這會兒已經不是以前了,如今新帝登基,她們活着一天就要看一天先帝的臉色過日子,自然不能像以前那般為所欲言了,夏青還以為自己說完就算不是訓斥總是會被冷眼相待,畢竟要不是德武皇帝可是叛亂謀反之人不是,結果讓夏青意想不到的是……,張氏竟然不言不語的,眼睛裏有着奇異的光芒在閃爍。
“娘娘……”夏青總覺得張氏這反應有些奇怪。
正在這時候一個年輕端莊的婦人在宮女的簇擁下走了過來,她臉上帶着嫻雅的笑,說道,“娘娘,原來你在這裏?害我找了半天。”
這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德妃,自從新帝登基這后宮裏數十名的嬪妃就只剩下皇后和四妃了,和曾經的繁華不同,現如今只覺得凋落,凄涼,只是這位德妃卻是和別人不同,無論任何境地都很是鎮定從容,當時太上皇逃走的時候只帶了太皇太后,和皇后張氏,她卻一點怨恨都沒有,還反而安排其他嬪妃躲藏逃避叛軍的欺凌,就是後來的遼兵看到都有些嘆服。
“你來了。”皇后張氏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德妃倒也不在意,皇後向來高高在上慣了,如今狀況尷尬她心情不好自然是正常的,笑着讓一旁的宮女提了兩個西瓜過來說道,“我這邊得了幾個龍鱗西瓜,知道娘娘最是喜歡吃,這就給娘娘送來了。”
皇后張氏臉上掩飾不在的驚愕,說道,“你是從哪裏弄來的?”
德妃神色從容的說道,“是萱妃娘娘送來的。”之後就神色從容的看着皇后,好像她說這件事最平常不過。
“誰稀罕吃她的東西!給我丟掉!”皇后張氏突然間就嚶嚶嚶的哭了起來,聲嘶力竭的喊道,像是個雨打的梨花,憔悴不堪,令人看着就心憐。
“這是怎麼了?”太上皇仁宗帝剛走過來就看到院子裏皇后張氏在哭,一旁的夏青趕忙把來龍去脈跟皇帝說了。
皇帝看着德妃一副莫名的樣子,心中就不喜,這個德妃怎麼就不知道做人?那個周昭儀向來讓皇后不喜,她怎麼還拿了德妃的賞賜的西瓜送給皇后?沒看到皇後娘娘這般傷心?冷眼掃了眼德妃,湊到張氏跟前溫聲哄到,“怎麼了?別哭,仔細哭的眼睛都腫了,可就不好看了。”
張氏最是喜歡仁宗皇帝的溫柔,聽聞終於停了哭聲,紅着眼睛看着仁宗帝……,太上皇仁宗帝間她眼睛紅紅的很是心疼,說道,“真是可憐,朕叫人擰了帕子給你擦臉。”說完就擁着皇后張氏進了內室,只留下德妃一個人孤零零的站着。
“娘娘,你也是好心,為什麼她就……”張氏身旁的宮女小芸很是不平的說道,當時德妃娘娘收到了瓜,自己沒吃一口就給皇後送來了,她怎麼那麼的不知好歹?
小芸越想越是氣憤,心裏暗暗的想着,現如今皇帝易主,你還當自己是那個皇后?
“別說了。”德妃彎腰把西瓜撿了起來,“這些還能吃,帶回去吧,現在日子和以前不同了,能吃就吃。”
那小芸見了立時流了眼淚出來,覺得德妃很是心酸。
***
天氣漸漸的熱了起來,周清若和玲玉坐在樹下納涼,玲玉說起給德妃送西瓜的事情,“天氣炎熱,房間卻是坐北朝南,就算是開着窗戶也顯得十分悶熱,德妃娘娘還是那個樣子,顯得很是從容,可是我瞧着她還穿着去年時興的纏枝蓮杭綢褙子,面色有些憔悴。”
周清若見皇帝並不反對自己和仁宗皇帝的后妃來往,就讓玲玉去給德妃送瓜,聽了這話很是有些感概,說道,“你以後常常過去瞧瞧,能幫的上就的幫幫。”
玲玉點頭,說道,“奴婢知道,奴婢出來的時候德妃娘娘身旁的小芸還拉着我的手說,今天膳房那邊第一次送飯送的這麼及時,還是托的我的福。”
周清若和玲玉聊着……,不禁忍不住想着,要是當初她沒有答應陸佩寧,是不是現在要過的比德妃還要凄慘?這樣一想竟然覺得的德武皇帝是那樣的和藹可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