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屋內歌舞昇平,原太子李宸坐在上首,旁邊則坐着一個身材魁梧,目光如鷹的男子,這個男人就是匈奴的年輕可汗冒頓,兩個人時不時說著笑話,捧着酒杯,左右兩邊則坐着匈奴和遼兵的將領,或者飲酒閑聊,或者和懷中的女子調笑,氣氛顯得曖昧和靡靡。
冒頓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說道,“兄弟,我下屬送了我一個舞娘,我瞧着不錯,讓她跳一曲?”
李宸目光微閃,爽朗的一笑,說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冒頓也跟着哈哈大笑了起來。
不過一會兒場中就走上了一個穿着粉紗舞女,身材窈窕,面容秀麗倒是有別於一般的舞姬,身上竟然帶着幾分矜貴的氣韻來,一旁的幾個遼兵見了,臉上都露出幾分複雜的神色來,太子李宸身旁的侍從小聲對着李宸嘀咕道,“殿下,是仁宗帝的賢妃。”
李宸挑了挑眉,顯得毫不在意。
自從賢妃出場開始冒頓看似在瞧着跳舞,其實卻暗暗關注着李宸的表情,這會兒見李宸面色如常心裏卻是帶出高興來,想着自己的軍士烏維說什麼別看李宸在漠北的是跟他稱兄道弟,一旦得了皇位就會翻臉不認人,他這是養虎為患!
他跟烏維爭辯不成就說,那試試看好了,他們漢人不是最講究倫理道德,攻城的可以不折手段,但是一旦坐穩了位置就得需要安撫人心,自然就不能隨意而為,他就霸佔了皇帝的妃子看看李宸的反應,看看李宸到底是要名聲還是要兄弟情。
這會兒見李宸毫不在意,冒頓心裏就十分的高興,用一種你真多餘的目光看了眼坐在下首的烏維,烏維卻是眼觀鼻,鼻觀心一副循規蹈矩的樣子,心裏卻是想着……可汗雖然討厭他這麼做,但是為了匈奴的未來他卻不在乎。
好戲才開始!
烏維暗暗的拍了拍案桌,坐在烏維旁邊的那將領垂下眼瞼狠狠的喝了一口酒,隨即站了起來醉眼迷離的朝着賢妃而去。
“真是個美人,就是這衣服穿的有點多。”然後狠狠一撕,硬是把飄逸的裙角撕出一大片來,讓賢妃秀美的大腿暴露在人前。
賢妃本就是忍辱負重,這會兒見到匈奴將領的醜態終於忍受不住嗚哇一聲哭了出來,隨即朝着原太子李宸望去,哭訴的喊道,“太子殿下,救救我。”
“你是誰?”太子李宸傲慢的說道。
那匈奴將領見李宸這本冷漠無情膽子又大了起來直接摟住賢妃的腰身就要親吻,賢妃終於忍不住不住,整個人開始崩潰,撕心裂肺的喊道,“我是賢妃王氏,我父親是王偉成,太子殿下不記得了嗎?”
李宸依然欲動於衷。
而一旁的人們則帶着興奮的目光看着賢妃,似乎她這會兒正赤/身裸體的站在這裏,她悲憤而泣,心裏湧出巨大的恨意來,喊道,“你算什麼太子,你不過就是曾經想要弒君奪位的畜生而已!也怪不得先帝會廢了你!”
太子李宸的臉色陡然變色,碰的一聲把酒杯丟在猩紅色的地毯上,他站起來一步步的朝着賢妃而去。
“我當然記得你父親王偉成,當時廢太子的第一本摺子還是你父親上的。”原太子李宸面容冷峻如刀,說道,“至於父皇,到底是怎麼死的?恐怕你的好夫君應該更清楚。”
賢妃臉色陡然一變,不過很快又露出幾分渴望的神色來,急切的說道,“太子殿下,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如今我這一國的賢妃被匈奴將領侮辱,殿下就無動於衷嗎?那些匈奴兵終究不過是塞外蠻人,殿下可是與他們不同,是讀過聖賢書的。”
李宸心裏惋惜的想着,真不愧是王偉成的女兒,倒是有幾分審時度勢的聰慧,只可惜現如今他已經不是曾經那個循規蹈矩的太子李宸了,他現在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復仇者!
冒頓聽到那女子說匈奴是蠻人的時候臉色一變,正想說話卻看到李宸毫不憐香惜的拽住賢妃的頭髮,讓她疼的尖叫着,隨即不得不朝着他指的的地方看去,李宸傲然的說道,“這些你口中的蠻人就是在我危難之際救我一命的恩人,是我的李宸的兄弟!”
冒頓頓住,一旁的匈奴將領們也都看着李宸。
“當初你的夫君仁宗帝陷害我的時候,那些所謂的正義又在哪裏?也只有你們口中的那些蠻人,就是冒頓可汗,他不顧我通緝的身份將我護在部落里,和我同吃住,赤誠相待!”李宸說道這裏目光凜冽,似乎還有水光帶浮動。
冒頓一愣,看着李宸目光閃動,神色也漸漸變得凝重。
“我們一起經歷生死,一起睡蒙古包,是我可以想性命相托的兄弟!現如今還幫着我攻入京城為我奪取屬於我的東西!”
冒頓的心情頓時就激動了起來,豪氣萬丈!
這就是他的兄弟!
他想起當初自己決定不顧大周的通緝把這個人護在部落的時候父親說的話來,這就是草原上一頭蒼狼,以後必然會成為一個了不得人物,你要麼就把他當做真正的親兄弟一般的,毫無芥蒂的對他,盡所能的幫他,他以後只會感激你,可保我們匈奴百年的繁茂,如果你做不到就現在殺了他!以絕後患。
他們匈奴人欣賞勇士,而李宸拋開原太子的身份確實是一個有勇有謀的勇士,當時他實在是下不了手。
而如今就像是父親說的那般,李宸成為這樣一個了不起的人,是大周朝的皇帝。
冒頓被自己剛才產生幾分懷疑弄的十分愧疚,又見李宸隱隱帶着幾分期盼的看着自己,心裏頓時就生出幾分熱血沸騰的心情來,起身朝着李宸走了過去,兩個人的手很快就握在了一起!
不知道場中誰喊了起來,“殿下萬歲!冒頓可汗萬歲!”很快這些吶喊聲就此起彼伏的,讓屋內頓時就熱鬧了起來。
這會兒無論是匈奴將領還是遼兵的將領都生出幾分惺惺相惜的心情來,曾經彼此之間的間隙似乎也在這一瞬間消失。
在眾人歡呼聲中,李宸接過侍從遞過來的酒杯對着冒頓致敬,鄭重的說道,“致我的匈奴兄弟!冒頓可汗!”
冒頓接過酒杯,眼中露出激動的神色來,喊道,“致我的漢人兄弟!”
兩個人一飲而盡,杯子掉在地上發出碎裂的聲音,可是無人去管,這會兒冒頓和李宸挨在一起,相視一笑,放出爽朗的笑聲,似乎可以震動這殿門,曾經在他們心中產生的間隙在這一瞬間就像是水過無痕一般的消失。
賢妃卻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想起太后吩咐她偷偷離間冒頓和李宸的感情來,現在想來卻是失敗了,她知道她完了,如果以前冒頓看着自己還有幾分姿色興許留在身邊,現如今則是為了李宸的兄弟情義殺了她……
而另一邊同樣有個人滿心的苦澀,那就是冒頓的軍師烏維,他忍不住想着這個李宸可真是不簡單,做決定的時候殺伐果決毫不拖泥帶水,煽情的時候卻是也是毫不手軟能屈能伸,真乃人中龍鳳,他們可汗被李宸籠絡住心甘情願的赴湯蹈火也是情有可原。
要知道現在是多麼好的機會?他們十五萬的騎兵可是在漢人的首府里!
可是冒頓卻是沒有一點野心,這才讓他生出幾分想要離間兩個人的計策來,可是現在看來……哎,算了,想來李宸也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雖然有他在,他們匈奴入住中原無望,但總歸是算是友好的睦鄰了不是?
不過很快烏維的目光就對準了和他一樣目的的賢妃,那眼神就像是啐了毒的刀子一般,嚇得賢妃心中冰涼,烏維想着,這個女人和他一個目的,以前還可以利用利用,現在則不能留了,因為他改了想法,從現在開始則要確保李宸和冒頓的情意長存。
酒宴結束之後原太子李宸就讓人把幾個箱子搬了進來,等着打開裏面都是白花花的銀子,閃的人眼睛疼,那些匈奴將領們露出幾分貪婪之色。
原太子李宸對着冒頓說道,“銀子我已經備好了,這只是一部分,剩下的都在倉庫里,你們隨時都可以拉走。”讓匈奴出兵自然不是白幫忙,李宸許諾冒頓願意出二十萬兩的銀子,當然還有洗劫皇宮時候的放任。
至於在些匈奴將領們在皇宮裏搜颳了多少好東西那就不得而知了。
對於憎恨仁宗帝的原太子李宸來說,這就是羞辱仁宗帝的另一種方式,不在乎名聲,也不在乎以後的人怎麼看他,現如今他只想怎麼愜意就怎麼報復。
“哈哈。”冒頓狠狠的拍了拍原太子李宸的肩膀,說道,“動作可真快,想讓我趕緊走?”
“怎麼會?你總要參加我的登基大典。”原太子李宸頗為感觸的說道,“三天後就加冕日,你一定要留下來參加。”
冒頓其實也知道該走了,可是漢人的地方實在是舒服,食物精美,卧床舒適,美人嬌柔,不過這會兒看到銀子也知道時間差不多了,漢人的地方再好那也是不是自己的家,遼闊的天空和一望無際的草原才是他的歸屬。
“好兄弟。”冒頓舉起了酒杯,語氣里頗為擔憂,“我走了……,你有信心?我可是知道仁宗可是還有許多支持者。”
一旁的端木南聽了心裏彆扭,腹誹着想,你們匈奴兵是厲害,但是我們遼兵難道是草包不成?當時殿下說要快攻,這才藉助了你們的騎兵,你們還真當自己了不起?
不過這話他只敢想想卻不敢說出來,在抬頭一看,李宸傲然的笑,身上帶着睥睨天下的氣魄,讓人在忍不住俯首稱臣,弄的端木南眼睛裏弄出幾分灼熱的崇敬來,他聽到李宸說道,“你的漢人兄弟可不是那樣無能的人。”
“哈哈,好好,有氣魄!”冒頓和李宸連幹了好幾杯,又說了許多從前的事情,直到天空泛白才被侍從扶着回了房間。
兩個人知道這一別在相見就不知道是多少年之後了。
***
等着一覺醒來已經是晚上時分了,周清若恢復了幾分精神,玲玉用小碗水弄濕了帕子給周清若擦了擦臉開始說起九華殿裏的事情,“叛軍每天往九華殿裏送三十桶水,分到每個人頭上不過幾碗,可是皇後娘娘身旁的許宮女說太後娘娘身份尊貴怎麼能不洗漱?就把水都收走了,其實誰都知道知道許宮女不過是狐假虎威,到底是太后要梳洗還是連帶着皇后?呵呵,這樣最後輪到每個人的時候只剩下一碗水,主子你就忍忍。”
這件事周清若也知道,不然也不會在之前皇后問話的時候用這件事把皇后給堵回去,說道,“這有什麼難的?不過就是不能洗漱而已,我躲在柜子裏的時候還以為見不到你了,又想着怎麼能讓你一個人跑出去?心裏十分的而後悔……,誰知道你我現在還能好好的站在這裏說話,這就夠了,能安然的活着就好。”
玲玉聽了紅了眼睛,使勁兒的點了點頭說道,“主子說的對。”
“好了,那你哭什麼?擦擦眼淚。”周清若笑着給玲玉遞了帕子,又噗嗤一笑,說道,“這下也不用擦臉了,用淚水都洗過了。”
“主子!”玲玉忍不住嬌嗔的喊。
周清若哈哈大笑,玲玉也忍不住抿着嘴跟着笑了起來,這麼一鬧剛才的傷感就一掃而空,頓時有種劫後餘生的幸福感。
到了飯點,玲玉端着食盒進來,只是握着托盤的手有些僵硬,周清若臉色一變,厲聲說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
“沒有。”
“你還敢撒謊?”周清若很是憤怒!目光悲痛的看着玲玉說道,“對着我,你還有什麼隱瞞的?”
“主子!”玲玉突然間就像是受不住一樣放聲大哭了起來,“主子求求你救救我哥哥。”說完就跪了下來。
“你哥哥怎麼了?你不是你沒遇到哥哥?”
“那是我怕主子擔憂。”
周清若是那種越是遇事就越發鎮定的人,這會兒卻是穩住了心神,說道,“別哭,先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其實找到了哥哥,哥哥說他認識幾個叛軍的人,都是以前的舊相識,但是這早上頭一個攻進來的是匈奴兵,說找個地方躲起來,等着遼兵進來接管皇宮就好多了,結果去找娘娘的路上就遇到了匈奴兵,他們想到對我施暴,哥哥拼了命阻攔。”玲玉說道這裏哽咽的幾乎說不出來,弄得周清若盈淚於睫,很是心痛,也跟着落下淚來。
玲玉擦了擦眼淚繼續說道,“那些匈奴兵見哥哥很是有幾□□手就說要跟哥哥比試,如果贏了就放過我。”
“那些畜生剛開始是一對一,再後來直接三個人一起上,我哥哥憋着一口氣才沒有輸,那些匈奴兵見這樣都贏不了,乾脆就言而無信直接抓起我要對我……,我哥哥氣紅了眼就把那三個人都殺了,我當時就暈過去了,等着醒過來的時候有個遼兵的人過來說讓奴婢過來伺候娘娘,奴婢就跟着過來了。”
“那你也是剛來這不久?”
玲玉點頭,“他們都說我哥哥被那些匈奴兵抓走了,已經是凶多吉少了。”玲玉說完就捂着臉嗚嗚的哭了起來。
周清若起身把玲玉扶了起來,說道,“你別急,我想想,肯定有辦法。”
玲玉漸漸歇了哭聲,理智也回到了身上,她咬牙說道,“主子,我剛才是一時糊塗,主子如今處境尷尬,如何能救我哥哥?”玲玉越說道後面語氣裏帶着顫音,說道,“我哥哥也是命該如此,當時已經被匈奴兵打的不行了,說不定現如今已經是……”說道後面竟然是語不成句。
周清若自然見過玲玉的哥哥,那是一個長的十分清俊的少年,每次見到她都會低着頭害羞的不敢說話,因為在大西門當旗手,平時沒少幫着跑腿,也算是半個她的人,所以不管於情於她都不能就這樣見死不救。
可是現在要怎麼幫玲玉的哥哥?
她原本和宮中的德妃要好,要是平日倒是可以找德妃求一求,可是現如今宮裏被叛軍所佔,德妃自身難保哪裏還能幫助她?再說既然事關匈奴兵那自然是要找叛軍那邊的人……,隨即像是想到什麼一樣問道,“你不是說你哥哥認識叛軍那邊的人?”
玲玉哭道,“他們都說哥哥殺的那個匈奴兵是個小頭目,無人能幫。”
周清若沉默下來,心裏想着肯定還有辦法……,天無絕人之路,要是能認識叛軍的高級將領就好了,突然間電閃雷鳴之間,周清若的腦子裏浮現陸佩寧走之前說的話來,“要是有什麼需求就叫人跟我說一聲。”她當時只當做客氣話,可是現在想來,就算是客氣話她也要厚着臉皮求一求了。
想到那樣一個少年就這麼悲慘的死去,不過就是為了護着自己的妹妹,周清若就憋得難受,不試試又怎麼知道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