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黃粱一夢
向樂哥說要睡自然只是說說而已，她這會兒剛從睡了三天的困意里醒來，怎麼說也算是精氣神十足。側躺在床上看着琳瓏指揮者小婢子在收拾用完的飯菜茶具，琳琅在床側替她打扇。這兩個婢子俱是荼白的窄袖交領襦衫與繫到腰的紅白間裙，面相均是美人胚子，一動一靜看得向樂哥很是舒心。
挺好的嘛，藉著三月春\光，和風陣陣，來到這個新的地方其實也挺享受的。向樂哥在心裏懶懶地念了一句，面上浮出洋洋的笑意，看着看着睏倦就上了頭，慢慢地隨着那蒲扇帶來的陣陣輕風又寐了過去。
“是你嗎？替我還陽的人兒。”輕輕的吳儂軟語從遠處傳來，向樂哥心下一愣，轉頭看向繞着迷霧的遠處。
“是你嗎？”又問了一句，向樂哥有些好奇，但想了想還是開口問了句：“你是誰？”
“兒是向家五娘向樂哥，是地藏菩薩讓兒來此處，說能見到你。”朦朧的迷路里漸漸走來一個人，她手中打着盞燈籠，面上有着熟悉的模樣，眼中卻透着清亮的稚嫩。
“是你嗎？替我的人兒？”一抹清新的笑從她走近自己時便浮在了她的臉上。同樣的一張臉，向樂哥自己照鏡子時卻從來沒見過那麼美的笑容，同樣的身體為什麼人家就是女神模樣自己就那麼女**呢。
“我想應該是你了，我們長得這般一樣。”她的眼笑成了道彎月，主動伸手來牽起愣在原地的自己：“地藏菩薩說我的生死簿里有兩條命，不過再讓我活一次也是浪費的，我便在還陽冊子上選了你。我叫向樂哥，你呢？”
“凌安……”哈？啥情況，選了我？
“凌娘子，且隨我來，有樣東西要交給你，前些日子總是尋不着你，這會兒好了，給了你我也好去轉世投胎了。”看着原主一身輕鬆的模樣凌安莫名地覺得有種被坑了的感覺，可是看着那隻牽着自己白嫩的小手，心下又不知怎麼一軟。
是啊……自己老是被漂亮女生坑。上輩子就是女神無數，幫着那些漂亮女生做過多少事；自己也想過就此收手的，可就是完全沒有抵抗力啊！看到漂亮女生就腿軟的有沒有！
手被原主牽着，凌安的思緒才跑回來，腳下已是萬里，都不知道被帶到了哪裏。
“這是要去哪兒啊？”凌安困惑地問了一句。
“到了你就知道了。”原主俏皮地回眸一笑，牽着她的手繼續繞着無盡的迴廊走。也不知道繞了多少個彎，凌安已經有些迷茫了。
“那個……我可以問個問題么？”看着身旁轉眼即逝的風景，凌安有些鬱悶。
“嗯？”原主沒有轉身，好奇地應了一句。
“你為什麼選我？”
原主的腳步停了下來，轉過身子來看着凌安。那雙清澈的雙眼看得凌安腿又有些軟，臉上泛起一絲紅暈，根本控制不住。
“因為……不知道誒，前些日子剛來那陣，地藏菩薩就給了我本冊子，讓我看看所有的人。不知怎的，就覺着與你有緣。”說著，原主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凌安：“對我來說，你更適合這個身體。”
“前些日子我也常夢到你。”凌安小心地開口：“就是……最後的片段。”
“最後？嗯……不好意思，我……不記得了。”那雙透徹的眼帶着一絲憂傷眨了眨：“菩薩說我不能去過問，所以……”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原主拉着凌安到自己身邊慢慢前行：“他們說啊……會忘卻的事情便是不重要的。所以既然忘了我也不想去拾回來；如今只想着將東西給了你，我就可以去孟婆婆那兒喝湯過橋了。”
“你沒有留戀嗎？”凌安輕聲問道。
“留戀么？有啊……許多。似娘親，你可要好好待她，我便是太頑皮惹得她常哭。三姐姐性子硬，你可比別去氣她；六弟是膽小了，可性子不壞的；四姐姐是個柔和，你可別去欺負她，還有……”沒再說下去，原主已頓足，抬起頭，高大的坊上已是回金描繪的三個大字，生死錄。
“走吧。”原主微微一笑，放開凌安的手自顧自地走了進去。高聳入天的木架在兩旁密密麻麻地穿過，幾十的木架過後眼前是另一片天地。
焚香的爐子有十幾尊點在中間的八卦形空地上，空地中間置着長長的書案，一位白髮老者坐在其中，一手支着腦袋，眼睛眯着像是條縫，似是在打盹。
“掌簿爺爺，我將人帶來了。”原主輕快地跑上前去，伸手推了推那白髮蒼蒼的老者。
“啊……五娘啊。”打了個哈欠，老者睜眼看了看眼前的妮子與不遠處站着的凌安：“嗯，你倆且在這兒等一會兒。”
話說完，那老者已不知去了哪兒，平白就沒了影。再過不多會兒他就出現在凌安的身後，輕咳了一聲，嚇得凌安差點沒出魂來。
“喏，這就是五娘生前的生死簿，你去那兒簽個字畫個押就能拿走了。”一本厚重的簿子被交到凌安手上，看得她愣了一愣，而原主也迎了過來，與那老頭兒說了聲謝謝。
“東西給你了，你也該回去了。”她看着那本簿子輕鬆地舒了口氣，一隻手輕輕拂過那簿子上濃墨寫下的向樂哥三字，心中似是有些依戀。將凌安帶出書閣外后，她輕鬆地笑了笑：“這也擾了你半個時辰了，你該回去了。此一別過，再無相見之日。替我與娘親說，我想她，若是來生再遇到，我希望能再盡孝道，讓她不再為我流淚。凌娘子，餘生之事便勞煩你了，我能給你的也只這麼多；望你能享得樂事避開憂擾，我知道，你能行的。”
話音輕輕地飄，四周也漸漸地沒了顏色。待到一切都消失了以後，向樂哥的眼睛慢慢睜開。窗外的陽光依舊明媚，此時已經照在了她的臉上，一旁打扇的琳琅正在打着瞌睡，岑夫人也不知何時已回到了房中，此時在床榻旁支着腦袋，一手輕柔地拍着向樂哥的背。
這早春的風輕輕吹着她垂下的髮絲，她的眼睛微微閉着眉宇間夾着憂愁。向樂哥輕輕抬頭端望着她，不知看了多久，直到她眼睛睜開，與自己對視一望，微微一笑。這笑容似一絲暖風輕輕吹入向樂哥的心，不知不覺地自己臉上也浮起一絲笑容。
“五娘，可覺着好些了？”伸手扶着女兒起來，岑氏溫柔地問。
“娘。”一個稱呼脫口而出，向樂哥的雙臂忽地緊緊環在岑氏的腰間，頭埋在她的胸口輕輕喚道。岑氏有些不知所措，女兒從未如此柔情地向自己撒過嬌，也不知是怎麼了，今日竟突然這般反倒讓自己有些訝異。
“我想你了。”還未待岑氏反應過來，短短的四個字，向樂哥替原主說出來了。或許原主說不出口，又或者沒有機會了吧；想起那道倩影，向樂哥合上雙眼，感覺到懷裏那僵硬的身體漸漸柔軟，雙手將自己緊緊摟在懷中，那體溫慢慢溫暖着自己的身。
向樂哥，這就是母親吧？雙手輕輕緊了緊，凌安的心裏暗暗敘道：“你且安心去吧，我會替你好好努力，守護好屬於你的這一分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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