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辯情
“娘子,五娘子……二爺好像……今日帶了個人回來。”煥春進門時有些支支吾吾地,此時向樂哥和向樂書正在在品香園正屋小閣的書房裏,向樂書正在寫給向樂哥的詩,向樂哥正在翻看姐姐這小書齋里的藏書。
向樂書喜文墨,所以品香園裏有個特設的小書齋是專門分開建的,向樂書的藏書也頗多,屋內擺放的三個書櫃都被填滿了,還有許多捲軸堆放在小書案上。
“帶了人?”向樂書大的筆停了一下抬頭看了看煥春,她方才聽說祖母將娘親叫去就覺得怪,讓煥春去打聽,這會兒看煥春的模樣就知道不對:“什麼人?”
“說是……徐侍郎送來了個妾……姓陶。”
“陶?”煥春剛說完向樂哥有些訝異地跟了一句,見姐姐和煥春都疑惑地看着自己知道漏了嘴,忙歪了歪頭撓了撓:“陶還真是小姓啊……那……祖母應了?”
“是啊……夫人正讓人去將西院的藤頃閣收拾出來呢。”煥春的聲音慢慢放低,帶着些不滿。
藤頃閣不是一個小閣,而是個小院;竹青院雖然還有不少空的小院子,可妾室進來讓她去跟丁夫人擠一處也是說不得閑話的,相對而言更應該說讓她和丁夫人住一道才是對的。如今特讓她另居一處,若不是父親要求的恐怕就是她身份特殊。
向樂書覺着應該是前者;這女子必然是得了父親寵愛,若是身份高貴必然不會成為讓人當作玩物的美妾,況且這樣什麼都不做就匆忙領人進來,只有父親待其愛惜才說得通。
“哎……娘親心太寬了。”向樂書淡淡皺眉搖了搖頭,去了張紙提筆書下“莫心悲,花終落地攆作泥。”
‘莫累己,兒女得有各自福。’
后一句是向樂哥添上的,向樂書看了眼妹妹:“你這是跟我唱反調?”
向樂哥搖了搖頭:“娘親若忍得辛苦,對身子不好。咱們也都明事了,何苦讓娘親為了我們隱忍。”
“阿耶定是一時鬼迷心竅。”向樂書咬了咬白牙。
“男女之情太難辯,當初阿耶納丁夫人是為了二房後繼香火,說情薄尚也過得去,那這位又是要為什麼。”向樂哥不喜回道。
“友人贈妾難辭。”向樂書辯說:“徐侍郎是阿耶摯友,摯友贈妾不收,是打臉。”
“阿耶居中書侍郎已有些年,徐侍郎既是阿耶摯友自知阿耶秉性,怎會無緣故送妾。”向樂哥直了直脖子,徐侍郎贈妾那就是個借口,今日的事情她知道的明白,只是不懂為什麼突然那姓付的娘子改姓作了陶,難不成還有一個人?
向樂書被問得埡口,有些惱轉過頭去看窗外,品香園裏的春花正綻放着:“父親不是惜玉之人,最是守禮,他待母親始終如一,這次必然是鬼迷心竅。”向樂書的聲音輕輕地,她這話不似是和向樂哥說的,跟似是在和自己說:“忍得,退得才得方圓。”
“得的是和睦,得不到情,也傷了心。”向樂哥的聲音也低了,兩人面上都浮着愁色,各自呆愣在這個春色盎然的時光里,卻莫名有些冬末的氣息。
“算了,這都是耶娘的事情,咱們兩個插手許還是添亂。”向樂哥將自己寫的那行字用墨塗了揉碎:“明日回府之後我不亂跑了,陪娘幾日吧。若是那位陶娘子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就讓祖母做主將她打發出去吧。”
都不知道那腹里的是誰家的孽,留在身邊始終有些不安心。
“嗯,咱們先去看看娘吧。”向樂書點了點頭,扶着煥春起了身帶着妹妹往正房走去。
岑氏正坐在房裏面色有些不大好,她在與婉娘說著要去給新來的那位添的東西,聽人道兩個女兒來了就拂了拂手讓婉娘去做事。
“娘,婉娘這些日子就不用管我那兒的事了,我有琳琅呢,她是穩妥的,讓她幫我暫管清庭軒是可以的。”向樂哥看了眼出門的婉娘,知道母親這是在做什麼。
“娘,若有用得上我們的地方開口就是了。”向樂書也走上前難得說了句暖話。
“娘……怎麼會有需要你們幫忙的,你們呀,好好的就成了。”岑氏勉強地揚起一個笑容,招了招手讓兩個女兒坐到她身邊:“三娘,五娘,你們也都這個年歲了,是該知道夫妻的道理,特別是三娘。若是順利,今年你也要出閣了;男人……有些事情你知道也就罷了,有誰會守得住一個女子終老的?若非是窮得無力那身旁必然有一二人,語氣守住個人不若將兒女養好,日後也能享得清福。”
岑氏的話里有些苦澀,三娘也沒吭聲點了點頭,向樂哥知道,娘親這是冷了心,她不知道父親是不是曾經也對母親許過什麼諾言,但是這十多年了,向府里的兒郎除了三房都是只一位妾室;娘親必然也覺着有些難堪吧。
“娘,你不必為了我們難受,姐姐是個好的,必然會嫁好的。老天是有眼睛的,分得好壞的。”她張手環抱住岑氏輕輕在她肩頭蹭了蹭:“娘你要是難過就哭出來吧,不然對身子不好。”
“我……我就怕,介時將你二人錯嫁,如我這般,我心該多疼?”沒有預兆地豆大的淚珠就掉了下來。
岑氏她不委屈,她是怕。
她自打進了這個家十餘年都努力讓自己做個懂事又不爭嬌寵的人,自己雖是嫡女卻是庶家的身份,她自小膽子就不大,在兄弟姐妹中總是默默地將自己藏起來,她很怕給自己的爹娘惹麻煩。
到了十六嫁到了京城,向戎待自己當真不錯。她和他二人也算是情投意合,他雖古板卻十分尊重她,她深知他不是個輕浮之人,甚至丁夫人都是自己做的主給他納的妾。
自己做主納的那隻會是心酸而已,而他今日親自帶了個人進門……這就是苦了。
她不想做個妒婦,可她現在真的好難受;她不能找人去說,因為她是個明事理的;她現在要做的就是作為一個正房家母去將這位新人的起居都安排妥當,然後看着自己的男人守着另一個人,靜靜地等他回來。
天下的男子不會有例外的,但是自己的兩個女兒……
這兩個自己抱着含着長大的孩子也要經歷自己這樣的酸甜苦楚么?她們二人真的能面對么?
“娘,你放心吧,我和姐姐會好好的,姐姐出閣了還有我呢,我走了還有八郎呢,你不會只自己一個人的。”向樂哥撫了撫岑氏的背,聽着她在耳邊的抽泣像個孩子,她從來都只為了兒女哭泣過,也該為自己了。
“是啊娘,我走了還有五妹呢,八郎也還小,還會在你身旁好一陣子。等到八郎給你娶個媳婦回來,你不要難過了。”向樂書摸了摸娘親的手有些心疼:“娘,你陪我去看看明日要穿戴的物件吧。我拿不準主意。”
“行。”岑氏用帕子拭了淚,扶着兩個女兒站起身走到了門前,回過頭向杵在那兒的婢子道:“若是陶夫人來了先帶她去藤頃閣,讓她晚些到正堂來用飯吧。”
話說完她就扶着兩個女兒走了,而陶夫人此時正在來竹青院的路上,面上並沒有絲毫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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