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爭權奪位,皇室鮮有父子

第27章 爭權奪位,皇室鮮有父子

第27章爭權奪位,皇室鮮有父子

那一天,香香正準備出門賣豆花,身邊突然有便裝的侍衛過來,對她說:“夫人,如今外面不太平,夫人這幾天……就不要做生意了吧?”

香香不理解:“出了什麼事嗎?”好好的為什麼不讓我做生意了?平時慕容厲在也從來不管的。

侍衛欲言又止,最後說:“回夫人的話,如今您已然身懷有孕,不適宜再操勞,還請夫人為了王爺的子嗣着想,不要出門。”

這態度有點強硬了,香香頓了一下,問:“王爺吩咐的?”

侍衛低下頭,想了想,說:“是的。”

香香輕吁了一口氣,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告訴我吧。”侍衛不說話,香香說:“不讓我出門,是害怕我聽見什麼風聲嗎?”

這個侍衛也不過十八九歲,人很小,平素很拘謹。突然一下子這樣阻止她出門,只怕不是什麼好事。

侍衛是很不擅長說謊的,這時候微微咬了咬牙,是個思考了一下的表情,說:“沒有什麼事,夫人放心吧。”

香香說:“王爺戰敗了?不,要是戰敗了,百姓應該會往後撤了。王爺受傷了?”

侍衛不說話了,香香說:“說吧,我受得住,不論結局如何,不會比我亂猜更讓人憂心的。”

小侍衛只得道:“夫人,王爺在漁陽失蹤了。”沒敢說慕容厲被傳已身死的事。

香香微微後退一步,沉默。小侍衛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撫她,只得急道:“只是失蹤,王爺吉人天相,定會化險為夷。夫人一定要保重自身!”

香香輕輕扶着方桌,深吸一口氣,說:“我會保重的。”腹中的孩子,不僅是慕容厲的血脈,也是自己的骨肉。慕容厲的事情,她無論從哪方面都幫不上,但至少,孩子是她可以保護的。

小侍衛擔憂地看了一眼她,香香說:“忙你的去吧,我沒事。”

侍衛猶豫着退下去,香香沒有出去賣豆花,自己下了一碗清湯麵。什麼飲食嚼在嘴裏都嘗不出味道,麵條跟木渣子一樣,但她還是勉強自己吃了半碗。

外面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事情比想像得壞得多。兩天之後,晉陽城失守,慕容博與韓續、周卓等人撤回大薊城,大薊城的百姓紛紛逃往後方。但是平度關也在打仗,這大燕,沒有一處太平。

慕容慎跟胡人的軍隊一起入了晉陽。胡人本是逐草而居習慣了的,如今到了這繁華之地,簡直如野獸入境。胡人軍隊殘殺城中老幼,肆意姦淫女人,搶奪財物。慕容慎再三跟鐵木吉可汗交涉。然而這時候的鐵木吉,大軍已深入大燕都城,豈會將他的話聽在耳中?燕軍撤走後不到半日,晉陽城血流成河、哀鴻遍野,這裏只是一個被佔據的敵國,不是自己的疆土,不需要愛惜。

漁陽,燕王慕容宣醒來的時候,只覺得頭痛,身邊有人端來參茶,他轉頭看了一眼,見是舒妃。舒妃花容慘淡,眼中猶有餘悸,可見這一路上,王后可沒善待她。

燕王說:“厲兒來了?”他六個兒子裏,只有長子慕容博和五子慕容厲是舒妃養大的,如果來的不是這兩個人之一,舒妃根本不可能跟他見面。而慕容博不是前來漁陽的上佳人選。

舒妃聽見他說話,眼淚都下來了,這時候還不忘告狀:“陛下!王後為了替太子奪位,竟不惜在你飲食中下毒!這些日子,她對臣妾,更是百般凌辱責打,陛下……”說著話,已經是哭將起來。慕容宣說:“好了,人上之人,通常都必須忍常人之所不能。些許委屈,不算什麼。厲兒呢?”

旁邊陰影里,有個人這才說:“父王。”

慕容宣見他仍然安好,並未缺胳膊少腿,問了一句:“現在外面情況如何?”

慕容厲的聲音一如平常地冷靜:“太子唆使西靖對平度關用兵,又勾結東胡,現已攻破晉陽城。”言語簡潔,旁邊舒妃卻尖利地道:“陛下,胡人在晉陽屠城,晉陽已成人間地獄!”

慕容宣閉上眼睛,良久,輕吁一口氣,問慕容厲:“兒子,你有什麼良策啊?”

慕容厲說:“東胡鐵木吉雖然做了可汗,但其弟九賢王卻並不服氣。如今他帶兵在外,九賢王坐鎮後方。我要去一趟東胡,說服九賢王。一旦九賢王異動,鐵木吉孤軍在外,必然回防。讓他們先鬥起來,則東胡之禍可以暫免。”

慕容宣點頭,問:“平度關的兵力,不足以抵抗西靖吧?”

慕容厲沉默,然後說:“大燕武林,自藏劍山莊覆滅,少莊主藏歌遠走之後,端木家族崛起。據說其劍術造旨,不在當年藏劍山莊之下,如果實在沒有對策,我會讓端木家族的人去一趟平度關。”

慕容宣問:“行刺?”

慕容厲說:“此次西靖對大燕勢在必得,而平度關是嚴青在鎮守。嚴青素來善於防守,絕不是行事衝動之人,西靖定會派季木澤帶兵。只要季木澤身死,哪怕重傷,西靖臨陣換將,短時間內絕對破不了平度關。”

慕容宣說:“可是這些武林人士,尤其眼高於頂。當年的藏劍山莊如此,如今的端木家族,只怕更是如此,他們會同意為你行刺季木澤嗎?為朝廷鷹犬,可是他們視為恥辱的事。”

慕容厲低頭,半晌說:“他會的。”見慕容宣還在看他,似乎等待後文的樣子,慕容厲說:“他的妻子,深明大義,會說服他。如果不能,雲舟會帶着他的兒子,再度前往說服他。他會的。”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目光幽暗,堅毅的臉龐看不出表情。每次他想要掩藏內心情緒的時候,就會咬緊牙關,顯得特別鎮靜,也特別無情。從攻入晉陽那一刻起,就做好了各種打算。如何救回燕王和舒妃,如何應對朝中諸臣的指責。如果自己是太子,會怎麼辦?萬一他鋌而走險,又怎麼辦……行軍打仗,走一步算十步,敵我反應皆在盤算掌控之間。太子會在漁陽行宮張網等他,他怎麼可能不知道?但是父母陷於此,大丈夫豈能因危而不往。他一方面讓侍從逃走,一方面卻將慕容宣和舒妃仍然安頓在漁陽城中。太子追蹤他的親衛,卻不知那一行二十人,根本就不是親衛。而是死士。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巽王府的死士。

慕容宣說:“你那個藍釉?你不會,你捨不得。”

慕容厲說:“不到最後一刻,我不會。”

慕容宣說:“你這樣做,就不怕他們罵你卑鄙?”

慕容厲說:“我可以卑鄙,大燕卻不能亡國。我走了,這裏暫時安全,不要離開。”存亡之際,最兇狠的人,最容易給人以安全感。慕容宣看着他的背影,那身影挺拔偉岸,新的頭狼產生了。

慕容宣說:“兒子。”慕容厲轉頭看他,他說:“宿鄴城小泉山,大約有七萬山民,你讓嚴青派人去找他們。是該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慕容厲怔住,良久問:“什麼?”

慕容宣笑:“什麼個屁啊,你老子當年也是帶兵的啊,能沒有一點家底?去吧。”

慕容厲緩慢地明白過來,良久,跪下,重重地磕了三個頭。多麼不願,真正到了最後一刻,撕裂近十年的溫情。

他在玉喉關接到藍釉,當然查過她近幾年的生活。她喜歡上端木正揚,與他育有一子,但端木正揚沉迷劍術,兩個人很快就發生分歧。爭執不斷之後,藍釉也不喜歡端木家族那種壓抑的氛圍,帶著兒子逃到玉喉關,母子二人相依為命,端木正揚正四處尋她,要搶回兒子。所以她看到慕容厲,第一反應就是跟他走。她才不要兒子長成那種只知道劍法的怪物!而孩子跟隨慕容厲之後,端木家族果然不敢得罪朝廷,一直沒有動作。最後慕容厲將慕容軻載入慕容氏家譜,又封藍釉為側妃,可謂是徹底將端木軻還給了她。從此以後,端木家再要人就要考慮一下巽王了。她以為他什麼都不知道,但是他其實什麼都知道。若是願意回來,他接受她回來。若是不願意了,他仍然展開羽翼,顧她護她。可是這十年未變的溫情,最後卻要變成這樣醜陋不堪的陰謀算計。可不言,又豈能不傷?

慕容宣伸出手,想要撫摸他的頭,最後卻輕輕拍拍他的肩。可憐的孩子,你顧念天下,可顧念着你的人,沒有幾個了吧?能少傷一個,就少傷一個吧。

慕容厲去往東胡的那一天,大薊城破。

慕容慎第一時間前往小薊城益水鎮,追捕香香,他知道慕容厲中了劇毒之後,仍然過來陪這個女人。毫無疑問,這個女人對他而言,可謂是最重要的人了。而值此時,韓續派來接走香香的人正好同他狹路相逢,雙方在益水鎮一場拼殺。

香香什麼也沒帶,小侍衛扶着她,一路逃出益水鎮,戰火已經燒到了這裏,到處都是東胡人。房舍被燒毀,冒出火與煙,昔日人來人往的街道上隨處可見倒伏的屍體與已經變色的血。彷彿一瞬之間,人間淪陷,邪魔惡鬼從地獄裏爬出來,光明染血。

旁邊的草垛里,一個不過十三四歲的女孩子被推倒在裏面,身上壓着三個東胡士兵,她垂死的呻吟令人心驚。香香沒有辦法去救她,身邊的小侍衛功夫雖然不錯,但是街上全是東胡人,只要一點響動,旁邊正在屋子裏搜刮財物的畜生就會衝出來。

香香第一次見到地獄,小侍衛帶她努力避開人,往偏僻的小道上行去。她懷着身孕,他也不敢走太快,努力顧全她。轉角的時候,香香回了一下頭,草垛里已經沒有什麼聲響,只剩下兩隻帶血的小腳仍然在抽搐。如果世間真有神靈的話,發起戰爭的人,無論多少年,永遠都不應被寬恕。

永不。

香香想去馬邑城,慕容厲最信任冉雲舟,現在小萱萱她們一定在馬邑城,但是小薊城幾乎空無一人,馬車、馬匹什麼的早就被一搶而空。她沒有辦法徒步遠行。

小侍衛說:“我們逃往山裡,等到戰火平息,夫人平安誕下孩子,再謀後續。”香香點頭,當務之急當然是保命!天啊,令支縣現在還好嗎?爹和娘……

她跟小侍衛深一腳淺一腳地上山,小侍衛也有些佩服——雖然她很害怕,但是一直沒有拖後腿,就在剛才,他其實有點害怕香香讓他去救人。這長街血洗,哪裏救得過來?而行過這樣的修羅場,她還能行走,還在極力想要跟上他。

兩人剛往山裡行走不久,突然身後傳來喧嘩聲。香香一驚,小侍衛左右一看,找到一個大坑,是農時山民用來澆灌莊稼的儲水洞。有時候裏面還會兌上大糞,裏面奇臭無比。但如今非農時,雖然臭,卻沒有水。

小侍衛說了聲:“夫人恕罪!”說著將她塞進坑裏,又急急將上面已經枯黃的茅草撥過來,仔細蓋好,撒上幾片枯葉,偽裝成好久沒碰過的模樣。香香縮在坑裏,鼻端除了刺鼻的臭味,還有一股陳腐的霉味。外面喧嘩聲越來越近了,她眼前只有零星的幾道碎光,根本看不清外面。

太子的聲音,香香只聽過幾次,但這時候仍然一下子就辨識出來。他在問:“你主子都死了,你還護着他的女人,倒真是忠僕。”

慕容厲死了?香香一驚,還來不及驚痛,心裏又暗暗着急——你跑啊!這麼多人,你能抵擋得住嗎?

然而回應她的,是抽刀的聲音。太子道:“不自量力!”

這個小侍衛年紀雖然輕,然而武功卻是真的不錯。香香聽見太子咦了一聲,已是不高興了,沉喝:“廢物!一起上!”刀劍相擊的聲音更密集了,沒用多久,小侍衛悶哼一聲,顯然已是受了傷!香香已經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慕容厲死了,她被困在這裏,小萱萱、薜錦屏她們不知道怎麼樣。爹娘、姐姐和弟弟……現在這個小侍衛……

上面又是幾聲響,約摸過了一刻鐘,突然頭頂上一震,香香覺得眼前光線頓暗,有什麼東西順着茅草滴落下來,打在她的臉上,猶帶餘溫。香香抬起頭,透過已暗的光線,看見那個小侍衛撲倒在她上方的茅草上,眼睛猶張。那血就那麼一滴一滴,似乎永遠沒有止境一樣,香香右手捂着嘴,眼淚流了一臉。

太子在山裏找了很久,沒有發現那個女人的蹤跡,他有些悻悻。仔細搜了一圈,就是沒有找那個小侍衛伏屍之處,他四肢大張,身子正好覆住那個離離茅草下的坑口。

外面漸漸地,再沒有聲響。天光漸暗,香香輕輕撥開茅草,看見他四肢已僵,眼睛卻仍大大地睜着,彷彿直視坑底的她。香香伸出手,想要按住他的傷口,卻驚覺那血已涼透。她癱坐在坑邊,見太子一行確實已經走遠,再抑制不住,淚如雨下。

香香不敢再下山,只好往山林深處走,已是冬天,山裡也沒什麼能吃的東西。但是可以找野兔、可以掏鳥窩,無論如何,一定要活下去。

胡人在大薊城進行了三天三夜的燒殺搶掠,慕容慎與諸位大臣幾度抗議。鐵木吉哈哈大笑,當堂砍死了東曹掾,大家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地位。

第四天,就在胡人向大薊城以西的小關山進軍的時候,東胡傳來消息——九賢王成慶格殺死鐵木吉的長子,自立為東胡可汗。鐵木吉勃然大怒,雖然可惜即將到手的肥肉,但是東胡是游牧而居,大燕百姓的仇恨,他不是感覺不到。久居此地,畢竟不是良策,他幾經思索,最後決定先行退回東胡。

與此同時,平度關突然增兵七萬,且都是個個以一當十的精銳。西靖眼看城池將破,敵方卻突然殺出強援,頓時氣苦,但是季木澤並不退兵,他相信大燕內耗已極,不能久戰。事實上,大燕也確實糧草欠缺,然而嚴青帶傷堅持,死守。

大燕若論智慧,再沒有比這個嚴青更低的了。然而他是個認死理的,讓他守城,你在城下非禮他娘他也不會出城迎戰的。周邊將領都看不起這個鐵疙瘩一樣的東西,但卻不得不承認,這個人是塊最難啃的骨頭。相比之下,鐵木吉損失更嚴重,退軍之時中了韓續的埋伏,當場損兵折將四萬之眾,他自己也中了一箭,與大軍失散。就在這時候,西靖軍突然莫名其妙地撤了。

又過了兩天,才傳出消息——季木澤突然遇刺身亡!就在這時候,慕容厲出現在晉陽城,燕軍似乎重新復活過來,悍然收復了大、小薊城、晉陽城等地,一路將東胡殘軍追得七零八落。

西靖軍隊新上任的將軍不贊同季木澤所言的“敵方糧草虛耗,外強內空”之言,覺得東胡都已經大敗,自己再戰無益,向西靖皇帝建議收兵。一日之後,西靖大軍退出平度關,班師回朝,無功而返。

而這時候,嚴青站在平度關長城之上,幾乎兩腿發軟——他軍中斷糧兩日,早已殺馬充饑。若西靖再堅持兩天,軍隊銅澆鐵鑄也支撐不住。慕容厲比他更明白平度關的情況,第一時間命人押運了糧草往這邊趕。行至中途,就聽見西靖退兵的消息。季木澤遇刺身亡。

整個戰事持續了六個月零十二天,慕容厲趕到馬邑城的時候,正遇上端木正揚。他長相異常俊美,整個人有一種鋒利冷肅的氣質,目光像是劍氣,有一種刺骨的寒涼。慕容厲沒有跟端木家族的人接觸過,他們幾乎一生都在練劍,除了比武,平時極少在外行走。

狹路相逢,端木正揚拱手,冷冷地說了聲:“久仰。”

慕容厲冷哼,然後想,什麼劍客,長得跟女人一樣,那女人的眼光,真不咋樣。媽的,離開了老子居然給自己找了個姐姐。端木正揚一看他的目光,就知道這武夫看不起自己,當然他也看不起這武夫,只是天生好涵養,保持點貴族風範。

周圍人見了二人表現,連嚴青都替自家王爺汗顏——您才是真正的貴族啊,就不能有點貴族風範?

端木正揚說:“我來帶走我兒子!”

慕容厲冷笑:“你兒子,在哪?”

端木正揚挑眉,身後,藍釉把慕容軻抱出來。端木正揚看了孩子一眼,說:“過來。”

慕容軻不過去,這個爹雖然是他的親爹,但是實在比不上慕容爹爹!他轉過頭,一把抱住藍釉的腿,說:“你把我送他了?你說你要帶我走的,你還是把我送他了!”那個一天九個時辰練劍的地方,他真的不想回去啊!

藍釉轉過頭,不讓人看見她的眼睛,然後罵:“本來就是他的種,送個屁。滾!”

慕容厲說:“軻兒,過來。”

慕容軻一聽,張開手臂就沖他撲了過來,慕容厲將他抱在手裏,轉頭問端木正揚:“你兒子在哪裏?”

端木正揚眼裏殺氣慢慢凝聚:“你想毀諾?在端木家的人面前毀諾?”你可知道有什麼後果?

慕容厲說:“當然不。老子一諾千金。問題是,你的兒子在哪?他是老子的長子慕容軻,生母是老子側妃,早就載入皇室族譜。與你有什麼關係?”

端木正揚的手慢慢握住劍柄,藍釉撲上來,說:“厲哥!給他!把孩子給他!”

慕容厲直視端木正揚,說:“你想和本王決鬥?”

端木正揚一怔,決鬥?憑你?

慕容厲說:“你是個劍客,決鬥當然用劍。老子是個將軍,強項是用兵。你若真要決鬥,本王接受。”他轉頭,怒喝一聲:“列陣!迎敵!”平度關剩餘守軍九萬,加上他帶過來兩萬,一共十一萬人迅速列陣,約摸一千八百多名弓箭手舉箭對準了他,後面還有強弩正在上弦,端木正揚:“……”

慕容厲說:“如果你放棄決鬥,我會上奏燕王,賜端木家族天下第一劍的御匾。但是老子的兒子,你不能帶走。”

端木正揚這輩子,放棄過一場決鬥,唯一的一場。

將慕容軻交給藍釉,一路回到冉府。聽聞他過來,大家都出府迎接。慕容厲掃了一圈,見薜錦屏跟蘇菁站在一起,郭陽正抱着小萱萱。他看了一眼嚴青,問:“香夫人呢?”

嚴青一呆,說:“香夫人……沒、沒來過啊!”

慕容厲眉毛一挑,轉而看冉雲舟。冉雲舟低着頭,他怒道:“要老子再問一遍?”

冉雲舟說:“香夫人……韓續派人過去接的時候,正遇上太子的人,他的人……無一生還。韓續後來親自帶人去找,發現香夫人已經離開益水鎮。我們在益水鎮外的山上發現侍衛周滿的屍體。”

慕容厲怒道:“周滿死了?”

冉雲舟知道那是他非常看重的侍衛,低頭道:“是。看傷口是宮裏的武器,定是太子的人無疑!”

慕容厲只覺得心裏像缺了一塊,好半天才問:“她落到太子手上了?”

冉雲舟說:“恐怕是的。”周滿死了,她一個弱女子,能去哪呢?

慕容厲連口水也沒喝,連夜趕回晉陽。正好端木正揚也要回去,兩個人雖然不對眼,但在藍釉和慕容軻面前,不好鬧得太過,過了顯得小氣了。

一行人策馬出了馬邑城,端木正揚才說:“我一定要帶走小軻。這次不行,下次也會有其他人來。”

慕容厲說:“老子現在有急事,懶得跟你講道理。冉雲舟,你跟他說!”說罷,揚鞭策馬,揚長而去。

冉雲舟長話短說:“端木大俠,如果您這次把軻少爺帶走了,下次您用什麼理由再來見藍夫人呢?”

端木正揚一怔,冉雲舟也不再同他多說,轉身命人將慕容厲回晉陽的事急報韓續。

慕容厲幾乎是飛騎趕至小薊城,中途除了換馬,幾乎都在趕路。韓續知道他的最終目的地是哪裏,這時候直接便在益水鎮等他。

慕容厲下了馬,先去了香香先前租住的小巷,經過前些日子胡人的一場屠戮,如今益水鎮如同死鎮,連益水河都泛着難聞的腥氣。巷子裏當然已經沒有人煙,房門開着,慕容厲走進去,韓緯跟在他身後,一聲也不敢吭。裏面的東西已經被翻得亂七八糟,慕容厲連怒火都燒不起來,聲音透着怪異:“我讓你照顧她,你就這樣照顧她。”

韓續沉默,跪下。慕容厲說:“經過。”

韓續說:“大薊城一現敗勢,屬下就命人前來接走香夫人,是派的趙武手下最得力的十二衛。本以為加上香夫人身邊,周滿手下的衛隊,應當是夠了。誰知道在益水鎮遇到太子親自帶人過來。”

他根本沒有去看慕容厲,神色中全是心痛愧悔:“十二衛等人全部戰死,屬下趕到這裏的時候,發現夫人已經不知去向。沿着周滿留下的暗號,在鎮外的山上發現周滿的屍體,卻……不見香夫人。”

慕容厲說:“我把她放在這裏,是因為冉雲舟要照顧的人太多,而平度關也未必安全。”

韓續低下頭,雙手緊握。他知道,就算慕容厲知道二人之間有些曖昧,但他依舊認定,香香在他身邊最安全,因為韓續一定會不遺餘力保護她。當初為什麼要顧忌承諾,為什麼不肯再充當那個性命攸關之時挺身而出的護她周全的人?為什麼只想到兩人之間不應再越陷越深的糾葛?為什麼沒想過太子第一時間竟然是會對她不利?

慕容厲走到裏間,在廚房外面的小院子裏,兩條黑狗呼地衝過來,一陣狂叫。慕容厲撫摸它們的頭,當初胡人殺到鎮裏的時候,它們聞到血腥氣,衝出去咬人,香香走的時候它們倒是不在家。現在兩條黑狗身上都有刀傷,不過已經有些時日,如今都已成了黑色的疤。香香沒再回來,它們餓了自己出去找食,渴了到外面喝水,卻一直守在這裏,沒有離開。

慕容厲沒有多說什麼,然而正是因為他什麼都不說,韓續才更難過。兩個人從屋子裏出來,一路找到了鎮外的山上。彼時已經是五月初,山上長滿了雜草,當時的痕迹早已被掩蓋。慕容厲站在雜草中央,突然有山窮水盡、無路可行之感。

香香根本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山上的冬天極其寒冷,她在以前獵人偶爾落腳的小屋住下,也許是山下戰亂,一直沒有人上過山。小屋裏有點米、水、醬、醋等,還有火鐮、被裖等日用之物,雖然非常粗糙,但是足夠存活所需。香香慢慢開始做了扣子逮野兔、野雞等,掏鳥蛋、挖野菜。最難的是沒有衣服,她只好用小動物皮拼拼湊湊,縫了件簡單的毛裘以過冬。冬天的獵物是最稀少的,然而她始終沒有停下——不知道要在山裏待多久,等到生產的時候,她很有可能好久出不了門。必須還是囤積足夠多的食物。

等到春天來時,山澗破冰,有小魚可以捕捉,日子便容易了許多,只是她的肚子已經很大,慢慢地有些行動不便了。她始終沒有在山裏遇到過其他的人,想來當時大薊城破的時候,大量百姓已經遷往後方。留下來的……都被胡人殺得差不多了吧。她不敢下山打探消息,那樣的人間慘景如鬼魅般時時刻刻映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她安頓下來之後,曾經回去找過侍衛周滿的屍體,想讓他入土為安,然而那具屍體已經不在了,不知道是不是被野獸叼走了。她在小屋裏點上火堆,幾乎時刻燃燒,以此節省火鐮。將野兔、野雞等剝皮風乾,儲存起來,每一根羽毛都要好好收撿,免得到時候皮毛不夠用。

這一天,她正在撿拾乾柴,突然聽見捕熊的陷阱里有人聲。她走過去,裏面的人立刻停止了說話。香香輕聲問:“誰在裏面?”

一個聲音答:“是逃難上山的,不小心掉進這裏了。你能拉我們上去嗎?”

香香把陷阱上面的野草撥開,果然見到裏面有六七個人,村民打扮,卻個個虎背熊腰。距離有點遠,裏面又暗,她也看不太清楚,但是人是肯定要救的。

她想了想,說:“你們等等。”

山裏有長長的麻草,可以搓成繩子,還挺結實的。香香割了許多麻草過來,裏面的人又問:“我們在裏面幾天了,又餓又冷。有沒有吃的?”

香香說:“有。”說罷回去帶到小屋,看他們人多,煮了十幾隻兔子、雞,這時候也顧不上味道了,反正熟了就行。然而她剛剛離開,熊陷阱里幾個人就開始低聲說話,竟然用的胡語!

“廢物!你肚子餓不能先忍着?讓她先拉我們上去,還怕少你幾口吃的?”

一個聲音小聲地答:“我是怕可汗你……”

話未說完,已經被踹了一腳:“她是燕人,不要讓她看出我們是胡人。”

香香把肉煮好,端過去,就見裏面幾個人都一聲不吭,她用闊葉把肉包好,一個一個扔下去,然後開始搓麻繩。幾個人一邊吃肉,一邊抬頭看她,偶爾還用燕語跟她說幾句話。香香用了一個半時辰才把繩子搓好。然後一頭垂進陷阱里,一頭系在外面的大樹上,裏面的人有繩索相助,立刻便爬了上來。

待人一上來,香香就怔住。胡人的長相,跟燕人還是有區別的。她見過胡人!天啊,這些人是胡人!

而且他們腰間的刀……他們是胡人士兵!看穿着打扮,還不是一般的士兵!

香香只是掃了一眼,就發現那個胡人也在看着他。眼看他手已經摸到彎刀的刀柄,香香笑着說:“你們是從哪裏逃難過來的?怎麼進了山裡?這裏來的人可少了,我住了好幾年,也沒見過生人。”

那個穿戴最華貴的男人聞言,手慢慢從刀柄上移開,問:“你一直住在山裏?”說罷看了一眼她的肚子。

香香說:“以前也不住山裡,我家漢子是個獵戶。因着大婦兇悍,不能相容,才被趕到這裏住下。他有時候會過來送些東西,但是現在已經好久沒有來過了。”

幾個男人互相看了一眼,問:“你住在哪裏?”

香香真是怕極了,但她不能表現出懼意——他們要殺她,實在太容易了。她說:“前面小屋,幾位大哥跟我進去烤烤火吧。”她領着幾個人往小屋裏走,心急如焚。為什麼要救他們上來!為什麼救人之前不先看清楚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七個胡人跟着她進了小屋,裏面實在太擠了,大家在外面生了火堆,香香把其他吃的也都拿出來,實指望他們吃飽之後,暫時忘了殺自己的事。

男人一直在打量她,她本來皮膚就好,山中又少日晒,如今仍然非常白皙,只是大腹便便,有些水腫,看起來雖然知道曾是個美人,卻畢竟現在稱不上誘人了。

香香等他們把衣服烤乾,才說:“屋子裏,只怕住不下這許多人。”

旁邊有個人說:“住不下今晚老子就跟你睡好了。”

香香驚訝地抬頭看了一眼,為首的男人說:“閉嘴。”然後對香香說,“他們可以在外面睡。”

香香這才點點頭。

到下午,幾個胡人出去打了獵,扛了頭野豬回來。香香使出全身力氣,將野豬烤得美味無比,只盼着他們對自己不要生出殺心。

她一直很安分,幾個男人便慢慢鬆了些戒心。他們幾乎每天都出去,也許是下山打探消息,但從來沒有在香香面前談起過,香香便也不多問,但是這些人,這些禍害,是絕不能留的!她生平第一次這樣仇恨一些人,以前就算是楊順發,也只是頭腦發熱,一瞬間想要殺了他。但是對這幾個人,她從看見他們是胡人、看見他們的裝束,知道是胡人士兵的時候,心裏就恨毒了他們。仇恨像是熟透了的果實,只要稍稍劃開一個小小的口子,裏面的毒汁就會溢出來,腐蝕人心。

肚中的孩子胎動越來越頻繁,香香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就會出生,但她沒辦法,她只有每天替他們洗衣服,畢竟這些男人都孔武有力的,打獵之事,是不用愁了。他們有時候上來會扛一些米面,香香為了示好,會主動告訴他們需要帶點什麼,然而有一次,她在他們帶上來的口袋裏發現了血……他們當然不會買東西,只要搶就好了。她再也不說需要什麼了,男人們覺得有個女人洗衣做飯,在逃亡的日子裏也是件好事,倒是留了她一條命。有時候也有人會對她動手動腳,但大家喜歡她有一手好廚藝,能將普通的烤肉做成美味,也喜歡她洗過的衣服有一種淡淡的香味,是以不會太過分,又加之是孕婦,也不太上心。

香香努力做好這一切,卻沒有一刻忘記,這些到底是什麼人!為首的胡人平時話非常少,但眼神之中帶着一股子狠厲,他平時待在山裏的時間最多,幾個手下倒是經常出去打獵、下山搶東西。他閑下來,除了磨他的彎刀,就是盯着香香。有時候看她腌肉,有時候看她洗衣服,這個女人雖然大腹便便的,卻沒有半點休息偷懶的意思。

他說:“你的漢子多久沒來過了?”

香香用木棍吃力地搗衣,說:“很久了,我有身孕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他問:“你也不去找他?”

香香說:“他……他如果不要我了,我去找他又有什麼用?”

他便不說話,又低頭看她把衣服用一種奇怪的豆粉輕輕揉搓。他說:“你天天就做這些事?”她看起來對這些很熟練的樣子,他更堅信她不是大戶人家的女兒。

香香說:“嗯。”

男人說:“挺好。”突然有點想念自己的大妃了,但是成慶格既然殺了自己的長子,她們只怕……或許已經被他據為己有了吧。

香香吃力地擰着衣服,突然只覺得一陣腹痛。她捂着肚子,說:“你……你可不可以迴避一下?”

男人看着她,她說:“我想解個手。”

男人點頭,說:“去。”

香香躲入深草亂樹之中,這個孩子總是不乖,不想他來的時候偏偏要來。她將一截樹枝咬在嘴裏,解了衣褲為自己接生,幸而之前是生過一胎的,有點經驗。

草叢之外,男人聽着裏面的動靜,他沒有進去。只是覺得這個女人很堅強,比他見過的那些孬種男人堅強得多。他上了些年紀,經歷得當然也多了,其實人,並不是非要搏狼獵虎,才算是勇者。神龜與蜉蝣,怎算強弱。

過了小半個時辰,草叢裏突然哇的一聲,傳出嘹亮的嬰兒哭聲。香香知道瞞不住,抱着孩子也不知道如何是好。那些男人,也許暫時不會殺她。但是她的孩子……

外面的男人輕聲說:“你還活着嗎?抱過來我看看。”

香香咬斷了臍帶,見是個小男孩。她用輕裘將孩子包好,渾身早已被汗濕,她虛弱地走出來,見男人伸出手,真的準備接過孩子。她沒有猶豫,將孩子遞了過去,然後靠近他,輕聲問:“可愛嗎?”

男人一怔,這種親近讓他覺得有一點點溫暖。他說:“好醜。”

香香說:“外面風大,我先抱他回去好嗎?”

男人抱着小孩,轉頭看看幾近虛脫的她,脫了身上的輕裘把她裹住,左手將她夾起來,右手抱着孩子,幾大步回了小屋。

香香換了衣服,自己燒水洗洗身子,這才抱過孩子餵奶。她都佩服這樣的自己,但是人在絕境,總要特別特別堅強一些。

晚上,男人們回來,發現多添了一個小子。他們把孩子抱起來,看稀奇一樣傳看了一遍,香香怕他們傷了孩子,撐着身子做了糖醋魚。他們在關外,對大燕的飲食所知極少,雖然覺得怪,倒也圖個新鮮。香香把孩子抱回去,為首的男人一直在看她,她輕聲說:“我……我要餵奶了。”

為首的男人問:“你生養過?”

香香心下暗驚,知道露了破綻,忙說:“夫家大婦以前生養過,我……我從她懷孕開始,就一直伺候着。”

男人這才點點頭,不再看她。

香香給孩子喂完奶,自己是真的累壞了,就這麼抱着他,倒頭睡去。

小屋外面,幾個男人圍坐在火堆旁邊說話:“慕容厲一直咬死益水鎮不放,過去了許多天,沒有半點撤兵的意思,我怕他早晚搜到山裏來。”

為首的男人,當然就是東胡可汗鐵木吉無疑。他說:“要儘快弄到這裏的地圖,詳細的山林地圖!”

手下有人應了一聲是,他又說:“大軍到哪裏了?我的飛鷹回來了沒有?”

香香睡得迷迷糊糊,只聽到慕容厲三個字。

第二天,她去山澗邊拿回昨日生產之後沒顧上取回的衣服,剛進到小屋,就見有人收拾東西,她一怔——他們要走了?

她微笑着問:“你們要離開這裏了?”

為首的男人看了她一眼,問:“和我們一起離開嗎?”

香香一怔,她原本是有幾分豐膄的,懷孕的時候環境不好,人也消瘦了不少,如今生完孩子之後,身材很快就現了出來,臉上不浮腫了,整個臉蛋小小的,倒顯得眼睛很大。是燕地標準的美人胚子。

但是這些天,男人們卻不再對她言語調戲,反而變得守禮起來,平時也從不進她卧房。這時候聽見這話,她微怔,然後說:“不了,我在這裏住慣了。晚點再走吧,你們打了這麼多東西,我一個人也吃不了,壞了可惜。”

為首的男人說:“跟我一起走。”香香垂下頭,男人說:“我娶你。”

香香輕聲說:“不——我不想做妾了。”

周圍男人們本來有些發怒,如今卻突然轟的一聲都笑了,為首的男人也在笑,說:“沒人會再把你趕出去的,我保證。”

香香低着頭,男人說:“跟我走。你的孩子,我會好好待他。”

香香銀牙微咬,似乎在猶豫,男人去握她的手,她如同被燙了一樣縮回來,說:“我……我雖然住在山林,但也是良家……”

男人笑着說:“我知道。反正你的男人很久沒有來了,我可以娶你。”

香香紅着臉,轉頭回了屋子。男人們互相看了一下,有人輕聲問:“這娘們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

有人悄悄說:“當然是答應了,害羞。沒看臉都紅了?”

為首的男人哈哈大笑:“弄些好酒好菜,飽餐一頓,明日起行!”

屋子裏,孩子還睡着,香香手心裏全是汗,他們要離開了,不,絕不允許他們離開。她從小廚房裏翻出一包蘑菇,自從救了他們之後,她每天都出去挖野菜、洗衣服,甚至會慢慢將他們的衣服都熏上花香。

而這樣讓她有更多的時間獨處,也有更多的時間采蘑菇!她跟過一段時間軍醫,那個時候經常出去摘野菜,軍醫教過她辯識毒蘑菇。

可是要湊齊這麼多,毒死這幾個人,看起來一點也不容易。她一直不敢下手,萬一失敗了,她跟孩子肯定都會慘死!但是他們馬上要離開這裏了,無論如何,今天必須動手。那些蘑菇被做成醬,她把山豬用蜂蜜烤熟,做了一大盆濃香的醬料,讓他們蘸着吃。幾個人從山下搶了酒,胡人們還算是小心,酒和肉都用銀針試過,但是醬料最後端上來,他們拿了肉在手裏,根本就沒有想到要試試這個。

為首的男人用胡語說了幾句話,大家開始喝酒吃肉,香香怕他們吃得不夠多,又用剩下的蘑菇煮了個小雞燉蘑菇,怕被認出來,把蘑菇都切得極為細碎。大家敞開肚子吃了一通,香香只吃了幾塊肉,為首的男人把酒遞給她,她也喝了一口。到半夜時候,睡在外面的人開始口吐白沫。有意識到不對的,卻已經站不起身了。為首的男人怒吼了幾聲,似乎在問怎麼回事,最後捂着肚子,開始嘔吐。

香香害怕極了,她已經極力采最多的毒蘑菇了,卻仍然不確定這樣的量足不足以致死。因為很多蘑菇在煮熟之後就失去毒性,做醬的模樣她甚至是洗凈切沫生腌的。外面發出巨大的聲音,很快房門被推開,為首的男人嘴唇有些發紫,憤怒地問什麼,但說的已經是胡語。

香香不想聽懂,他衝過來的時候,香香背在後面的手猛然舉起,然後砍下去——周滿死後,香香撿走了他的佩刀。那一刀砍得極重,她的神情也異常決絕。為首的男人注視着她,嘴唇嚅動,似在問為什麼。

香香又是一刀平砍,這次雙手極穩,男人的頭整個側飛出去,砰的一聲撞在牆上,帶起一股血泉。一代可汗鐵木吉,頓時命喪此間。

外面的男人們中毒已深,有的昏迷,有的全身抽搐,香香緊了緊握刀的手,一刀一個,全部斬盡。這次避開了血泉,她的頭臉還算乾淨,恐懼已經沒有那麼深刻。這些人,這些人每一個都是應該被千刀萬剮的,死上一百遍一千遍,也不算可惜。那些死去的冤魂,終會詛咒報復傷害這片土地的人。

她靠着牆站了一陣,回到屋子裏,把手上的血擦凈,又換了衣服,把孩子抱起來。孩子睡得很沉,時不時還咂咂小嘴兒,香香低頭親吻他的額頭,當然是無法入睡的。血在身體裏沸騰翻滾,像要燒起來一樣。

她只有想,既然胡人躲入山林里,是不是燕人已經勝了?慕容厲……之前太子說他已經死了。他真的死了嗎?令支縣的爹娘、姐姐、弟弟,他們可還安好無恙?我想回令支去,回到我的故鄉去。

黑暗的山中,滿地血腥氣,她眼中蓄滿了淚水,卻穩穩地抱着孩子,一定能回去的,一定能的。

香香一夜沒睡,等到天色大亮,她將胡人身上值錢的東西全都撿了,怕記不清路,不敢再按原路下山。抱着孩子,拿着這幾個胡人繪好的地圖,將小腰刀藏在腰間,又帶着周滿的刀,跌跌撞撞,往山下行去。

這時候,慕容厲正在搜山,太子還在負隅頑抗,他不能將更多的人手調到這邊來,但是周邊的人手全都調過來了。兩條大狗一直在嗅着氣味,但是時間真的太久了,山下的氣味早就被沖淡了。慕容厲等人花了好長時間才來到深山,連他自己都不相信,那個女人,能深入大山到達這裏?突然,狗叫聲尖利地響起,他一怔,疾步走過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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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風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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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爭權奪位,皇室鮮有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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