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竹馬退親,涼薄不過人心
第2章竹馬退親,涼薄不過人心
香香的事鬧得沸沸揚揚,郭家豆腐店生意越來越好。媒婆們卻再也不上門了,反倒是有些地痞流氓,時常圍着香香說些混賬話。郭田急了,拿刀追砍了幾條街,但大家背着他,仍然各種污言穢語。郭田夫婦暗自着急,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郭陳氏帶着些金錁子去找媒婆,以前一向圍着她轉的媒婆們都有些躲閃支吾。發生了這樣的事,又不想做妾,還能找個什麼樣的人家……
而這一天,卻真有媒婆上了門,拉着郭陳氏低聲說:“城西的馬家,男主人三十二,想娶個繼室。”
郭陳氏一聽,就有些猶豫,媒婆趕緊說:“這馬家也不差,是個殷實人家。男主人馬敬山樣貌還算端正,人也好。要說早些時候吧,香香這樣的姑娘,也不是他能求得到的。這不現在……他聽說了這個事兒,半點不介意。”
郭陳氏又把郭田拉到一邊,說了這事。郭田想了一陣:“城西馬敬山可有兩個孩子啊,香香嫁過去……”
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後仍然是跟香香商量。香香低垂着頭,輕聲說:“但憑爹娘做主就是了。”郭田還是不想為難女兒:“這麼著,過兩天爹把那馬敬山叫到咱們店裏喝酒,你隔簾看看。要是覺得可以呢,這事爹娘去張羅。要是不行,就直當沒這樁事罷了。”香香哪還有什麼說的,點頭應下。
那馬敬山倒是個急性子,第二天就來了一趟郭家豆腐坊。三十二歲的男人,正值壯年,倒也是虎背熊腰,濃眉大眼的漢子。他跟郭田喝了陣酒,言語倒也爽朗實誠:“郭老闆,我實話跟你說吧。我家裏有兩個小孩,田產雖然不多,但好賴餓不了老婆。香香我是真喜歡,要擱以前,我這癩蛤蟆也不敢往這方面想。現在……無論什麼事,終歸不是香香的錯。您若應承這事兒,我保證以後好好待她,絕不讓她受丁點委屈。”
他將一副金鐲子放在桌上:“你要願意,這鐲子我就先留下。算個信物。”
郭田起身,找個借口去了趟廚房,問香香:“你覺得人如何?”
香香紅了臉,含羞帶淚道:“爹爹做主便是,我……我沒意見。”
郭田嘆氣,轉而出來,對馬敬山說:“鐲子郭某不能收,還請馬賢侄再請媒妁,前來正式下聘。”
馬敬山知道這事算是成了,心裏高興溢於言表:“是是,在下唐突了。明日就請媒人上門下聘。”
眼見他急匆匆離開,郭田與郭陳氏對望一眼,老夫老妻,俱都從對方眼裏看到無奈。
第二天,馬敬山果然前來下聘。聘禮除了幾樣金首飾,還添了許多皮貨,也還算是豐厚。因着人言可畏,郭田也擔心再夜長夢多,很快就跟馬敬山定好了成親的日子。馬敬山對香香是越看越滿意,隔三差五地就過來送點衣服、吃食,有時候還幫着跑跑堂、賣賣豆腐。香香對身材高大的男人,下意識地恐懼,平時總避着他,兩個人說不上幾句話。馬敬山也不介意,一有空就往郭家豆腐坊跑。
慕容厲在晉陽城待不住。他討厭天天上朝,討厭聽一眾文臣扯些狗屁政事,他三天兩頭稱病不朝,燕王倒也知道他這性子,索性也懶得理他。他只有打仗的時候才興奮。結果一刻沒看好,他把他大哥慕容博打了一頓,六弟慕容肅過來拉,也挨了一腳,要不是他三哥慕容謙攔着,慕容博怕是凶多吉少。
燕王大怒,命罰其俸,杖一百軍棍。結果他被打了一百軍棍,還是精神百倍,換了件衣服就在大哥慕容博的宅子外一通溜達,嚇得慕容博家都不敢回。
大兒子整天如同驚弓之鳥,燕王無奈,正好遼西山戎人縷縷作亂,匪患橫行,索性便讓他帶右營五千軍,前往遼西剿匪。慕容厲領命,入宮向燕王辭行。他父王揮揮手,像趕蒼蠅,怕他去遼西禍害蒼生,命韓續、周卓、嚴青三人同往。
三人都是武夫,在晉陽早就待得皮癢,聞言大喜,入宮謝恩。燕王倒是和藹可親:“他再不成器,也是孤的兒子。你們三人同去,若是他不小心犯了錯,打死了人……孤不好斬他,但總算還能把你們叉出去頂罪……”三人互相看看——我擦,要不我們反了吧?
第二天,慕容厲整軍,帶着五千人前往遼西剿匪。州官長驅數十里前來迎接,慕容厲看也不看一眼,行轅也不住。周卓碰碰韓續,問:“王爺是不是不喜歡行轅?”
韓續趕上前幾步,問慕容厲:“爺,聽說令支縣以海東青聞名,不如我們在令支縣住下,也能去鳥市看看。”慕容厲不說話,卻嗯了一聲。
周卓碰碰韓續,兩個人擠眉弄眼。嚴青莫名其妙:“你倆幹嗎呢?還不跟上看緊王爺。我們哥仨的腦袋都在他褲腰上別著呢。”
周卓一馬鞭拍過去:“老子的頭就不能選個好點的地方別著?”
韓續笑笑:“嚴青,令支縣的豆腐腦不錯,我們去嘗嘗?”
“嘎?”嚴青一臉茫然。
說話間,三個人來到了令支縣城北的南巷。
下了馬,就見郭陳氏正在收攤。郭陳氏見三個人一身戎裝鐵甲,也有些怕,勉強笑着問:“三位軍爺,有事嗎?”
韓續問:“你們家有個女兒叫香香?”
郭陳氏頓時心驚肉跳,臉色都變了:“不知小女犯了何事,三位軍爺……”
韓續一看她表情,心中瞭然,說:“沒事,隨口問問。”
恰在這時候,廚房出來個高大漢子,一邊用抹布擦着手,一邊問:“岳母大人,您看還有沒有什麼要收拾的?”
郭陳氏戰戰兢兢地說:“沒,沒事了。敬山你先回去吧。”
那漢子當然正是馬敬山,眼看要關店門了,一些擺在外面的茶缸、桌凳什麼的要搬回去,他就順便幫把手。韓續看了他一眼,隨口問:“他是誰?”
郭陳氏暗道不管是誰,許是知道香香成親了也便沒事了。便道:“回軍爺的話,他就是香香的夫婿。”
韓續點頭,然後反應過來:“什麼?”
郭陳氏更是嚇了一大跳,韓續暗道這母女倆還真是像,心頭卻怒了——你還真敢嫁人!但是人都嫁了,還能把人殺了,把店燒了?算了,還是別告訴王爺了,萬一他真的有那麼點意思,被我不幸言中,又將如何?
三個人上馬,周卓也怒了:“這他媽的,才幾天?就嫁人了?她還真敢!”
韓續也是心頭不悅,沉聲道:“還能怎的?嫁都嫁了!”
嚴青愣沒聽懂,周卓不甘心:“早知道當初不如給我算了。”那丫頭粗衣布裙也是個美人啊!那皮膚……不愧是賣豆腐的。韓續也不再說話,一起回到住處。
慕容厲不耐煩州官迎來送往那一套,直接把人都趕走了。這時候已經洗了澡,換了一套便裝。韓續老老實實地陪着他逛了一趟鳥市,海東青倒是多,但極品少,畢竟燕王宮裏啥也不缺。慕容厲興味索然地逛了一陣,敗興而歸。韓續跟在後面,知道這沒討得王爺歡心。轉頭令侍候的下人去找州官討海東青,又摸了摸鼻子。唉,您還是忘了這茬吧,我的爺。
第二天一早,慕容厲看完地圖,佈置了剿匪路線。下人送了早飯上來,慕容厲只吃了兩口。嚴青看看韓續,韓續一個勁兒向他使眼色——好好吃飯,別說話!
嚴青外號愣頭青,專業技能哪壺不幹拎哪壺。他立刻就福至心靈了:“韓續,昨天你不是說令支縣的豆腐腦不錯?我看王爺早飯也沒吃幾口,不如……”
韓續心裏呻吟一聲,嚴、青,你的腦袋在脖子待膩味了嗎?
慕容厲看他一眼:“你想吃豆腐腦?”
嚴青待住,我、我……我不是聽韓續說的嗎?怎麼這個不能提?慕容厲不笑的時候,怎麼看都嚇人。他慌了:“我、我、我……我其實也不是很想吃……”
慕容厲卻起身:“帶路。”
嚴青柔弱無助地看韓續,韓續期期艾艾、扭扭捏捏、拐彎抹角地找了個早點攤:“要不……就這兒?”
慕容厲盯着他看,他心裏發毛——不要啊,您還非去那兒?低着頭,默不作聲地往南巷走。
郭家豆腐坊,早上正是最忙的時候。一碗豆腐腦又嫩又香,又便宜,不少街坊鄰居都喜歡到這兒吃早飯。
香香穿了青草色的布裙,腰上繫着白色的圍裙。那系帶將腰身勒得盈盈不堪一握,頭髮梳着極尋常的髮髻,卻在鬢邊用淡黃色的絹子系了朵綢花,襯得整個臉龐都生動起來。不時有客人離開,她用抹布擦擦桌子,將新進來的客人讓到座位上。
嚴青過去叫了四碗豆腐腦,香香用托盤端着送過來。到了桌前,她把四碗豆腐腦放下,抬頭正想要說聲慢用,一下子看見慕容厲的臉。砰的一聲,整個托盤剩下的豆腐腦,連同裏面的調料、蒜水等一起砸地上。
這是夢,這一定是夢!香香後退兩步,看着那張只在噩夢裏出現的面孔,轉身就跑。店裏當然有後門,她慘白着臉,跟郭陳氏說:“娘,我累了,先回家歇一會兒。”
郭陳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說:“去吧,這裏有人照應呢。”
香香剛出了店門,突然又站住。不,那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爹、娘和弟弟都在店裏,自己不能走。她咬着牙,又轉身回去。郭陳氏正要問,她已經出了廚房。
慕容厲那一桌,郭陽正在打掃地上的豆腐腦,一個勁兒給他們道歉。香香渾身都在發抖,兩條腿像是踩在棉花上,但她還是走過去。等支走了郭陽,她才問小聲道:“巽……巽王爺。”
慕容厲冷冰冰地盯着她,問:“你跑什麼?”
香香的眼睛裏蓄滿了淚水,咬着唇輕輕說:“我……我……”我了半天也沒下文,慕容厲慢慢吃掉碗裏的豆腐腦,香香又要哭了。
周圍的人開始意識到不對,郭田也看見了,過來問:“這位客官,是小女不小心。幾位的豆腐腦我們請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把香香拉到身後,自己把地上收拾乾淨。慕容厲也不說話,就那麼盯着香香看,這女人真是白,皮膚嫩得跟水一樣。
韓續低着頭,稀里呼嚕一通吃,然後抹抹嘴站起身:“爺,我們走吧?”
周卓看了他一眼——你不要命了?
韓續悲苦地搖搖頭,小聲跟慕容厲說:“爺,她已經成親了。”
慕容厲一怔,繼而一拍桌子站起來。韓續簡直也要跟着香香一起抖,慕容厲一腳把他踹開,拂袖出了店門。韓續、嚴青、周卓趕緊跟出去。嚴青覺得自己最無辜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慕容厲突然轉過頭,沉聲問:“誰娶了她?”
韓續臉上的汗刷地一聲就流下來,迎着慕容厲的眼睛,他第一次答了個最大膽的答案:“不……不知道。”
慕容厲眼一瞪,他立刻說:“屬下去問!”
慕容厲說:“問明白,省得殺錯。”
韓續簡直要哭,進去了一趟,立刻就出來,長吁了一口氣:“王爺,原來是屬下打聽錯了,她還沒嫁,沒嫁。”
慕容厲轉頭走了,周卓直拉韓續的袖子:“你瘋了?敢騙王爺!”
韓續低聲說:“你聽着,王爺看來是真還想要這個女人。我們要照實說,他肯定要殺人。那時候燕王可是會砍我們的腦袋!”
周卓怒目:“廢話,我也知道。可是如果王爺要人,你還真獻個有夫之婦給他?”
韓續想了想:“反正我們不說,王爺也不會知道。”
周卓愣了:“什麼?”
韓續說:“王爺不就是要那個女人嗎?弄給他算了。他那性子你不知道?他就是覺得這女人居然不肯跟他,覺得不解恨,又要面子不好說。這回到了這裏,說什麼也要弄來再玩玩。他總不會娶她,估計也就是玩個幾天。”
周卓一想,連連搖頭:“缺不缺德,人家都成親了。”
韓續怒了:“缺德還是缺腦袋,你自己選!”
周卓不幹:“這事我幹不了,你自己去弄吧。”反正我不下地獄,誰愛去誰去。
旁邊嚴青瞪着眼睛,有沒有人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沒人告訴他。
下午,香香找個空溜出來,在街角遇到正在等她的韓續。韓續開門見山:“王爺過來剿匪,跟他去幾天。”
香香面色大變,一邊後退一邊搖頭。韓續走近一步,沉着臉道:“我不想威脅你,但是即使你現在不答應,他也會找別人來辦這事兒。不過那時候,來的人可能不像我這樣講理。”
香香眼淚一串一串地掉,韓續說:“他是燕王的兒子,大燕戰功赫赫的名將。他要是殺人放火,就算燕王知道,你看他會不會拿自己的兒子給你的父母親人抵命!”
香香臉色慘白,雙唇顫抖,韓續說:“你想清楚,他手起刀落可是眼也不眨的。而且你是他的女人,竟然敢嫁人,本來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罪!他不追究當然沒事,若是追究起來,他不動手也自有官府依法查辦!”
香香腿一軟,韓續伸手扶住她:“想明白了,到令支驛館來。今天晚上我就要見到人!”
香香想了很久,失魂落魄地回到店裏,已經沒有多少客人。
郭陳氏問:“香香兒,去哪了?”
香香勉強收了淚,露出一個笑:“娘,巽王爺的人來找我,說是想要我跟着他們……指證上次入城的土匪。”
郭陳氏大吃一驚:“香香兒,你馬上就要成親了!這……再跟着一群當兵的跑出去,像什麼話?”
郭田也聽見了,這時候趕緊過來:“香香,這可不是鬧着玩的。那土匪刀劍無眼,你又不會騎馬,這些當兵的能保護你?別去了,好孩子,咱們就當沒這事兒,也就罷了。”
香香咬咬唇,笑着說:“爹爹,這些軍爺從伊廬山把我送回來,我指認一下土匪,也是應該的。”
郭田心急如焚:“香香!敬山那邊……”
香香忍着淚:“爹,馬大哥那邊……我可以退掉嗎?我不喜歡他。”對不起,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該回來。郭田握着她的手,心痛難當:“香香,你是不是不願嫁他,所以執意要出城指認土匪?”
香香低下頭,一顆眼淚滾落:“不,爹爹,我只是不想那些土匪逍遙法外罷了。我……我一定要去。馬大哥那邊……我……”
郭田嘆氣:“孩子,你這一去……再回來……旁人不知道會怎麼看你。”
香香點頭:“我知道。爹,我一定要去。”
郭田嘆氣,最後問:“什麼時候走?”
香香垂着頭:“一會兒就走。”
郭田生疑:“指認什麼土匪需要大晚上過去?”
香香說:“過去……還要商量明日的行程。”
郭田牽着她:“爹和你一起去,好賴問問幾時回來啊!”
香香要用力地咬緊牙,才能不哭:“不用了爹爹,我自己去就可以了。”然後再不多說,逕自去了驛館。
韓續倒是真的在等她,見她來了,不由鬆了一口氣。香香站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垂着頭,像只恐懼的鵪鶉。
韓續側開身子:“王爺卧房在樓上,左手邊最裏面的一間。”
香香兩腿條沉重得像是邁不動,韓續說:“最好顯得心甘情願一點。我敢保證他壞的一面你還沒見過。”
香香慢慢地上樓,離那間房越來越近,她站在門口,卻始終沒有勇氣推門。她抱着頭蹲在地上,過了很久,終於擦乾眼淚,站起身,緩緩推開門。慕容厲不在,她鬆了口氣,知道不能走,在桌前坐下。驛館明顯特意修整過,房間的擺設也樣樣精緻,她卻一動也不敢動。一直等了大半個時辰,慕容厲推門進來。
香香慌忙站起來,慕容厲看到她,倒是一怔,隨後將披風脫了,隨手扔衣架上。香香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很久才小聲說:“王爺。”
慕容厲大馬金刀地坐下,喝了一口水才問:“你怎麼來了?”
香香臉漲得通紅:“我……我……韓將軍說……”語無倫次,慕容厲不耐煩了,他站在她面前,高山一樣:“我就問你一句,你願意不願意侍候本王?”香香抖個不停,那小模樣太撩人,慕容厲把她抱到床上,惡狠狠地壓上去。她推他,他的舌霸道地頂進去,糾纏得她喘不過氣。一通深吻,到這時候,不願意也晚了。
衣裳落地。
第二天,香香還睡着,就被樓下說話聲吵醒。香香一聽那聲音,就知道是自己爹爹郭田,她吃了一驚,趕緊穿衣起床。房裏當然沒有妝枱,巽王再尊貴,畢竟也用不着那東西。她兩三下把頭髮挽起來,覺得稍微整齊了才推門出去。驛館裏,慕容厲坐在上首,郭田跪在他面前。
香香也顧不得怕他了,下意識就跑上前,一把扶住郭田:“爹!你怎麼來了?”
郭田看見女兒,鬆了一口氣,卻仍是哀求道:“王爺,郭某一介草民,不知禮數。如有冒犯,還請王爺恕罪。但是愛子之心人皆有知,香香只是個女孩兒,不日就將出嫁,無論如何,草民不能讓她就這麼跟王爺出城。還請王爺見諒!”原來他跟郭陳氏商量了一晚,還是覺得不能讓香香跟軍隊出城。
慕容厲不說話,跟人講理不是他的風格。韓續跟周卓已經上前,腰中刀已經半出鞘:“王爺的命令,是你說不去就能不去的嗎?”
郭田抱着香香,也十分堅定:“軍爺,女兒年幼不懂事,我豈能坐視她自毀名節?我身為人父,不能護她愛她,已是心痛難當。如今斷不能再眼睜睜看她犯錯涉險。您就算是殺了我,也……”
他話未說完,香香已經捂住他的嘴:“爹!您別胡說。我沒事,我好好的。”
郭田一臉堅決,韓續跟周卓倒是為了難。這老郭敢在王爺面前啰唆這麼久,也算是條漢子,總不能真一刀下去吧?
慕容厲起身,走到郭田面前,香香臉色如紙,張開雙手把郭田護在身後。從小到大,父親都將她們姐弟三人視為心肝寶貝,不管犯了什麼錯,只要爹在,都能解決。但是現在,她知道,爹爹已經護不住她了。
慕容厲握住她的手腕,硬生生將她扯起來,香香還來不及說話,他猛然低頭吻住了她的嘴。香香腦子轟的一聲,眼前金花四散。郭田慢慢地瞪大眼睛,竟是連說話也忘了。好半天之後,慕容厲扔下香香,盯着他的眼睛,問:“現在你懂了嗎?”
郭田張開嘴,好半天又合上,許久之後才轉頭,輕聲喊:“香香?”
香香坐在地上,眼睛裏全是淚水,好半天她才抬起頭,笑盈盈地說:“爹……我、我跟王爺……我是自願的。”
郭田一臉驚痛:“香香!他是巽王,你跟着他……”他還能娶你不成?
香香揚起臉,淚水在眼眶裏匯成汪洋:“爹,我是自願的。”
郭田閉上眼睛,好半天才輕聲問:“王爺,各位將軍,既然如此,我也無話可說。但請諸位告訴一聲,大軍幾日回城?到時候人是您幾位派人送回來,還是草民到這裏來接?”
韓續等都看慕容厲,慕容厲淡淡地說:“既然是本王的人,本王自會安置,不勞費心。”
郭田還想再問,他神色已是十分不耐煩。香香輕輕推郭田:“爹,我會自己回家的,您先回去。告訴娘,不要為我擔心。”
郭田也不知道說什麼,這樣的打擊,讓他失魂落魄,就算他再如何心痛,那樣的人卻不是自己能夠招惹的。哪怕他拼上一條命不要,又豈能撼動這個人一毫一厘?晨曦照在身上,略顯悲哀。看着那個一直以來為自己擋風遮雨的背影,香香潸然淚下。慕容厲轉頭說:“出城。”
大軍駐紮在令支縣城外,香香不會騎馬。慕容厲仍然與她共乘一騎,一路陽光正好。馬蹄嗒嗒,似有節奏一般。慕容厲的雙臂控馬,將她攏在中間,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後背不時摩擦他的胸膛。她不敢回頭看他,周圍也沒有什麼人,他的部下都呈扇形遠離他。溫香軟玉抱滿懷,慕容厲倒沒想別的,在應該清醒的時候,他的神智非常清醒。
土匪的山寨依山而建,嚴青和周卓打探完地形,前來彙報:“王爺,山上陷阱密佈,我們若是仰攻,損兵折將再所難免。圍困的話,山上有清泉小溪,一時半會也不能見效。”
慕容厲下馬,把香香也拎下來:“喊話,三個時辰之內,所有人放下武器下山投降。”
韓續問:“否則?”
慕容厲揮手,示意軍隊就地駐紮:“否則放火燒山。”
韓續幾人都是大吃一驚:“王爺,山火易起,可是難以撲滅……”
慕容厲問:“那與本王有關?”
倒……確實是沒什麼關係。韓續頓住,半晌道:“末將遵命。”
士兵在山下紮營,一部分開始向山上喊話,當時沒什麼動靜,土匪們也需要個觀察商量的時間。慕容厲不急,有士兵開始挖灶做飯。慕容厲帶了一支哨探四處查看地形,香香見伙頭兵做飯,慕容厲和三位將飯的伙食當然都是單獨的小灶。香香在旁邊看了一陣,輕聲說:“我……我來好嗎?”
伙頭兵有認得她的,知道是王爺身邊的人,倒不敢多話,就把家什都給了她。行軍中途,士兵的飯食都是以易攜帶、不易腐壞為標準,難不難吃不在考慮範圍。慕容厲幾個人的當然又另說了。
香香看了看材料,有新擇好的菜、新鮮的雞、鴨。她仰頭看見旁邊有一樹栗子,正值成熟的季節。她扯了扯旁邊的伙頭兵,指指樹,還沒說話,伙頭兵會意,只道是她喜歡吃,幫她摘了好些。
她把板栗都剝好,把雞肉洗凈瀝干,做了個栗子雞,找了個蘿蔔把鴨肉給燉上;剩下的栗子煮熟,又摘了點桂花取汁,做了盤桂花栗子糕;再清炒一盤蒜蓉青菜,把土豆細細切絲,涼拌。
慕容厲進帳,就見香香正在鋪床,慕容厲帳子裏的事,她能自己做就自己做了。慕容厲皺眉:“這些事自有下人去做。”
香香像只受驚的兔子,幾乎是跳起來:“是……我、我……我不能自己做嗎?”
慕容厲見她抖得像塊嫩豆腐,冷冰冰地丟下兩個字:“隨你。”
香香趕緊將吊鍋上熱着的飯菜端上來。慕容厲平時對吃什麼並不講究,他十五歲出入軍營,有時候山珍海味、有時忍飢挨餓,味覺早就麻木了。這次嘗了一下,倒覺得清新爽口,相比之下,以前的伙頭兵簡直就應該推出去斬首!他吃了一陣,見香香站在一邊,說:“坐下吃飯!”
香香趕緊坐下,只夾了土豆絲,吃得戰戰兢兢。慕容厲幾大口扒完飯,又出去巡營,只怕山賊狗急跳牆,下來偷襲。香香把碗筷俱都裝到食盒裏,伙頭兵會過來取。
夜間,慕容厲再回來的時候,香香已經睡著了。帳子裏有一股清幽的香味,他轉頭看過去,見營帳角落裏用水泡着一捧桂花,正將放未放。他脫衣服上床,香香睡得熟,她的體力,白天一路從令支縣城騎馬趕到這裏,又忙了一天,可是吃不消的。慕容厲把她扯過來,壓在身下就去解她的衣服。她知道是他,忍着不敢出聲,旁邊就是周卓、嚴青、韓續他們的營帳,稍有點動靜,他們會聽見。
慕容厲的動作絕稱不上溫柔,甚至相當粗暴,言語喃喃間仍是低聲喊藍釉,她閉上眼睛,想着家裏的爹娘、姐姐、弟弟,眼淚溪水一樣。等他折騰夠了,她起身,身上黏黏膩膩,汗出如漿。慕容厲不理她,她理好衣服出了營帳。外面月朗星稀,有守夜士兵,在小聲說話,黑夜裏聽來特別清晰。一群兵痞,就是嘴壞,聚到一起什麼渾話說不出來?
只聽甲說:“王爺身邊那妞兒,聽說是上次從東胡搶來的,真是嫩得能掐出水來。”
乙意淫,說:“是令支縣的豆腐娘,不知道王爺玩膩了會不會讓咱們也嘗嘗……”
丙笑道:“滾吧,周將軍他們應該還能沾點腥,你我就別想了……”
丁小聲說:“也不是不可能,聽說以前王爺的一個愛妾,那還是正經下聘納的呢,也給手下的將軍們……嘿嘿……”
香香走過去,他們說話的聲音就停止了,眼睛當然是或多或少往她這邊看。旁邊就是湖,軍中飲水全取自這裏。
香香找了背人處,用銅盆打了些水,用帕子沾濕輕輕擦拭身體,全身骨頭碎裂了一樣痛。縣城裏自己的家,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得去?就算他肯放自己回去,其他人又會怎麼說怎麼看?爹娘為了自己的事,暗地裏不知道流了多少淚,這次……又該怎麼做人?爹一輩子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臨老卻有我這麼一個女兒……不,我回不去了。我再不能回家去了。他真的會把自己賞給這些男人嗎?他對自己一直不是很耐煩……若真到了那時候,可怎麼辦?她坐到湖邊,看着那片在夜色中濃黑如墨的湖水。像被蠱惑一樣,突然就想,不若跳進去,一了百了。他若見到,以為我失足落水,也不至牽累我家人。她脫了鞋子,慢慢滑入水裏,九月的湖水已經帶了寒意,她輕輕埋入水裏,冰涼的湖水沒過了身體,青絲搖搖曳曳,鋪散在湖面。湖水沒頂,人不由自主地開始心慌,腦子裏一片空白。
突然,頭髮被人一把抓住,香香近乎本能地抓住什麼東西。一隻手將她拎出了湖面,空氣再次進入肺里,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老半天,才發現面前站着韓續。
韓續目光幽暗,香香連連後退:“我……”
韓續說:“你只是失足掉進湖裏。”
香香銀牙微咬,風吹過,濕透的衣裳緊緊貼在身上,她不由打了個寒戰。韓續問:“真的痛苦到,不想活下去?”香香還沒回答,黑暗的蘆葦里,一個人沉聲說:“所以你就不應該救她。”香香頓時面色慘白如霜,韓續也是一驚,跪下:“王爺。”
慕容厲無視他,盯着香香:“下去。”香香連呼吸都是顫抖的,慕容厲的時候冷硬得像石頭:“下去!”
她猶豫地走到湖邊,顫抖地回頭看他一眼,重新滑入湖裏。湖水再次沒頂,韓續急道:“王爺!她還小,王爺不要跟她計較!”
慕容厲喝道:“閉嘴!”
韓續不敢再說話,過了一會兒,慕容厲入水將她扯起來。香香剛吸一口氣,他手臂一壓,再次將她按進水裏。她拚命地掙扎,水花四濺。慕容厲不管不顧,又過了一會兒,再次將她提出水面。
香香怕了,號啕大哭。剛哭了兩聲,他再次將她按下去。一連好幾次,香香一絲力氣也沒有了,再按入水裏也不掙扎。慕容厲把她丟到岸上,一邊絞乾濕衣的下擺,一邊對仍跪在地上的韓續說:“你那樣關心她,就賞給你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