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蝸牛紀年(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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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輕終於有機會體會做殘疾人是種什麼感覺了。
走兩步腰疼,去廁所蹲不下坑,甚至喘口大氣都能牽扯到敏感的腰部神經。
坐在凳子上的陳輕鼻子一酸,哭了。
“疼哭了?”才推開門就看到正抹眼淚的陳輕,夏東柘人微微一怔。
“夏老師,你怎麼來了?”
“代表系裏,來慰問一下傷員。”夏東柘放下手裏的塑料飯盒,掀開了盒蓋,“你那個高個子的女生朋友讓我帶給你的。本來其他幾個班的班干跟我一起來的,走到樓前了,你朋友也不知道和他們說了什麼,幾個人一起說有事,都走了。”
“是川天椒。”陳輕低着頭,嘴角吟着笑,不愧是她朋友,知道她因為缺席軍訓心情不好。
“怎麼哭了?”夏東柘打開飯盒蓋,把飯菜朝陳輕面前推了推。
“平時見你的機會本來就少。”接過筷子的陳輕揉了揉鼻頭,那裏正一陣陣發酸,“缺席軍訓就更見不着了,我難過。”
她的直白讓夏東柘無言以對,他頗為頭疼的按了按額頭,終於還是聳着肩開口,“陳輕,你就是我一個小妹妹。”
“讓開讓開,閆爽,你沒事幹嘛趴我們房門?”隨着砰的一聲門響,延遲返校的嗶哥出現在了門口,她手拎着行李,頭看向走廊一方,“你跑什麼啊?”
“陳輕你也在,你沒去軍訓嗎?這男的又是誰?”
嗶哥一副狀況外的樣子絲毫沒讓陳輕輕鬆,她耷拉着頭,指了指身旁的夏東柘,“這個是我們新來的輔導員,夏老師,我哥。”
夏東柘望了眼陳輕,覺得破罐子破摔的陳輕讓人又好氣又好笑,還好尷尬。
“你,好好養着,你……”他目光移向嗶哥,“繼續整理行李吧。”
“是,老師!”門口的嗶哥畢恭畢敬地答,可等夏東柘走了她才舉着手裏的行李袋,“他不應該說開始整理嗎?”
“嗶哥……”
“咋的?”
“我現在需要靜一靜。”
“好,我閉嘴。”
頓時少了人聲的房間裏,嗶哥低頭整着行李,陳輕仰着頭,默默想着心事。
陳輕“被甩”的消息比想像中快得多,正午軍訓隊伍一解散,大a和川天椒便一齊衝進了寢室。
“閆爽說夏老師和你攤牌了,陳慢慢你沒事吧?”
“沒事。”陳輕抱着粉色的卡通抱枕,看着桌上的電腦屏幕,上面正播着一部老韓劇,模糊的畫面映着陳輕模糊的臉,她低着頭,胖胖的身體窩成一團,帶着沮喪。
“其實你們不對我說我也知道,但凡不是高度近視加散光的正常男人,第一眼都是先看到我的身材,然後他們就‘哦……’了一聲,後退繞道,也不管我性格好不好,成績好不好,他們不知道我會唱歌,畫過的國畫得過獎,會幫爸爸做家務,不會嫌哭鬧的小孩吵,在他們眼裏,胖人是笨的蠢的不好看的,這些我都知道。”
“慢慢……”
大a想伸手抱抱陳輕,手才碰到她的肩便被她輕輕推開了。
“我沒事。人都喜歡好看的,所以我不覺得夏東柘有什麼不對,因為我也喜歡好看的,他就好看。我知道你們想勸我什麼,不就是放棄嗎?我會放棄的,我給自己三年時間,如果不能爭取到幸福,我就放棄。我說到做到,你們信我嗎?”
“信。”這次的大a和川天椒不由分說,一齊抱住了陳輕。
“想幸福,先把身上的肉解決掉吧。”
嗶哥的涼水總是澆得及時,恨得大a咬牙切齒。
“你很煩哎。”
陳輕卻撓撓頭,“這個問題,有點困難,不過應該可以克服。”
只是應該。
軍訓結束第一天,大a拉着腰傷緩和的陳輕去操場慢跑,坐地戶在宿舍對着鏡子刷睫毛,看着嗶哥同他們一起,鼻子一歪,嗤了一下。
“你大小眼了。”嗶哥關上門,聽見門裏一聲尖叫,她聳着肩回頭,“陳慢慢,雖然我覺得大學處對象太早,不過你要加油,不能讓那些人看扁了。”
“好。”
可還沒踏上塑膠跑道呢,舍友們就覺得陳輕會是扁的了。
大a指着操場一側,“那是不是夏老師?”
陳輕“咦”了一下,回頭。
滿是綠意的美景里,一身運動裝正在遠處慢跑的可不就是夏東柘嗎?問題是,他身邊怎麼還有一個女的?
“不會是男女朋友吧?”
嗶哥搖着手裏的書,後腦勺卻挨了大a一下。
“烏鴉嘴,不知道陳慢慢正鬧心嗎?哎?慢慢,你幹嘛去?你回來,別衝動!”想攔又沒攔住的大a跺着腳,“她不會因愛不成,想玉石俱焚吧?”
“你電視劇看多了。”
“你才……”
大a和嗶哥的鬥嘴漸漸被甩去了腦後,陳輕揮着手,徐步跑上了矽膠跑道。襲人春風送來青草的香氣,她喜歡的男人和別的女人在如畫的風景里相伴慢跑,陳輕卻絲毫沒有加快速度的意思。她不想傻傻地狂奔去追,因為遲早夏東柘能“追上”她。
果然,沒一會兒,熟悉的聲音便從身後傳來了。
“陳輕,你也來晨跑?”
夏東柘是突然決定來晨跑的,他沒想到能在這裏遇見陳輕,身體的本能總是快過大腦,等他意識到時,他已經脫口叫出了她的名字。
“哥,早。”
“……你叫我什麼?”
完全在意料外的答覆讓夏東柘徹底愣住,他腳下一絆,險些跌倒。
“哥啊。”
“東柘,你還有個妹妹?”一旁的女人扶了夏東柘一下,微笑着問。
“我不是他親妹妹,我喜歡他,可他不喜歡我,所以我只能做他妹妹。”陳輕低頭說完,微微嘆着氣。
余光中的女人有張漂亮白皙的臉,因為陳輕的話噗嗤的笑出了聲,露出左臉頰一個淺淺的酒窩。她朝陳輕伸出手,“我叫杭舟,才來燕北,我喜歡你,夏東柘的……妹妹。”
“我叫陳輕。”
陳輕悄悄側目,看到夏東柘一張哭笑不得的臉。
“哥,我繼續晨跑,杭舟你們呢?”
“我不跑了。”沒等杭舟表態,夏東柘先一步扭身走了。
陳輕看着他頎長的背影,歪着頭問:“哥你是氣急敗壞了嗎?”
杭舟看着踉蹌一步、險些摔倒的夏東柘,突然覺得身邊這個胖胖的女生比她想得還要有……好玩。
“杭舟,你不走?”
夏東柘回頭問,表情說不上是惱火還是尷尬,總之和平時不大一樣。陳輕愣了一下,看向杭舟。
“你先走吧,我再跑會兒。”杭舟擺手打發著。
看着欲言又止地離開的夏東柘,陳輕回過頭,對兩人的互動有種異樣的感覺,“你們很熟?”
“以前是鄰居。”
她毫不避諱的答覆倒叫陳輕有些懊惱她的小人之心,低下頭,她“哦”了一聲,“我是去年認識他的。”
“一會兒有課嗎?”似乎不想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糾纏,杭舟邁開步子,上了跑道。
陳輕看了眼杭舟,“有,有機化學。”
“剛好一起。”
“你也上這門課?你是哪個系的啊?”
“化學系……”
遠處的大a有些摸不清頭腦,夏老師走了,陳輕在和夏老師的女伴一起慢跑,這什麼情況啊。
更讓她接受不能的是,陳輕竟然拉着那個女人同他們一道去上課。
“杭舟和我們上同一節課。”陳輕介紹說。
“這就是你說的上同一節課?”大a指着台上的人,順手拍了下嗶哥的背,“喂,別挺的跟自由女神像似的行嗎?彎腰也可以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你這樣我們會很顯眼。”
陳輕沒在意又開始吵鬧的大a和嗶哥,此刻的她滿腦子想的都是:杭舟是個老師啊。一種被愚弄的感覺在心底悄然滋生,她抿抿嘴看着台上的杭舟。
背對着講台的杭舟正在黑板上寫着自己的名字,工整的字跡透着瀟洒飄逸,收筆后,她轉回身,“我叫杭舟,蘇杭的杭,一葉扁舟的舟,不是那個杭州,有過幾年國外留學經歷,對課前點名不熱衷,所以對我的課沒興趣的人可以不來。期末考的內容我現在就可以給你們,有信心答好的這節課結束就可以走了。”
低聲的歡呼雜着男生的口哨在教室上空飛揚,這個從天而降的驚喜讓大家措手不及,向來看重成績的嗶哥有些失望,嘴裏念叨着“怎麼能怎樣。”
嗶哥的念叨沒打斷陳輕的思考,她有些看不透這個從天而降的杭老師了。老師會允許學生不來上課?老師和夏冬柘認識?老師那句“我喜歡你”是假的還是真的?
“喂,你人傻了?接着啊,我舉半天了。”
額頭被捲成筒的紙敲了一下,不疼,卻也打斷了陳輕的思緒,她低頭看着前排同學,“是你啊,葉李。”
“嗯哼,是我很驚訝嗎?”白了她一眼,葉李突然起身湊了過來,“早上我也在操場上,你對夏東柘說的話我聽到了,沒看出你戰鬥力很強嘛,都讓夏東柘吃了啞巴虧。”
“大a說你一直沒參加軍訓,你不怕老師罵你啊,以後上課別再逃了。”陳輕眨眨眼,答非所問。
“我在和你說正事,你幫我對付夏東柘,讓他幫我阻止我媽和他爸的婚事,我幫你拆散夏東柘和杭舟怎麼樣?”擺手打斷陳輕的嘮叨,葉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怎麼樣?給個話。”
可葉李還沒等來陳輕的答覆,就被一雙手提着離開了位子。
“幹什麼啊?”他掙扎着,連踢帶打,卻怎麼也掙不開那雙手,無奈地他只得扭頭瞪視着那位不速之客,“夏東柘你幹嘛!”
“打擾你上課了。”夏東柘朝杭舟點了點頭,“他缺席軍訓,要補軍訓。”
“去吧。”杭舟嘴角吟着笑,點頭,“別訓太狠了。”
“嗯。”夏東柘應着,手卻更用力的鉗住了掙扎的葉李,“你媽來了,所以你最好消停點。”
夏東柘的話果然奏效了,葉李停止了掙扎,眼睛轉着不知道在想什麼。夏東柘才不管他腦子裏在動什麼歪腦筋呢,只管手抓牢,不再讓他跑掉。
才轉身邁上台階,步子還沒來得及跨出去呢,身後就傳來一個小小的聲音。
“你是喜歡杭老師嗎?夏老師?”
夏東柘回頭,看着偌大的階梯教室和那一教室的人,腳下又是一個踉蹌。
陳輕抿着嘴,默默地看着夏東柘,那刻的她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正用力地按住她胸口,悶悶的。
她以前很怕看到夏東柘和別人走到一起,她怕看見他和其他人甜蜜,可現在她知道了,默契有時比甜蜜還讓人難過,好像剛剛的夏東柘和杭舟,別人看得見,卻插不進去。
夏東柘從沒見過這樣的陳輕,他張張嘴,想解釋什麼,卻發現他無話可說。
手裏突然一松,後知後覺的他回頭,發現葉李跑了,還拉着陳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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