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再者,等他成為世子爺,母親地位當然也會往上提升,公主的婆婆身分可不能太低微,至少得是個平妻——汪氏跟大哥多年欺負他們母子,就連康氏也是盛氣凌人,這下他倒要看看他們到底要拿什麼當底氣。
現在陸桐月懷孕,汪氏連最後的王牌都沒了。
之前汪氏雖然憤怒,但由於公主養病,他又無侍妾,她自然沒那樣緊張,還打着讓他收養夏東於長子的主意,理由當然也很充分,世子不能無子,既然無子,那就過繼兄弟的孩子,侯爺爵位不過在他身上兜了個圈,最後還是會傳襲到她孫子手上,但他當然不會讓她如意,之所以拖了幾年才納妾,明着是對皇室的尊重,但實際上是他得把權力握在手上,得當個有權的世子,而不只是個空殼。
現在他不但每日跟爹上朝,也跟同齡少爺多有交好,面子有了,名聲也有了,這時再來納妾傳香火,才算穩當。
饒姨娘那件事情過後,他命人暗查了一下,不意外的發現,除了饒姨娘,原來汪氏還有后招,在每日送往朝陽院的點心中摻了涼葯,藥性累積,身體會變得寒冷,不易受孕,大抵因為陸桐月是皇后賜婚,所以不敢直接下絕子湯,而是使用涼葯,不容易察覺,也非不孕,只是懷了孩子很難保得住。
可是她卻不知道那些摻了葯的湯水都讓他換過了,她在朝陽院的東西下了什麼,他就往她的飲食下了什麼,明知道他頂着准駙馬名義不能多納妾室,卻還下了涼葯,讓你喝,喝到每日發寒,睡不好,肚子疼,哪日想起該做做好事,不再給陸桐月下藥,那就是救了自己。
他原本不想把這些事情跟陸桐月說,但想了一下,還是得告訴她,「我會立刻命人找幾個醫娘過來,以後吃的喝的,都得由醫娘過目才能入口,所有的衣服也都必須洗過曬過,總之,為了孩子忍忍。」
陸桐月聽得一愣一愣,她當然知道后宅手段,可她不是一般姨娘啊,「汪氏就算不看在我三品門戶的分上,也得看看我是被誰指進來的,她膽子有這麼大?」
「有些人為了權勢,什麼都敢——你以為皇上為什麼不讓皇后名下有子?即使皇后願意退讓,廣告天下「此子出自秀女腹中」,此詔一出,那孩子這生都名不正言不順,就算莊家再厲害也無法爭奪太子之位,正妻退讓至此,皇上卻還是不肯?」
陸桐月困惑,「這我也想不明白,那日在場的朝臣中,我爹也在,他有次酒喝多了,說起此事,連搖了好幾次頭,還問我嫡母應該是如何,嫡母又怎會知道,要說庄皇后不得皇上心意,好像也說不過去,至少成親的第一年,兩人感情還是很好的,皇上連通房都沒要過,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這種事情,有誰敢去問皇上跟皇后,又不是嫌命長,跑去問皇家閑事。」
男人哼了一聲,「那是因為庄皇后還是太子妃的時候,給當時的李側妃下過葯,卻沒想到李側妃當天身體不適,把每日要吃的補品隨手給了一起賞花的柳富貴。」
陸桐月睜大眼睛,天啊,這太八卦了,皇帝鍾情李貴妃多年,居然有人想給她下藥?難怪了。
爹爹說,當時皇後幾乎是什麼都不顧,臉都不要了,跪在地上直哭,發了毒誓,甚至願意下詔宣示絕對不奪太子之位,皇帝只是微微笑着,一點情面都不給,甚至寧願弄死剛剛出生的六皇子,也不讓皇后養。
如果說當年的太子妃容不下李側妃,那一切就有道理了。
「柳富貴才伺候沒多久就有孕,生下了女兒,明明是個能生養的,卻因為那一碗補品沒再懷過孕,太子心中有數,也很惱怒正妃這種行為:自己生不出孩子已經是失德,居然還下藥給能生的嬪妃,幸好那日李側妃肚子不舒服,若那碗補品下肚,李側妃就再也生不出孩子了,你想,以皇上對李貴妃之喜愛,當年怎麼能夠容許有人想給她下藥這種事情發生,如此無德之人,居然是自己正妃,但他若掀了這件事情,會連累到自己的母后,那時方貴妃可是不曾一日放棄過皇后之位的夢想,皇后給太子指婚娘家侄女,卻指了個會下藥的毒婦,意圖斷了皇家血脈,此事一旦公諸於世,除了太子妃,母后也可能一起被送到避暑院,所以他什麼都沒講。」
夏東雷看着她一臉扭曲,接着道:「庄皇後生產那日,皇上早吩咐產婆,若是生下女嬰便罷,若是生下男嬰,先餵食皇后摻了葯的參湯,趁着昏睡期間把嬰兒掉包,讓皇后撫養假公主,至於真皇子則秘密交由黃太醫帶出宮扶養——你覺得汪氏會因為你是皇后賞賜入宮而不敢下藥?皇上是夠大了,不過你看皇后可有畏懼過?
一旦牽扯到權勢,便是在比較誰的膽子肥,我不知道汪氏將來會不會給你下藥,不過我倒是清楚,她給我娘下過絕子湯,我爹也知道,但我娘不過是丫頭出身,沒娘家人撐腰,加上汪氏娘家勢力雄厚,兩相盤根錯節,我爹為了家族,只能裝作不知道。」
「母、母親也……」
「否則憑我爹對她的喜歡,怎可能只有我一個孩子,當時便是爹看母親多年不曾再度有孕,請了大夫診脈,這才知已被下了絕子湯,再不能懷上,我那時才五歲多,正貪玩,不想背書,躲到了母親的羅漢床下頭,這才讓我聽見,母親那日的哭聲,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陸桐月看着他的表情,突然懂了他為什麼跟她說了這麼多——她知道后宅手段,但卻低估了人性。
一直沒請醫娘,主要就是因為憑着自己是皇后賜旨,覺得汪氏膽子再大也不敢打皇后的臉,可如果皇后在太子妃時期都打過丈夫的臉,那她的小命其實也就沒她自己想像的那樣值錢,「我一定小心,足月的把我們的孩子生下來。」
男人滿意的聽着她的話道:「這些話本不該跟你說,但既然進入了這缸子,還是清楚點好,你只知女人爭寵的手段,卻不知道女人爭權時膽子有多大。」
他不惜跟她說了這麼多從黃太醫那邊重金換來的秘密,就是要她聽話,摸着她的肚子,這是他第一個孩子,他要這孩子平安出生,健康長大。
陸桐月有孕的事情,很快傳遍京城,當然最主要的就是拜定疆侯努力的宣傳——公主許嫁,世子易位,皇后贈妾,這連三衰事搞得他常常被揶揄,這爵位都六代了,六代加起來出的事情也沒他這代多,可見是個八字帶屎的……這些話讓他氣得要死,卻又無法反駁,初一十五跟祖先上香時也會想着,事情這樣多,將來怎麼有臉去見爹見爺爺,現在可好,喜事來了。
由於是世襲罔替,當年康氏懷孕,男女不論,至少證明世子身體健康,皇家賞賜了一番。
現在世子易位,於是定疆侯府迎來第二次的「世子有后」,皇家照例賞賜了一番,這回因為加上公主的主母分例,抬箱更多,一路吹吹打打,熱鬧得跟娶親一樣。
朝陽院中,陸桐月看着公主賞下的禮單,眼神亮晶晶,「發財了。」
夏東雷莞爾,「這麼愛錢?」
「不是愛,是需要!我出嫁時只有三十兩,你一個月都不只五十兩了吧。」
「我例銀可只有十兩銀子。」
「公公肯定沒少給你過。」雖然她自己沒啥錢,但一個人有沒有錢她還是能分辨的,陸家的大哥三哥就是屬於有錢那種,出入隨意,一時興起便在外頭玩個兩三天,一看就知道嫡母或者爹爹有偷給,其它哥哥弟弟大概就真的只領例銀。
夏東雷若真真一個月十兩,哪能去船樓玩那麼幾天啊,更別說十四歲就跑去江南,還出海。
「這麼喜歡,那賬本讓你管吧。」
「不用不用,孫嬤嬤管着就挺好。」幾個人而已,又不是太太或者奶奶,根本不需要她自己來掌院。
夏東雷笑了笑,看到公主給她的那份禮單時雙眼發亮,但要說她貪財卻也不是,皇上賜給定疆侯世子的禮單,她卻是動都沒動。
「世子,姨娘,綉娘來了。」柳梢在外頭說著。
夏東雷揚聲,「進來吧。」
就見柳梢領着一個中年婦女進來。
「見過世子爺,見過陸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