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加班。」倩兒必恭必敬的回答。不是疏遠,而是她不擅於表示她的關懷,尤其用嘴來說,她只習慣用行動證明,而她爺爺的身邊根本什麼都不缺,所以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表示。
路姿鳳猛扯了扯女兒的袖子。唉!她這些女兒、侄女里,就屬這個小女兒最老實,明知道……
溫老爺子慍怒,「自己家裏的公司不待,偏偏要去別人的公司上班,你是覺得自己家的公司小,供不起你這尊大佛是不是?」
溫氏企業,怎麼說也是台灣十大企業之一,每年大學畢業的社會新鮮人,紛紛擠破頭要進去。
「爺爺,您別生氣了!小堂妹只是想在外頭多磨練些,以後回來自家公司才不至於什麼都不會,只會領乾薪。」幫倩兒講話的是大堂哥,目前溫氏企業的副總經理——溫克強,言語之間,他不忘用眼角瞟瞟溫柔兒。
「你在說我是不是?說我領乾薪,那溫克蘋呢?」溫柔兒嬌蠻的哪容得下別人說她,馬上牽扯出溫克強的妹妹溫克蘋。
「柔兒!」溫父警告的口吻要她收斂些,「倩兒,你要是沒吃飯就叫劉媽幫你準備。」意思是要她先離開,溫父在兩姊妹之中,總是疼柔兒,因為柔兒得父親——溫老爺子的疼愛。
倩兒逃難似的離開大廳。她的EQ一定很低,在上樓時,她聽見爺爺和柔兒的話,二姊說:「……爺爺,人家喜歡席展揚,您找他來家裏吃飯嘛!」
「我也是!」溫克蘋不認輸的說。
「呵!我溫金國的孫女真不簡單,你們有把握馴服『太古之魅』嗎?」
太古之魅?那是席展揚在三年前進攻日本金融界,挾帶着龐大的資金、優良的管理系統,致使當時不少銀行連鎖倒閉,因此被封為「太古之魅」(日本傳說中上古的鬼怪)。
倩兒上了二樓之後,已經完全沒聽到聲音,她回到三樓的房間。
「劉媽,你怎麼在我房裏?」
「你這丫頭,要不是我這把老骨頭親自上樓來,你會要我準備嗎?還沒吃晚餐吧?」
「劉媽,我不餓,少吃一餐沒關係,而且——」
「這怎麼行,你那麼瘦,再不吃風一吹就見不到你的人了。」劉媽打開蓋子,有清蒸蟹蓋、翡翠千貝、紅燒豬蹄,還有一碗熱騰騰的魚湯,「快點吃,冷了就不好吃了!這碗魚湯可是我熬了三個鐘頭才好的,清蒸蟹蓋、紅燒豬蹄是老嚴幫你特別做的。」
「爺爺很喜歡吃嚴伯的紅燒豬蹄,還有……」
「老太爺吃過了,還稱讚豬蹄夠滑嫩呢!」劉媽不愧是帶大倩兒的人,她還沒說,就知道她要問什麼了。的確,紅燒豬蹄是老嚴的招牌菜,當初老嚴被老太爺高薪挖回來時就曾約定:除非他願意,否則不能強迫他煮。所以,溫家的第三代,除了溫倩兒有口福,還有的人沒吃過呢!
劉媽在旁看着倩兒一口一口的吃,她的雙頰都深陷了,一定是外頭的伙食不好,她得交代老嚴多煮一些高營養的食物給小姐吃。對了!明早燉人蔘雞給小姐補一補。
倩兒開始有一口沒一口的吃,她的肚子告訴自己已經飽了。
「劉媽,我吃不下去了!」
劉媽回過神一看,乖乖!才吃三分之一,這怎麼行,便說:
「你這孩子,我喂二小姐的鳥,吃得飼料都比你多!」
倩兒露出偶爾的嬌俏,頑皮的說:「這表示我比小鳥還好養,以後娶到我的人有福了!」
「小小姐有男朋友了?」劉媽喜上眉梢,倩兒在她眼裏就像小BABY一樣,但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
「我哪有時間交男朋友。」鎮日忙得天旋地轉,她可不敢講因為最近老是不會拒絕別人,自個兒攬了一身工作,連午飯都沒時間吃。
「小小姐,你要是有好的對象可別不好意思,帶回來給老爺子看,老爺子識人廣闊,也好幫你鑒定一下,俗語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
「劉媽,我還早得很,二姊都還沒找到。」
「就怕緣分來的時候,誰都跑不掉。」
是啊!緣分是很奇怪的東西,不是嗎?
席展揚習慣早起,不管昨夜他多晚睡,隔天總是天一亮就醒,冬天日短,過了六點半天才全亮,他開了輛保時捷馳騁在仰德大道,準備到陽明山的山裏走走,呼吸新鮮空氣,有助他理清囤積一天的雜思。
下了車,四周的青郁樹林自成一格,彷彿與世隔絕,坐在涼亭俯瞰深谷,滿山霧嵐氤氳。
他今年三十二歲,過年就三十三了,人說三十而立,也曾有位鐵嘴算命仙說,他會在三十二歲完成人生大事——結婚,他嗤之以鼻,還準備過年後去拆他的招牌。
記者總是愛問他什麼時候結婚,他自己也想知道,畢竟,看過了女人的貪婪、無情,他想不出自己非結婚不可的理由是什麼。他沒有親人,完全無家累,根本不會有人催他結婚,他對傳宗接代的觀念很淡薄,才不管什麼家業傳子,就算他有兒子,如果不成材,他寧願由別人入主展揚集團。
或許最近真的太風平浪靜,讓他覺得無聊,再去併購一家公司來玩玩嗎?還是顛覆道瓊指數?
他開了車門,躍進車裏,早點去公司,趁早上說不定還能試試車子的性能,這部車從義大利運回來之後,他都還沒好好開過。
說做就做。保時捷發揮平穩的特性,保持流線形的角度飛馳在道路上,一個一個的環結彎道就像圓規、方矩般流利且平直。
該死!居然沒有油了,席展揚舉起穿球鞋的腳,踢了輪胎一下,最傷腦筋的是他根本沒帶行動電話出來,附近又找不到公用電話,現在要他怎麼回公司,早上還有遠從日本來的客戶呢!
突然,他看見遠處有公車駛來。對啊!有公車站牌,仔細看還有經過他的公司耶!那就搭公車去好了!
席展揚揮揮手,公車果然靠邊停,他上車之後發現一個問題,便問:
「司機先生,我這裏只有千元大鈔,沒有零錢怎麼辦?」
司機先生不耐煩的揮揮夾着煙的手,「沒零錢就下車,不然就投一千的啦!」
「這……」客運公司不是都強調服務態度良好,怎麼……
倩兒實在看不過去,就幾十塊而已,怎麼車上的人都無動於衷,看這人穿得挺體面,不是故意坐霸王車,更何況她上班就要遲到了!
倩兒掏出自備的零錢,幫他投進錢箱,「司機,我幫他付了,你趕快開好嗎?」
司機睨一眼倩兒,關了門,就將車子駛向前去。
「下車后我還你錢。」席展揚從沒用過女人的錢,有點不自在。
「不用了!幾十塊而已。」倩兒不習慣和男人太靠近,不是有懼男症,而是她從小到大都念女校,工作的地方又全是女生,沒學過和男人相處,況且他給她一種無形的壓力,可能是他眼中的奕奕神采太有自信,掠奪性很強,彷彿習慣站在人群的最頂端,這種人是不習慣說「謝謝、對不起」的。反觀她,站在人群中,別人的眼睛隨便瞟過,視線絕不會停留下來。
和席展揚接觸的女人不乏有交際手腕高超的女強人、嬌艷不可直視的美人,可說是環肥燕瘦各有丰姿,但他從沒見過眼睛可以像小鹿班比般純凈的女人,她看來應該還不到二十五歲,肌膚晶瑩剔透絕不是化妝出來的,可惜她不懂得突顯自己的優點,居然戴了一副又大又丑的眼鏡在挺直的鼻樑上。
「我沒有欠錢不還的習慣,尤其是女人的錢。」
他的口氣表明把女人貶為劣等動物,倩兒才剛要開口講話,司機突然緊急煞車,倩兒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眼看就要往前吻上車地板,反射動作就是找個東西保持平衡,慌忙間,也不管捉着什麼都是用力一扯。
席展揚捉住她的手臂,剛好讓她跪坐在車地板上,卻突然感到大腿一陣涼意,低頭一看……
倩兒也正好要看手裏捉的是什麼東西,卻對上他的「內在美」——MYGOD!原來握在她手上的是他的休閑褲——有鬆緊帶的那種,她火紅了雙頰,感覺所有血液都往腦子裏沖,有點腦溢血的感覺。他還是穿那種性感的黑色內褲……老天!她在評論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