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該生氣的，但他沒辦法，明明知道她討厭他，明明知道這只是作戲，可是他還是忍不住沉醉在她的笑容中。

因為他可以感覺得到，這抹笑容沒有任何虛假，是她發自內心的笑。

如果這樣能讓討厭他的她開心，那被她稍微戲弄一下，又有什麼關係呢？

這麼一想，懸在心頭數日的結頓時解開，像是被她感染了好心情，楊灝的唇角跟着微微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你終於笑啦！」晏灧愉悅地貼近他，決定不再耍他。「為了犒賞你，這次真的讓你吃一口。」

見他張嘴，她突然有些擔心地補充說明：「只能吃一口喔！」

聞言，楊灝真的只是淺嘗則止。

酸甜冰涼的味道在舌尖化開，猶如味覺的饗宴，同時也帶出更多的渴望，這麼小小的一口又豈能滿足？

見他再次覬覦她手上的雪糕，晏灧連忙將手臂移開，卻被他攫住手腕。

她瞠大雙眼，不可置信地望着他，而他也以堅定的目光回視她。

晏灧被他看得有些羞赧，她知道自己的舉止就像小孩子，可是她向來就喜歡這個牌子的雪糕，因此下意識地想把剩下的部分佔為己有，卻沒有想到他竟然也想分一杯羹。

她急切中帶些羞怯的模樣，讓楊灝突然覺得她很可愛，使他莫名地不想停止這有些幼稚的遊戲。

「拍廣告我也有份的。」他理直氣壯地說。

「是你說不喜歡雪糕的！」剛剛勸了他那麼久才勉強吃一口，現在居然要跟她搶？！

「是你教我吃的。」他淡淡地反駁。

「那我現在教你不要吃！」晏灧使力，把雪糕往自己的方向拉近。

「可是我現在想吃。」他也稍稍用力，使雪糕回到原本的位置。

「你！」晏灧瞪大雙眼，不知道為何他偏要和自己爭。

靈光一動，她得意地一笑。「好，那就看誰動作快！」

說完，她不顧形象，直接張口往雪糕咬去。

而楊灝動作也不慢，知道她的意圖后馬上做出反應，也和她一樣往前撲去--

【第三章】

唇與唇相碰，到底是什麼感覺、什麼滋味？眼睛睜得大大的，在對方眼裏看見自己驚訝的神情，忘了呼吸，忘了動作，只有淡淡的酸甜滋味縈繞在舌尖。

和為拍戲而親吻的感覺截然不同，即使只是輕輕碰觸，卻如同有股微弱的電流在身體中亂竄，亂了呼吸，也亂了心跳。眼睫輕斂，帶點情不自禁的衝動，楊灝順着內心不知名的渴望驅使，在晏灧柔軟嫣紅的朱唇上，淺淺一啄，然後緩緩拉開兩人的距離。「真的，很好吃。」他笑着，彷彿什麼也沒發生般的自然，說出內心的感想。

只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曖味的話瞬間染紅晏灧的臉龐，向來伶牙俐齒的她，此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愣愣地盯着他因沾上雪糕而水亮的唇。她怎麼了？還以為自己已經進步到為了工作，就算是親吻也面不改色的境界，誰知方才的輕微碰觸，卻在她的心湖中掀起不小的波瀾。

「怎麼了？我的嘴沾上什麼了嗎？」見她直盯着自己的嘴看，楊灝下意識地抹了抹唇，卻什麼也沒有。

再抬頭一看，反倒是她唇上的雪糕因體溫而融化，幾乎快溢出唇線外。沒有多想，楊灝掏出口袋中的手帕，為她拭去唇上殘留的紫紅色果汁。

晏灧獃獃地看着他的動作，更加不知如何反應。

「啊！抱歉。」擦完以後，楊灝才發覺手中的手帕，是上次她為他包紮傷口的那一條。「不好意思，本來洗好了要還你，沒想到又弄髒了。下一次再還你吧！」

「沒、沒關係。」晏灧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順着他的話開口。「讓我……讓我下來吧！」她沒辦法再鎮定地待在他背上，過度親密的距離，會教她忍不住胡思亂想。

「好。」輕輕放下她，楊灝轉過身面對她。「你真的很喜歡這個雪糕。」

「也、也不是非常喜歡啦！」他又提起雪糕，晏灧雙頰再度飛上紅暈，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跟你搶。我知道這樣很幼稚，可是……」

「我也是。」見晏灧愣住，他笑着解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你那麼想吃，就忍不住拉着你的手，不讓你吃。」

「我們這樣真的好像小孩子。」她也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襯着微紅的雙頰，隱隱勾動他的心神。「你剛剛說，很好吃？」她凝睇着他，眸中帶點探詢與羞怯。

「是啊！雪糕真的比我想像中的好吃。」回想起方才的景象，他眸中、唇邊的笑意都更深了。

酸甜的滋味還在舌尖停留，那到底是雪糕的味道，抑或是--她的唇？

「那，要不要再來一點？」她伸出手，把雪糕遞到他面前。

楊灝微微低頭，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口，然後笑說：「一起吃吧！」他的邀約又一次讓她的心頭浮起莫名的悸動，但他的態度自然單純。絲毫沒有其他意圖，使她無法拒絕。

小小口的吃了一點，她抬起頭，對上他滿意的目光。

「不吃了嗎？那我要全部吃完了喔！」楊灝拉住她的手，半開玩笑地說。

「你休想！」晏灧朝他做個鬼臉，掙脫他的手，往前跑了幾步，回過身朝他揚了揚手中的雪糕。「想吃的話，追上我再說！」

她可愛的反應讓楊灝不禁開懷大笑，邁開腳步，往她的方向跑去。兩人的笑鬧聲在晴朗的天空下散播開來，一來一往的追逐，幾乎忘了還在進行廣告拍攝，也讓兩人拋下原本心中的複雜思緒，單純開心地度過這段時光。

火車站前的大廣場，人來人往，不管是搭車的旅人，還是在此擺攤的小販，都相互營造出一幅繁華忙碌的都市夜景。

然而最吸引目光的還是車站對面，大樓廣場前的巨幅海報。只要是經過這裏的人，都會忍不住多看它一眼。

那是一幅雪糕的廣告海報，即使在夜晚依舊透過專屬的燈光照射，清晰地讓畫面呈現在所有人面前。

海報上是一對美麗的男女，女子的唇上沾了些許的雪糕，神情略微驚訝，而男子則眼眸微斂，輕吻女子的唇辦，讓人相當好奇到底是為了她的美麗，還是為了她唇上的甜美滋味。

「比初戀更讓人不舍的酸甜滋味？」一個女子的聲音突然響起，念出廣告看板上的標語。「哇！看得我也想吃了。」

「唉唷！快走啦！有什麼好看的！」晏灧雙頰微微泛紅，直扯着好友的手臂，想將她拖離這令人尷尬的地方。

「等一下啦！我想看清楚一點嘛！」李亞依不理會她的羞窘，硬是站在原地，仔細地研究着那幅廣告海報。「這看起來……不像合成的喔！」

「隨便啦！我們快遲到了耶！」晏灧急迫地催着她，怕她再不走，可能會興起對她嚴刑逼供的念頭。

「根據光影的明暗，還有臉部肌肉的線條，嗯……」李亞依很認真地思考着。「這百分之百是「真槍實彈」！」

「咳、咳咳--」她的結論，讓晏灧岔了氣。「你、你在胡說什麼！」

李亞依眯起眼，觀察着好友異常的反應。「心虛了吧？還說你和楊灝沒什麼！如果真的沒什麼，怎麼不用借位拍啊？」

「就、就劇本安排啊！」晏灧慌張地隨便扯個藉口。「廠商說要真實一點嘛！所以導演就決定直接來真的，所以--」

事實的真相被她深埋在心底，她絕對不會跟好友坦承，其實那天他們早就忘了還有劇本這回事，一切都是一時興起的臨場反應。況且她真的沒有想到，她和楊灝「溝通」時的互動，竟會被導演完完整整地拍攝下來，甚至很滿意他們的「脫序」演出。最教人難為情的是最曖昧的一幕，居然被選為海報畫面，放在這來往人次最頻繁的地方。

無意間瞥了眼海報，楊灝那專註深情的神情再次使她怦然心動。拍完廣告沒幾天，偶像劇跟着殺青，她和楊灝就此分道揚鑣，彼此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也沒有留下聯絡方式。

等等，她這是怎麼了？難不成入戲大深，還在想着楊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