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冬日,陽光難得露臉,夏瓔珞沒有閒情逸緻賞花,更沒有打算曬書或讀書,因為她的一顆心懸在半空中,七上八下。
「怎麼這麼久都還沒回來?」從早上送金燁出門一直到現在,兩個時辰內,她望着大門沒有一千次,也有八百次。
看着她惶惶不安的模樣,囍兒也跟着慌張起來,「娘娘,你坐下來等皇上回來,好嗎?瞧你走來走去,我的眼睛都花了。」
「我就是沒辦法坐着等。」夏瓔珞看向囍兒,心底的不安全寫在臉上。
昨天夜裏,她昏厥過去后,沉沉的睡着,深夜時分又被金燁因為毒物折磨而睡不安穩的聲音吵醒。
她拉着他的手,不斷的替他擦汗,就算手被他捏痛了,也毫不在意,疲憊的雙眼直盯着他不安穩的睡臉,深怕他會出什麼意外。
總算等到毒發的磨人時刻過去,陽光也逐漸露臉,她才趴在床沿睡著了。
然而當她清醒時,不知為何,是躺在床上的,身旁的被子早已失去熱度,想必是金燁上早朝之前將她抱到床上,讓她安睡。
「娘娘,你走來走去也不是辦法,而且瞧你今天的早膳也沒吃幾口,這樣你的身子受得了嗎?」囍兒起身,拉着夏瓔珞的手,要她放開心情,以免傷了身子。
「我沒有胃口,今天華大夫要來替燁施藥,我緊張得不得了,哪還有心情吃飯?」夏瓔珞反手握住囍兒的手,冰涼的雙手顯示她的慌忙與擔憂。
想起昨夜金燁受到毒物摧殘而緊蹙眉頭的模樣,又想起昨天早上華大夫才預告斷腸葯的摧殘效力尚未發揮到頂峰,目前的痛苦還只是剛開始而已,這教夏瓔珞如何想像當華大夫將藥物施加在金燁的身上后,把三到五年的疼痛壓縮至一年,會是多麼的椎心刺骨。
「尋啟稟皇後娘娘,欽天監的監正大人與左副監求見。」一名公公彎腰入內,打斷了夏瓔珞的思緒。
是朱靈和東方冉來了!夏瓔珞喜出望外。
「快請他們進來。」她轉身,望向囍兒,「囍兒,你去沏壺茶來。」
囍兒領命,快步離開,在門口遇上了身穿淡藍色衣裙的朱靈與一身白的東方冉,她同兩人行禮后,便走向小廚房。
朱靈與東方冉一起走進房裏,恭敬的朝夏瓔珞行禮。
「別多禮了。」夏瓔珞拉着朱靈的手,神情慌張又無助,「靈兒,你快快告訴我,皇上深受斷腸葯所苦,一定能安然過關,對吧?」
「皇後娘娘,請你安心,今天我與監正一同前來,就是要告訴你這件事。」東方冉瞧夏瓔珞為了丈夫而六神無主,心底也不好受。
「左副監,你要同我說什麼?」轉頭,望着東方冉,淚水在她的眼眶裏打轉。
「皇後娘娘,你還記得皇上出征前,微臣曾經跟你說過的話嗎?」
「眼前的危機不一定是危機,此時的岌岌可危,將會是穩固皇上政權與皇后位置的最好轉機。」
東方冉一年前對她說過的話猶在耳畔,她怎麼會忘記?
「是,我記得。」夏瓔珞點頭。
「那就好。」東方冉勾起嘴角,望着夏瓔珞,頓了下,「你要相信皇上有過人的意志力能挺得過這次的磨難,然而在這次的事件當中,皇上與你將會獲得最圓滿的結局,縱使過程艱辛,也請皇後娘娘別輕言放棄,你的支持會是皇上活下來的最大動力。」
「我的支持?」夏瓔珞不解的喃喃,感覺胸口悶悶的,遲遲無法獲得舒展。
「是,請皇後娘娘牢牢的記住,你的支持就是皇上活下來的動力。」東方冉重申。
夏瓔珞咬着唇,點了點頭,接着看向多年好友朱靈,卻發現她的眼眶逐漸泛紅,不禁緊張的握住她的肩頭,「靈兒,你怎麼了?為什麼要哭?」
「娘娘,今早皇上已經批准我和左副監的辭官奏摺了,明天我將與左副監離開中原。」朱靈一邊說話一邊掉淚。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在這個生死關頭離開,但是她無法繼續留在夏瓔珞的身旁陪伴她,因為她自己也面臨生死交關的難題,若不快點動身,試圖解決,勢必會活不過二十五歲。
「你要離開皇宮?和左副監?」夏瓔珞瞠大雙眼,憂傷滿懷。
「請皇後娘娘諒解。」朱靈淚眼婆娑,跪在地上。
「靈兒,別這樣。」夏瓔珞也亂了分寸,急忙拉着她的手,要她快快起身,「我是明白你的,你一定有苦衷,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離開,我不怪你,只求你每隔兩、三年便回來宮中走走,讓我確定你過得很好就好了。」
「瓔珞,我有千百萬個對不起,但是請你相信,皇上一定會好起來的,而我也答應你,每年一定會回來宮裏看你,你也要答應我,一定要堅持下去。」朱靈抱住夏瓔珞,淚珠不斷的滑落臉頰,彷彿沒有停止的時刻,現在的她不是欽天監的監正,而是與夏瓔珞有十多年交情的手帕交身分。
「我們姊姝之間不需要說抱歉,我相信你與左副監說的話,所有的一切都只會變好,我也答應你,會堅持下去,等你每年來宮裏看我過得非常好。」夏瓔珞緊緊的抱住她,不舍之情溢滿胸臆。
【第八章】
養心殿裏安靜無聲,原先應當奴僕列隊的大廳僅有四人駐守,內室里,金燁坐卧在躺椅上,左手放在軟墊上頭,讓華離替他施針。
夏瓔珞與金浚、上官胤站在一旁,她的神情慌張,雪白的手指緊揪着手帕,用力得指關節都泛白。
華離全神貫注,將長短不一的銀針插在金燁的手臂上。
她看金燁的額頭滲出薄汗,眉頭微圍蹙起,似乎說明他的身體正承受着疼痛。
半晌,華離將銀針從金燁的手上取出后,汗都來不及擦就開口,「皇上,已經施針完畢了,現在請你喝下這碗葯汁。」
囍兒急忙上前,將裝盛着剛煎好的葯、還冒着白煙的瓷碗遞到金燁的面前。
「囍兒,還是我來吧!」夏瓔珞走上前,拉了張凳子,坐在金燁的身旁,接過囍兒手上的碗,舀了一匙葯汁,在嘴邊吹涼后,才移至他的嘴前,服侍他喝下。
苦澀的葯汁灌入嘴裏,苦味在他的口腔里散開,他的眉頭也沒皺一下,接續又喝了第二口,一口接着一口,直到將碗裏的葯汁喝完為止。
夏瓔珞放下碗,取出手帕,替金燁擦拭嘴角,眼底充滿了不舍之情。
不用親口喝,她光聞味道就知曉這葯汁肯定是苦得嚇人,但是他沒有抗拒,一口接着一口,把葯汁全喝進肚子裏。
他就是這樣的人,喜怒不形於色,總是不說明自己目前遭受了多少的痛苦,想要一個人默默承受。
「皇上,要不要躺着休息一會兒?」夏瓔珞接過囍兒遞過來的濕手帕,一邊幫金燁擦拭額頭上的薄汗一邊詢問。
「嗯,朕有些累了。」金燁感覺五臟六腑全都糾結在一起,很想要躺下來休息。
「我扶你上床吧!瓔珞太柔弱了,沒辦法承受你的重量。」金浚急忙拉住金燁的手,將他扶到床上躺好。
夏瓔珞隨即上前,替他蓋好被子,慘白的小臉佈滿憂愁,彷彿方才華離的銀針是插在她的身上,而非若無其事的金燁的手臂上。
「皇上,您好好的休息,今天就別操心公務了,微臣會與五皇爺幫忙分憂解勞。」上官胤拱手說道,為的就是要讓責任心重的金燁能安心的休憩。
「是,你今天就安心的休息吧!」金浚勾起嘴角,看向躺在床上的金燁,接着睨了上官胤一眼,怨怪他總是要把自己拖下水才甘心。
「那就麻煩了。」金燁知道自己今天的身體狀況不好,所以也沒打算客氣。
「我想我們該走了,你好好的休息。」瞧他已經撐不住的閉上眼睛,金浚決定趕緊離開。
「我送各位出去吧!」夏瓔珞發現金燁呼吸均勻,似乎墜入夢境,於是打算送眾人離開養心殿。
就在她跨開步伐之際,一雙大掌倏忽抓住她纖細的手腕,那是沉沉睡着的金燁下意識的反應,卻讓她在眾人的面前羞得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
「我想你還是待在這裏陪燁吧!我們有腳,自己出去即可。」金浚可是樂觀其成,瞧金燁在夢中還知道要找妻子,讓他對於他們夫妻倆的未來充滿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