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燒花鴨、汁鯽魚、芙蓉燕菜、什錦蘇盤、三絲湯、蟹肉羹……櫻寧僅看了其中幾道,就知道這軒轅侯府里的廚子不是西貝貨,甚至排場堪比宮廷啊!

荷香和綉菊兩個一左一右站着,正在殷勤地幫小侯爺布菜,他卻神情冷懨,似沒胃口,面前一大碗熱騰騰、碧瑩瑩,蒸的綠畦香稻粳米飯動也沒動,一掀眼帘,盯着正前方的一隻盤子。

盤子裏盛着幾隻餅,晶瑩透亮如同水晶石一般,金面銀幫、起皮掉酥,一看就令人垂涎不已。

“那是什麼?”雲墨眨眨眼,印象中似乎從來沒見過這種東西。

“少爺,那個是‘水晶餅’。”

“端過來。”

“是。”綉菊趕緊端過來,放到雲墨面前。

他夾起一隻,先是打量了一番,才送到唇邊,張嘴咬了一口。

嘩!不得了,這東西不僅看着漂亮,入口便涼舌滲齒、甜潤適口,好吃!

“少爺,這餅怎麼樣?味道還合口?”荷香和綉菊相互對視一眼,笑咪咪地問。

“府里的廚房什麼時候會作這種東西了?”他很快吃完一個,又拿起第二個。

“不是廚房作的。”

“那是哪裏來的?”他又解決掉一個,吃得很歡。

“是櫻姑娘作的,說是家鄉的小吃,桌上的菜都是府里的廚房送過來的,唯有這餅是今天咱們院裏自己開的伙。”

荷月和綉菊見主子吃得開心,心裏也高興,嘰嘰喳喳地介紹:“院裏的人下午都吃過了,櫻姑娘手藝真好,對了,上次您吃的西瓜盅也是櫻姑娘作的,味道挺特別的,您說是不是?”

聞言,雲墨差點噎住,立刻將咬了一半的餅連着筷子一齊丟到盤子裏,碰都不想碰了,還將惱怒的眸光直直地掃向在門外候着的少女。

只見她穿着一身極樸素的杏黃繡衣、月白羅裙,外罩一件花色同樣樸實的夾衣,烏黑的秀髮長及纖腰,被簡單地挽成了髻,只有幾綹垂落在肩頭,這樣普通的裝扮,都能讓他常常盯着看好一會。

看什麼?

看她,看她的一顰一笑、看她的-言一行,她的每一種神情、每一個動作,甚至骨子裏散發出來的漠然置之,都教他看得怒火中燒。

沒錯,他很生氣!

所有的人都在關心他、注意他,唯有她不是!

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淡然處之的態度,根本就沒將他放在眼底、根本就是在藐視他!

想到這裏,少年生氣地一推盤子,低吼出聲:“拿走!一點也不好吃。”

忠心耿耿的丫頭們聞言,又着起急來,不知道這小祖宗又是哪裏不對勁。

“少爺,您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要不要請蔣大夫過來瞧瞧?”

“是這些菜都不合您的胃口嗎?要不先撤了再換些別的?”

一時間,這個問、那個勸,忙得不可開交。

可惜,雲墨根本不買帳,橫豎就是不吃,冒火的眼睛一直瞪着門外的沉靜少女。

縱然荷香和綉菊兩人再沒眼力,也察覺到小主子的不對勁,是打從那早上看到新來的櫻姑娘后開始的。

平日裏胡作非為、不亦樂乎的小侯爺,臉上總是掛着捉狹的壞笑,這些天卻一直生着悶氣,連笑都懶得笑了。

這就教人弄不懂了,若是不喜歡櫻姑娘,幹嘛留下她?若是喜歡人家,又怎麼總是一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模樣?再說,這餅明明就很好吃,他一開始不也吃得挺歡嘛!現在怎麼又不高興了呢?

丫頭們弄不明白,只好繼續苦口婆心地勸:“您多少再用一點吧!要不您的身體怎麼受得了呢?”

“是呀,少爺,萬一教出京了的老侯爺知道了,可怎麼得了啊!”

“說不吃就不吃!煩死人了!”小侯爺語氣很冷,顯然很不耐煩。

櫻寧安然地站在門邊,聽着少年使性子、發脾氣,還有忠心的丫環們輕言細語、無比耐心的勸慰聲,心兒卻早已飛到了千里之外的家鄉。

一個人用飯,應該是件很凄涼的事情吧!

再多的美食擺在眼前,卻無人分享,只怕也會使人覺得索然無味吧!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在家中時,和母親、弟弟們圍坐在一張圓桌邊吃飯時的場景,雖然不過家常小菜,卻和樂融融。

而母親,連年過節時也總是不忘在桌上替下落不明的父親擺一副碗筷……溫暖、牽挂、關懷,混成淡淡的幸福,那才是家的感覺。

可是這少年呢?卻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櫻寧心中悸動,不禁回過頭朝屋內看了一眼,恰巧正與另一道視線撞個正着!

她靜靜地看着他,不驚慌也不謙卑,他眼神陰鷙冷厲,看不懂心思。

終於,少年的薄唇一揚,叫她:“喂,你過來!”

“是。”她依言施施然地走過去,站在桌側,福了福身,從善如流地跟着荷月她們一樣稱呼他:“少爺,您有何吩咐?”

“想你也不是個愚笨的人,應該知道少爺我為什麼吃不下吧?”他挑釁地注視她。

“回少爺的話,櫻寧並不知道。”她平心靜氣地站在他面前,沒有絲毫畏懼。

就是這種神情、就是這種語氣!

她分明瞧不起自己、在心裏偷偷嘲笑自己!那晚因思念娘親、傷心啜泣的他,外人何曾見到過?

除了這個臭丫頭!

乖戾陰沉地瞥了她一眼,他驀然嗤笑一聲,“因為你的臉好醜……”冰雪一般的黑眸冷酷無情地盯着眼前的少女,見她正隨着自己的話語低了頭、垂下長睫,卻沒有應聲,便火大的騰地

站起來,湊到她面前,一字一字、重重地道:“丑得教人……無、法、下、咽!”

【第五章】

很長時間,她都低垂着臉,看不清楚究竟有沒有掉眼淚。

拿着烏金筷的荷香、捧着白玉碟的綉菊,不忍又憂心地對視一眼,女孩子家的,誰不喜歡漂漂亮亮的?被小主子當著面說自己丑,就算再堅強的人也會受到打擊吧!

但小主子怎麼可能有同情心呢?恐怕他只會落井下石、趁勢追擊!櫻姑娘真可憐,怎麼就這麼不討小侯爺喜歡呢?

很顯然,雲墨也是這樣決定的,所以他重新坐回位置,又換了一種七分惋惜、三分誘惑的口吻,對她道:“不過這也不是沒辦法的事,我聽說宮裏頭有一種秘葯,可以把你臉上的胎記給弄沒了,你想不想試試看?”

琉璃似的眸子泛着冷然笑意,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他胸有成竹、得意洋洋,他就不信她不動心!

先是惡毒地給了她一巴掌,再拿出一顆誘人的棗引誘她,誘惑她跳進他剛剛挖下的陷阱。

如果她點頭說“想”,那麼他馬上就去外頭弄些亂七八糟的藥水、藥膏給她抹臉,讓她變得更丑!或許他也會幹脆直截了當地跟她說“笨蛋,哪有那種東西?少爺我騙你玩的!”

這都要看他的心情,但當她知道自己被耍了后,必定會露出失望的表情吧?

還有什麼事能比成功地打擊到一個,在心裏偷偷瞧不起自己的人更加愉快的呢?沒有!

想到這裏,雲墨渾身上下都來了勁兒。

果然,沒讓他等太久,她便紅唇輕啟、開口了。

語氣一如既往地平靜,聽在雲墨耳中,竟沒有半點兒傷心。

她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櫻寧並不覺得自己哪裏丑,也不想去改變什麼,多謝少爺費心了。”

屋裏很靜,空氣凝固了,稍一碰觸就會爆炸。

荷香和綉菊緊張得大氣也不敢喘,雖然她們很佩服櫻姑娘的膽量,下意識地覺得櫻姑娘的這番話沒有哪裏不對,但她們看到主子的臉色明顯沉了下去……

一隻琉璃碗瞬間飛出去粉身碎骨了,接着他伸手指向屋外,聲音中的惱怒簡直令人害怕,“你給我出去!我不想再看見你!”

荷香萬分着急,如果櫻姑娘這時能好言求饒,那小主子應該會消氣吧?這櫻姑娘雖然來這裏時間不長,但那氣質、那性情、那份淡淡的清傲,連好些官宦人家的小姐也比不上。

可再怎麼心高氣傲,畢竟也是個下人呀!為什麼就不能讓一讓呢?

綉菊更是摸不着頭腦,小主子的性情雖然談不上好,但從來沒見過他發這麼大的火,就算府里一些關於他身世的流言蜚語傳到耳中,也僅是一笑了之、不置與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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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錢能使鬼推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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