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聶狩臣不僅要攔住羅桑王,更要不時守住車頭,暗衛與凌家兄弟則護着車身,殺退一波又一波攻上來的死士和喇嘛。
初蕊坐在車裏,心急如焚,她知道那些人要什麼……他們要的是母親留下的畫卷!
她拿過一個小小的包袱,打開,露出裏面的畫卷,捲軸上隨意地掛着小女娃送她的權杖。
展開畫卷,最上端綉着八個字:醉煙景凝,愁月露泫。
“景”是父親的姓氏,“凝”則是母親的閨名。父親與母親情投意合,養育三個女兒,一家人和樂融融,卻不想因修皇陵而遭此大禍!
皇陵,不僅代表着帝王死後的歸屬,更代表着大批寶藏,父親是皇陵修造的設計師,他深知每一處機關、每一個秘密。
戚崇沒能從守口如瓶的父親口中得知一點蜘絲馬跡,於是動了殺機。
母親善綉,早在父親設計皇陵初稿時,母親便有意無意地將那些圖紙以針線綉出來,最後終於在一種叫“醉煙羅”的錦緞上綉出了皇陵的結構圖。
母親心思細密,總是覺得修建皇陵不僅不會給家人帶來福氣,反而是一種禍事,因此早早地將這幅畫藏到了家鄉的一間綉庄內。
兩個姐姐臨死前,都曾在她耳邊說出這個秘密,這個秘密若是流傳出去,必定會招來殺身之禍,可是,她還是去將它從“和錦繡庄”內取出,帶在身邊。
那時,她以為自己什麼都沒有了,若是死去,至少有母親的遺物相伴,誰知後來被聶狩臣找到。
現在,他就在外面,用性命守護着自己。
初蕊緊緊地咬住唇,她想,他其實是知道有這個東西存在的吧!他是怎樣的人,若是不知道戚崇為何三番兩次的劫她,那才小瞧了他!
但他從來沒問過自己,甚至連試探都沒有,他要的,只是她。
混亂之中,一個暗衛受傷倒在了馬車邊,不等死士們湧上前,就被聶狩臣一把拎上馬車,回頭又擋住羅桑王的攻擊。
初蕊再也坐不住了,一掀簾,便聽見耳際響起一聲如同布帛一樣被撕裂的聲音,接着,她看到守在車前的男人,胳膊和後背都掛花了,鮮血浸濕了暗色衣袍。
剎那間,她心如刀割。
沒錯,她愛自己的性命勝於一切,可是,他卻比她的性命重一百倍,她看他受傷,心都裂開了,碎成一重重、一瓣瓣。
“住手!”她大叫。
“蕊兒!”聶狩臣回頭一望,沒料到她會跑出來,臉色一變,生怕她被利器傷及。
“你們要的東西在我這裏,若再不住手,我便毀了它!”她將那畫卷高高舉起,蒼白的小臉上一片寒意。
紛雜的喧鬧聲瞬間安靜了,人人都看着那捲東西。
巫山七鬼知道如果拿到那東西,戚大人便會賞給高官厚祿,以及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而羅桑王並不真心替戚崇賣命,卻知道拿東西關於一個天大的秘密,因此一時間全都停了手。
“蕊兒……”聶狩臣躍到她身邊,伸手想要攬她入懷,“進去,蕊兒。”
“不!”她閃躲,望着他,晶瑩的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淌,“我不能讓你們為了我丟掉性命。”
不僅是他,還有凌家兄弟和忠誠的暗衛們,她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們受傷倒地失去生命。
“蕊兒!”他見她躲避自己,神色一黯,“我們都不會有事,聽話,回馬車去。”
“聶夫人,將東西丟過來,我們便放你們一條生路。”巫山七鬼一見那畫卷,激動地叫到:“丟過來啊!”
“小娘子,速速將畫卷交給本法王,本王便放過你夫君。”羅桑王慢慢朝馬車逼近。
“等一下!”這時,一直在旁邊看好戲的雷貉突然大叫一聲,“你畫卷上掛的是什麼?”
經他一提醒,每個人都看到了……那是一枚黑鐵打造的權杖。
“是不是玄黃令?”雷貉興奮地連聲問:“是不是?聶夫人你是‘無人谷’的人?”
初蕊順着眾人的目光看向掛在捲軸上的權杖,的確在哪兒聽過這些名字,她點了下頭,“這是玄黃令,但我不是‘無人谷’的人。”
“哈哈,不管了,有這權杖就好說了。”雷貉笑容滿面,“我替中堂大人殺光這些人,聶夫人可否將權杖給我?”
不是吧?怎麼變得這麼好說話了?初蕊愕然地看看他。
“黃口小兒,膽敢跟本法王搶東西,是活得嫌命長了嗎?”剛才羅桑王聽見這臭小子稱自己為“老淫賊”,早就氣得恨不能將他碎屍萬段,如今更是恨上加恨。
“哦?不服氣嗎?那來過兩招。”身形如電,瞬息萬變,雷貉已攻到羅桑王面前。
羅桑王沒料到這臭小子輕功如此厲害,一時不防,差點招架不住,趕忙聚氣,與之對陣。
正打得熱鬧,一陣馬蹄聲疾馳而來,一匹紅色龍駒首當其衝。
騎在馬背上的是位少年將軍,頭戴紫金冠,身着黃金甲,冷酷剛毅的臉上劍眉星目。他身後事一大片黑壓壓的軍隊,士兵全都穿着黑色的鎧甲,手持銀閃閃的武器,行動如一,訓練有素。
“是苻家軍!”
“還愣着幹什麼,快撤!”
一道影子忽地掠過,對初蕊道:“聶夫人,借權杖一用!感激不盡!”
初蕊嚇了一跳,還未看清,掛在畫軸上的“玄黃令”便不翼而飛了。
這時,苻卿指揮一小隊人馬迅速包圍住那些喇嘛死士,並抽空大聲對聶狩臣道:“喂,有沒有事?”
“你還可以再慢一點。”聶狩臣沒好氣地回道。
“我可是快馬加鞭趕來的啊!”苻卿火了。
“蕊兒,來……”他不理睬發火的傢伙,轉身朝愣在一邊的女人展開雙臂,等待着她……
她想也不想地投入他的懷抱,邊哭邊問:“你的傷……”
“不礙事,別哭。”他緊緊地抱住她,“我不是說過,我們都不會有事的。”
早在出清州前,他便給苻卿傳了一道消息,要他速速接應,果然來得及時。
“痛不痛?”她給他處理傷口,心痛得無以復加。
“不痛。”
“真的嗎?”
“真的,有你在,就不痛。”
一旁的苻卿聽在耳中,一陣無語問蒼天;這是那冷峻嚴肅、鐵面無私的聶中堂嗎?簡直是拿肉麻當有趣嘛!
脫險回到京城后,聶狩臣立即就進宮見駕去了,初蕊則被凌越護送到了軒轅侯府內安置。
軒轅侯府位於離驪京城的中心位置,從外面看,氣派不亞於中堂府,甚至佔地面積更大,可進去一瞅,人人膛目結舌。
這侯府內真叫那個精彩啊!
屋裏全堆着文房四寶、各類草藥、玉石古玩、金銀錦緞……屋外則堆着各類木材,如果說,這是個小型的集市也不為過。
初蕊看在眼中,實在感觸良多。可見這天底下還是有不貪圖享樂之人的,時時想着如何發財致富,例如這位雲小侯爺。
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小侯爺,祖父是當今天子生母邵文太后的同胞兄弟,人人敬仰的老侯爺,惜膝下獨子早亡,只留下一金孫,姓雲名墨,眾稱小侯爺。
這雲小侯爺在京城裏名聲不太好,就連其他州府的老百姓們,都曉得京城裏有兩大不好惹,一個是苻卿,第二個就是雲墨。
苻卿脾氣火爆,犯起渾來六親不認翻臉無情;雲墨性情奸詐,吝嗇起來能把侯府全拆了賣銀子。
初蕊進侯府時,老侯爺不巧上驪山,和和尚們喝茶下棋去了,府中便由小侯爺當家。
小侯爺的這個家,當得真是好啊!
一隊家丁正穿紅着綠,吹吹打打、嗚啦嗚啦地奏着喜樂,操持得很帶勁兒;另一班婆子丫頭卻披麻戴孝,忙着做靈幡、扎紙人紙馬紙轎、扎金庫銀庫錢庫,手腳很熟練,不一會兒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這紅白喜事的生意同時做,還真算得上稀奇。
正在人堆里指揮眾人做事的那年輕公子,聽說來了客人,一轉臉,只見鼻樑挺俊,黑眸如星,好俊的一張臉。
“這就是嫂嫂嗎?”年輕公子將左手的紅綢子和右手的白綾子一仍就跑過來,笑咪咪地道:“早聽說這兒了,說咱兄長要送嫂嫂過來住幾日,小弟這正忙着做些私活,不得空去迎接嫂嫂,還請嫂嫂恕罪!”
初蕊還未說話,專程送初蕊過來的高福,便有氣無力地喚了聲:“小侯爺……”
“這不是高管家嗎?今兒專程來又有何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