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毒娘子,火氣不要那麼大嘛,咱們是同一根繩上的螞蚱,有什麼事誰也跑不脫。”那叫花蝴蝶的男子說完,一雙眼睛直勾勾地朝初蕊望去,滿臉都是垂涎之色,“這小娘子……就由在下親自帶去交給主子吧!”
“你想得美!”毒娘子啐了一聲,“別以為老娘不知道你在打什麼鬼主意!”
“你們……究竟是誰?”初蕊將小女娃護在身後,鼓起勇氣大聲質問道:“為什麼要抓我們?”
“我們是誰?姑娘就不要管了,乖乖跟我們走就是了。”毒娘子笑了笑,“對了,這個……是那小叫花吧?嘖,洗乾淨后倒成了小美人了。”
花蝴蝶又色眯眯地將目標轉向小女娃,“大美人你們帶走,小美人留給我也行啊!”
小女娃聽了越發將初蕊抱的緊。
“這小女娃,就怕你不敢動。”毒娘子嘲弄道:“若是能看不能吃,留也是白留。”
“少嚇唬人。”花蝴蝶一聽,不以為然地道:“不就是個女娃娃嘛!難道有三頭六臂?”
“三頭六臂倒是沒有,不過你可知道她身上帶着什麼?”
“什麼?”
“玄黃令。”
花蝴蝶臉色一變,“不可能!”
“那東西從她身上掉下來,我都不敢留下,你要是敢惹‘無人谷’,我就把這女娃娃留給你,反正老娘也正犯愁,不知如何處置。”
“你在開玩笑吧!毒娘子,‘無人谷’打從十年前就沒出來過人,這個小女娃怎麼可能跟那人有關係?”
初蕊聽得一頭霧水,正欲聽他們講下去,突然,一個冰冷的聲音乍然在窗檯邊響起。
“毒娘子、岑老三、花蝴蝶,你們真當我‘無人谷’都是死人嗎?”
這屋裏,竟然還有人!
這人怎麼進得屋,何時進來的?屋中五人,竟然沒有一個發現他的存在1
初蕊一陣驚愕,而懷裏的小女娃一聽這聲音,嗚哇一聲哭起來。
其餘三人臉色大變,手握兵器,如臨大敵。
一個戴着面具的男子從暗處現身,一身雪白長衫,不然纖塵,腰上纏着一條細細的金鏈,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邪氣。
他臉上的面具以純金打造,十分猙獰,掩住上半張臉孔,在幽幽燭火下散發著奇異的光芒,看上去教人心驚膽寒。
最令人訝異的是,他走過來時整個人竟似行雲駕霧、足不沾地般無聲無息,可見輕功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毒娘子三人倒吸一口涼氣,異口同聲的大叫一聲“蕭驁”,聲音中充滿了驚恐萬狀。
而男子根本不理睬他們,負手站在那裏,面具下露出的唇角輕輕往上,不着痕迹的一挑,只說一句:“還不過來?”
小女娃從初蕊懷中抬頭,小小的身子無疑正瑟瑟發抖,又不敢不聽話,於是以蝸牛般的速度慢慢地朝男子站立的方向挪去。
男子眼中彷彿只有小女娃的存在,又問一句:“玩夠了沒有?”
“夠……了。”小女娃極小聲的支吾一聲。
“跟我回去?”
“好……”
“這幾個人,有沒有欺負你?”
“……”
“有還是沒有?”
“他們……呃……”小女娃想了想,決定告惡狀:“要抓姐姐。”
“然後順便抓了你?”
“嗯!”小女娃用力點頭,繼續曝光壞人的罪證:“他們還用繩子綁我和姐姐!”
男子聽了,嘴角又露出那種嘲弄世人的邪笑,輕描淡寫地道:“既然如此,那一人要留下一條胳臂吧!”
屋中三人聞言大驚,花蝴蝶硬着頭皮叫道:“蕭驁!這小女娃咱們沒動她,你要帶走便是了!還要我們的胳臂做什麼?”
“不要也成,一人接我一掌。”那叫“蕭驁”的男子用一種還算好商量的語氣,卻講出教人無法接受的、九死一生的選擇。
此人武功深不可測,花蝴蝶等人心知肚明,各自思忖,若是硬生生地接他一掌,就算不死,也得耗去半條性命,不若此時抓住時機攻擊,合力與他一拼,也未必非敗不可,也比落得束手待斃的下場來得強些!
於是三人相互對視一眼,心下已決定拚死一搏。
“蕭驁,我等跟你拼了!”三人大喝一聲,圍住男子,亮出各自武器紛紛朝他攻去!
“不知死活!”男子邪邪地嗤笑一聲,身形飄乎如魑,掌影飄飄,招招凌厲狠毒,出手快捷無倫。
三人只覺那武功邪得古怪,似掌似拳,眼花繚亂,應接不暇。待他近身,又彷彿一座大山被重重壓在自己身上,一陣金星亂冒,目瞪口呆。
男子身形晃動,白衫飄動,右掌飛揚靈動如仙,左掌卻有如狂風暴雨驚濤駭浪,花蝴蝶等三人被那吸附力極大的掌風一起裹住,全身便猶如陷入洪濤巨浪中,整個人隨着掌風不由自主地踉蹌,別說掙扎,竟連站也站不住。
毒娘子最先抵擋不住,活生生挨了一掌,頓時“噔噔”倒退數步,喉頭一甜“噗”地一口鮮血噴出,接着花蝴蝶和岑老三也中掌,身子飛出去撞到屋中的木桌上,“砰”地一聲,木桌登時碎成數塊,散落在地。
三人狼狽倒地,痛苦萬分,心下暗自叫苦連天,自知若是那人再補上一掌,人人必定命不保夕。
“花蝴蝶,你之前要留下我這徒兒。”那男子收掌冷若冰霜地問道:“是與不是?”
“不!小、小的不敢!”花蝴蝶只覺得驚恐萬狀,連連否認。
“你當我聾了嗎?”男子一怒,右手拇指與食指扣起,輕輕一彈,一枚小小的黑釘瞬間沒入花蝴蝶的背脊處,“有本事,就來‘無人谷’解毒。”
“不!”花蝴蝶魂飛魄散,大叫兩聲,吐了兩口黑血后昏厥過去。
毒娘子夫婦心驚膽戰,知那小小的黑釘便是江湖中人人懼怕的“噬骨釘”,鐵釘上喂着聞所未聞的巨毒,若是中了此釘,一日一發作,痛苦萬分,卻又讓人一時死也死不了,終身受這種苦楚。
男子收手,攬住捂着雙眼不忍心看的小女娃,驀然從窗口飛出,身形飄忽,有如鬼魅。
“姐姐……姐姐……”小女娃的哭喊聲於窗外傳來,不絕於耳。
“吵死了!”男子冷聲怒道:“再吵就把你丟下去!”
“嗚……師父……可以把儂兒丟下去……但是不要丟下姐姐,師父,好不好?”
“真麻煩!”男子瞋目切齒,卻似乎又不得不依,只得一手抱着徒弟,一手扯下腰間金鏈,“嘩啦啦”一抖,如蛇一般從窗戶進來,瞬間纏上初蕊的腰身,稍一使力就將她整個兒扯出去,高高提起,如騰雲駕霧般飛翔在小鎮上空。
“啊……”又一聲女子的尖叫聲,剎那間響徹夜空。
漫天的星星,在這忽然之間,有一顆也被這聲響嚇得瞬間滑落……
太平鎮,其實一點兒也不太平。
【第七章】
小女娃要跟着古怪的師父回家了。
臨走時,小女娃從懷裏掏出一塊黑鐵打造的權杖,對她說:“姐姐,你一定要去‘無人谷’找我,好不好?”
“好。”初蕊點點頭,兩人在一起相處了幾天,情同姐妹,彼此都感覺難分難捨。
“姐姐……嗚……”小女娃說著又要哭鼻子,還要繼續磨蹭下去,就被不耐煩的師父一把拎起衣領,白影綽綽,再聽到哭聲,已是在百里之外。
和那奇怪的師徒分手后,初蕊又繼續往前趕路,因為有之前的教訓,她不敢再耽擱,生怕被毒娘子那班人追上。
馬不停蹄地奔波了幾日,等她終於到達清州時,天氣漸寒,冬月將至。
清州是她母親的家鄉,這座南方小城,一直如顆明珠般美麗。
白天時,街頭巷尾一派繁榮,人頭攢動,到了入夜,環繞城身的胭脂河上又是遊船如織,燈火通明,是另一派寶號景象。
初蕊悄悄進了城,來到南大街最僻靜的一家店鋪,很普通的店面,正中牆上掛着的匾額上書寫着四個潑墨大字:和錦繡庄。
剛一進門,裏面就迎出來一個掌柜模樣的人,滿臉笑容地準備招呼。
此時店裏並沒有其他客人,初蕊輕聲道:“掌柜的,我想看看從驪京來的‘醉煙羅’。”
掌柜一愣,目光認真地打量起眼前的人,只見她雖一身男裝,卻膚白似雪,眉如遠山,眼似秋水,彷似很久前的一位女客人,立即就收斂起客套的笑臉,低聲問:“不知姑娘說的這‘醉煙羅’可有典故?”
“不過從詩句中得來罷了。”初蕊微笑,“醉煙景凝,愁月露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