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Kevin和Hanna嗎?她不由自主地朝辦公室里的那對男女望去。
他們仍然在交談着什批,古赫泉神情不明,時而不語,時而皺眉,而漢娜小姐,臉上的愛慕之情如此明顯。
大衛和凱倫繼續高談闊論,向駱小禾講着“斐尼爾”公司實力多麼雄厚,漢娜小姐又是如何優秀,與古赫泉真是天生一對。
一顆敏感的心,微微地痛了。
也許這就是愛情,使人如坐針氈,如芒在脊,想聽又不敢聽,心裏一陣發酸一陣發苦,耳邊猶聽見隱藏的質疑嗤笑,卑微渺小的低嗚。趁着Ron捧着幾本知名建築雜誌回來,駱小禾隨便找了個藉口匆匆離開了。
推開辦公樓的玻璃門,刺骨的寒風撲面而來,她攏攏大衣,抑起頭,深深呼吸着清新空氣。天空中有幾片雪花紛紛揚揚,她沿着街道慢慢走着,沒有方向。
無法理請的細微感受令她感覺迷茫,走在這個異國它鄉,身邊沒有了他的陪伴,她覺得好孤單。
當天漸漸轉黑時,當她發現自己站在地鐵入口像個迷路的孩子,才醒悟就這麼冒冒失失地跑出來,甚至連手機也沒帶在身上。
輕輕嘆了口氣,剛轉身想朝公共電話亭走去,有人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穿着黑色長呢的東方男子,頎長俊逸,氣質不斐,讓人覺得淡然而疏離,此時眼中無庸置疑卻是無比的激動。
駱小禾想也不想地投入他懷中,頃刻之間淚流滿面。
“小丫頭。”男子長長地舒了口氣,手掌輕拍着她,“快半年了,總算是找到你了。”
駱小禾將淚濕的小臉深深地埋在男子懷中,低低地叫了聲,“叔叔。”
聽見駱小禾叫自己,駱繹臉上流露出少見的驚詫表情。
不遠處有人正用中文叫着“老公”,駱繹立即應聲,攬着駱小禾走過去。身材性感高挑,穿着跟駱繹同款的黑色長呢,燙着熱情的大波浪卷,兩手都端着紙杯的大美女,正站在咖啡店外,朝他們的方向翹首張望。
那是嬸嬸!
看着她,駱小禾又想哭了。
“天啊,是小禾!”蘇合歡一看見她,先是膛目結舌,接着便雀躍地歡呼一聲,很有個性地將盛着咖啡的紙杯遞給旁迫的路人甲,請他先幫忙自己拿着,然後迅速衝過來緊緊抱住哭泣的女孩。
“嬸嬸……”這一聲始料不及的呼喚,使蘇合歡臉上詫異的表情與自家老公如出一轍。
三人重新落座於路邊的咖啡廳,蘇合歡告訴駱小禾,剛才他們在店裏剛買完咖啡,誰知駱繹一眼看到玻璃門外的她,於是馬上衝出去了,搞得自己一頭霧水。
這次他們專程到英國找駱小禾,有一半是碰運氣,另一半則是因為官夜騏的緣故。
在收到駱小禾不知道打哪兒寄來的信后,他以為有了頭緒,對找駱小禾會有幫助,誰知道寄信者無比狡猾,任何蛛絲馬跡都沒留下。
沒想到的是,官夜騏不曉得從哪裏知道了那麼一點點線索,跑來沒頭沒腦地說駱小禾大概在英國。可是要在異國找一個女孩,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啊!
看着家人日日為駱小禾揪心,擔心她的安危,駱繹和蘇合歡乾脆親身來到英國,想要托這裏的偵探所幫忙尋人。不料剛剛到倫敦的第四天,就讓他在大街上看到了失蹤的小侄女。
“小禾,告訴叔叔,你被誰帶到這裏來的?”駱繹問。
駱小禾低頭不語。
“不要怕,小禾,叔叔保證不會再有這種事發生了,但是那個人必需接受法律的制裁。”
聞言,她更不想說了。
蘇合歡若有所思的看着駱小禾。半年不見,十九歲的女孩,如畫的眉目間已經不自覺染上屬於女人的嫵媚風情,纖細的身子曲線玲瓏,肌膚光潔白嫩,比在台灣時出落得更加水靈了。
一身的穿戴也是價值不菲,就拿身上這件束着銀色腰帶的駝毛大衣,名貴奢華,襯托着如花的容顏越發嬌美,如果她沒看錯,應該是剛剛出現於結束的米蘭時裝上,著名品牌GIVENCHY的最新款。
蘇合歡暗暗稱奇,駱小禾究竟碰上了什麼樣的人?竟讓她不願意說出對方的來歷,這舉動分明是袒護啊!
侄女的反應同樣使駱繹覺得問題的嚴重性,他繼續尋根問底:“小禾,告訴我,綁架你的究竟是什麼人?你不要害怕,一切都交給叔叔好嗎?”
一臉疲憊的女孩,依舊長久地、默默地垂着頭,不吭聲。
“老公,我們先回酒店吧,小禾也累了,是不是?”蘇合歡不忍,攬過駱小禾,輕聲安慰,“別亂想,叔叔是關心你,知道嗎?”駱小禾點頭,鼻子一酸,又開始掉眼淚。
“家裏每個人都惦記着你,擔心你,特別是你小姑姑,她一直很內疚把你弄丟了,還有阿嬤……你不想她嗎?”
聽到這裏,駱小禾終於注不成聲地俯在嬸嬸懷裏,“嬸嬸……”
“嗯?”
“我好想阿嬤……”
“那我們回台灣見阿嬤好嗎?”
駱小禾咬着唇,似是下定決心,又似毫無選擇,最終頷首,說了聲:“好”。
轉過小臉看向窗外,她默默地注視着這座宛如童話故事的歐洲名城,眸底淚光閃爍。
三天後,台北。
一架私人飛機停在機場,從上面下來一位修長挺拔、五官輪廓深邃鮮明的男人。一身黑色傳統西裝尊榮,袖口兩顆碎鑽的袖扣顯示其品味不俗,只是看上去有那麼點兒頹廢,冷着一張俊臉,帶着明顯的桀傲不馴。
不遠處,站着另一位專程前來接機的男子,頎長清雅,朗眉星眸,同樣的西裝革履,步調和神情卻透露出一股子慢悠悠的沉穩。
見男人大步流星地走過來,他朗聲問候:“總裁先生,好久不見了。”
“的確好久不見,傅特助。”古赫泉與自己多年來的得力助手握手,然後戴上墨鏡,拎着手提箱繼續大步朝機場的VIP專用通道走去。
傅珩稍落後半個身形的位置,與他邊走邊交談,一樣的英氣逼人、自信飛揚,強大的氣場,一路上不知吸引了多少女性路人的目光。
“聽說傅特助結婚了?”
“是啊。”
“然後又離婚了?”
“沒錯。”傅珩淡淡回答:“總裁先生這樣關心屬下的私生活,真是教人受寵若驚。”
“這話太見外了,傅特助牢牢掌握着古氏集團的半壁江山,董事會的那些老狐狸都需要看你的臉色行事。況且如果沒有傅特助,古氏早在三年前就不存在了,就憑連一點,傅特助就不是無關緊要的人。”
“總裁過獎了,我只是受人所託,忠人之事而已。”
“嗯哼,那人是我父親?”
“當然,還有我父親。”
“傅叔身體好嗎?”
“很好,他知道你要回來,還問你會不會回台南老宅。”
“我有時間一定會回老宅看他。”
傅珩笑了笑,停頓一下,“總裁不是說最近不回台灣嗎?公司的情況雖然糟糕,但還沒有到非得您親自出馬收拾爛攤子的地步。”
“聽這話,想必傅特助應該不是真心歡迎我回來吧?”
“哦?屬下表現得有那麼明顯嗎?”傅珩搖頭低笑,“我以為總裁會表彰屬下的忠心耿耿才對。”
“少來了。”古赫泉聳聳肩,轉過臉看着他,“說真的,為什麼離婚?”
“離婚是我前妻的意思。”
“哦?難道尊夫人跟她姐姐古麗莎一樣驕橫任性討人厭?”
“當然不是,在我心裏,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完美的女人。”傅珩毫不吝嗇地讚美。
古赫泉奇怪地瞅了他幾眼,覺得連傢伙跟自己,無論是行事作風,還是對待心愛的女人,從小到大完全不是一國的。
傅珩是傅管家的兒子,與古赫泉年紀相仿,但個性卻是天差地別:一個陰鷙,一個清雅;一個冷酷,一個溫和。他們是幼年時的玩伴、同學兼主僕。傅珩在中學畢業后就被極有遠見的古父挑中連到國外培養,為的是替兒子的將來扶植可靠的左膀右臂。
事實證明,這再正確不過的決定。在古赫泉因傷遠離台灣時,始終留守“古氏”內部,與古世昌等人暗中鬥法的恰恰是剛剛學成回國的傅珩,但同樣,他也娶了當時大權在握的古世昌的小女兒。
也許是迫於壓力,也許是為了迷惑對手,對於傅珩作了古世昌女婿這件事,古赫泉倒沒有太多想法。他一向認為,喜歡的,便不要輕易放手,即便是搶也要搶到,無論對方是什麼身份、什麼家世,就像他於駱小禾。唯一沒料到的是,傅珩在重撐“古島”大權、古世昌一敗塗地之後,馬上火速地離婚了。
薄情寡義的負心漢也不是這樣當的吧!真是數十年如一日的古怪!
“談點正事吧,”傅珩兩手插在西裝褲口袋裏,一臉的老成持重,明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既然回來了。那麼明天下午,希望總裁能召開記者會,宣佈悠長的假期結束,立即重返公司主持大局。有這等利好消息出現,估計古氏的股票會在大跌之後止住下滑趨勢,而董事會的諸位在經歷了漫長又痛苦的浩劫后,會比任何時候都要歡迎你回到台灣……”
“再等等吧,我有點私事需要先處理,至於古氏的股票,我到想讓它們再跳跳水。”古赫泉打斷他的建議,“有句話叫‘投之亡地然後存,陷之死地然後生’,如今的古氏比任何時候都需要重生,傅特助認為呢?”
他一邊說一邊走出機場大廳,門口停放着他的卡雷拉GT跑車,旁邊是另一輛藍色法拉利。
“總裁的決定屬下一向很支持。”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的傅珩,語氣平和地問出疑問句,“那麼您這次回來,是專程為了跟雷霆集團鬧翻嗎?”
“是歐璽告訴你的?”古赫泉冷冷地哼了聲,現在他能肯定,是誰走漏了駱小禾在英國的消息。
“歐璽也沒辦法,他那個外甥實在是很難纏,況且,他個人也覺得總裁的行為太令人不齒。”傅珩實話轉告。
誰會想到,堂堂“古島集團”總裁居然會親自去當劫匪綁架一個小姑娘,連種無法無天的離譜行徑,放眼如今的各大財團眾精英們,也只有性情乖張的古赫泉才幹得出來。
“跟我講光明磊落?少來這一套,那傢伙費盡心機鑽了多少法律漏洞,十個手指頭數得出來嗎?”可惜古總裁完全不覺得羞愧,反而撂下警告:“你去告訴茫茫然璽,叫他近期別出現在我面前,否則後果自負!”
“問題是駱繹不會就這麼算了。”傅珩挺醒道:“如果我們跟雷霆集團撕破臉,獲利的只有官家。”
傅珩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島內商界如戰場,雖然是百舸爭流,表面一派融洽,但台中官家、台南古氏,以及牢牢佔據建築業龍頭老大的地位的“雷霆集團”,這三足鼎立的局面一直沒改變,無論哪兩家翻臉,坐享其成就是剩下的那一家。
“你放心,於公於私,我都不會跟駱繹翻臉,反而,我得儘快跟他見上一面,你安排吧!”駱繹是駱小禾的叔叔,將來他也會同樣尊稱對方一聲,做晚輩的,怎好跟長輩耍手段?
“是。”傅珩頷首。
彎腰鑽進跑車,古赫泉也啟動車子,想了想又按下車窗玻璃,問車外的傅珩,“你離婚不是因為古世昌的關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