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他迅速地打出一行早在胸中醞釀已久的方案,接着俐落地發出部件,眼角的餘光睨一眼桌上羅盤造型的鬧鐘,指針快要指向八點三十分,就要到上班的時間了,駱繹應該會很快收到吧!
關上電腦,熄掉煙頭,雷馭風到樓上的浴室沖了冷水澡,對着浴室里巨大的鏡子颳了鬍子,才一邊用毛巾擦乾身體,一邊重新返回卧室,甩掉拖鞋,上床。
男人的重量使柔軟的床鋪一則微陷,好夢正憩的女人再次乖乖地落人他的懷抱中,他的胸膛是她最適合待的地方,他一直這樣認為。
天色愈來愈亮了,雷馭風卻不願閉眼,他凝望着懷裏的女人,那張毫無防備的小臉使他一向冷硬無情的心泛起一股少見的柔情。
真好,她又回到他身邊了,這一次,他不會再放開她。
所有的傭人都被趕到離莊園不遠的另一座房子居住,雷馭風關起門,跟阮依儂過上了真正的“兩人世界。”他們就像世間所有的平凡夫妻一樣,他要她做飯給他吃,他負責打掃清潔工作,給花兒澆水、給植物修剪,黃昏的時候牽着她的手去踏浪,偶爾也教她游泳,或者在屋子裏看影片,跳一支舞,他們都非常享受這種遠離塵囂的生活。
漸漸的,阮依儂不再因為他突然的擁抱而全身僵硬,不會聽見他用低沉的嗓音叫她名字的時候怔仲,她對着他笑,窩在他懷裏撒嬌,親昵地揉他的頭髮,捏他的鼻子。誰叫他用剛冒出來的鬍渣扎得她好癢?
她還發現自己的丈夫有着下易被人察覺的細心。
每天,他照例去海里游一圈,一身古銅色的精壯身軀土只着一條黑色的泳褲,陽剛有力的背部線條優美,看一眼就讓人臉紅心跳。
上岸后,他會戴着太陽眼鏡,躺在白色遮陽棚下的沙灘長椅上,看她光着一雙玉足在不遠的沙灘上撿好多好多的貝殼。
他趁她不注意,會俏俏地將那些漂亮的貝殼偷走,打上孔,再用繩子串上做成風鈴掛在窗邊,每當漲潮的時候,它們會發出奇妙的聲響。
她想他是賊,不僅偷走了她的貝殼,或許還有些別的什麼東西。
他們共同分享着彼此的身體,將原始的激情一遍又一逼重溫,當高潮來臨時,他們同時叫喊出聲,更用力地抱緊對方,顫慄着、包容着,久久不願放開……阮依儂想,他真是個狂妄的賊,不僅在她這裏偷走了一些東西,而且還膽大包天地留下了點什麼。
照例一醒來,雪白的小手就會習慣性地往旁邊的床鋪摸去,人不在了,才剛清晨,他到哪裏去了?
這是什麼……阮依儂睜開眼,發現一旁的枕上擱着一朵含苞待放,彷彿是剛從枝頭剪下來的白玫瑰,她支撐起身子,伸手拿起,莖上的刺被細心地除去了,不會扎傷她的手指。
每個清晨,他都會親自為她摘一條白玫瑰,他現在知道她最愛吃蘋果,最怕吃辣,最喜歡白色,她的星座是處女座。
她不服氣地皎他的耳朵,悄悄告訴他,她早就知道他喜歡吃她煮的海鮮粥,喜歡喝不加糖的黑咖啡,不怕辣,討厭吃甜食,星座是獅子座了。
她的淘氣舉動換得他大笑,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用力地愛她,他們不止是夫妻,還越來越像合格的好情人。
阮依儂抿着嘴笑起來,嗅着清新甜美的花香,心裏暖暖的,穿着綴滿粉色蕾絲小花的晨衣,光着小腳,小手裏牢牢握着那枝白玫瑰,阮依儂輕手輕腳地從卧室里出來找他。
他會是在廚房笨手笨腳地做着愛意十足、賣相僅有三分的愛的早餐,還是在健身房裏的跑步機上揮汗如雨?
抿起小嘴微笑着,雪白的玉足落在鋪着地毯的樓梯上,還沒走幾步,就聽到一側緊閉的書房內傳來一陣噪音,彷彿裏面有人在爭吵。
屋子的隔音效果很好,這樣都能聽到,可想而知裏面一定吵翻天了。
疑惑間,阮依儂剛想邁步,突然書房的門被用力拉開,一個男人從裏面氣呼呼地衝出來,沒兩步又站定,轉身低罵道:“你就這麼繼續失憶吧!只要別被你老婆發現你是裝的,就算你狠!”
“我和我老婆的家務事不用你和那位墨小姐操心,你們管得太多了!”另一個男人跟着走出來,語氣十分不悅。
“哪天依儂要跟你離婚,絕對有我們的用武之地。”
“你!”
“好了好了,你們別吵了,萬一依儂聽到,雷這戲就演不下去了……”突然,話音被某人很識相地自動咽進肚子裏去了,因為他眼角的餘光正巧一眼瞥見女主角正站在樓梯上,難以置信地注視着眼前的一幕,這下……麻煩大了!
阮依儂一臉蒼白地盯着樓下四個男人,雷馭風臉色鐵青、緊閉雙唇;靳亟的表情不知是鬆了一口氣還是又提了一口氣;官夜騏則是一臉苦笑,啊,還有一個始終沒開口說話的駱繹,一直站在離眾人身後兩三步遠,保持一貫地沉默和淡然。
“依儂。”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的時間,雷馭風終於開口了,他沙啞地叫着她的名字,嗓音乾澀得像是身陷沙漠絕境中,倘若她不看他一眼,他就會死掉。
阮依儂沒有回答他,纖細的手指拿着那枝白玫瑰,用力到手指泛白,明明玫瑰無刺,為何感覺疼?這一切原來全是假的,是一場騙局!
他沒有失億,他只是重蹈覆轍,將一年前心血來潮的那場戲又上演了一次他不要她時,就將她棄之如舊履,再去找別的女人;等他想起她時,就想出這樣一個可笑的法子,來騙她、玩弄她。
她是個窮人,一無所有,就連身體也被他佔有,他還不放過她,還想在她這裏得到什麼呢?
同情?還是謔戲?她在他眼裏,這樣卑微嗎?
更可笑的是,她不僅傻呼呼地給了他同情,還順帶着把自己的一顆心也給了他。
用力將手裏的玫瑰擲向對自己一步一步走來的男人,阮依儂蒼白着一張失去血色的小臉,一字一句地對他說:“雷馭風,我要跟你離婚。””然後,她轉身,飛快地奔上樓,不讓他看見自己服里的淚,電不願意看那如遭重創的男人。
樓下,一片寂靜,誰都沒說話。
良久,官夜騏才長長地嘆口氣,回頭對皺着眉頭的靳亟說:“你的工作來了,這下終於有用武之地了……”他話音未落,雷馭風已經怒髮衝冠地撲向靳亟,兩個大男人瞬間扭打在一起。
“搞什麼?有話好說,別動手!”官夜騏急着勸架,拉了這個拽那個,無奈人家根本甩都不甩他,還同時扭頭對他怒吼道:“閃一邊去!”這下官夜騏也火大了,老虎不發威當他是病貓?好歹他也是自小練過拳腳的,於是看準機會,他衝過去擋在兩人中問想要制止住雙方,怎奈雙拳難敵四掌,急得他只好搬救兵:“別看好戲了,還不快來幫忙……”駱繹紋風不動地站在原地,壓根就沒想去幫什麼忙,他只是輕撇薄唇,說道:“老闆,夫人剛才哭了。”雷馭風因這句話一下子僵住,整個人突然間像老了十歲。
他一把鬆開揪着靳亟領口的手,再甩掉像牛皮糖似的官夜騏,掉頭就朝樓梯口大步走去。
他不願意看到她哭泣,可他總是惹她傷心,這一次她還會原諒他嗎?
只聽官夜騏在他身後唉聲嘆氣地說:“愛女人哪有你這樣愛的?既然愛她,就去告訴她,別再自己給自己找罪受了,說你沒經驗,談個戀愛搞成這樣,早知道跟我學學……”雷馭風沒答話,大步朝樓上衝去。
“你現在滿意了?是不是開始準備擬定離婚協議書了?”官夜騏回頭看向靳亟。
“我他媽的滿意個鬼!”靳亟同樣窩了一肚子火似地瞪着他,冷嘲熱諷道:“你們有本事搞出這套把戲,就沒想過如何收場嗎?虧你還是醫生,怎麼忍心去欺騙一個女人,你的良心和職業道德都被狗吃了?”
“你跟我談良心和職業道德?你的食心道德又在哪裏?好幾年前就不見了吧?”官夜騏反唇相譏,這事他到真是淌進渾水裏就說不清了,本來他並不是同謀,只是有點懷疑,後來見雷馭風演得那麼賣力,為了跟寶貝老婆合好不遺餘力。也就睜隻眼閉隻眼裝不知道了。
“我現在正在彌補我的錯誤,比你死不悔改要強多了。”
“找罪受的男人應該下止老闆一個吧。”一直不說話的駱繹突然插話:“靳,那位墨小姐,看樣子讓你受了不少罪。”駱繹的話讓靳亟的臉居然紅了,半晌才不自在地咳了一聲,說道:“她說我助紂為虐,一定要我把依儂從這種婚姻中解救出來,才……”
“才肯接受你?”官夜騏這下抓到把柄了,馬上眼帶鄙視地瞪着他:“我說你怎麼破天荒地花大把大把的時間,操這麼多瞎心在雷和依儂身上,原來是另有所圖!”靳亟也不甘示弱,冷哼一聲:“不錯,我是另有所圖,像你這樣換女人如換衣服的濫情傢伙,大概一輩子也不可能明白我的心情,想必你沒看出來我還別有用心吧?雷現在的做法就是在逃避現實,還是你天真地認為依儂永遠不會發現他的小技倆?”
“如果這種心情是建築在兄弟的痛苦之上,那我還是寧願不要。”官夜騏聳肩反駁。
“得了吧,都幫着騙依儂,就算是講兄弟情誼了?”
“那也比你強,有異性沒人性……”
“太過獎了,我的異性緣可比你差多了。”兩人喋喋不休地爭執着,許也不願意先住嘴,不過大律師的口才不是蓋的,已經開始壓倒醫生了。
只見駱繹置若罔聞,悠閑地將兩手播在口袋裏,朝吧枱走去,淡淡地扔下一句:“有誰想要喝一杯嗎?”兩人互不服氣地狠狠睨了對方一眼,再同時站起朝吧枱走去。
現在,的確需要一杯好酒,沉穩一下各自不安的情緒,然後再看那位裝失憶的丈夫如何收拾殘局,哄得親愛的妻子回心轉意了。
阮依儂知道,雷馭風是個強硬派,從來不會輕易認錯,可是現在,他就在做這件事。
他不讓她走,她就把自己關在卧室里,而他一直守在門外:她不想看見他,他就派官夜騏送食物過來,順便還扮演一下說客。
可惜,官夜騏並不稱職,只是不停地替自己辯解道:“依儂,我真的不是同謀,我們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像這種卑鄙無恥的事情,只有你老公想得出來,我怎麼可能幫腔呢?你說是不是?”房間裏的阮依儂一陣啼笑皆非。
而駱繹似乎離開了一陣,天快黑的時候,他帶來了一個人。
“雷太太?你好,我是蘇合歡。”一個女人嬌嫩的聲音在努力地隔門喊話:“你有沒有覺得我的名字很耳熟?我就是那個對雷總裁行兇的模特兒,我剛簽了伊迪的合約,我也認識羅傑……”
“說重點。”一個淡漠的聲音打斷她,那是駱繹的聲音。
“知道啦,就快說到了……雷太太,告訴你,我跟雷總裁完全沒有一點關係,就手都沒拉過,吃飯也是各吃各的,除了被記者拍照的時候,偶爾站得近了一些而已,報紙上說什麼吃一頓飯幾百萬,哪有那麼好賺!就連他受傷也是他很有誠意地拜託我,懇求我拿花瓶把他砸暈的,為此我還被警察帶走了!我可以對天發誓,一點兒也不喜歡你先生,他那麼凶,既不細心也不體貼,還從來不把女人當女人看,真是太傷人自尊了,你對他生氣,也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