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劍幻鏈毒
額頭上青筋暴起,定琛氣怒攻心的大吼:
“你是做夢,君惟明!”抿抿唇,君惟明笑道:
“不過,我也常常曾使夢境變為現實!”定琛滿口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咆哮道:
“胡言狂夫,你出手吧!”不朝前走,君惟明反往後退,他恬靜的道:
“是么?大掌門,你可得防着了!”
突然間——快得就宛如一道遠古的流光射向永恆,君惟明的身形已到了定琛右側,而他的“銀絞鏈”,也怪蛇似的纏向定琛脖頸!
斷叱一聲,聲起未落,定琛已猝出三步,他好快的動坐,反手間“龍舌短劍”暴刺君惟明咽喉,右手翻飛,一枚八角形的、尾端綴連着細皮牛索的,“流星錘”也同時撞向敵人胸口!
橫翻空中,君惟明的“銀絞鏈”微沉倏抖,寒芒突現,他已虛空移出五尺,一面大笑道:
“不錯,真不錯!”
定琛虎吼一聲,劍錐齊上,剎那間已與君惟明戰成一團,打了個天暈地暗,難分難解!
就在這邊的龍爭虎鬥里,殿堂門旁,“搏龍六絕”的老大唐康已驀然喉頭窒吼着衝出兩步,他的肋下裂開一道長存半尺的傷口,而同一時間,他手中的“錐頭斧”已照頭劈翻了一名對手!
那名“十二凶”中的角色甫始在鮮血及腦漿的並濺下栽倒,他的兩個同伴已怒吼着拚死攻上,兩柄雙刃鍘刀鋒利至極的交揮着猛斬唐康!
“錐頭斧”急擋快攔,唐康已是全身汗透,他喘着氣,邊戰邊退的又過了七招,兩名對手中的一個突然怪叫如嘯,撲地滾進,雙刃鍘刀橫掃狂揮,狠毒無比,而另一個騰起半空,迎面罩來!
“嗨叱!”
唐康尖夾的暴喝,全身半曲着彈起,雙手執斧,在身體的猛烈伸展中倏給射向自半空撲來之敵!
雙方全是用的險招,全是使得擠命打法,而結果幾乎是立即的一-就好象原本已是這樣了,上面那個“十二凶”的角色鍘刀揮落時碰上了唐康的“錐頭斧”,“當”的一聲反彈偏斜,刀尖卻一下子扎進了唐康肩頭,同時,唐康的斧端尖錐也不分先後的通進了他的小腹!
慘嗥嘶雜着悶吭,半空中血雨灑濺,兩個人同時往下跌,滾地貼近的那名“十二凶”朋友卻大喝一聲,鍘刀如雷,急削唐康雙腿!
在無比的痛苦裏,唐康神志仍末暈迷,金風襲來,他已自有驚覺,雙手握緊着的“錐頭斧”迅速往外猛撩,刀斧相接,火星與震響齊揚,唐康遭此碰撞之力,整個身軀不由鑰殿門外翻出!
“狗操的!”
那名“十二凶”中的凶漢絕不放鬆,嘴裏咒罵著,瘋狂一般揮刀緊追過來!
“篷”聲悶響,唐康的龐大身軀跌落殿前階台上,跟着又骨碌碌滾下了五級石階,他在那裏滾動着,那名追出來的仁兄便狂亂的用雙刃鍘刀步步逼趕,一次又一次的連續猛砍,“當”“當”“當”石屑雜着火星齊飛,深刻的刀痕,便跟在唐康翻動的身後一條又一條的留在石階上了,好險,好狠,間不容髮!
滾下了石階,唐康突然抽搐了一下不再動彈,他的這個敵人見狀大喜,飛撲過來,也是兩手握刀,惡狠狠的朝着唐康腦袋猛砍下來!
但是——
當鋒利的刀刃一閃而下的剎那,唐康靜卧的軀體卻驀地往裏翻滾貼上石階,“卟嗤”一聲,雙刃鍘刀便一下子落了空,結結實實的切進了泥土裏!
那名凶漢尚未及搞清這是怎麼回事,上身隨着揮刀之勁往前一弓,就在他這一弓的瞬息,“括”聲震響,唐康已在翻滾的眨眼間奮臂揮斧,將這名敵人的胸腹整個斬開!
“嗷……啊……”
尖銳凄怖的慘號顫抖着出自那個殺人未遂,反被人殺的凶漢嘴裏,他丟了雙刃鍘刀,兩手捂着胸腹,踉踉蹌蹌的向前走出,指縫當中,血如泉涌,更有蠕動瘰癧的內腑腸臟,在他手掌的擠壓下由傷口的裂隙中溢出!
唐康雖是智、力並用,除掉了與他對手的三名強敵,卻也遍體鱗傷,氣虛力竭了,他躺在石階之下,混身浴血,喘息急劇,頭髮上,鬍髯上,全沾染血絲,他大張着口呼吸,這那雙眼,也全變成赤紅的了……
突然,又是“克嚓”一聲刺耳的骨骼碎裂悶響傳來,院中,與余尚文較斗的那個“十二凶”人物也一頭翻跌倒地余尚文卻歪歪斜斜的向後退出,一屁股坐在當場!
方才,他在經過一場苦鬥之後,終於用他的旱煙袋鋼鍋敲碎了他對手的頭顱,但是,他除了肩頭的傷勢之外,胸前更翻卷開一條尺許長的血口子,紅漓漓的,額蠕蠕的,甚至連胸骨也隱約可見了!
同樣的大口喘息着,余尚文兩限眩迷,頭漲欲裂,他理住一口氣,側過臉來,聲嘶力竭的叫:
“老……老唐……你……你還好么?”躺在那裏,唐康虛弱的回答:
“還好……我……的兒……這遭不會……死……啦……”
這等節骨眼下,一聽唐康還在開玩笑,余尚文不禁有些啼笑皆非了,不過,他如今甚至連生氣的力量也沒有了,吁吁喘着,他道:
“你……那三個……邪龜孫……全解決了……么?”哼唧兩聲,唐康有氣無力的道:
“通通……送他們上西天……啦……否則……老余……”我還有……有這張嘴回你的……話?”余尚文合上眼喃喃的道;
“這就好……老唐……現才……可以……閉上你的……鳥嘴了……”
苦澀的漾起一抹笑意在唇角,唐康不再說話了,現在,他感到極度的疲乏,極度的朦朧,加上極度的暈沉,身子好象簸在海里,浮浮蕩盪的,骨架子也像全拆散了,沒有一丁點力氣,他只想好好睡上一覺,那怕一睡之後不再醒來……
如今,在院子的這邊……
君惟明與定琛的拼搏也已有了三十餘招了,這位“涼山派”的掌門人果然有其成為掌門人的條件,非但武功精深詭異,反應之快,應變之急,更是非夷所思,千變萬化,連君惟明也不禁對他暗暗稱讚了,自從君惟明出道以來,能正正式式和他纏鬥上幾十招以上的對手,確實還真不多見呢……
定琛不愧有“尺半魂”之稱,他的那柄“龍舌短劍”施展起來,不僅閃掣如電,吞吐似光,其穩,其狠、其准、其歹毒、其靈巧可以說爐火純青、難以比擬了,與他的外號正好相配,尺半劍揮取人魂魄,並不只是誇張。
他乃真正具有這種修為的,再加上他那枚神出鬼沒的“流星錘”,湊在一起就越發威猛倍增,如虎添翼了……君惟明以其無可匹敵的絕頂藝業對付定琛,雖說仍不見得吃力,但也不太輕鬆,現在,三十餘招倏忽已過,君惟明已經打算要儘快結束這場搏殺……
激然三十劍飛刺君惟明,在君惟明的騰空翻滾里,定琛右手“流星錘”又暴襲遠攻,有如一顆以極快速度橫空的藍天隕星,君惟明懸空的身軀突然一顫,“流星錘”稍差一線的掠過,而他的“銀絞鏈”尖嘯着反纏下來,幻出千百條閃亮的光影,空氣在激蕩,氣流在波動,定琛已長射向後!
君惟明如影隨形,閃電般跟上,定琛再次狂戮六十九劍,“流星錘”倏出倏收,一口氣攻擊了五十次!
這一遭,君惟明不追不躲,“銀絞鏈”在他手中簡直已變成一條鐵臂,一條惡魔的獨角了,他猛往搶前,“銀絞鏈”又快又狠的飛擊猛抽,他的出手是如此準確,如此沉重、又如此暴烈,以致定琛的六十九劍與五十錘全被他在眨眼間——連串的震擊開去。
速度之快,就宛如有一百零九個君惟明同時出現,同時揮動一百零九條“銀絞鏈”卻敵一般,詭異極了,也巧妙極了!
定探暗叫不好,心腔狂跳,雙臂酸麻中傾力側掠,但是怪事發生了,君惟明彷彿在剎那間真的變成了魔鬼,他暴嘯出口,斗然間他的身形閃旋,風號氣回中,頓時有數十條淡濛濛的白影出現,只見這些白影全是齊一動作,繞轉翻騰下,卻自數十個不同方向與角度猝圍猛襲!
剎時眼花撩亂,目眩神迷,定琛狂吼着象瘋子一樣揮劍抖錘朝四周那些真幻不辯的白影擊去,着力處俱皆空無一物,在倉惶中,定琛已是心亂氣浮,用勁不均,他一連十幾次出手不中,身形也不免晃動搖移起來。
就在此刻,“絲”的一聲銳響,君惟明的“銀絞鏈”已牢牢的纏上了定琛的脖頸!又似窒息,又似呻吟般怪叫一聲,這位“涼山派”的掌門人在劇烈的驚駭侵襲下,心一顫,手一軟,“嗆郎”脆響,他的“龍舌短劍”已落到地下!
虛迷的喘息着,半晌,定琛神智稍稍恢復過來,他艱澀無比的睜眸凝望,老天,周遭空蕩蕩的,在已經微弱的火繩光芒映幻下,那裏有什麼幢幢白影?除了君惟明一個人冷然站立身側之外,就只有那條握在君惟明手中,纏繞在自家頸子上的、冰冷如毒蛇般的“銀絞鏈”了!
兩人全沒有開口,定琛是在喘着,彷彿甫自一個恐怖的魔境中歸來,而君惟明卻在注意殿黨中僅存的那一撥拚鬥情形!
驀地——一條身影長嚎着連滾帶翻摔了出來,拖扯着蠕動的肚腸,沉重落地之後略一抽搐已自不動,嗯,是那最後一名“十二凶”的角色,他是與班榮合攻曹敦力的。
看這情形,曹敦力已經給他開了膛了!幾乎就在人們的視線尚未及那具“十二凶”之一的屍體上收回之際,殿堂內,曹效力已混身鮮血的狂衝出來,後面“風火棍”班榮銜尾緊迫!
冷冷一哼,君惟明大吼道:
“這邊來曹敦力!”
一個踉蹌,曹敦力聞聲之下,有如在怒海沉舟前攀上了一根巨大浮木般的驚喜,他喉嚨里低嗥着,拚命奔向君惟明身邊!後面,高舉“風火棍”的班榮正待加力追擊,猛一下發覺了眼前的情景,不由如遭雷殛般頓時呆在當地——右腿前方,左腿后撐,“風火棍”抬起作前劈之勢,就宛如僵木了一樣整個可笑的愣住了!
瞅了血跡斑斑的曹敦力一眼,君惟明冷森的道:
“傷得重么?”上氣不接下氣的急喘着,曹敦力一張臉孔已黃中泛青,他伸着舌頭幫助透氣,好一陣,才結結巴巴的道:
“不……不重……只是……是……背上挨了一……一刀……左肩……吃……姓班……的王……八蛋……使棍頭擦破了……”平靜的,君惟明道:
“你到我後面歇着,其餘的事我來對付!”
說著,他目光寒凜如刃般驟然投注向仍在呆愣著的班榮臉上,而這時,斑榮才有如惡夢初醒的一哆咳,吃力的將那擺了好久的可笑姿態恢復了正常!
君惟明右手握着“銀絞鏈”——鏈子的那一端便纏繞在定琛的脖子上,那模樣,像牽着一條狗!
這時他古怪的露齒一笑,道:
“意外么?班大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