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方圓神訣(1)
司徒齊大步出列,俯首環視眾人,神情傲岸。
“小侄領教過三公子的高招,實是獲益良多,可惜時間短暫,不能多加請益。”他打了個四方揖,抱拳朗聲道:“趁着今日聚會,小侄想再與兩位世兄切磋一番,領教玄牝庄衛氏武學的精妙招數。”
“放肆!”司徒千軍喝道,“你今天丟人還丟得不夠么?”徐紘勸道:“司徒兄不要生氣。少年人爭強要勝,也算很有進取心了,我們做長輩的可不能一味禁止,應當導之於正途。原本同儕間相互切磋,進境最快,當年我們不也是這樣?”
姚牧道:“是啊、是啊!今天我們這些個老的都在場,難不成還能玩出火來?當堂切磋一番,總比私鬥的好。若得盧道長指點一二,孩子們終生受用不盡,這等天大的便宜,卻往哪裏找去?”盧九真微笑:“貧道十幾年未與人動手,只剩得老骨頭一把,哪談得上指點?倒是幾位公子步履穩健,氣息充盈,果然是名家之後,用功頗勤哪!”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煞有介事,彷彿這場武藝切磋已勢在必行,司徒千軍手拈鬚莖,面無表情,令人難以捉摸。衛玄自是十分為難,眼看衛缺出手傷人的事情尚未解決,堂上竟還要動起刀兵,若不小心有了什麼閃失,休說女兒的婚事完蛋大吉,恐怕兩家交情亦生變數。
正在思量之際,一旁的衛沖卻捱不過眾人言語相激,解下腰間長劍,大步而出。
“爹,孩兒素仰‘長空神掌’的威名,正好趁今日討教一番,請爹應允。”自家人居然先開口搦戰,這便叫做“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衛玄萬般無奈,嘆道:“好吧!你與司徒世侄切磋幾招,切記點到為止。”衛沖道:“孩兒理會得。”命莊客撤開堂中桌椅諸物,解下佩劍交與旁人,自牆上摘下一柄紫檀木劍,凌空虛劈兩記,震得劍刃顫動不休,發出嗡嗡聲響。
衛沖走入場中,劍尖指地,左手捏了個劍訣,神情平和,目光卻極為銳利。
“司徒世兄請!”
司徒齊雙手負后,全無對敵的樣子,只是淡淡一笑。
“原來衛兄弟已練到草木雲氣皆可為劍的境地,實在令人敬佩。”
“什麼?”衛沖愕然。
“司徒齊一雙肉掌向來只會真刀真劍,決不與朽木破柴相鬥。”司徒齊冷笑道,“想是衛兄弟已練成了‘化氣成鐵’的上乘內家功夫,手中這柄木劍能夠斷金切玉,無堅不摧,比尋常刀劍更鋒銳了罷?”
“司徒世兄見笑了。小弟功力淺薄,哪懂什麼上乘內家功夫?”
司徒齊故作驚訝,連忙一揖到地:“既然如此,我認輸便是。衛兄弟請了。”回頭就走。衛沖莫名其妙:“這……司徒世兄,這是怎麼回事?”司徒齊劍眉一挑,冷笑道:“長空神掌一出,當者非金即鐵!豈能與一條木柴放對?此乃司徒家的祖訓,等閑不得違背。倘若衛兄弟不願換一柄鐵劍來斗,我寧可認輸,也不敢令傳下神掌的先人蒙羞。”他這話說得擲地有聲,自己也十分得意,忍不住偷偷瞄了衛盈一眼,卻見她眉頭輕蹙,顯然不甚欣賞。司徒齊心頭一沉,瞧着衛沖的目光又森冷了幾分,殺機隱現。
衛衝心頭火起,沉聲道:“司徒世兄有所不知。小弟使劍向來全力施為,以示對劍器的敬意,只是小弟佩劍並非凡品,就怕稍有不慎,令世兄抱憾終生。如今聽世兄之言,倒顯小弟量窄啦!”拋下木劍,右手一伸,大喝:“劍來!”
捧劍的莊客踏前兩步,衛玄心中一凜:“此劍鋒銳神異,絕非尋常青鋼劍可比。若有差池,誰人救得?”正要攔下,衛衝突然一振袍袖,勁力卷出,長劍被拖得脫鞘飛出,登時幻起一片劇烈的寒芒,猶如雪光迸碎、冰河流輝。衛沖身形不動,迎空接住,滿室飛竄的銀光逐漸溶為一線,凝成了劍脊鋒棱的形狀,兀自顫着綿密的嗡嗡龍吟。
“飛化騰驤”一經揮動,劍尖便激起刺目的豪光;一陣銳利的破空聲掠過,衛沖整個人裹入一團寒光里,一式“無邊落木蕭蕭下”捲起無數鋒芒,挾着刮人的勁風朝司徒齊撲去!
司徒齊雙掌連環拍出,毫無花巧,強勁的掌力卻迫得衛沖劍勢一滯,電光倏地炸裂開來,飛竄的銀芒里隱約露出衛沖的形相,頃刻間化成點點劍光,反將司徒齊裹在其中。
這是司徒齊第五度遭遇“落葉滿空山”,卻萬沒想到從衛沖手裏使出來竟如此之快,威力豈止強過衛缺十倍?連忙圈轉雙手,搶在劍光着體的瞬間吐出勁力,一招長空神掌的“空城勢”自反而縮、靜極驟動,爆發時直如排山倒海一般,又轟得衛沖身形一挫。衛沖隨即變招,滿室電光凝於一處,突破掌力織成的無形氣牆,直取司徒齊咽喉!
衛缺回房換了身乾淨衣衫,一摸后腰:“哎呀,不好!怎地扇子不見了?”那扇上有姐姐的親筆題字,衛缺素來珍愛,裡外又找了幾遍,暗自着惱:“一定是掉在路上,明天多帶些家丁去找,務必要找回來才行。”信步回到園中。司徒楚倩仍在亭里發獃,倏地目光一亮,暈紅雙頰。
“你這便叫‘整肅儀容’?”
她眼波盈盈,澄亮的眸中閃着精靈慧黠的明光,笑得嬌媚動人。衛缺瞧得一陣怦然,暗忖:“這小丫頭着實美貌,與姐姐相比,竟是各有擅長,絲毫不讓。我先前真是給豬油蒙了眼,怎地毫無知覺?”故意轉了個圈子,笑道:“怎麼?莫非司徒小姐覺得這身衣衫不夠體面?”雙眼直勾勾地瞧着她,目光如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