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東方從睡夢中驚醒了，倏忽一下睜開了眼，全然找不到一絲睡意。
如果看到他的睡姿，就不會有任何人對他的意外驚醒感到奇怪，因為他是趴在地面鋪着的一層薄薄的稻草上，頭側在一邊，耳朵貼在地面。
“起來！”他狠狠一腳踢在睡在他旁邊的伊雷臀部側面，也算報復了一下今晚吃掉他半個麵包的家夥。
“哎喲！”伊雷驚醒過來，迷迷糊糊揉着眼。
“把大夥都叫醒！敵人來了！”東方附在他耳邊輕輕說道。
聲音雖輕，卻像炸雷一樣震得伊雷完全清醒過來，“當真！”
“騎兵，已經到了5里之外，人數不會低於5ooo！”東方的神色中一點沒有開玩笑的跡象。
“5ooo？”伊雷的嘴張得大大的，至少有三秒鍾腦中是一片空白。
要知道他們這支拓荒軍團雖然人數有三萬之眾，但是擁有戰力的，只有那14oo名正規軍，只要想想5ooo鐵騎衝殺向在睡夢中毫無準備的拓荒軍團，再白痴的人都能想像出那時的慘狀！
“這應該只是先頭部隊！”東方臉上充滿了興奮，“王室軍隊的將領絕不會白痴到用5ooo騎兵去衝擊我們身後五萬人的正規部隊。我們的機會來了！”
片刻，平時早已聯絡好的3oo多名苦哈哈都被喚醒了，悄悄摸到了伊雷和東方住的窩棚里，其中當然不乏慣賊小偷，很快地，眾人互相連着的腳鐐都被打開了，初獲自由的眾人都難掩一臉興奮雀躍，窩棚里一片無聲的歡騰。
“現在大家分散到其他的窩棚里去，把大家都喚醒，把腳鐐除掉，等敵人殺入營地的時候，看我的訊號，當這座窩棚起火的時候，大家一起放火，然後一起往營地兩邊逃跑，有多遠跑多遠，聽明白了嗎？記住，一定要等我的訊號！”東方現在已經隱然成了這夥人的頭目。
眾苦力齊皆點頭，這些人平日裏早就聽東方講過這時候該做些什麼，甚至有些人還被分配了特殊的任務。
“在大道之間布鐵鏈的時候小心一點，不要讓衛兵現了！”東方細心地叮囑道，對於這一群未經訓練的烏合之眾，他是一點也不敢輕忽大意。
“放心吧，那些衛兵現在都在睡大覺！我們跑的時候會順便叫醒他們的！”領頭的一個滿臉虯髯的大漢小聲說道，他身後的十幾個漢子都輕笑起來，大概他們就是負責布鐵鏈的人。
東方記得他的名字是叫扎忽爾。
“好！去吧！”
一切都在靜悄悄地進行。不僅是這些為了生存奮力一搏的苦力，還有悄然行進的王室軍的鐵騎。只有伊傑親王的部隊在沉睡，甚至連崗樓上的衛兵都抱着長槍在打盹。
從窩棚千瘡百孔的縫隙中，無數賊亮賊亮的眼睛注視着星光照耀的原野上飄過來的一片黑雲。
“來了！”眾苦力都在心中暗暗喝了一聲，緊張得手心裏開始滲出汗水。
拓荒軍團的營地扎在一片山坡上，可以很清楚看到敵騎襲來的方向。
敵軍的馬蹄上肯定包上了布條，直到此時，仍然聽不到馬蹄聲，只是能感覺到地皮輕微的顫動，即使現在拓荒軍團中的正規部隊從睡夢中醒來，也於事無補了，因為敵人的騎兵已進入了衝刺的階段，在騎兵的身後，數十個巨大的身影緊緊跟隨，那是度稍慢的龍騎兵。
在原野盡頭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條隱隱的黑線並且迅變粗擴大，長槍大隊高舉如林的長槍進入了眾人的視線，東方果然沒有說錯，這支騎兵只是王室軍動奇襲的先頭部隊強大的主力部隊已經跟進上來。
崗樓上的衛兵驚醒了過來，領先在前的鐵騎距離營地已不到5oo米。
“媽呀！”衛兵魂飛魄散，狂吼起來，接着，如狼嚎般的警號響徹營地！
晚了！瘋狂衝刺的鐵騎像一把銳利的鋼刀一下子就刺穿了並不堅固的營門，一輪如林的箭雨向營地深處襲去，窩棚中早有準備的苦力們用木板擋住了利箭的襲擊，但是剛剛從睡夢中驚醒的伊傑親王的兵士卻遭到了慘烈的打擊，有些士兵甚至被穿透營帳的利箭釘在了床板上，慘叫哀號此起彼伏！
射完一輪箭雨的鐵騎反手把弓箭**身後的被囊，拔出了利於劈殺的戰刀。
全身黑甲的王室鐵騎如同一灘黑色的水銀，從洞開的營地大門瘋狂地注入拓荒軍團營地深處，黑色的風暴向各處席捲。
第一個窩棚開始起火燃燒，不到片刻，營地中茅草搭建的窩棚幾乎在同一時間燃燒起來。
沖在最前面黑色鐵騎前蹄一撲，整匹馬向地上撲去，由於強烈的衝刺，馬上的騎士被遠遠地拋了出去。後面的戰馬收勢不住，一匹接一匹向前撲去。“不好！有埋伏！”黑甲騎士在大叫！
此時營地內窩棚的大火已開始熊熊燃燒，衝刺中受驚的戰馬被大火趕到了營地中幾條主要的大道上，而前進的道路又因為幾條道上摔成一片的戰馬阻得水泄不通，後方的鐵騎卻在源源不斷地注入，一時間人喊馬嘶，進退兩難！
伊傑親王的長槍中隊藉著這千載難逢的機會緩過勁來，挺起長槍向進退不得的王室鐵騎軍衝殺過來，由於四處都是大火，雙方只能在大道上展開了廝殺。這時王室軍人多勢眾的優勢已經完全喪失，因為交鋒的正面只是那幾條不算很寬闊的營中大道。
瞬間，交鋒的大道上屍橫遍地，殺紅眼的士兵踏着同伴的屍體開始肉搏，此時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如雨的箭矢在交鋒處的上空交相飛掠，彼此射殺着後方的敵軍，戰鬥進入了膠着狀態。
這正是東方想要達到的效果，此時從營地兩側推倒的柵欄處逃出來的三萬餘名苦力開始在原野上使出自己的全力四散奔逃，就算現在伊傑親王軍或是王室軍現了他們這一群四散在原野上的逃命大軍，誰還有這個閑情或是餘力來追擊他們呢？
大火在熊熊燃燒，戰鬥在如火如荼地進行，巨大的龍騎兵已到達營地之外，營地正面高聳的柵欄護牆被撞倒了，戰場正面雖然被擴大了，但是裏面燃燒的大火仍然阻擋着騎兵們前進的步伐。尚在營地外的鐵騎開始繞過營地向後方包抄。
肉搏，槍刺，刀砍，箭如雨下，營地大道上的屍體已經堆積了數層，一蓬蓬血雨揮灑而下，殘肢斷臂倒在地上的士兵出垂死的呻吟。幾條大道就象數台絞肉機，不斷消磨着雙方的士兵。此時，所有的戰術，陣型，技巧都是空談，只看誰的刀更快，槍更利，氣勢更狠，誰就是強者！
小半個時辰后，伊傑親王軍的長槍中隊開始潰退了，不是因為正面交鋒的挫敗，而是因為繞過營地的王室軍鐵騎已經開始從兩側同停留在後方的伊傑親王軍騎兵小隊進行交鋒，片刻之後，王室軍數十名兇狠的龍騎兵也加入了戰團，長長的龍槍一個猛刺往往穿透兩名騎士的鎧甲，一具具當胸穿透的屍體被拋向陣后。皮堅肉厚的地龍凜然不懼地向敵陣突進，黑甲鐵騎在它的後面緊緊跟隨，如同數十把尖刀把敵陣割裂開來，混亂和恐懼迅在伊傑親王軍中蔓延。剩下不到兩個小隊的長槍中隊的潰敗更加了混亂，尾隨潰敗的長槍中隊襲來的黑甲騎兵終於突進到了駐紮營地的山坡的頂部，坡頂毫無近戰武器的弓兵小隊遭到了慘烈的屠殺。
就在這時，低沉的警號聲從四處響起，殘餘的伊傑親王軍欣喜若狂，因為山坡的這一面，駐紮在他們身後1o里之外騎兵大隊終於聞訊趕到了。
黑甲騎兵的指揮官出了撤退的命令，撤退的號角響徹四野，王室軍是不得不退，與長槍中隊的的肉搏中就已經損失了近千的騎兵，憑着剩餘的四千兵力要同一個萬人騎兵大隊對抗是只有白痴才會幹的事情。很快地，撤退的黑甲騎兵就同兩裡外急趕來的步兵主力會合了並迅在步兵後方重整陣型。號角聲響起，王室軍四個排成方陣的萬人長槍大隊停止了前進的步伐，前排的士兵就地坐下，一丈長的銳利鐵槍斜斜插在土地上，靜待對方騎兵的衝擊。緊接着，一個萬人弓箭大隊注入進長槍大隊士兵排列的空隙，彎弓搭箭嚴陣以待，另一個萬人弓箭大隊在陣后隨時準備策應。
眼看着敵人從容撤退，殘餘的伊傑親王軍卻無力追趕，等到增援的騎兵隊登上坡頂，黑甲騎兵已經同自己的步兵會合了。
雙方隔着熊熊燃燒的拓荒軍團的營地對峙着，伊傑親王軍在等待自己增援的步兵到來，而王室軍也不敢亂動陣型，從山坡上衝殺而下的騎兵的衝擊力是非同小可的。
估計雙方的指揮官都在奇怪營地內這場蹊蹺的大火，這場大火不僅讓王室鐵騎的奇襲化為泡影，同樣也讓伊傑親王軍把三萬苦力當替死鬼的美夢落空，長槍中隊剩下不到兩個小隊，弓兵小隊全滅，三支騎兵小隊剩下不到一半三名騎兵小隊將領龍騎兵全數陣亡。
製造出這一後果東方精疲力盡地跑到了一個樹林邊，終於停下腳步，揮汗如雨地坐了下來。這時他才現自己的身後竟然跟隨着3oo多名從拓荒軍團逃出來的苦力。
東方像火燒**一樣跳了起來，操起他那蹩腳的語言開始大罵：“克，你們跟着我幹甚麼？大家要分散，越分散越好，這樣敵人才沒有追擊的目標！”
眾人木然，有些已經喘着粗氣躺在了地上！
東方暴怒，對着躺在他身邊的一個漢子的臀部踢了一腳，“起來！快滾！”
漢子有氣無力地瞄了他一眼，懶懶地翻了一個身，嘴裏出訕笑，“滾了！”
東方為之氣結，無助地望向同樣坐在那裏喘着粗氣的伊雷，“你給大夥兒說說，這樣跑在一起，遲早又要被抓回去。”
伊雷給了他一個白眼，“你以為不跑在一起就不會被抓進去了，當初我們還不是被一個一個抓進去的！”
東方沒有語言了，在伊雷身邊無力地躺了下來，他已經沒有力氣去計較這麼多了。
“他們怎麼不打了？”伊雷指着遠處互相對峙的兩軍。
東方仔細觀察了一會兒，呵呵笑了起來，“一方佔着地利的優勢，居高臨下，一方擺出專門對付騎兵衝擊的陣勢，恐怕一時半會兒還打不起來！”此時他們看着雙方的士兵就象一隻只小螞蟻，可見他們已跑出了不遠的距離。
伊雷也笑了起來，“打不起來就好！但願那些兄弟們都能平安地逃出去！對了，你可真是個軍事天才，神機妙算，讓我們這樣輕鬆地逃了出來！”伊雷心懷大放，毫不吝惜自己讚美的辭彙。
東方笑了笑，並不答話，想起自己在東方大6領軍時的風采，一股椎心的刺痛襲上心來，他努力地摔了摔腦袋，想藉著這個動作把過去甩開。
身旁的伊雷注意到了他的異樣，“怎麼啦？”
“沒事兒！”東方苦笑了一下。
“要是我們也有一支這樣的軍隊那該多好？也不用這樣四處逃命！”伊雷望着遠處對峙的兩軍出異想天開之語。
“哈！”東方輕笑了一聲，對伊雷的話不以為意。
“反正現在的帝國已經沒有我們這些苦哈哈的容身之地，還不如拼了性命搏他一搏！”伊雷的語氣越說越堅定。
“怎麼搏？我們一無武器，二無糧餉。”東方沒好氣地掃了一眼樹林邊躺了一地的大漢，“人倒是蠻多的，卻全是烏合之眾！”
“誰天生出來就是當兵的料？逼急了，兔子也會咬人！”伊雷狠狠一拳擂在身旁的泥地里。
“哦！”東方再次看了看那些跟隨他逃亡的漢子，眼神中竟然閃過一絲難掩的激動，老實說，他的心弦被撥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