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祁玉
小魚臉色一變,急叫道:“快走公子爺,是玉郎來了!”楊昊聽到“玉郎”兩個字,心裏驟然緊張起來。
這些天為了不讓先前的朋友看出自己是個水貨,楊昊頗費了一番心思。他先從小魚那打聽朋友的家世背景,和自己的親疏關係,以及個人喜好,等等。然後,他將這些信息記錄下來,熟記於心。等朋友來訪時,他一概少說多聽,並囑咐小魚見機逐客。這一個月來,楊昊陸續接待了十幾撥來客,應付的滴水不漏。
然而這個“玉郎”卻不是那麼好糊弄的,“玉郎”名叫殷桐香,是楊慶世交萊國公殷開最寵愛的小兒子,與先前來的那些泛泛之交不同,殷桐香和楊昊是一口鍋里攪勺的真弟兄,想過他這一關絕非易事。
楊昊腦中一片混沌,他正在思索應對之策,一個短小精幹的白衣少年大步闖進了練功房,一把薅住楊昊的衣領,破口大罵道:“呆瓜,看你乾的好事!”
“玉郎,你這是幹什麼?”楊昊想把殷桐香的手甩開卻沒有成功。殷桐香比楊昊小一歲,矮半頭,身材精瘦,面白唇紅的像個女孩子,不過一身功夫卻不在楊昊之下。
“幹什麼?”殷桐香氣哼哼地逼視着楊昊,“我問你,祁玉肚子裏的孩子是不是你的?大丈夫敢做敢當,你現在就娶她進門,咱們弟兄還有得做,不然,往日的交情一刀兩斷!”
楊昊暗暗叫苦,祁玉又是誰?自己怎麼跟她扯在一起了?
“你啞巴啦,說話!”殷桐香的手上加了一分力道,楊昊劇烈地咳嗽起來。這下小魚慌了,她流着淚哀求殷桐香:“六爺,公子爺醒來后一直渾渾噩噩的,過去的好多事他都不記得了。就算他過去做過什麼荒唐事,您也該好好跟他說。您要是把他掐死了,夫人可怎麼活呢。”
“這……”
殷桐香突然沒了主意,章夫人是自己義母,膝下就這一根獨苗,楊昊真要是有個閃失,自己可吃罪不起。
“我也不是存心跟他過不去,可這種齷齪事是人幹嗎?”
事情已經很清楚了:楊昊在外面認識了一個叫祁玉的姑娘,兩情兩悅於是就××○○了,現在祁玉肚子大了,瞞不住父母了,只好來找情郎,誰知情郎竟裝失憶不認賬,於是……唉,不對啊,祁玉大肚子管你殷桐香什麼事?你是她什麼人來幫她出頭?
楊昊本想問個究竟,但當他看到殷桐香那雙怒火燃燒的小眼,頓時就沒了脾氣,於是他裝出一副可憐樣:“咳,咳,自打端午節起我就一直昏迷不醒,醒來這一個月,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祁玉姑娘那邊究竟怎樣,我真的不知道。你要我娶她,總得把話說清楚吧。”
“嗬,祁玉姑娘?”殷桐香冷笑了一聲,怒火又起,他的手都快點到楊昊的鼻子上了:“我記得端午前你要我喊她嫂子,怎麼,又改姑娘啦?裝憨是吧?你他娘的找錯了人!”殷桐香劈頭蓋臉地給了楊昊幾巴掌。一張白臉驟然間變成了紅臉。白面“玉郎”是個姿容優雅的翩翩君子,紅面“玉郎”那可是殺人不眨眼的魔王!
小魚張開雙臂護在了楊昊面前,她不敢直視殷桐香的臉。傳言萊國公的一個侍妾,因為賭氣瞪了殷桐香一眼,晚上就無緣無故地失蹤了,第二天在後花園的井裏發現了她的屍體,人首兩分離,身上青一塊紫一塊,死前受盡了非人的折磨。
楊昊被殷桐香的一頓亂拳打的頭腦有些混亂,於是眼前就出現了這樣一幅圖景:
一個細雨綿綿的早上,殷桐香喝完一碗稀飯,吃了兩個饃饃,穿上那件京城裏最好的裁縫用最高的布料縫製的長衫,然後在腋下噴了噴香水,然後哈了口氣,覺得口氣不太新鮮,於是又在嘴裏噴了點香水。
騎上侍從給他準備的高頭大馬,玉郎公子準備去梨園找自己相好的姑娘。
國公府門前,一個妙齡少女跪在濕漉漉的青石板上,細雨打濕了她精緻的臉龐,吸飽了雨水的絲裙緊緊地貼着她的肌膚,讓該凸的地方凸,該翹的地方翹……
望着楚楚可憐的姑娘,白臉玉郎頓時變成紅臉煞星。
他拉着姑娘的手,拖着戲腔說道:“嫂嫂放心,這事我管定了!他若敢負心,我讓他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
小魚見楊昊痴獃發愣,暗暗地拉了他一把,丟個眼色示意他趕緊走。但楊昊卻站着一動不動,小魚以為他沒明白自己的意思,心裏一急就喊了起來:“你快走啊。”楊昊還是木楞地站着,殷桐香卻緩過神來,他一把推開了小魚,因為用力太猛,小魚一個踉蹌摔在地上,肘部磕在青石板上脫了一塊油皮。
楊昊怒視着殷桐香,喝道:“你有事衝著我來,莫要拿別人撒氣。”因為怕殷桐香識破自己的身份,楊昊對他一直心存忌憚,本想自己服個軟就能躲過去,哪知他竟變本加厲,連小魚也打了,禁不住火冒三丈。
殷桐香吃了一驚,看着楊昊的滿臉怒色,竟伸手在他肩上猛拍了一把:“奶奶的,這才是我三哥嘛,我還以為生了場病,把那個生沒了呢。”說著他貼身過來,把手伸到了楊昊的陰/襠里,楊昊踢了他一腳,大病初癒也沒什麼力氣。殷桐香似乎很受用這一腳,咧着嘴嘻嘻地笑了起來,他扶起小魚,打躬作揖賠禮道歉。
小魚詫異地看着楊昊,不明白他用了什麼法術,突然就收服了紅臉要殺人的殷桐香。
“剛才的事是我衝動了,我給你陪個不是。”殷桐香胡亂給楊昊打個躬,話鋒一轉又道,“不過嫂子也挺可憐的,挺個大肚子見不得光,你總不能不聞不問吧。”
楊昊嘆了口氣說道:“這事是我做的不妥,玉郎,你看這樣好不好,這兩天母親身體不爽,我不便打攪。過兩天等她老人家身體好了,我就向她稟明此事,再娶她過門。”
殷桐香大喜道:“我就說三哥是條真漢子,豈能敢做不敢當!”說著他抓住楊昊的手道:“咱們找老墨他們耍耍去。”
楊昊心裏一咯噔,正在想老墨是誰。小魚卻張開雙臂攔在了門口:“你們不能走。”
章夫人有命楊昊身體未恢復前不準出門,這個責任就着落在小魚身上。考慮到兒子的狗脾氣一上來,八匹馬也拉不住的現實。章夫人在嚴令之下,也給了小魚一個緩衝的餘地:苦勸不聽時可以設計將其穩住,然後來報自己,只要做到這一點,小魚便不需承擔任何責任。
“我跟三哥出去耍耍,你攔我們作甚?”殷桐香厭惡地推開小魚。
“外面風大,我去給公子拿件衣裳。”急切之中小魚找到了一個極好的借口。說完不等殷桐香回應,就急忙向院門走去。人已經被自己設計穩住了,若是他中途變卦走了,自己雖有責任卻可減輕處罰,這就是小魚打的如意算盤。
她剛走兩步,就被殷桐香叫住了,他指着廊檐下的椅子上楊昊先前脫下來的衣裳:“那不就有嗎?小眼長哪去了?”
小魚暗暗叫苦,腦子空白一片,再也想不出什麼好主意。
“昊兒。”隨着一聲呼喚,章夫人出現在了院門口。章夫人今年三十五歲,因為保養得方,看上去也就二十六七歲的樣子。她的身左側站着貼身丫鬟晴兒,右側是西寧侯府的二管家李富,龍精虎猛的一條大漢。
“桐香給義母磕頭。”殷桐香丟開楊昊的手,趴在地上給章夫人叩了三個頭。
“是玉郎啊,快起來。”章夫人笑盈盈地去扶殷桐香,趁這工夫李富一把扯過了楊昊,笑着說道:“你身子還很虛弱,回去歇着吧。”李富的手熱乎乎的,十分有力,楊昊被他牽着身不由己地跟着走了。
章夫人拉着殷桐香的手,說道:“玉郎你來,義母有事問你。”拽着他進了練功房,小魚趕忙關了院門,這才長長鬆了口氣。
“義母問你,你三哥認識的女孩子叫什麼名字?家世如何?他們是怎麼認識的?在一起相處的來嗎?”章夫人估摸着楊昊此時已經走遠,這才鬆開殷桐香的手。
殷桐香答道:“她叫祁玉,是正經人家的女兒。今年三月在曲江池畔游春時認識的,此後常來常往。端午前,三哥約我們喝酒,她也在座,三哥讓我們喊她‘嫂子’,並說過了八月節就請我們吃喜酒。沒過幾天三哥就出了事,祁玉姑娘那邊也斷了消息。今早,她突然來找我,說懷了三哥的骨肉,父母追問的緊,求我幫忙讓她見三哥一面。我以為是三哥躲着她,所以……我還動了手。唉,我真混。”
“那女孩長的好嗎?”章夫人關切地問。
“模樣很標緻,性格也溫柔,還特別體貼人。就是年紀比三哥大了些。”
“大些好!”章夫人笑道,“大些懂事,正好約束他。”章夫人說到這,忽然悠悠地嘆了一聲,“年初我去瑞王府給老太妃祝壽,她老人家說要給你三哥保門親事,唉,此事雖然還沒着落,可我也……”
章夫人的話沒說完,殷桐香就搶着說道:“義母多慮了,祁家那邊也沒有高攀的意思,不過一頂轎子抬過門,有個說法罷了。”
“她若真不計較名分,我這就派人上門提親。正經人家的女兒,我也不會虧待她的。”
“只怕三哥未必肯呢。”
“他敢!這事義母做主了。明天就派人去祁府說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