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神魔論武驚天地 毀天之手泣鬼神
東野楓這時仍在岸上以天機神掌苦戰帥封侯的封侯帥印,雙方打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飛沙走石,勁氣迸射,一時間難分難解。東野楓根本沒有多餘精力去察知海面上的兇險萬狀。就算他知道愛子已經迭遇險情,恐怕也無能為力。
東野翔這時已經暗生警惕,知道身後追來那四人正暗中對自己下手,當即轉回身來,一隻腳下不斷運勁向後倒行,一隻腳發出暗勁迎向擊來的暗潮。只聽海面下砰砰之聲不絕於耳,真氣暗勁每次相擊都爆起一團浪花,如炸如沸,四處飛濺,煞是好看。
他們離得甚遠,此時只能以這種方式較量。但東野翔畢竟以一敵四,雙腳難敵八足,實在應接不暇,而且雙方分神對抗,速度全都有所減慢。此時已有數道暗勁沿着海流襲到東野楓身前,其勢遠比他後退的速度要快。
東野楓這時只能再次使出黏力將船板帶起,讓過數道暗流,同時雙掌連劈,接連發出數道霸道絕倫的劈空掌力,將襲到近前的暗流一一劈爆。只見海面上不斷爆起浪花,浪潮洶湧,轟鳴不斷,凶潮四濺,壯麗絕倫。
五人這時已經離岸邊越來越遠,只能看到東野楓和帥封侯兩道細小的人影仍在岸上翻騰跳躍,看來仍是打得勢均力敵。
東野翔這時駕馭着船板又重新安然的落回到海面上,不斷的巧妙藉助波峰湧起之勢向前疾沖,同時腳下不斷的發出暗勁迎向遠處襲來的暗流,雙掌也不斷的發出劈空掌力,將襲到近前的暗流一一劈爆。雖然形勢危如累卵,但他卻應付得井井有條,絲毫不亂。真不愧是東野楓的兒子,果然虎父無犬子。
權赤陽等四人見東野翔如此頑強,居然還在硬撐,不禁氣得火冒三丈,厲吼連連,心想:今日若不能將此子擒下,我們四人還有何顏面?就算此事不會傳出江湖,我們也要羞死了。
想到這裏,四人已經下了一拼之心,和東野翔暗中較勁,腳下不斷發力,真氣磅礴,暗勁洶湧,連綿不絕,就是累也要將東野翔活活累死。他們這種打法已經沒有任何招式花俏可言,完全變成了硬耗內力,就看誰先支撐不住。
不過就長遠看來,形勢對東野翔頗為不利,因為他一人無論如何也不能和人家四人相比,他的內力肯定會先耗完。而且他此時以寡敵眾,已經被迫處於守勢,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若有半分鬆懈,必被對方暗流擊中,決無倖免。這種情況勢必無法支持長久。
東野翔原本以為這四人追不上來便會知難而退,哪料到他們竟如此頑強,誓要得他而甘心,還想出如此陰險的法子對付他,真是可氣。
他這時逃也逃不掉,耗又耗不起,自知這樣下去難以支撐,但他此時身處絕路,根本沒有其它辦法好想,只能支撐一時算一時。他這時已經感到胸中真氣渾濁,知道自己後繼乏力,支持不久,心中哀嘆一聲:爹爹!孩兒恐怕無法完成您的希望了。
就在海面上暗勁交擊、凶潮狂爆、浪花迸濺之時,陡見東野翔和權赤陽等四人的中間海面處逐漸形成了一個漩渦。那漩渦越旋越大,越旋越急,形成了一股深不可測的怒潮,帶起了一股無與倫比的巨大力量,竟將雙方你來我往的暗勁全都吸了進去。海面上再無半點聲音。
東野翔和權赤陽等人心中全是大駭,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這從未見過的奇景,不禁張口結舌,眼珠子差點爆出來,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不約而同的停止運功,制止船板滑動。
東野楓心中驚奇,想一窺究竟,這才停下。而權赤陽等人卻是心中害怕,不敢跨越雷池一步,生怕被凶潮吸入。他們雖然武功高強,但人力勝不過天力,他們遇到這種詭異絕倫的奇景,心中也不禁害怕起來,不知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人一旦被吸進這漩渦,恐怕就要嗚呼哀哉了。
玄佛這時雙腿直打哆嗦,臉色變得煞白,望着那詭異的漩渦,驚叫道:“海怪來了!大家快跑!”
權赤陽等三人聞言,不禁扼腕。他們雖然同樣害怕,但還沒害怕到玄佛這種程度,心想:這世上哪有什麼海怪?你也未免太膽小了!真是自己嚇自己!看來真是年紀越大的人越膽小。
不過這如果不是海怪在搞鬼,還會是什麼呢?什麼海獸海魚會有這麼大威力?便是鯊魚也沒有這麼大威力啊!眾人實在大惑不解,只能瞪眼看着,想要一窺究竟。若當真是海怪,他們現在離岸已遠,想逃也來不及啊!既然如此,何必多此一舉,認命就是!誰讓他們貪心追來呢?
此時海岸上東野楓和帥封侯激斗正酣,竟誰都沒注意轉瞬之間海面上竟發生這麼多古怪。
這時陡聽得那海面漩渦處發出了山崩海嘯的一聲巨響,繼而滔天巨浪從那漩渦深處猛然迸射而出,竟竄起十丈多高,宛若天河逆轉,五嶽倒傾,聲勢駭人。
只見那滔天巨浪轉瞬間便象數面巨牆般向四周迸射坍塌,令人避無可避。東野楓和權赤陽等人全都來不及躲閃,當即被海浪當頭澆下,全都淋成了落湯雞。
烈焰是最慘的一個,身上冒出的三味真火全被澆熄,樣子狼狽不堪,氣得直打哆嗦,只有雙眸中還一閃一閃的冒着火花,顯得好笑又可憐。所幸他們離那漩渦的中心點較遠,海浪雖是迸射而出,但打到他們身上時,勁氣已經消失大半,所以他們並沒受到真正的傷害,只是略顯狼狽。
東野楓和帥封侯決戰的地點離此較遠,聲音聽得不很真切,而且他們正全神貫注的拚鬥,對海上發生的狀況根本無暇顧及。
烈焰這時臉色通紅的怒吼一聲:“何人戲弄老子?給老子滾出來!讓你見識一下火焰刀的厲害!”他體外的三味真火雖然被澆熄了,但心頭怒火卻狂升起來,居然毫無風度的破口大罵,顯然氣得不輕。他雖然沒看見人,但直覺告訴他:一定有“人”在搞怪,否則不可能出現如此奇異的景象。他可不相信聳人聽聞的海怪之說。
海浪迸射后,漩渦處又恢復平靜。
眾人聽得烈焰的喝罵,心中全是一懍,瞪眼望着海面,看是否會有“人”冒出頭來。他們對烈焰所言已有幾分相信。
人倒是沒有冒出來,卻見一支高聳的烏黑光滑的魚翅從海平面下浮了出來,顯得極是詭異。
玄佛用手指着那黑色背鰭,全身發抖,顫聲驚叫道:“鯊……鯊魚!”
眾人也全都看見了,但卻毫無慌張神色,心中嘆道:這玄佛武功不低啊!怎麼膽子突然變得這麼小?難道被東野楓打傻了嗎?一條鯊魚你怕它做甚?難道你的佛手印白練了不成?
眾人實在不知該鄙視他,還是該可憐他。不過若說剛才的滔天巨浪是鯊魚鬧的,眾人可全不相信。
就在這時,只見那條只露出光滑尖銳的魚翅的鯊魚突然間躍出海面,竟騰空三丈多高,繼而張開血盆大口,露出一口鋒利如劍的牙齒,向太叔王迎面電射撲來,徑直咬向他的頭顱。其勢兇猛醜惡,令人毛骨悚然。這一口若是咬上,足可咬掉太叔王的半截身子。
眾人見狀,不禁駭然變色。
玄佛這時已經看清這是一條巨形虎鯊,雖然不是向他撲來,但他還是嚇得雙腿打顫,臉上變色,險些一頭栽進海里。他連東野楓都敢硬碰,此時居然會怕一隻鯊魚,眾人都覺得莫名其妙,認為這大概就是人的個性使然,倒也不再嘲笑他。
烈焰這時驚道:“果然有人!”
其餘眾人連人影都沒看到一個,但卻不約而同的全相信了烈焰的話。因為若沒人做手腳,那鯊魚怎會突然一躍三丈多高,而且凌空向太叔王撲來?鯊魚不是都在水裏游嗎?怎麼改成天上飛了?而且飛撲速度居然如此之快,比之太叔王等人的輕功亦不遑多讓。誰見過會輕功的鯊魚了?傻子都能猜到這是有人在水下搞鬼了,何況權赤陽等人。
只是這搞怪之人先以漩渦吸納眾人的暗勁示威,之後又掀起如此滔天巨浪,還能在水下如此玩弄鯊魚,並一直潛在水下不露頭,讓人不見其形,難攝其蹤,顯然此人功力高絕,真有改天換地之威,確實遠在權赤陽等人之上。
權赤陽等人心中驚駭也在於此。若此人和自己作對,恐怕自己回都回不去了,非葬身大海不可。此人功力之高,恐怕還遠在東野楓和帥封侯之上,真不知他到底是何人。而這時東野楓和帥封侯還在全力拚搏,竟沒能看到海上這千年難得一見的奇景,真是可惜了。他們若是見到如此場面,說不定要先來和這水下之人較量一番了。
太叔王這時見到那條虎鯊向自己閃電撲來,也沒多想,仗着自己藝高人膽大,根本不去躲閃,直到那條虎鯊撲到自己跟前,眼看血盆大口就要咬到自己的頭顱,這才一拳閃電轟出,以雷霆萬鈞之勢擊在那鯊魚的頭顱上,剛猛無比的真氣洶湧而發,砰的一聲,便將那頭兇惡的虎鯊立斃當場。
只見那鯊魚的屍身凌空飛出一丈多遠,摔進海里,濺起的海浪就有一丈多高,聲勢驚人。這時只見那鯊魚的屍身飄在海面上,起起伏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詭異之感。虎鯊飛天,擇人而噬!這是什麼狀況?
太叔王這時也不好過。就在他擊斃那頭虎鯊的同時,猛然覺得有一股霸道無比的真氣瞬間灌入自己的體內,使得奇經八脈一陣劇痛,彷彿經脈就要寸寸斷裂一般。若非太叔王內功底子好,這一擊就能讓他全身經脈斷裂而亡。
難道這鯊魚還會使用真氣不成,當真出他意料!
太叔王這時猛的噴出一口鮮血,身形在強大無比的衝力下再也無法在船板上保持平衡,當即向後倒跌開去,一頭栽進冰冷的海水裏。
眾人全都看傻了,目瞪口呆的望着水面,不知太叔王是否還能靠自己的力量上來。大家畢竟是同路人,就算各懷心機,在這種情況下,也不好不救他。眾人心裏琢磨是否應該立即下海把他撈上來,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誰都不敢下去。誰知道海面下興風作浪的那位到底是不是怪物啊!下面還有多少條鯊魚在等着呢?難不成去送死嗎?
眾人猶豫半天,還是決定讓太叔王去死,莫要連累別人。烈焰的火焰刀在水下更是發揮不出作用,此時更不敢多事,何況他對太叔王一向不滿。
眾人三緘其口,默默無言,但臉色全都綠了。
過了好半天,太叔王終於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浮了上來,又爬回到他那塊船板之上,全身浸滿海水,甚是狼狽。他畢竟功力深厚,豈會輕易死去。他剛才藉助噴血倒跌之勢已經化解了侵入體內的大部分霸道無比的真氣,但仍是受了內傷。
他這時已經確信是有人在搞怪了。雖然他在海下沒有看到什麼,但那鯊魚怎會發出真氣呢?這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荒天下之大謬!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有人借物傳功。不過那人能把借物傳功發揮到如此境界,當真可怕。就算此人真的是人,那也只能用怪物來形容了。
權赤陽等人目瞪口呆的同時,卻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心想:不就是擊斃一條鯊魚嗎?不至於費力至此吧!怎麼搞得這麼狼狽,居然還吐血啦?那條鯊魚已死,是否那人該現身了呢?
遠處的東野楓目力甚好,此時也不禁看得愕然發愣,不明白怎會出現這種狀況。
太叔王這時從船板上爬起來,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紅,心驚不已的道:“好霸道的真氣!”他此言一出,眾人才有些明白過來,大致猜到了是怎麼一回事。
太叔王這時對着空無一人的海面暴喝道:“朋友!躲躲藏藏算什麼好漢!你有種出來!讓爺爺試試你有幾斤幾兩!”他這麼說只不過是一時氣憤罷了。他自己還有自知之明:人家功力可比自己高得多了。若是人家真的出來,自己恐怕也不是對手。但話已出口,便收不回來了。
太叔王話音剛落,眾人就發覺海面上又冒出數支尖銳如刀的光滑背鰭,破開波浪,向自己這方急速游來。
玄佛這時再次驚道:“這……這麼多鯊……鯊魚!”
眾人實在不好意思去看玄佛的臉色了,心想:虧你還是成名高手呢!不要大驚小怪好不好!
眾人這時已經想到太叔王剛才噴出的一口鮮血竟將附近的鯊魚群招來了。
這時只見那十數條向這邊游來的鯊魚先是將被太叔王擊斃的那條鯊魚的屍體圍住,張開血盆大口,露出如刀似劍般的牙齒,一陣狂撕爛咬,便將那隻鯊魚的屍體撕成了碎塊。海面上頓時泛起紅浪,層層散開。撕咬之間,鯊尾狂拍,血浪四濺。那鯊魚的屍體經過這陣噬咬過後,便只剩下森森白骨。之後那群鯊魚意猶未盡,泛着紅浪,又向權赤陽等人立足之處狂沖而來,又疾又凶。
權赤陽等人不禁大嘆倒霉,心想:人沒叫出來,反而招來一群鯊魚,這是何苦來由?難道要捉東野翔,就要先和鯊魚打一場嗎?他們並不怕鯊魚,主要是怕鯊魚身後藏着的那“怪物”。他們此時進無可進,退又覺得窩囊,雖不想和這些鯊魚做無謂的糾纏,但卻躲避不開,不禁大是沮喪,眼睜睜的看着鯊魚群衝過來,竟不知如何是好。誰也拿不出一個主意。
玄佛這時突然叫道:“我不玩了!我先走了,你們撐着!”說罷,玄佛足下使勁,馭着船板向後掠去。
他這一句話足以起到瓦解軍心的作用。
權赤陽和烈焰心想:憑什麼你走,卻讓我們撐着啊!於是也不約而同的向後掠去。其實他們並不想撤退,只是沒辦法了,而且他們確實害怕海中那尚未謀面的“怪物”,實在不想如此送命。此時他們見玄佛要開溜,不由自主的便跟着向後退去。
太叔王見眾人全都向後撤去,不禁一愣,心想:你們都撤了,那我還死撐什麼?畢竟我才是那個受傷的人啊!要撤退也得我先撤才對,你們怎麼搶先了?真是一群見風使舵的傢伙!
太叔王心裏抱怨,但還是跟着他們向後疾掠。這四個武功超卓的一流高手竟被一群鯊魚狼狽逼退。遠處的東野翔也覺得好笑。
那群鯊魚這時仍在後面緊追不捨,尖銳的背鰭劃開波浪,甚是駭人心魄。
權赤陽等四人馭木疾掠,始終和它們保持着距離。他們這樣退下去,雖然鯊魚追不到他們,但他們也要被一直逼回岸上了,如此前功盡棄,他們實在心有不甘。每個人心裏都憋着一股氣,但卻無法發作。
這時陡見兩隻虎鯊猛然躍出海面三丈有餘,張開血盆大口,向權赤陽和烈焰凌空電射撲來,和剛才對付太叔王的情形如出一轍。
權赤陽和烈焰見狀,不禁亡魂大冒,臉上變色,深感恐懼。他們有太叔王這個前車之鑒,哪敢輕易硬撼這兩頭惡鯊。太叔王都吐血了,他們還能好到哪裏去?這明顯是有人作怪,只不知用意何在。究竟是想逼退他們,還是想要他們的命,或者是在耍他們玩?
眾人心中一旦升起這個**頭,卻更感惶然。如果說這個“怪物”想逼退他們,那他們已經退了,他為何還要出手?如果說這個“怪物”想殺他們,那他直接出手即可。他的功力那麼高,想殺自己決非難事!怎麼也說不通!除非是那個“怪物”在耍他們幾人玩,可是這更沒有道理啊!他們招誰惹誰了?
眾人心中慨嘆良多,竟有些被人耍弄的憤怒,但他們自知藝不如人,這股怒氣暫時是沒辦法出了。
這時那兩頭惡鯊已經撲到。它們來勢太疾太猛,迅如掣電,轉眼就到眼前,權赤陽和烈焰輕功雖高,但此時身在海上,遠不如在陸地上那麼靈活,一時竟來不及躲閃。而且他們也知道若是讓這兩頭鯊魚活着落在自己腳下的海中,那將更是危險。他們只能在空中將其擊斃,那才萬無一失。
萬般無奈之下,權赤陽和烈焰牙關一咬,較足真氣,呼呼兩拳劈出,全都準確的擊在鯊魚的頭顱之上。砰砰兩聲,那兩隻虎鯊登時被擊斃當場,摔進一丈以外的海中,濺起丈高浪花。
權赤陽和烈焰果真象事先料想的那樣,覺得有一股極為霸道的真氣灌入經脈之中,使得經脈暴漲,全身似要炸掉,登時鮮血狂噴,身形向後跌飛,全都摔入海中,慘烈之極。情形跟剛才竟一模一樣。
太叔王和玄佛見狀,哪敢怠慢,登時向後疾掠,其勢如飛,生怕走得慢了性命不保,也顧不得救助權赤陽和烈焰兩人。玄佛在和東野楓過招時已經受了內傷,而太叔王剛才也被那鯊魚擊成內傷,自是知道其中厲害。兩人一退千里,絲毫不敢停留。
遠處的東野翔見狀,立於海上竟不知該如何是好。眼前這種情形實在過於詭異,他一時間竟被吸引住了,想看個究竟。
此時岸上的東野楓和帥封侯已經打到關鍵時刻,各自將武功發揮到顛峰境界,每發一招,必定石破天驚,風雷齊鳴,大有驚天地、泣鬼神之勢。兩人一心交戰,對身外之事視若無睹,不要說海上的古怪風浪離他們很遠,就是在他們的眼皮底下發生,恐怕他們也不會在意。
這時海面上又有兩隻凶鯊竄起,向太叔王和玄佛兇猛撲來,又將剛才的情形重演一遍。
太叔王經剛才一擊,已經怕了。玄佛更是膽小驚悚,但此時他們怕也沒用。那兩頭凶鯊勢如掣電般向他們狂撲而來,他們在海上根本避無可避,只能硬碰,何況他們若是讓這兩頭凶鯊落到腳下的海里,非把受傷的權赤陽和烈焰咬死不可。他們此時恐怕已經暫時失去還手的能力了。
太叔王等幾人此時同病相憐,不禁大有物傷其類之感,雖然怕在心裏,但骨氣還是有的,此時被迫咬牙硬拼。玄佛雖然害怕,但佛手印畢竟不是練假的,此時也起了破釜沉舟、搏命一擊之心。
兩人都已經做好了接受重擊的準備,猛然拳掌齊出,以無上勁氣又將迎面擊來的這兩頭鯊魚轟斃,但同時也被鯊魚身上所帶的霸道無比的真氣擊傷。此時他二人都是傷上加傷,當即再次口噴鮮血,栽入海中。
所幸這四人武功底子厚,而且多少會些水性。他們落水時雖然身受重傷,但卻並未昏暈。他們噴出鮮血,便化解了侵入體內經脈的大部分真氣,雖然受傷不輕,但神智清醒,並無性命之憂。
他們這時在水下一邊調整紊亂的內息,一邊掙扎着在水面上浮起,尋找着自己的船板,勉強爬了上來,全身濕漉漉的,狼狽到了極點。
他們現在最害怕的就是那群鯊魚一起衝上來。他們現在實在禁不起另一輪的衝擊了。他們事先和東野楓打過一場,多少都受了點內傷,後來又和東野翔對耗內力,之後又被霸道的“鯊魚真氣”所傷,實在傷得不輕,而此時他們離岸邊還有一段距離,實在是后無退路。若是剛才的情形重演一便,他們可真的受不了。那股霸道絕倫的真氣實非常人所能承受。即使只是那群鯊魚從海里衝過來,他們恐怕都很難輕鬆應付了。
眾人知道自己剛才噴出了鮮血,血腥氣更容易將鯊魚招來,以鯊魚的游速,恐怕轉瞬即至,所以他們剛爬到船板上,立刻緊張的向前方望去,生怕鯊魚就在自己眼前出現。玄佛更是怕得要命。只要他們看到鯊魚的影子,就得先強壓住傷勢,立即退走才行。
權赤陽等人此時這一定睛觀看,不禁又是目瞪口呆,因為就在他們落水這轉瞬之間,前方的鯊魚竟全都消失不見了,連一隻尖銳的背鰭的看不到,又向左右望去,同樣也看不到一隻鯊魚。情況詭異至極。難道有人會什麼類似五鬼大搬運之類的邪法,將那些鯊魚搬運走了不成?這可相當離奇了。眾人雖然這樣想,但是誰也不信。
剛才他們落水時有傷在身,全都忙着調息,對水下情形看得模糊不清,此時更是什麼都看不見。如果海面上不是漂浮了四具鯊魚屍體的話,他們怕是要懷疑剛才的鯊魚攻擊只是一場夢罷了。這些鯊魚都到哪裏去了呢?
眾人此時身上寒毛根根豎起,心臟砰砰直跳,緊張至極,生怕那群鯊魚突然從自己腳下突然冒出來。其實他們這倒是疑心生暗鬼了,未免杞人憂天。鯊魚若是游到他們腳下,以他們的武功,不可能毫無感覺。
他們這時再望向遠處看熱鬧的東野翔,不禁有一種“可望而不可及”之感。明明是快要到手的獵物,可現在就是抓不到了,而壞事的竟然是一個“怪物”——一個到現在還沒有看清楚是什麼樣子的怪物!甚至他們連“怪物”的影子都沒看到。
這些人平日眼高於頂,自恃武功,可此時卻無限沮喪,心生寒意。
就在眾人膽顫心驚之時,陡聽得茫茫滄海之上、冥冥虛空之中陡然響起一陣爽朗豪放而又略顯蒼勁的大笑。這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嘹亮高亢,縈繞不絕。眾人不禁全被嚇了一跳。
眾人這時已經敢肯定這“怪物”一定是個人,可是為什麼只聞其聲,而不見其人呢?周圍全是茫茫滄海,那人究竟會在哪裏呢?只可能躲在海下啊!可是那聲音又是怎麼傳出來的呢?這事可當真透着邪門!人若能把功夫練到這種程度,那是非神即魔了。
就在眾人驚詫莫名之時,只聽那爽朗蒼勁的聲音說道:“小輩們,你們打擾了爺爺抓魚的樂趣,該當何罪啊?”
眾人只覺得這人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無論怎樣分辨,都找不出這人的存在方位,心中大是驚恐。聽這人的口氣,他年紀似乎挺大了,而且在此是以抓鯊魚為樂,可是抓鯊魚真能有什麼樂趣嗎?
權赤陽這時答道:“剛才可是前輩從海中拋出鯊魚攻擊我們?”
那聲音哈哈笑道:“好小輩!老夫還沒怪你們擾人清凈,你竟先向老夫問罪了。呵呵!其實老夫是逗你們幾個玩玩。若是真想要你們的命,一百個你們這種廢物都不夠死。”
權赤陽等人還是首次被人稱做廢物,此時聞言,不禁心中大是惱火,但這“怪物”明顯比他們高明得多,他們有氣也不敢發作,心中忖道:我們險些就沒命了,你還說是逗我們玩玩。有這麼玩的嗎?不過轉**一想,覺得這人說得也有道理。這人功力高出自己四人甚多,若是他真想殺自己四人的話,確實不費吹灰之力,也許他剛才真的只是開玩笑吧!只不過這玩笑實在恐怖。
權赤陽這時又問道:“可是那些鯊魚究竟哪裏去了?怎麼突然全不見了?”
那人哈哈笑道:“小夥子還挺有好奇心的嘛!哈哈!那些小魚魚只是老夫開心解悶的玩物罷了。老夫讓它們怎樣,它們就得怎樣。老夫現在玩膩了,便讓他們躲起來。小夥子你若是想見它們,老夫這就讓它們出來陪你們玩玩。”
權赤陽聞言,嚇得連連擺手,也不管那人能否看見,臉色煞白的道:“不用了!不用了!前輩留着自己玩就好。”
那聲音哈哈笑道:“小夥子可愛得很。”
權赤陽還是首次聽人說他“可愛”,臉色都綠了。其他人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這時只聽烈焰喝道:“前輩究竟是哪路神仙?能否現身一見?”
權赤陽、太叔王和玄佛聞言,心中大氣,險些忍不住髮腳將烈焰從船板上踢下去,好讓他到海里清醒清醒,心想:這樣的妖魔鬼怪不見才是最好。你還想見他做甚?找死嗎?要死自己去死,莫要連累大家。
這時只聽那聲音哈哈笑道:“小夥子倒是有種!既然你想見見老夫,老夫我可就出來了。你們可別嚇着。”
眾人聞言,心底都是一沉。烈焰想出言反悔,但此時已來不及了。反正人家都說他有種了,他也只好繼續有種下去了。
遠處的東野翔也在定睛觀看,想看看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個“怪物”。
只有岸上的東野楓和帥封侯心無旁睹,一心決戰,對身外之事充耳不聞,視而不見,時而飛天遁地,時而鷹擊鶴翔,時而龍騰虎躍,果真是一場兇殺惡戰。他們這時已經連拼數掌,各自的內力都消耗極大。象他們這種級數的高手,已經不是單靠招式就能分出勝負的了,誰能支持到最後,誰就是真正的勝利者。
這時東野楓和帥封侯又對了一掌,兩人的身形全都劇烈的晃了幾晃,各自退後三大步,嘴裏全都噴出一口鮮血。他們這時內力耗損過巨,已經無法完全借物導力,不能象剛開始迸射沙石那樣化解掉侵入體內的真氣,只能靠噴血化解。
兩人擦擦嘴角的血跡,相互看了一眼,一言不發,再次飛身攻上,天機神掌與封侯帥印暴然而發,又戰在一處,轟轟之聲不絕於耳。這是兩人最後一戰,不死不休。
權赤陽等人這時都緊張的盯着海面上的動靜,彷彿即將有驚天動地的大事發生一般。
這個“怪物”終於要現形了。那究竟是何等人物?
這時只見原本風平浪靜的海面上陡然間疾風大作,狂飆肆卷,海浪轉瞬間掀起數丈多高,彷彿天為之傾,海為之翻。原本風和日麗的天氣在眾人心中陡然變成了昏天暗地,猶如修羅地獄一般。而海面上又出現了那道急速旋轉的漩渦,越旋越大,顯得詭異至極。
眾人正驚詫間,猛聽得山崩海嘯的一聲巨響,只見那漩渦的中心處再次爆起滔天巨浪,竟有數丈之高。一時間,天塌海陷,怒濤潮湧,狂飆巨浪向四周狂涌而去,勢不可當!
東野翔和權赤陽等人全被這股強大的勁氣沖得向外飄去,無論如何運功,都無法阻止這股狂猛的勁氣,根本無法停下。
待這陣驚天動地的狂飆巨浪過後,眾人飄出數丈左右,方才站穩身形。
這時一幅令他們終生難忘的畫面終於出現了。
沒有人可以形容眼前這幅景象是多麼的詭異!
只見茫茫滄海之上、波浪翻滾之中逐漸探出了一顆斗大的頭顱,接着頸、肩、胸、腹、腰、腿、腳也逐漸冒出水面,就象是神魔轉世、水鬼升天一般令人無比震驚駭然。
此人身體極為壯碩,幾乎有常人的一倍半那麼大,令人有一種高不可及之感。更令人駭然的是:這麼大的一個人躲在水面下,剛才他們落水時竟絲毫沒有發現,連人影都沒有見到,豈不奇哉怪也!這是什麼神通?
眾人仔細打量此人,只見他赤着膀子,下身只圍了一條短褲,皮膚黝黑,似是被太陽晒成的,肌肉盤根虯結,極是精壯結實,全身似是充滿了無限精力。
他披散着頭髮,垂到肩部,臉孔方方正正,一臉的橫肉,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兇悍恐怖。他沒留鬍子,看年紀也就是四十多歲,但眾人卻知道這決非他的真實年齡,以他所表現的功力來看,他恐怕年紀已經不小了,至於究竟有多大,那是誰都猜不出的,只能猜出他功力精深,已經返老還童了。
這人眼眸中漆黑一片,看似空洞無物,實則大盈若沖,深不可測,隱藏着無限精芒。眾人目力非常,對着他的瞳孔仔細望去,竟覺得他的瞳孔之中竟好似能發出一股可怕的力量,使人心動神搖,無法剋制。只要被他瞪上一眼,全身的真氣恐怕都要渙散掉了。眾人竟有了這種可怕的感覺。
最令眾人感到恐懼的是:此人的腳下竟還踩着兩頭兇猛異常的虎鯊。但這兩頭虎鯊在此人的腳下卻顯得異常馴服,甚至不敢稍有異動,竟比家貓還乖巧。這豈能不令眾人震撼!他們尚要以船板來做立足之地,而此人竟能直接馭鯊而行!這是怎樣的一個人?而且看他剛才的表現,簡直不用鯊魚也能在海中來去自如了。他現在以無上真氣制住這兩頭惡鯊,只不過是興之所至,玩玩罷了。
眾人望着眼前這神魔般超卓的人物,心中竟湧起一股無限的敬意,同時也感到異常恐懼,心中竟升起一種無法與他抗衡之感。這種感覺真是令人沮喪!他們一生中尚是首次產生畏懼的感覺,因為眼前這人根本不能以“人”來稱之,比東野楓和帥封侯還要可怕萬倍。
遠處的東野翔也有此等想法。眾人這時大有高山仰止之慨,竟誰也說不出話來。
東野楓和帥封侯這時在岸上激斗得如火如荼,硬拼數掌之下,兩人又各自吐出一口鮮血,各自功力都減弱三分,全都謹慎的盯着對方的一舉一動,尋找着對方的防禦破綻和進攻機會,神經都已經緊張到極點,竟還沒有注意到海上冒出了這樣一個如神如魔的人物。
烈焰這時顫聲問道:“前……前輩何……何人?”
那怪人長發飄揚,竟颯颯作響,彷彿功力透過發梢都能施展出來,這時目中神光陡然大盛,宛若黑夜明燈乍起,如火如炬,哈哈笑道:“我不是人!我是魔!哈哈哈!”
眾人聞言,心中砰的一跳,暗道:難道他竟真的是魔?但旋即又認為自己這個想法實在太荒謬了。
那怪人這時又道:“老夫神武魔!哈哈哈!你們這些小輩肯定沒聽說過。”
眾人聞言,心中暗想:確實沒聽說過。江湖上何時冒出這樣一個人物來了?就算是世外高人也該有個名啊!他們卻沒想到自己在江湖上也是名不見經傳之輩。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善武者亦無赫赫之名。
烈焰這時莫名其妙的問道:“前輩剛才一直都在水下嗎?”
神武魔哈哈笑道:“那是當然!老夫一直都在水下摸魚取樂,卻被你們這群小輩攪亂了興緻。你們還一個勁的亂髮暗勁,也不嫌煩,都打到我的小魚魚了。老夫不厭其煩,這才嚇唬你們一下,讓你們不要胡鬧。”
眾人心下恍然:原來如此!不過他摸的可不是什麼小魚魚啊!那是會咬人的鯊魚啊!還有他嚇唬人的手段也太離譜了,簡直都天翻地覆了。自己有命活着真是托天之福了。普通人就算沒被嚇死,也被他玩死了。這究竟是誰在胡鬧啊?
權赤陽這時疑惑的道:“前輩在水下是如何發出聲音的呢?我們剛才在下面如何看不到前輩?”
眾人聽權赤陽這麼一問,臉上全都露出好奇之色。他們都是好武之人,否則也不會這麼辛苦的來搶《天機神策》,雖然此時他們都很想捉住東野翔,但一問到武學問題,他們登時就暫時將東野翔的事拋在腦後了,全都聚精會神的聽着。東野翔在遠處也無比好奇。
神武魔這時哈哈大笑道:“老夫武學震古爍今,法力通天,豈是你們這些小輩所能明白的。武之一道,高深莫測,如海之汪洋,無邊無際,如天之高遠,渺不可及。人之習武,猶如海上操舟,永遠無法到達彼岸,猶如上天摘星,永遠無法摘到星辰,哪怕習武一生一世,也只不過是茫然求索,不知何處是終點。如果藉助古人之力,初始時當可事半功倍,以人為鑒,師法先賢,但卻不免邯鄲學步,落入前人窠臼,無法自拔,以致後期事倍功半,所學成就有限,永遠無法到達至高至大之境。雖然有資質奇佳之人可以跳出前人藩籬,別開天地,但又不免受前人師長影響,以至雖跳出前人藩籬之外,卻又落入前人藩籬之中,雖然說法矛盾,但事實確實如此。”
眾人聽到此處,不知不覺之間已被神武魔那富有磁性的話音牢牢吸引,只覺得自己學武也無非是效法先賢,落入前人窠臼之中,以至無法超越,縱或資質奇佳,也只能超越有限,或改良,或增刪,無法做出本質突破,因此越咀嚼神武魔的話越覺得有道理,但卻也感到茫然不知所措,不懂得該如何破舊立新。遠處的東野翔也深深被神武魔的話所吸引,臉上亦有欽佩之色,但同樣感到迷茫。
倘若東野楓和帥封侯此時聽見神武魔這番話,恐怕全都要佩服得五體投地,當即罷斗,再去苦修十年了。因為神武魔這番話實在是石破天驚,發前人之所未發,一針見血,直指武學本性,直啟武者本心,大有醍醐灌頂之功,振聾發聵之效,令人心神俱顫,意動神搖。
烈焰這時忍不住問道:“前輩!那我們究竟該怎樣習武呢?”
他問得異常謙虛,完全收起了冷傲的個性和桀驁不遜的作風,倒象個向先生尋求學問的弟子。那副“孜孜以求之”的神情令權赤陽等人大感愕然。
不管怎麼看,那神武魔也不象是個誨人不倦的師傅,只適合做一個振聾發聵的領路人。正所謂: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畢竟師傅不是什麼都教的,教了你也未必能學得會,學會了也未必是自己的本領。
權赤陽等人心想:你這個問題應該問你自己才對啊!你問人家,就算人家告訴了你,你不還是成了邯鄲學步了嗎?他們雖然這樣想,但因為自己也想不出答案,因此還是希望聽到神武魔的解答,只是他們自己不問,卻讓烈焰做了一回傻子。
神武魔這時哈哈笑道:“練武之人,各依本心,誰也無法指點誰,因為誰也無法完全了解別人,更無法完全了解自己。誰如果認為自己完全了解別人,或是認為完全了解自己,那樣的人一定是天下最傻的傻子。”
眾人聞言,全都忍俊不禁,心想:難道傻子還有最傻的嗎?是不是還要分大傻、二傻啊?
神武魔神情嚴肅得象個教書先生,以教訓學生的口吻說道:“你們不要笑!這世上最聰明的人往往大智若愚,而最蠢的人就是自以為聰明之人。而真正的傻子倒比這種人還聰明一些,因為他們不會自作聰明的做出一些蠢不可及的傻事。”
眾人聞言,身軀皆是一震,這才深深的領會了神武魔話中的機鋒,仔細想想,也確實是這麼回事,不禁大是佩服,當下全神貫注的聽着,用心領會。
神武魔接著說道:“人無法完全了解自己,那無論習武還是習文,都永遠不會達到最高境界。人無法完全了解別人,那麼自然也無法指導別人,也沒有資格指導別人。人連自己都無法徹底了解,又如何能完全了解別人呢?有些自以為是名師的人,往往胡亂指導別人,世人以為是名師出高徒,實際上全是誤人子弟。真正好的師傅是不會去教弟子的,而是應該告訴弟子沒人可以教他。只要讓弟子明白這其中隱藏的至理,他才是真正的名師,才真正的教會了弟子人生中最重要的東西,否則就是欺世盜名之輩,根本不配稱為人師。”
眾人聽到這裏,全都不禁暗暗點頭,心想:師道至理,不外如是!但又有誰能做到這一點呢?這不但要求師傅是名師,也要求徒弟是高徒才行啊!否則斷難領會這其中奧妙,即便勉強領會,也無法學到本領,恐怕還不如老老實實的跟着師傅學呢!這神武魔所說的話雖有道理,但卻不是針對普通人的,他針對的對象都是天才中的天才。
眾人雖然這樣想,但本身卻極為自負,覺得自己就是天才中的天才,因此全都發出會心一笑,對神武魔的話有了更深一層的領悟。
神武魔這時又道:“人如果徹底的了解了自己,那麼那個人無論做什麼都可以達到至高妙境,從而成仙成佛,無往不勝。但世上真能做到此點的人卻寥寥無己,甚至根本沒有。所以剛才那位紅袍胖子的問題我也無法回答,因為我不了解你,你更不了解我,你也不了解你自己,所以你才會問出那樣的蠢問題。雖然愚蠢,但世上大多人都固執於此,不知變通,倒也不算愚蠢了。”說到這裏,頓了一頓,又道:“剛才的那個問題你們都要問自己才行。什麼時候你們真正了解了自己,什麼時候你們就能回答那個問題了。那時也就是你們武功大成之時,天下再無敵手。那時說不定我一時技癢,還要找你們挑戰呢!”
眾人聞言,全都不禁熱血沸騰,暗自思索這個問題,苦苦尋求答案,即使是烈焰被神武魔稱做“紅袍胖子”,眾人也沒有笑出來,只覺得今天雖然歷經兇險,但只要聽聞這番道理,那就不枉了。《天機神策》都可以不要了,東野翔也不必追了,因為何必去學別人的東西呢?那畢竟不是屬於自己的。自己還不了解自己真正需要什麼呢!學了別人的東西就等於踏進了別人的腳印,一生都很難擺脫,是福是禍都很難說啊!神武魔這番話確有醍醐灌頂之功,若是能多聽一些這樣的話,就算是多經歷一些兇險,多遭一些劫難,多被拋幾條鯊魚,那都值得了。
神武魔這時接著說道:“你們一開始問我為什麼在水下看不到我,又問我為什麼能在水下說話。我無法對你們解釋,這倒不是我藏私,而是我解釋出來你們也無法理解。因為這是我經歷了很長一段時間方才想透的道理,其中歷經種種劫難,種種坎坷,其中艱辛決非常人所能想像。這些功夫已經成為我的本能,甚至已經成為我心靈的一部分。你們根本無法了解這一點,因此我說出來你們也不知所云。正如同我現在可以馭鯊而行,這在常人看來很難理解,畢竟鯊魚會咬人。這誰都知道。但我就是可以做到,至於為什麼能做到,怎樣才能做到,這隻有我自己的心靈能夠領悟了解,別人都無法知道。我說出來你們也聽不懂。這並非玄而又玄的道理,關鍵是你們尚無法了解自己,更無法理解我。”
眾人聽到這裏,全都低頭陷入冥思之中,品味着神武魔話中的真諦。
神武魔又道:“這個道理非常簡單,但卻要你們花一生一世來思索。沒有人可以很快的想明白,那個明白的過程相當漫長和艱苦,要忍受種種磨難,歷盡種種艱辛,甚至可能走火入魔。你們或許認為這個時間很長,很不值得,但你們要知道,人生也有限,而知也無涯,時間之河無限漫長,而人的生命相比起來又是如此短暫,用有限的生命又如何能去理解無限的事物呢?那是不可能做到的。所以世上之人大多庸庸碌碌,混吃等死,不去費腦筋去想這些問題,因為一旦想了,很可能因為想不通而走火入魔,成為瘋子。即使沒有成為瘋子,也會不容於世人,被人罵做瘋子。所以這世上真正有成就的人往往都是瘋子。只可惜現在世上瘋子太少了,所以真正的至理始終不被發現。”
眾人聽到這裏,全都不禁嘆了一口氣,大有同感。自古聖賢皆寂寞,因為不被人理解,也無人能理解,他們也無法理解別人,他們缺少志同道合的人,所以真正的至理永遠掌握在少數人手裏,但在當時卻不會得到承認,往往生前受其苦,身後成其名。沒有大智大慧的人斷難做到此點。只是寂寞和世人的白眼就讓人忍受不了,遑論其它!
神武魔嘆了一口氣,又道:“而當你們一旦看透本心,能夠洞察世間萬象,能人所不能,並教化萬民,養育一方,那時你們的智慧就完全被開啟,成為世人口中的‘神’,而你們一旦走錯了路,那將對世人造成無限打擊,成為世人口中的‘魔’。一旦你們成為‘神’后,那時你們再回首你們以前走過的路,那就會發覺那條路並不漫長,只是時光之河的一瞬罷了,而其中種種的劫難都是對你們心靈的考驗,考驗你們的意志、智慧、勇氣、信心以及求道之誠心。那一切都只是世間幻象,一旦看破,便可跨過那天人之境,成為神祗。但人的一生太過短暫,即使是有心求道之人,在這短短的一生中也很難掌握那無窮的至理,畢竟人的生命和時間長河相比差得太遠,因此能掌握這至理的人寥寥無幾,一旦掌握了這至理,那人必是天才中的天才。而人的生命一旦得以無限延長,想必人人都能做到此點,但畢竟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天才和常人的區別也在於此。天下萬事萬物都是這個道理,並非只是學武是這樣。一旦你們想明白了,那就全都融會貫通了。”
權赤陽這時由衷嘆道:“前輩學究天人,我輩遠不能及。晚輩真是由衷敬服!前輩連這麼深奧的道理都想得通,真是神仙一樣的人物。難怪武功登峰造極,深不可測。”
神武魔卻哈哈笑道:“這番道理哪裏是我這粗人能想通的!這也是有人教我的。”
眾人聞言,無不大是驚訝。
權赤陽問道:“誰人有如此本領,竟能指點前輩?”
神武魔聞言,眼中突然現出痴迷之色,嘆道:“那人是至高至大的聖人,是亘古絕今的賢哲,是開天闢地的宗師,是無所不能的巨匠,她雖然存於這天地之間,但卻能神遊於天地之外,洞察世間一切,看破人間萬象。”
權赤陽等人聞言,心中劇震,心想: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啊!這還能算是一個人嗎?
權赤陽崇敬的問道:“那人是誰?年紀很大嗎?”
神武魔哈哈笑道:“我不能說出那人的名字。她的年紀還沒我大呢!”
眾人心想:我們又不知道你的年紀,如何能猜出她的年紀?但眾人知道神武魔有意保密,也不追問。
神武魔這時說道:“我於壯年時和她相遇,一開始還曾與她為敵,但後來卻被她感化。就是她告訴我這番道理,從而使得我後來擺脫人間武道的根本束縛,武道最終大成,從而無所不能。她才是這世間最好的老師,可以教會人間一切至理!”
眾人心想:此人可當真了不起,不過神武魔也了不起,否則也受不了這樣的師傅,更別提會有什麼成就了。
權赤陽這時問道:“想必那位聖哲武功定是極高,是不是比前輩還要厲害?”
神武魔哈哈笑道:“她的武功確實不錯,至少比你們強得多了,但和我比可差得遠了。”
眾人聞言,都感到無比驚訝,心想:怎會這樣?
神武魔又道:“她的武功在我看來雖然不高,但我可以保證,只要她往人前一站,沒人會有勇氣對她出手,沒人敢冒犯她,褻瀆她,侵犯她。沒有人可以冒犯神的尊嚴!她就是神!她其實是不屑於習武。她若是專心習武,其武學成就一定會比我高,若是她專心習文,成就必然不下於孔聖人。她就是天才中的天才,那些對她來說只是小道,所以她選擇了天道,以神佛之慈悲感化世人,以無上智慧開解迷蹤,以教義法理教化萬民。她生下來時就是頭頂光環,腳踩蓮花,手捏法印。她是上天註定的聖人!”
眾人聞言,臉上不知不覺的露出不信的神色,心想:這未免太神了吧!
神武魔看出了眾人的疑惑,哈哈笑道:“當然,她能有今日之成就也經過了一番極為艱苦的修鍊,決非憑空得來。她曾經為救族人而在鷹愁澗捨身喂鷹而體無完膚,她曾經效法釋迦苦行而在懸崖峭壁之上以鈍斧刻了三年經文以至神瘦骨削,她曾經為了感化邪門歪道而學觀音布施肉身,她最終當然也象達摩祖師在江北嵩山少林寺面壁九年那樣終於悟道。沒有任何一種成就可以輕鬆得來。她也一樣。這其中艱苦我只是略知一二。”
眾人聞言,都不禁感到由衷敬佩,再也說不出話來。
神武魔又道:“我看得出來,你們的資質都很不錯,只是沒人指點你們這番道理,所以你們在俗世之中迷失了方向,所以我才指點你們一番,希望你們能擺脫世間武功的束縛,回歸到武學正途上來,能從此踏進一個嶄新的境界,開創未來一番事業。其實你們現在的武功雖說不錯,但離真正的武道顛峰還有一段很遙遠的路要走。我剛才已經說過,人之習武,如同海上行舟,上天摘星,永遠沒有盡頭。如果你們一直這樣走下去,將永遠走不到盡頭,除非你們能採取特殊的手段,從而頓悟。這就要你們花一生的時間來思考了。”
眾人聞言,無不點頭。
神武魔接着道:“我一向認為習武者分習武之天才、習武之人才和習武之庸才三種,當然蠢才就不必說了。習武之庸才是指那種亦步亦趨的跟着師傅走的人,那種人練一輩子武功也休想有大成就,最好的結果就是將師門武功增加幾招,修改幾招,做不出太大的創新,更不敢做出創新,生怕冒犯先人。這種人就是庸才,沒有過人的膽識和破舊立新的魄力。之所以說這種人是庸才而不是蠢才,那是因為這種人畢竟還能學會師門功夫,還可以做出一定改良,畢竟不會讓師門絕學失傳,因此叫庸才,而蠢纔則是師傅無論如何耳提面命都學不會的那種人,連師門武學都傳不下去,自然是蠢才了,我想你們都不是這種人。不過世上大多數人都是這種庸才和蠢材,其中蠢材還居多。”
眾人都聽得點頭,覺得有些好笑。
神武魔續道:“習武之人才就是那種有膽識有魄力的人,他們往往敢於破舊立新,敢於大破大立,敢於繼承師門絕學並別開天地,在前有基礎上另創一家,將武學發揚光大。他們對武學做出的貢獻遠大於那些庸才,但他們往往受到自身智慧的限制而無法完全擺脫師門武學的束縛,這就是所謂的跳出藩籬之外而又落入藩籬之中,他們的自創武學往往也帶有師門武學的影子,從而留下破綻,不能盡善盡美,但他們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不容易了,並且頂住了很大的壓力,也值得人欽佩。世間這樣的人是極少見的。我想你們現在已經做到了這一步。”
眾人心裏卻沒有什麼歡喜的感覺,只是等着聽他最後的解釋。
神武魔又道:“至於習武之天才嘛!那就是可遇而不可求了!世間絕無僅有!你們現在有這個資質和潛力,但以後卻不知能否有天才般的成就。畢竟聰明人不一定就能做出聰明事,天才也會夭折,不一定會有天才該有的成就。你們以後的路還長着呢!”說道這裏,嘆了一口氣,又道:“所謂習武之天才就是能完全拋棄世間武學的束縛,以天縱之才悟出武學本性,從而如魚得水,別開天地,自成一派,所創所舉皆是前人所未曾有,那可真正難了。世間能做到這一步的人少之又少。你們忘了這世間所有的武學,才能真正體會到武學的本心,那時便有了自己的武學。這道理聽起來不成道理,但卻是武學的真理。”
眾人聽到這裏,心中全是一震。
權赤陽當即抱拳道:“晚輩他日若有所成,皆是前輩今日之賜。”
神武魔微微一笑,剛要說話,卻聽得茫茫滄海之上、冥冥虛空之中又有一陣蒼勁的聲音傳來:“四弟!你在和那些小輩們炫耀什麼?你羞也不羞!只知道欺負小孩子!聖母有命,要你不要在海上惹是生非,把那些鯊魚放了,速速回島,不得有誤!”
這次又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不過眾人現在已經見怪不怪了,心想:沒想到這海上竟突然多出了這麼多驚世駭俗的高手!真是奇迹!自己以前聞所未聞,當真是井底之蛙了!
這時只聽神武魔朗聲應道:“老三!你真羅嗦!我看你都快成了赫哲聖母的傳聲筒了,每次都是你來催我回去。我多玩一會都不成。”他語氣極是抱怨。
眾人聞言,不禁哭笑不得,心中暗想:你出來玩一會壞了我們的事不要緊,但差點卻把我們弄死,難怪人家放心不下了。象你這種人,守在家裏是最好的了,莫要出來惹是生非。不過他的口氣倒是很孩子氣,不象剛才那樣莊重了,這麼大年紀的人了,還這麼貪玩!那聖母赫哲又是誰呢?難道就是他剛才口中的聖人嗎?看來他們定非中土之人,否則不會沒有名氣。
那老三這時又朗朗傳音道:“四弟!你既然不回去,我也沒本事抓你回去,我只好和赫哲聖母這麼說了。你不聽話,她以後不理你你也別怨我。”
神武魔聞言,立即垮下臉來,舉雙手投降道:“好!好!我回去!我回去!你莫要告我的狀!唉!我這輩子最大的樂趣就是和她說說話了。她不理我怎麼成?老三你先回去,我隨後就回去。”
那老三哈哈笑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快些!”說著,一陣長笑遠遠逝去。
眾人還是沒看見人在哪裏,一個個瞪着眼睛四處觀望。
神武魔笑道:“傻小子們!別瞪眼看了!以你們現在的功力根本看不到他。”
眾人一陣氣餒,但也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學一道,果真深不可測,此時惟有望洋興嘆。他們這時知道神武魔要走了,心下卻有些捨不得,剛才對他的恐懼一掃而空,甚想再聽他說說話。
這時卻見那神武魔遲疑了一會,用手撓撓腦袋,眼底閃過一絲戲謔之色,呵呵笑道:“今天我們相見也算是有緣。”
權赤陽等人心想:這也確實算是有緣了。儘管我們遭了不少活罪,但總算是受益非淺。
神武魔又道:“也罷!老夫今天就辛苦一些,在走之前露上一手,讓你們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小子們見識一下什麼是真正的武學。”
眾人聞言,用手一捂腦袋,險些嚇暈過去,心想:你說就行了,不用現場演練了吧!難道又要拋鯊魚嗎?這可真受不了,還是別表演了。不過此時哪有他們說話拒絕的餘地!
神武魔這時仰天一陣長笑,喝道:“你們都看好了!”
權赤陽等人全都不敢有絲毫大意,全都提聚起全身功力,準備承受海上的狂風颶浪。沒人能想得到神武魔口中的“真正的武學”是怎樣的武學,但眾人都明白:那必然比“拋鯊魚”精彩厲害得多了。
東野翔這時也心情激動,眼中射出熾烈的神采,聚精會神的看着眼前這一切。
這時只見神武魔長發飄揚,神態凜然,如天神巨魔般腳踏雙鯊,雙手向空中一揚,暴喝道:“毀天滅地,神魔俱焚!”話音剛落,眾人就感到一股無與倫比的霸氣撲面而來,不由自主的便向後退去。
這時只見海面上陡然間疾風揚起,狂飆怒吼,層層勁氣圍繞在神武魔身體周圍急速旋轉飈升,如風神狂舞,掀起陣陣波濤,使人覺得如此奪天地之造化的神功決非人力所能達到。如果這世上真有神魔的話,那眼前這神武魔無疑就是其中之一。
只見疾風旋轉的同時,神武魔腳下海中又出現了那詭異絕倫的漩渦,越旋越大,越旋越疾,向四周猛的擴散開去,頓時颶浪迸飛,疾風飈射,層層海浪向上暴射而起,好似層巒疊嶂,竟有數丈之高,一層接一層的向權赤陽等人身前激來,同時海中的鯊魚竟也向上竄起,一時間,空中巨浪翻滾,鯊魚亂舞,當真驚心動魄,令人魂飛魄散。
眾人這時衣裳獵獵飄動,被這股強大勁氣吹得幾乎透不過氣來,體內真氣根本無法凝聚,身體登時隨着腳下的船板向後疾掠退開。
他們這才明白原先海上那漩渦是從何而來,不禁全都目瞪口呆,連大氣都不敢出。他們這時已經深深的感到自己在這茫茫滄海之上是何等渺小,竟連一絲一毫的反抗之力都沒有。那神武魔就象天神巨魔一樣駕馭着海上的風浪,真是高不可攀,眾人真是無比的羨慕景仰。
這時神武魔偉岸的身軀凌駕於兩頭虎鯊之上,也隨着那漩渦不停的轉動,長發飛舞,疾若飄風,如妖如魔,似精似怪。眾人在滔天颶浪之中只能看見他魁梧的身影,卻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覺得今生今世能如此一開眼界,目睹如此神技,當真死而無憾。
這時只見這場海上災難的始作俑者神武魔雙手猛的向下一落,喝道:“讓你們見識一下什麼是毀天滅地大神魔手!”說罷,頓見海上勁氣四射,狂飆飛卷,颶浪逆天而起,飛揚捲動,如東海龍王在海下發威了一般,似要將整個東海全部翻轉過來,威勢與剛才相比不可同日而語。
只見無數颶浪相互迭加絞擊,浪借風勢,扶搖飛揚,似要直上雲霄,大違自然常理。原本海天一色,卻各不相交,可這時眾人卻全被裹入無上勁氣和無邊海浪之中,分不清哪裏是海、哪裏是天,眼前彷彿天塌海陷,混沌一片。
眾人只覺得腳下颶浪翻湧而上,將眾人凌空捲起,又被層層勁氣包裹,直向浩瀚虛空之中勁射拋去,耳邊風聲獵獵,但卻雙目模糊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也不知是因為風浪阻隔,還是速度太快的原因,更不知自己拋飛的方向是天上,還是海底,腦中渾漿漿的一片,甚至已經無法思考,只能聽天由命,腳下的船板早已被風浪勁氣絞成粉末,不知所蹤。
眾人在這變天裂地的威勢震懾下竟起了無限恐懼之心,生怕自己被這狂風勁浪絞碎壓扁。在神武魔身體另一側的東野翔卻沒有受到這股風浪的襲擊,只是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這天翻地覆的情景,駭然震驚。
此時他才知道人力竟能達到如此駭人的地步!他清楚的看到權赤陽等四人被一股颶浪凌空捲起,向海岸上電射拋去,其勢如矢,其疾如電,而權赤陽等人在颶浪勁氣包裹之中宛如鴻毛輕羽,只能隨波逐流,絲毫沒有反抗之力。此等威力確實已非人力所能抗拒!此人何人?神耶魔耶?
東野翔想到這裏,腦際陡然靈光一閃,當即隔着十數丈的距離向神武魔喊道:“老前輩!在下想去神鷹島謁見鷹神前輩,家師祖和鷹神前輩當年乃是至交好友,晚輩奉祖師遺命送祖師骨灰前去,不知前輩可否送在下一程?”
他想的是:若有神武魔這種天神般的人物相助,那在海上自是大為安全了。何況他剛才聽說神武魔也是住在島上,說不定他真會順路帶自己去呢!也省得自己費心找了!
神武魔在遠處聞言,不禁哈哈笑道:“小夥子要去神鷹島嗎?哈哈!早年我和那鷹神老兒還打過幾架呢!”
東野翔聞言,心底一沉,暗道不妙,說不定自己找錯人了,反而惹上麻煩。
這時又聽神武魔哈哈笑道:“不過我們後來倒是滿好的,老夫還經常到他的神鷹島去玩呢!沒事就烤烤他的鷹肉吃,每次都氣得他夠戧!哈哈!小夥子你就放心吧!老夫帶你去決沒問題。”
東野翔聞言,這才放下心來,朗聲道:“多謝前輩成全。”
被裹在風浪之中的權赤陽等人模模糊糊的聽到東野翔和神武魔的對話,卻已無法正常思考,只是覺得東野翔實在懂得利用機會。他們現在對《天機神策》興趣大減,已經不想再費心去捉東野翔了,何況他們也力有不逮。這神武魔認識鷹神,自然會護着東野翔,他們想捉也捉不到。
狂風颶浪肆虐過後,終於風歇浪止,狂飆平復。
權赤陽等人於一瞬之間竟被海浪狂潮卷出數十丈,狼狽的摔在岸邊的海浪里,又濺了一身泥沙,但總算平安落地了。那種在空中飄蕩無依的感覺真不好受。
眾人心中暗嘆:這毀天滅地大神魔手竟有如此威力!
神武魔只是向他們演示一下,並無意傷他們,因此權赤陽等人身體周圍皆被無上勁氣托着,並沒摔傷,否則他們在無法提聚功力的情況下,小命恐怕都要難保,難怪他們心中會有恐懼的感覺。他們腳下木板已碎,神武魔若不送他們一程,恐怕他們都無法上岸了。
這時神武魔縱聲大笑,腳踏雙鯊,破浪飛行,轉瞬間便劃出十數丈,來到東野翔身邊,伸手抓起東野翔的后領,身形向後電射掠去,不再理摔在岸邊的權赤陽等人,口中喝道:“小夥子!乖乖的別動!老夫帶你去!走!”
這時陡聽東野翔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喊:“爹——爹——”
原來東野翔在被神武魔拖走的那一剎那正好看見他父親東野楓施展開十成的天機神掌與帥封侯的封侯帥印發出最後一拼。
只見岸上頓時狂飆迸射,沙石橫飛。
權赤陽等人剛剛神智不清的爬上了岸,還來不及反應,就立即又被迎面撲來的這股勁氣反擊回海浪之中,腦中更是暈暈沉沉,一時不明所以,真是倒霉。
東野楓和帥封侯苦戰了這麼長時間,實在是勢均力敵,功力越來越弱,都是消耗極大,此時發出最後全力一擊后,護體真氣登時崩潰消散,已經無法抵受反衝回來的真氣,登時奇經八脈盡皆斷裂,各自仰頭噴出一口鮮血,全都仰面摔倒,竟是同歸於盡。
他們事先並非不知道會有這種結果,只是他們全都無力避免這種結局,或者這種結局對他們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他們一生皆以擊敗對方為目標,但這目標到死也沒有達到。
東野翔在臨走之前正好看到這刻骨銘心的一幕,知道父親和帥封侯全完了,忍不住心神皆傷,慘叫一聲,噴出一口鮮血,頓時昏迷不醒,身子癱倒在神武魔的懷裏。
神武魔這時也注意到了岸上情景,以他的目力,自然看得清清楚楚,知道東野楓和帥封侯已經沒救了,他也無力阻止這種結局,當即長嘆一聲,一手攬着東野翔,雙足離開鯊魚背,直接踏浪而去,轉瞬間就在千里之外,消失於茫茫虛空之中,不知所蹤。
權赤陽等人這時已經清醒過來,在海水中爬了起來,正好看見神武魔帶着東野翔踏浪而去,如風消逝,來去無蹤,不禁心神俱醉,無限嚮往,只覺得自己今生若能練成如此神功,那簡直是朝聞道,夕死可矣!
眾人遙望神武魔逝去的方向,獃獃的矗立半晌,方才回過神來,悵悵然回身向岸上走去。這時他們才猛然發覺岸上慘狀——其實那遠不是一個“慘”字所能形容。
只見沙地上到處都是真氣撞擊形成的大坑,還灑有數灘鮮血,東野楓和帥封侯全都倒在地上,雙目睜着,一動不動,臉上似有遺憾,似有滿足,嘴角還掛着淡淡的笑意。
眾人知道他們這兩位絕代高手終於轟轟烈烈的去了,即使以生命為代價,卻還是未分勝負。但不管怎樣,他們都將成為後輩習武者仰慕尊崇的典範。
眾人想到這裏,都不禁喟然長嘆。一陣海風吹來,眾人都不禁有了一絲凄涼之意。
玄佛這時心灰意冷的道:“東野楓死了,東野翔也走了。《天機神策》也不知還有沒有。唉!咱們不如在他身上搜搜吧!說不定能找到呢!”
原來玄佛還不死心。不過他自己也知道,找到書的機會非常渺茫。東野楓既然讓兒子逃走,那書即便存在,也肯定在東野翔的身上,不會在他自己身上。
權赤陽聞言,神色陡的一冷,喝道:“難道玄佛前輩還如此貪心嗎?我覺得剛才神武魔前輩的那番話很有道理。我現在已經不大想看《天機神策》了。我們縱然學得《天機神策》上的武功,也只不過是跟在別人後面亦步亦趨罷了,實在沒意思,總不如自己創造來得好。大家都不是自甘人後之人,何不別開天地,另創一家。而且我們縱然想得到《天機神策》,也要光明正大的從東野前輩手裏搶過來。現在他人死了,死者為大,我們便失去了這個機會。不管東野前輩身上有沒有《天機神策》,我都決不允許任何人褻瀆東野前輩的遺體,這是我們對一代武林至尊應有的尊敬。假若有人敢去搜東野前輩的屍身,我縱然拼得性命不要,也要取他性命。權赤陽說一是一,說二是二。”
眾人聞言,神色皆是一變,沒想到權赤陽竟是這麼有原則的人。
太叔王也贊同道:“不錯!權兄之言深得我心。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能冒犯死者遺體。我們又不是下三爛的小賊!不就是一本《天機神策》嘛!我也不想要了!”
烈焰苦笑道:“既然你們都這麼大方,那我當然也要不成了。”
玄佛見眾人原本爭着要搶《天機神策》,可現在被神武魔一番話鼓動得竟誰都不想要了,好象他們人人都是天才,全都可以別開天地,另創一家似的,真是好笑。他實在想像不出這些人日後會有多大的成就。
但既然眾人都這麼說了,玄佛也無法堅持,只得尷尬的乾笑兩聲,擺手說道:“算了!算了!我也不是真想看那本破書,只是好奇罷了。既然他人死了,那就算了。我也得走了,咱們以後有緣再見吧!”說罷,玄佛向眾人一抱拳,雙足一跺,凌空飛去,轉瞬間便已不見蹤影。
玄佛現在有內傷在身,明搶當然不行,畢竟權赤陽內傷比他輕,而且剛才說得極是鄭重,不象開玩笑。玄佛對這幾個潛力超群的年輕人頗為忌憚,此時更不敢撕破臉和權赤陽動武。而太叔王和烈焰擺明不幫他,那他不走還有什麼辦法呢?一旦真的衝突起來,那三個年輕人肯定聯合起來對付他,他還是早早離開這是非之地,先治好傷勢,保住性命,其它的事以後再做考慮吧!
玄佛走後,三人互望一眼。
烈焰說道:“我也要回太原了。今日雖未能取得《天機神策》,但同樣獲益匪淺。我也要覓地靜思,仔細琢磨一下神武魔前輩的話,希望將來能夠有所成就。同樣也希望兩位日後能夠有成,咱們也好相互切磋一下。今日暫別,他日有緣自會相見,告辭。”
權赤陽和太叔王也全都抱拳相送,說道:“烈兄珍重!希望烈兄習武有成。十年之後,我們定會有見面切磋之時。”
烈焰哈哈一笑,紅袍一揚,騰空遠走,轉瞬不見。
太叔王這時嘆了一口氣,說道:“今日兩大高手戰死於這田橫島上,不久消息便可傳遍天下。嘿嘿!李世民失去了一個好幫手啊!”
權赤陽這時笑道:“那可未必!象帥封侯這樣的高手前來挑戰東野楓,事先怎會想不到有這種結局!他既然能想到此點,肯定會事先做出安排。他帥氏一門又不是只有他一個人。他的武功若是沒有傳人,他肯這麼了無牽挂的來決鬥嗎?”
太叔王驚道:“你是說帥封侯會有子侄和弟子嗎?”
權赤陽淡然笑道:“那是必然的!只是他們可能在閉門苦修,沒在江湖上走動罷了。而帥封侯臨來之前,一定會向李世民交代這一點。他是個有始有終的人,不會藉此言而無信。他活着的時候,那些人在江湖上不露面,但他這一死,那些人可就都要出來了。就算他們不出來,李世民也會想方設法去請的。嘿嘿!這天下遲早是李世民的,那人太精明厲害了。”
太叔王哈哈笑道:“算了!這天下姓什麼都不關我的事。我只求快快樂樂的活着,去探求武道的終極。這就足夠了。權兄保重,我先走了。咱們十年後再見,希望我們那時都已更上一層樓。”
權赤陽爽朗一笑,抱拳道:“太叔兄好走!咱們十年後江湖上見!小弟也要覓地苦修了。”
太叔王雙拳一抱,身形向後急速掠去,轉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原本甚是熱鬧的海邊現在竟只剩下權赤陽一人。
權赤陽遙望遠處茫茫滄海,環顧滿地創痍,心中不禁無限感慨,舉步剛要離去,目光卻又落在了東野楓和帥封侯的屍身之上,心想:如此兩位絕代高手、武學巨擘,豈能如此曝屍荒島!我還是埋了他們吧!
想到這裏,權赤陽一時間不禁善心大發,就在海邊以劈空掌力劈了一個大坑出來,先將帥封侯的屍身放了進去,之後便去搬動東野楓的屍身。
權赤陽雙手剛剛碰到東野楓的衣襟,卻發現東野楓的眼睛竟突然眨了一下。
權赤陽嚇了一跳,當即向後疾退兩步,結結巴巴的道:“前……前輩!您還沒死?”
東野楓躺在地上,仍是一動不動,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有氣無力的說道:“很抱歉,嚇到你了。”
權赤陽摸摸胸口,已經能感受到心臟砰砰直跳,苦笑道:“人嚇人真能嚇死人啊!好在晚輩比較禁不起嚇!前輩怎麼樣了?”
東野楓嘆氣道:“我全身奇經八脈全被震斷了。”
權赤陽駭然道:“那不是死定了?”
東野楓臉上毫無悲哀之情,只是淡淡說道:“當然是死定了。生而何歡,死而何苦?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權赤陽聞言,心中更充滿了對這位武學巨擘的無限崇敬仰慕之情,暗自佩服東野楓竟能如此看透生死,仔細品味着東野楓說的“生而何歡,死而何苦?死得其所,快哉快哉”這十六個字,不禁頗有感慨,不知自己將來死時是否也能死得其所,但他還有一點疑問,那就是:東野楓怎麼還不死?
東野楓似是看出了權赤陽的疑惑,解釋道:“我現在只是暫時靠着師門秘技維持心脈不斷,保留着最後一口元氣罷了,但卻一動也動不了。現在雖然還有最後一口氣,但恐怕很難再撐過一柱香的時間。”
權赤陽這才恍然大悟,胸中突然湧起一股悲哀感傷的情緒,眼中情不自禁的淚光一閃,鼻子有些發酸,略帶悲戚之色言道:“今天的事晚輩很抱歉。”
東野楓靜靜的躺着,眉宇間不帶一絲哀愁,淡然說道:“無所謂了。這一切都是天意,命中注定啊!你也無須為此耿耿於懷。”
權赤陽嘆道:“前輩雅量,真是非比尋常。前輩若是尚有什麼身後之事未曾了結,晚輩必然盡一切心力替前輩辦到。前輩儘管明言,千萬不要客氣。權赤陽一言九鼎,決不反悔。”
東野楓微微一笑,說道:“你果真是個人物!唉!帥前輩怎樣了?”
權赤陽答道:“帥前輩已經先東野前輩一步去了。這場決戰還是東野前輩贏了。”
他這麼說實在是故意安慰東野楓了,因為兩人實際上是同歸於盡,根本就談不上輸贏了,就算東野楓晚死片刻,但實質上並無區別。
東野楓這時淡然笑道:“不!是我們兩個都輸了。”說到這裏,又嘆了一口氣,道:“我兒東野翔呢?”
權赤陽苦笑道:“前輩放心!我們沒有把東野小兄弟怎麼樣。他被一位世外高人神武魔前輩救走了,現在連影子都不見了。”
東野楓聞言,原本死灰的雙眸陡然一亮,驚道:“神武魔?他老人家來了嗎?”
權赤陽察言觀色,已知東野楓識得神武魔,此時試探着問道:“是啊!他老人家剛剛來過,帶走了東野小兄弟。玄佛等人現在已經走了。東野前輩認得那神武魔嗎?”
東野楓嘆道:“剛才發生的事我都聽見了。不過海上的事我倒沒有留意,當時也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留意這些事了。”說到這裏,頓了一頓,又道:“我和神武魔前輩以前在海上有過一面之緣,也聽師傅提起過他們的事。唉!他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高手,我們這些所謂的‘武林第一人’和人家比起來實在差得遠呢!只是他從來不到中土罷了。這才由得我們妄自尊大!就連我的師傅天機叟和鷹神前輩都遠遠比他不上呢!”
權赤陽沒想到東野楓這麼坦白,也沒想到東野楓對神武魔的評價居然也這麼高,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東野楓嘆了一口氣,又道:“神武魔前輩原本是西埵氏族後裔,他還有三個兄弟,分別是劍無尊、極道天和聖祈雲。他們都是練武奇才,武功天成,一直隱居在海島上。劍無尊的無尊劍、極道天的北鯤神槍、聖祈雲的魄神刀都極是厲害,但尤以神武魔的毀天滅地大神魔手最厲害。那才是真正奪天地之造化的武功。”
權赤陽這時才對神武魔有了一點了解,若是他以前聽到這番話,一定會認為東野楓太誇大了,但見識過神武魔驚天動地的絕學后,卻覺得東野楓說得實在是名副其實。剛才來叫神武魔回去的那人應該就是劍無尊、極道天和聖祈雲這三人中的一人了。
權赤陽想到這裏,卻突然又想起了“聖母赫哲”這個名字,於是趁機問道:“那聖母赫哲又是誰呢?”
東野楓淡然笑道:“原來你也知道聖母赫哲了。呵呵!其實我也不知她是怎樣的一個人。我從沒和她見過面,我剛才說的那些也是聽師傅說的。我聽師傅講過,聖母赫哲的年紀不大,呵呵,是當年的年紀不大,現在也夠大的了,只是年紀比我師傅和神武魔他們要小多了。但是她卻是智慧高到極點的一個人物,一生下來就是頭頂光環,手捏法印,足踩蓮花,簡直不可以用人來稱她,她就是神。她站在你的面前,你就會不由自主的去頂禮膜拜她,不論你的年紀有多大,是男人或是女人,所以她被稱為聖母。她彷彿就是神話中的人物,擁有無窮力量。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人能制住象神武魔那樣的高手的話,那只有聖母赫哲可以辦到。當然,她憑的不是武功,但她憑的究竟是什麼?誰也無法知道!我很想和她見一面,但今生卻始終無此福緣。”說到這裏,東野楓又嘆了一口氣,似是感到無限惋惜。
權赤陽從東野楓的語氣中已經聽出了他對聖母赫哲的無限景仰之情,心中暗想:那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物啊!無論是東野楓還是神武魔都對她景仰倍至。究竟是怎樣的人物才能擁有象她那樣近乎於神的力量啊?
正思忖間,卻聽東野楓說道:“小夥子!別胡思亂想了。她和你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我們只是凡人罷了。”
權赤陽聞言,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東野楓又道:“你剛才說你會為我完成未了之心愿是嗎?”
權赤陽聞言,精神一震,正容說道:“前輩儘管吩咐!晚輩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東野楓呵呵笑道:“赴湯蹈火就不必了。我只要你答應我:一定要在五年內練成《天機神策》上的所有武功。”
權赤陽聞言,全身劇震,不敢置信的望着東野楓,結結巴巴的道:“前……前輩!你說什麼?”
東野楓淡淡一笑,說道:“我要把《天機神策》傳給你,你不相信嗎?”
權赤陽傻傻的問道:“可是……可是為什麼呢?剛才我們那麼逼前輩,前輩都不肯將《天機神策》交出,現在為何又要傳給我呢?我可不是趁人之危的人。再說,《天機神策》不是已經燒毀了嗎?”
東野楓淡然笑道:“《天機神策》確實已經燒毀了,我沒騙你們。我從不騙人!但是我已經將《天機神策》完全背下來了,自然可以傳給你。以你的天資,我只要**一遍,你就會記住。至於具體的武功,你用五年時間足以學成。”
權赤陽還是不完全了解東野楓的意圖,傻傻的愣在那裏,說不出話。
東野楓淡然續道:“剛才你們逼我,我當然不會交給你們《天機神策》,當然我也交不出來。但現在我要利用你替我辦一件事,就必須要將《天機神策》裏的武功傳給你。”
權赤陽聽到這裏,恍然大悟道:“前輩太小瞧我權赤陽了。我可不是那種趁機勒索的人。我是心甘情願替前輩完成心愿,不是什麼利不利用的關係。就算前輩不傳我《天機神策》,我也會替前輩完成未了之心愿的。”
東野楓嘆道:“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不是因為利用你才傳你功夫,而是我不傳你功夫,你根本就沒有能力去替我辦這件事,所以你一定要先學成《天機神策》上的武學。”
權赤陽聞言,全身一震,暗想:究竟是什麼事這麼難辦?難道要我去殺什麼高手不成?但他馬上說道:“晚輩定然不負前輩所託!一定練成《天機神策》上的武功!”
他知東野楓時間無多,一定會解說明白,因此也不多問。
東野楓淡然笑道:“我知道你一定不會負我所託。你剛才威脅玄佛令他不敢動我身體,那時我就知道你是一個可以信賴的人,後來你又不忍我和帥前輩的屍體曝於荒島,又要加以掩埋,我就更知道你是怎樣的人,所以我才想讓你去辦這件事,否則我決不會傳你《天機神策》。”
權赤陽卻沒想到東野楓要傳自己《天機神策》的種因竟在於此,一時間竟愣住了,心想:這可真是好心有好報,絲毫不假。自己剛做了兩件微不足道的好事,好運就來了。想到這裏,他只能無奈的一笑。
東野楓這時又道:“你在五年內學成《天機神策》內的武功后,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絕對不能讓我的兒子東野翔在十年內返回中土。他若回來,你就把他打回去。”
權赤陽越聽越奇,此時不禁驚道:“為什麼?”
東野楓解釋道:“因為我師預言:我子東野翔在十年內將遭大禍,甚至會禍延子孫弟子。唯一化解之法就是帶他遠離中土,在十年內不許回來。我這次雖說名義上是護送祖師骨灰去神鷹島,但實際上卻是帶兒子去神鷹島避難,因為鷹神前輩和家師交情深厚,有他照顧翔兒,翔兒定然不會出事。我師怕我不信他的話,這才讓我護送骨灰去神鷹島,讓我無法違背。這樣說,你可聽明白了嗎?”
權赤陽聞言,不禁皺眉道:“這預言真的這麼准嗎?前輩真的相信?”
東野楓嘆道:“我師學究天人,尤善觀人之術,於相道頗有鑽研,所言一定不錯。他老人家生平所言從無半句失言,令人無法懷疑,我做弟子的怎敢不信!他老人家此次為保翔兒安全,已經是泄露天機了。我自然深信不疑,只好遵師命而行。”
權赤陽慨然道:“晚輩一定做到前輩的吩咐,決不會讓翔兄弟十年內回到中土。”繼而又疑問道:“可是我為什麼一定要學《天機神策》上的武功呢?難道憑晚輩現在的武功還不足以阻止令公子嗎?”
東野楓嘆道:“此一時,彼一時!你現在的武功雖然完全可以勝任,但五年後就不好說了。你將此事看得太容易了。其實此事很不好做,可以說是逆天而行。武功進境有時可以一日千里,遠非常人所能揣度。我倒不是替自己的兒子吹噓,他的習武資質極佳,若有十年時間刻苦習武,必能達到大成之境,將遠超越我現在的成就,所以我原本打算讓他這十年就住在神鷹島習武,這樣便不會有事,更用不着你去攔阻他回來了。”
權赤陽心道: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我阻止他回來呢?難道你能未卜先知,知道他必然提前返回嗎?
東野楓又道:“可現在事情卻有變,因為神武魔插手了此事。若有神武魔這樣的超卓人物願意指導翔兒習武的話,那翔兒的武功進境恐怕就非我所能想像了。恐怕不到五年,他的武功就會大成,那時他必然忍受不住孤島寂寞,說不定就會提前返回中原,那時就要大禍臨頭了。”
權赤陽心道:你不是已經警告他,讓他十年後再回來嗎?難道你的兒子會不聽你的話嗎?
東野楓似是看出了權赤陽的想法,說道:“翔兒現在雖然還聽我的話,但時日一久,他就會漸漸忘了此事,或者在寂寞難耐之下,就不把此事放在心上了。那時就糟了!如果我能在他身邊,還能時刻提醒於他,但人算不如天算,我今日終要喪命在這田橫島上,日後都無法照顧他了,所以我擔心他武功大成後會提前返回中土,所以才拜託你攔阻他,可那時你的武功就未必能勝過翔兒了,恐怕攔他不住。雖然你現在武功已經很好,而且稟賦非常,但以後的情形誰都無法預料。你要勝過翔兒,方能阻他回來,但又不能真的傷他。這實非易事,非得有超卓武功不可,所以我才要將《天機神策》傳你。其實不管怎樣,你仍未必能勝過五年後的翔兒,因為誰也不知神武魔到底會不會成全他。假如翔兒真練成了神武魔的武功,那時恐怕誰也制不住他。你練成了《天機神策》也是無濟於事,那時你就不用費力了。你可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權赤陽聞言,鄭重的一點頭,說道:“晚輩明白!晚輩一定儘力而為!”
他現在已經明白了此事的難為,因此也不敢再說大話了,但他心裏卻又升起一股希望,盼望着能與神武魔的傳人一戰。
東野楓這時淡淡一笑,說道:“事在人為,儘力而已!這才對!來吧!你附耳過來,我將《天機神策》上的武學講給你聽。”
權赤陽心情一陣激動,俯下身來,恭聆教誨。
於是東野楓便將《天機神策》的內容完完整整的向權赤陽講述一遍。他講得很慢,為了權赤陽能夠完全背下來,講到最後,東野楓的氣息已經越來越弱了。
權赤陽知道東野楓已經油盡燈枯,心脈將斷,當即更是用心記憶,最後終於憑着過人天資將《天機神策》的內容暫時死記硬背下來。象這樣的罕世絕學,沒人可以聽一遍就能理解,權赤陽現在只能先背下來,以後慢慢推敲其中奧妙。
東野楓見權赤陽已經背下了《天機神策》,臉上方才露出一絲安慰的笑容,虛弱的說道:“保重了!小夥子!告訴翔兒,不要為我的死難過,誰能知道死後的人生是不是會更好呢!這只是擺脫苦海罷了。但我無論是在天上還是在地下,都永遠愛他,永遠……永遠凝望守護着他。我……走了。”說罷,闔然長逝,雙目終於閉上了。
權赤陽強忍着的熱淚終於淌了下來,仰天悲嘆一聲,抱起東野楓的屍身,將他埋進了那大坑之內,與帥封侯合葬一穴。
他又從遠處尋來一塊堅硬的巨石,立在兩人的墓穴之上,上面用金剛指力刻下一行大字:武林第一人東野楓前輩與大隋第一高手帥封侯前輩合葬之墓。旁邊落款是:權赤陽哀立。接着又在石碑後面刻下一段碑文:兩位前輩乃一世武學巨擘,武學震古爍今,登峰造極,並稱於世,中土再無第三人可與之比肩,名揚當代,流芳千古,決戰於此,同歸於盡,死得其所,快哉快哉!生而忘憂,死而無憾!誠我輩之楷模!若有人敢損毀此武林第一墓,必遭權某千里追殺,為武林萬人唾罵!慎之!戒之!
權赤陽刻完之後,望了望那無盡蒼穹,渺然大海,一聲長嘯,胸中塊壘盡舒,一吐惆悵之氣,最後又深深凝望了那埋葬了兩位絕代奇才的“武林第一墓”一眼,喟然一嘆,一襲白衣,飄然遠去,從此不知所蹤。
五年後,東野翔果真象他父親預料的那樣白衣渡海,飄然而來,在父親與帥封侯的合葬墓碑前撫碑長嘆。自此,江湖上百年風雨飄搖拉開了帷幕。
在以後百年之中,江湖上誕生了無數可歌可泣的動人故事,其中血淚交織,情仇難斷,愛恨纏綿,難分難解。百年恩怨、數代情仇皆從此展開。其中無數俊傑橫空出世,成就不朽功業,鑄就數代輝煌,也留下了無盡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