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劫機(下)
京城二環一條喧囂的步行街上,不少人停下腳步,目光投向了矗立在路邊的大屏幕,大屏幕正在播放幻燈片,相片不時切換,正面,側面,臉部特寫,不同的時間地點,不同的服裝背景,始終不變的是一張邪氣凜然的東方面孔,
男人留着一頭黑色的長發,多數時候都戴着墨鏡,薄唇總是微微勾起,一陣鍵盤敲擊聲,相片下方出現了一排文字:威爾?福克斯,英籍華人,綽號‘銀狐’,精通多國語言……
2007年3月31曰晚,紐約機場,身穿黑色的風衣的銀狐走出機場坐上出租車離開,七個小時后的凌晨,美立堅船業大鱷坦布斯家中失竊,丟失價值連城的‘黃玉南瓜’以及三百萬現金,
2008年4月1曰清晨,倫敦機場,身穿淺灰西服的銀狐步過機場大廳,九個小后,市中心博物館發生火災,隨後在清點的過程中,發現藏品‘九龍方鼎’被掉包,
一組接一組的相片,證明了每一樁驚天大案背後確實都有銀狐的身影,而且這些幻燈片是劫機匪徒通過人質的手轉交到華新社的記者手裏的,
唐家老宅,唐家老小看着電視上播放的銀狐照片,唐雨煙一臉愕然,彷彿被人掐住了脖子……
冷氏財團董事長辦公室,冷家父女聚精會神的盯着電視屏幕,冷冰冰面色平靜,但眼中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目光……
京城海定區太陽花園,沈若曦木訥地站在家裏的電視機面前,地上一片水漬,水杯的碎片一地……
中海龍口新區黃金森林,白夏原等人坐在客廳,相片播出十分后鍾,四眼等人先後撥通了吳明的手機,但是一直沒有人接聽……
中海國際機場指揮塔,輪值的調度室經理顏如玉目不轉睛的盯着電視,可是雙眼卻沒有聚焦,良久,一滴眼淚從她眼角滑落,她想起了一個男人曾經說過的話,
我失去了一段關於以前的記憶,現在的我不知道自己是誰,吳明不是原本的名字,以前的我可能是一個乞丐,也可能是一個通緝犯,一個十惡不赦的壞蛋,
顏如玉吸了吸鼻子,跺了跺腳,該死的銀狐,該死的混蛋,一個大男人有手有腳為什麼要偷東西,為什麼要做壞事,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想到這裏,顏如玉急忙掏出手機走出指揮塔……
京城機場高速公路,聽到手機鈴聲再次響起,吳明彷彿充耳不聞,微微嘆了一口氣,並沒有接聽,目光轉而投向車載電視,電視依然在直播劫機的最新進展,以及銀狐的相片資料,
真是毀人千遍也不厭倦,難道毀人的感覺美如通殲,這幫老匹夫要玩死自己嗎,吳明憤憤的拍了一下方向盤,他已經能猜到劫機分子大概是誰了,
資料相片真他媽多,就連自己年前在機場偷摸女人屁股都被拍下來了,吳明想想就一肚子火,靠,偷摸女人屁股又不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拍你妹呀,
自己居然被人欺進身旁抓拍了幾千張照片還一無所知,這個拍客真厲害,吳明暗自嘆了一聲服,話說回來,這個世界上能悄無聲息欺進自己身旁的人極少,
其中最可怕的是一個可以感悟風,感悟雨,感悟空氣,感悟萬物氣息的男人,一個三十年前就已經失明,可是至今都沒幾個人知道他失明的男人,
尤利耶,一個失去先天之眼后,打開了後天之眼的男人,
後天之眼就是人們俗稱的陰眼,陰眼開到極致可以獲得洞察萬物的感知能力,想要洞察萬物就必須融入萬物,融入自然,想要在黑暗中尋找光明,首先要投入無盡的黑暗,
拜幾個教官所賜,自己一年有九個月被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因此開了陰眼,學會了‘悟’,不知道尤利耶老頭有沒有拍自己的果照,
明明說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了,這群老頭子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坑自己,別人都是兒子坑爹,為何到了自己這裏都是爹坑兒子,吳明帶着一絲無奈下了車,走向了不遠處的機場大廳一號入口,
他們不惜九死一生劫機,挾持人質要挾自己露面,而且還把自己的老底全都抖露出來,他們為何要做這些損人不利己的事,有意思嗎,吳明撓撓頭,一點頭緒都沒有,
現在唯一的解釋就是,老蛋彌堅,一群老匹夫的老蛋疼了,
…………
…………
機場入口被警察圍得水泄不通,各家電視台的記者堵在人牆外,吳明對人牆熟視無睹,下意識往有女人的地方擠進去,一群靠捕風捉影吃飯的記者居然沒有認出身穿軍裝的銀狐,
因為沒有接到軍方插手的命令,守門的警察攔下了吳明,
“軍方執行公務。”
只是一句話,守門的警察便放行了,沒想剛走了幾步,吳明再一次給攔住了,面對十幾支95衝鋒槍,吳明輕咳兩聲,咄咄逼人道:“我爹是少將,我爺爺是上將,你們居然敢拿槍指着我,我要是出事了,你們擔待得起嗎。”
“…………”
眼見十幾個特警老神在在,無動於衷,吳明弱弱問道:“貌似你們認出我了。”待一群蒙面特警點點頭后,他老臉微微一紅,義正言辭道:“那你們應該看過電視了吧,匪徒要見我,我要去救人。”
“等一下,我們先請示上級。”
一級一級的往上請示,足足浪費了近一個小時,吳明才在十幾名特警的簇擁下走進機場停機坪,不久,他順利登上了被挾持的客機,光榮的當上一名人質,
報道所言非虛,確實有近半的人質都是孩子,機艙里也確實裝有炸彈,劫匪也確實持有重型武器,可是這些嚴重違禁品是怎麼通過杜拜機場安檢海關的呢,
誰都知道有熟人好辦事,可是這也太誇張了吧,杜拜的安檢要得,有機會搞兩車砒霜販過去,就在吳明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名恐怖分子拿槍捅了捅他的臀部,
“不要拿槍捅我的屁股,小心我翻臉……”
“快走。”
扭頭看着黝黑的槍口,吳明哼了一聲,威武不屈道:“我今天心情好,不想跟你計較。”
吳明在四名‘保鏢’的護送下穿過經濟艙,進入了總體空間相對狹小的商務艙,見到了一個悠然看報的老人,赫然是拜神教的神使老白先生,
“果然是您……”吳明眼中並沒有任何意外,自己找了一個座位坐下后,肅然道:“您為什麼要這麼做。”
老院長放下了報紙,摘下了老花眼鏡,雲淡風輕般道:“人老了,總是想要葉落歸根。”
“葉落歸根有必要劫持飛機嗎。”吳明氣道:“難道您窮到連飛機票都買不起了嗎。”
“不是。”
“還有,您為什麼要拉我下水。”
老院長打了一個手勢,機艙里的幾名恐怖分子便點點頭退了出去,然後他才一臉傷感的說道:“尤利耶希望你能堂堂正正活在陽光下,這是他的遺願。”
“遺願。”吳明眼皮一跳,急道:“尤利耶老師死了。”
老院長點點頭,幽幽道:“你離開的那天,美軍襲擊了我們的基地,我們沒有撤退,而且還擊退了他們,不過最後走出基地的只剩下我跟我的二十幾個侍衛。”
吳明咬了咬牙,艱難的道:“加百列,卡麥爾他們也……”
“我親眼看到他們中槍倒下的……”
“為什麼不走。”吳明喃喃兩聲,然後大聲咆哮道:“你們為什麼不走。”
“可能是人老了會比較念舊,我不想離開住了幾十年的地方……”老院長閉上渾濁的老眼,嘆道:“加百列他們原本可以安全撤離的,可是他們卻沒有走。”
“為什麼。”
“尤利耶說他們要到地獄去還債。”
就在兩人說話的當口,飛機微微一顫,引擎的轟鳴聲傳進耳朵里,吳明雙手扶住座位,驚道:“怎麼回事,飛機要起飛嗎。”
老院長看向機窗外邊,緬懷道:“是的,我們要飛回中海。”
飛機徐徐攀升,吳明緊緊攥着安全帶,飛機穩下來后,老院長彷彿已經睡著了,一直閉目不語,吳明心中正考慮着要不要綁架他,然後逼迫一群恐怖分子返航,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搔動傳進耳中,吳明湊到機艙門外,發現原先守門的恐怖分子不見了,他拉開了機艙門,看到的是一片兵荒馬亂,哭爹喊娘的景象,
吳明拉住一個驚慌失措的空姐,大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空姐慌亂道:“不知道為什麼,飛機上的恐怖分子全都跳傘離開了。”
“跳傘,都不知道地面的環境就跳傘,他們不要命了。”吳明先是一驚,然後興高采烈的問道:“意思是我們得救了。”
“我……我們沒有得救……”空姐快哭出來了,“原先開飛機的恐怖分子也跳傘了,飛機現在是自動駕駛,我們沒有機長。”
吳明差點仰天噴出一口老血,他氣急敗壞的轉身回到機艙,上前揪住老院長的衣領,質問道:“你的手下為什麼會棄你而去,這是不是你的意思,你是不是想讓我們陪着你一起同歸於盡。”
老院長睜開眼睛,不置可否的笑笑,緩緩道:“既然不能把你救出地獄,只好拉着你一起下地獄了。”
“瘋子。”吳明甩開老院長的衣領,轉身跑出了機艙,大吼道:“有人會開飛機嗎。”
老院長看着吳明離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變得意味深長,身處黑暗的鳳凰已經無可救藥,只有浴火才能重新獲得新生,黑暗散盡才會迎來光明,置之死地而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