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兩婢對雙嬌
揚州城雖然不大,卻是水陸要道。歷代文人在這裏風花雪月的不計其數,一句“騎鶴下揚州”就道盡了雅士們對此地的嚮往之情,因此也就造就了這裏不同於別處的繁華,商業尤其繁茂。
而不舍現在就在一家生意興旺的綢緞莊內,無聊地看着語蝶、紫燕兒、玉嫣挑選着布匹。
語蝶興奮地拿着一塊布扭頭問不舍道:“少爺!你看這塊好不好?”
不舍隨便瞟了一眼:“很好!”
語蝶頓足道:“少爺!你認真一點,這可是送人的禮物,不能出一點錯的,而且……”
不舍咕噥道:“出錯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當然這句話不能讓語蝶聽到,昨天到揚州后,語蝶非要去客棧住一晚,說是從家裏帶出來的土特產不夠,一共要備齊九九八十一件禮物,製成禮單后才能去拜訪月家,這樣方不致失禮!
而語蝶那天知道他現在的身家后,就打定主意要買這個買那個,似乎恨不得把整個揚州城都買下來!
正心不在焉,忽然周圍奇異地靜了下來,不由向門口看去!
兩位絕色少女手挽手地走了進來!
左邊的少女身穿白色女式勁裝,窄而緊的上衣把曼妙的身材勾畫得妙到毫顛!顫顫的雙峰撐衣欲裂,更襯得纖細的蜂腰盈盈一握,讓人有一種想摟抱的衝動!
一頭濃密的烏髮簡單的束在腦後,個子高挑,在南方人裏面已算鶴立雞群。眼波流轉間,寒氣隱隱逼人!
這種剛柔相濟的特質,是她散發出一種奇異的魅力!
右邊那位卻是一個弱質纖纖的閨中小姐,乍看之下會被身旁的白衣少女搶去光彩。
但是那長長的淡綠衣裙,衣裙上精心綉制的蝶戲的飾邊,精心梳理的秀髮邊搖晃不已的精緻步搖,都那麼的賞心奪目!
可是你很快就會忽視這一切,眼中只剩下她冰潔純凈的容顏、風靈優雅的體態,讓你心醉不已!
兩人旁若無人邊說笑邊走了進來,後面還跟着幾個青年男子,各個長相不俗、英武不凡,腰上還繫着寶劍,看打扮,應該是兩女的朋友之類。
店裏的人似乎已對此司空見慣,除了最初的安靜外,沒有其他異常的舉動,也沒有一個人悄悄議論。
“老闆!這塊料子多少錢?我要了!”語蝶的聲音在其他人故意壓低的說話聲里顯得格外清新悅耳。
白衣少女的目光也被她的聲音吸引了過去,悠地眼一亮走了過去。
後面的一個青年見狀,連忙搶在前頭,抓住語蝶手中的布料道:“老闆!本公子買下了!”
老闆滿臉讒笑,殷勤地哈腰點頭道:“二公子好眼光!這是剛從杭州進的新貨……”
“喂!這可是我們先看上的!”紫燕兒見有人如此無禮,竟從語蝶的手中搶走了東西,立刻憤憤不平道。
語蝶性情溫和,勸道:“算了,也不是非要這塊不可!”又向老闆道:“還有沒有和這塊差不多的?”
紫燕兒不依道:“那不行!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這是我們先看上的,憑什麼白白讓他搶去?好象我們怕了他似的!”一拍櫃枱,喝道:“老闆!把這塊布料搬到我們車裏去!”
老闆看看兩邊,生意人精明的眼光讓他看出兩邊都不是好惹的主,而且做生意講究的是和氣生財,他畢竟見過事故,眼珠一轉故意為難地道:“這……姑娘……二公子……”
他嘴中說得含糊,誰也不得罪,意思是你們自己解決吧,這跟我無關!
那二公子平日受人奉承慣了,幾乎是要什麼有什麼!今天卻在這裏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釘子,不由覺得大失臉面!
尤其又是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絕不能弱了自己的威風,於是兩眼望天道:“老闆!午飯後把這段布送到月府,這是本公子送給表妹的!”
紫燕兒見狀也不甘示弱道:“老闆!馬上把布送到車裏,我們還要趕時間,喏,這是布錢,不用找了!”“啪!”地放了一錠十兩的銀子在櫃枱上!
老闆一見,十兩銀子可以買好幾段布了,忙道:“咳!二公子!這匹布確實是這幾位姑娘先訂下的,小的給您換一匹好了,也是從杭州新進的!”
青年生氣道:“那怎麼行!我表妹看上的就是這個,不能換!”
“這……這……”老闆又拿出了他招牌的為難神色:“二公子!小的看您自己和和這位姑娘商量商量……?”
“商量?本公子沒學過這個詞!”青年不屑地看了紫燕兒一眼,卻是一愣!
先前他一門心思都在表妹身上,模糊的印象里紫燕兒三女都穿着丫鬟服飾,只不過是個下人而已。
現在正面一看,竟想不到有如此姿色,不僅容貌比表妹絲毫不差,而且比表妹多了一種成熟的迷人風韻,讓整個人灼灼生輝!
本來站在一旁看戲的白衣少女見他的呆樣,心裏大不是滋味,嬌叱道:“東衡!”
青年回過神來,見白衣少女的樣子知道不妙,連忙堆起笑容道:“表妹有什麼吩咐?”
白衣少女掃了三女一眼道:“東衡!你怎麼和那些低賤的丫頭爭起來了,豈不有**份?何況我不喜歡那塊布,那種布只配給低賤的人穿!”
青年見狀把布放回櫃枱道:“老闆!表妹說不喜歡,還給你!”說完回到白衣少女身邊,一行人若無其事地朝外走去!
“站住!罵了人就想跑嗎?”
白衣少女停下腳步,心中有些駭異地看着面前的紫燕兒,想不到這丫頭片子還有兩手,不過這個可嚇唬不了我!
她故意咪咪笑道:“好狗不擋道!你擋了本小姐的去路是何道理?”眼中得意的光芒大盛,簡直是毫不掩飾!
眼一花,白衣少女見語蝶出現在紫燕兒身邊,柔聲安慰氣極的她道:“燕兒!口舌之爭向來不是你的長處,少爺還在等着我們,你就當剛才聽到的不過是只野狗在亂吠好了!”
語蝶是內柔外剛的性子,雖不願生事,卻也不怕事,因此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地回敬了過去!
白衣少女臉色鐵青,從來只有她罵別人,哪有挨過別人的罵?不由惱羞成怒地喝道:“東衡!天瑞!你們兩個都是死人呀!還不替我掌這小丫頭的嘴?”
東衡、天瑞為難的對看一眼,如果是男的他們早就下手了,可是面對兩個國色天香的少女,實在是……
白衣少女一跺腳道:“算了!我就知道你們這群飯桶見不得女人,本小姐自己來!”
身形一動,巧妙地滑到語蝶和紫燕兒面前,揚手就是一巴掌,但卻沒有聽到預料中的啪聲,而語蝶和紫燕兒已經消失在原地,迅速地往後分了開來!
紫燕兒道:“姐!你在一邊,我來對付就行了!”
白衣少女本來認為十拿九穩的一招落空,大感面上無光!”嗆!”的寶劍出鞘,劍網如織,罩向迎面攻來的紫燕兒!
紫燕兒見來勢兇猛,不得不避其鋒芒,連連後退閃避!
她先機一失,只片刻間就被迫得香汗淋淋,亂象叢生!心中又氣又急,導致身形更是混亂!
白衣少女得勢不饒人,劍式突地一變,緊鎖住紫燕兒閃避的方向,瞅准她仰頭躲避的機會,直取紫燕兒的咽喉!
一旁的語蝶姐妹情深,早就按奈不住,這時一見情況危急,不由呼道:“休得傷我妹妹!”
身形躍起,來個圍魏救趙,全力朝白衣少女撲了過去,同時空中凌空一翻,腳尖踢向白衣少女的面門!
白衣少女如果不往後退,執意要取紫燕兒的性命的話,那她自己的一張臉也就不能要了!
只是出乎語蝶意料的是,白衣少女似乎對自己的攻勢並不放在心上,心中一橫,閉眼朝白衣少女的臉上狠狠踢去!
但是這一腳猛的踢了個空,那種難受的感覺讓她差點從空中摔下,此時腰間一緊,整個身體被熟悉的氣息包圍住,飄然落地。
“少爺?”語蝶驚疑地輕呼。
不舍放開她的腰,把她推到已安然無恙的紫燕兒身邊,將從白衣少女手中奪過的寶劍往其身前一扔,劍間即插入青磚地面三寸之下!
不舍冷冷地對駭然望着腳邊還在顫動的寶劍的白衣少女道:“小小年紀卻出招狠毒、不留餘地,本少爺剛才只是替你父母好好管教你!”
但是白衣少女似乎呆了,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不舍也不理她,向一直靜靜站在一旁的綠衣少女道:“趁人不備,暗器傷人,可不是名門所為!”
一抖衣袖,三顆細長的銀針即從上面脫落,迅速地朝綠衣少女射去!
綠衣少女縴手一揚輕鬆接過,淡淡道:“如果功夫到家,暗器也如普通兵器一樣,無所謂突襲之說!而且,我剛才只不過是給同伴解除危機而已,那小丫頭不會受很重的傷。”
不舍眼神亮了起來,口中卻仍然道:“你救了你的同伴,我的丫頭可就要死在她的劍下了!”
綠衣少女似乎胸有成竹:“我不信你沒看出來,她只是想取那丫頭的左肩,讓她受點傷罷了!”
不舍對她的話不置可否,淡淡道:“這件事到此為止,雙方算是扯平!”
轉身摟着語蝶和紫燕兒走向馬車,和早已等在那裏的玉嫣登了上去,車輪滾動,一會兒就消失在街頭。
綠衣少女望着他們遠去的方向,目中泛起異彩!
白衣少女這才回過神來,拔起地上的寶劍,也不理眾人,飛快地向大街的另一頭奔去!
綠衣少女搖搖頭,知道白衣少女覺得一招之內就被人家把人也救了,把自己的兵器也奪了,實在是大失面子!而且是在那麼好看的一個男人面前丟臉,還被數落了一遍,肯定又是躲回家中自己的房間,誰也不見,生悶氣去了!
身後的一個青年小心翼翼地問道:“表妹!我們還逛街嗎?”
綠衣少女沒好氣地白了他們一眼:“你們說呢?”
身形如行雲流水間,把身後的青年拋在後面,往白衣少女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
月、華兩家在揚州乃至整個江南都小有名氣。
雖然他們兩家都習武,也曾有一兩個人在武林闖蕩幾年,但他們並不能算真正的武林世家,而他們自己的重心也放在生意上。
月華兩家最小的一輩共有十人,華家五男一女,而月家僅有三男一女。由於都只得一個女兒,因此甚得兩家寵愛。
尤其月家的女兒月如霜,從小甚是淘氣,經常和堂、表兄弟們混在一起,象男孩子一樣喜歡找人打架。
十四歲時,月如霜就已學全兩家的武功,同輩中人無人是她的對手,均被她打得灰頭土臉!
從此月如霜直呼各堂、表兄弟的名字,並道:“手下敗將還要我叫他們哥哥?等打贏我再說吧!”
而華家的華芙蓉正相反,從小文靜優雅,愛好廣泛,琴棋書畫無一不精!
雖是妾室所生,但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讓揚州的公子哥們傾心不已。尤其是月家的幾位兄弟,早有娶得美人歸以親上加親的想法。
兩家的大人也有意在月家的三位公子中選一位與華芙蓉婚配,但華芙蓉自己從來沒有表示過什麼,對幾位表哥也是一視同仁,若即若離。
好事之人把月、華兩家的八位公子合稱“月華八駿”,而將月如霜與華芙蓉稱為“月華雙嬌”!
月府內,一位綠衣少女優雅地在樓台亭閣中穿行,一路上侍女下人恭敬地向她行禮:“大小姐!”
兩家的人均稱呼華芙蓉為大小姐,月如霜為二小姐,可見兩家的親密程度和對兩女的寵愛!
華芙蓉最後來到一幢小樓前,剛進得門去,一個正在收拾桌子的婢女見她來到,忙行禮道:“大小姐您可來了!勸勸二小姐吧!”
華芙蓉掃了一眼桌上的冷菜道:“二小姐回來后,就沒出過房間嗎?”
婢女點頭道:“幾位少爺也全被二小姐罵走了!”
華芙蓉道:“你忙自己的去吧,我上樓看看!”提裙來到樓上,輕叩月如霜的房門:“霜妹!是我,開門!”
門陡然打開,月如霜看也沒看她,轉身重重地朝里走去,到了床邊,往後一倒,順手拿起被子蒙住整個頭。
華芙蓉來到床邊坐下,掀開被子笑道:“還在生氣呀?”
“誰說我生氣了!”
月如霜猛地坐了起來,躍下床邊來回走動,邊狠很道:“那個傢伙以為他武功高就了不起啊!一點也不給人家面子,尤其是在那些手下敗將的面前!”她卻沒有意識到自己一向就是剛才說的那個樣子!
“還有!”月如霜說地有些憤然和不甘,“那傢伙看本小姐的眼光,就象看什麼阿貓阿狗一般不屑一顧,哼!他是什麼東西,敢用那樣的目光來看我,我堂堂月家的大小姐才不會跟他一般見識,才不會生他的氣!”
華芙蓉輕輕一笑,她的表情分明和自己說的話截然相反,故意疑惑地道:“沒有生氣?那你捏緊拳頭幹什麼?”
月如霜猛地把拳頭鬆開,咬牙切齒地道:“我練功不行嗎!”
華芙蓉見她死鴨子嘴硬,也不再多說,回想起早上那人灼熱的目光,似是要把她的衣物剝光般大膽無禮!
但她一點也不以為忤,她不象月如霜性子粗率火暴,她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那人不是一個池中之物!
所謂的“月華八駿”沒有一個能與他相提並論,只有這樣的人才配做她華芙蓉的丈夫!
所以在他無禮地注視之下,她一點也沒有退縮,而是大膽地回視,果然引起了他的興趣,這從他發亮的眼神可以看出來!
“芙蓉?芙蓉!”
華芙蓉回過神,見月如霜看着自己生氣地道:“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你剛才說什麼?”華芙蓉問道。
月如霜一臉得意地道:“我一回來就叫駱叔去查他的底細去了,回頭本小姐要好好招待他,尤其是那個對本小姐出言不遜的丫頭!”
月如霜的眼裏閃動着華芙蓉熟悉的光芒,她知道這是月如霜闖禍的前兆。不過她很期待,那個人會怎麼應付月如霜的手段呢?
但華芙蓉還是提醒道:“霜妹!這幾天你要收斂一點,你的未婚夫恐怕快要到了,讓他知道你這麼野,說不定會嚇得不敢要你了呢!”不知怎麼,華芙蓉心中有一種惴惴不安的感覺。
月如霜不在乎地道:“這事又不是他說了算!我才不屑要他呢,小時侯就抱着女人亂親的男人好也好不到哪兒去!”
華芙蓉忍不住花枝亂顫,打小月華兩家的人都知道這個故事,常常用以取笑月如霜。
月如霜自懂事之後就宣佈不要這樣的未婚夫,還揚言要解除婚約,所以她的哥哥們才會心生希望,追着月如霜不放!
月如霜見華芙蓉笑得曖昧,嗔道:“芙蓉!你又取笑我!外婆她真應該把你帶去,現在這個被取笑的人就不是我了,我也不會這麼倒霉了!”
“倒霉?”華芙蓉故作驚訝道:“奶奶她老人家直誇你的未婚夫是金童下凡,這樣你都不要,那別人想要還沒有呢!”
月如霜又往床上一倒道:“你要是想要,我就送給你好了!”
她的心在想,這樣的人我可不稀罕,我月如霜要的人是那種傲氣十足,酷酷的那種,不知怎麼,腦子裏竟浮現出白天那人眼帶不屑的樣子!
恰好華芙蓉打趣道:“真送給我了,你可不要後悔!”
月如霜揮揮手,象是要趕走某人的影子,隨口道:“本小姐言出如山,駟馬難追!”
“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接着是丫鬟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小、小姐!”
月如霜皺眉道:“什麼事?慌慌張張的一點規矩都沒有!”
“太老爺、老爺夫人讓小姐馬上去客廳,說有重要的客人讓小姐見個面!”
“什麼客人?”
月如霜和華芙蓉都奇怪地想,有什麼客人需要月如霜親自去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