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妞妞
“小輝叔叔，你是城裏來的嗎？”
“小輝叔叔，城裏是什麼樣子的？”
“小輝叔叔，城裏的房子有鎮上的那麼高，那麼漂亮嗎？”
“小輝叔叔，城裏是不是離ＢＪ市[***]很近，離[***]很近？”
“……”妞妞拉着洛輝的手，蹦蹦跳跳歡欣雀躍地往她家走去，一路上好奇地問個不停。
看着天真爛漫卻又實在沒什麼見識的小女孩，洛輝心裏無限憐憫，把她抱了起來，不厭其煩地回答着每一個問題。
“妞妞，你爸爸媽媽呢？”趁着小丫頭琢磨問題的空隙，洛輝問道。
“爸爸去SＺ市打工掙錢去了，妞妞要讀書，讀書要交學費……爸爸愛妞妞，要掙錢給妞妞上學學。”妞妞自豪地說道。
“嗯，妞妞的爸爸好厲害，掙錢給妞妞讀書上學學。”洛輝又問道，“那妞妞的媽媽呢？”
“媽媽？”妞妞原本興高采烈的神情一下就變得黯然起來，“妞妞沒有媽媽。”
“你沒有媽媽？”洛輝看到妞妞清純的眼眸深處居然閃過几絲恨意，不由得一愕，一時竟沒反應過來。
恰好高歌從屋子裏走了出來並聽到洛輝的話，他把妞妞從洛輝的手中抱下來，摸了摸小丫頭的腦袋，愛憐地說道，“妞妞，去後面院子裏看看奶奶把豬喂好了沒有，喂好了叫她過來一起吃飯，說小輝叔叔來了。”
“嗯。”妞妞答應了一聲，屁巔屁巔地跑去了後院子。
看着妞妞去了後面，高歌才搖了搖頭，苦笑着對洛輝道，“小輝是這樣子的，妞妞她媽在妞妞生下來三個月後，就走了。”
“走了？過世了？”洛輝又是一愕。
“不是過世了，就是走了。”高歌淡然一笑道。
“哦。”洛輝汗一個，心說這也不能怪自己，只能怪漢語太過博大精深了。
高老頭的目光眺向遠處的山叢之中，輕笑一聲道，“咱高家村這山旮旯里，鳥不拉屎的地方……還有咱家這徒有四壁，窮得叮鐺響的，哪裏留得住現在這時代的女人啊……”
“高老伯，到底怎麼一回事。”洛輝被妞妞的命運揪着心，追問道。
高歌摸出旱煙袋子來，卷上一根點着，黑青的煙霧讓他本就千溝百壑的臉顯得更加滄桑，一邊抽着煙，老頭一邊開始講述道，“妞妞她媽是她爸在GD打工時談的，那時兩人感情很好，她媽又懷孕了，兩人的意思是，到家裏來把孩子生下，然後去趟她媽家，然後再結婚……可她媽一來咱家裏，一看咱這窮山窮水破房子的，就開始變了，說什麼都要走。要不是我們一家求着她，當祖宗一樣地供着她，她早就走了，也不會把妞妞給生下來了……其實也怪我家那小子，一直都瞞着人家姑娘，沒跟人家提前把家裏的情況挑明白說清楚……”
聽完高老頭的講述，洛輝心頭百感交集，窮困落後永遠都逃不了挨打受歧視的命運，窮困落後永遠都會與留守兒童、空巢老人糾纏在一起。如果這種局面不改變，苦的不只是自己這一代，還有下一代，下下代，世世代代……
“高老伯，你放心，高家村會大變樣的，妞妞她媽一定會後悔拋下了妞妞跟她你們，一定會後悔自己沒眼光，離開了高家村的。”洛輝的話聽聞起來是在安慰高歌，其實他更是在暗暗下決心，要利用物種語源在高家村做出一番事情來，帶領高家村的人們大鬧革｜命，大唱翻身歌。
“但願吧。”高歌重重地吸了口旱煙，用力彈掉煙屁股，咧着兩排黃牙對洛輝笑道，“不提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忒沒意思……走，喝酒去。”
鄉村的堂屋就是客廳，吃飯待客就在這裏，一張八仙桌擺在堂屋正中間，桌子上兩個葷菜兩個素菜一個湯，葷菜是辣椒炒雞肉、紫蘇炒田螺，素菜是兩個時令蔬菜，湯是絲瓜湯。
洛輝、妞妞、高歌、高歌他婆娘四人各坐一方。
高歌他婆娘名叫劉桂花，這個名兒就跟她的人一樣，從頭到腳都充滿着鄉土氣息。劉桂花的個子比較矮，臉色黝黑黝黑的，身子卻是壯實壯實的，跟高老頭瘦瘦單單的截然相反。
劉桂花跟高歌一樣，愛說話愛嘮嗑，這大概是天底下所有的鄉村女人的特色了。
“小輝啊，來，吃個雞腿……”劉桂花當然是知道洛輝跟她高家淵源的事情的，這個樸實的女人眼裏充滿了感激，夾了只雞腿到洛輝碗裏，“這雞是咱自家養的，肉質可緊實了，在你們城裏可難得吃上。”
“妞妞，你吃。”洛輝對劉桂花笑了笑，把雞腿轉移到妞妞的碗裏，他來這鄉村裡，可不是衝著這些土生土長的菜蔬肉食來的。話說普通城裏人要吃這些鄉村肉菜確實不容易，但洛輝要吃還真是不難，須知他老子何等身份，到了這個身份層次，曰理萬機，身體健康當然放在首位，特供嗎，必須嘀，不吃特供老百姓還不答應呢。
“小輝叔叔你吃。”妞妞很懂事，把雞腿又夾還給洛輝。
“妞妞乖，叔叔雞腿吃得太多了，你吃啊。”洛輝擋住妞妞的筷子。
“叔叔吃。”
“妞妞吃。”
“叔叔吃。”
“妞妞吃。”
“……”
“妞妞吃，吃了才能快快長大，長得漂漂亮亮的，才能幫爸爸掙錢錢。”
“……”
兩人推過來推過去的，高歌劉桂花也不勸說誰，只是在邊上看着笑，這場面太溫馨了，最終妞妞沒經得住洛輝言語的忽悠，把雞腿留在了碗裏，
“那小輝叔叔你吃田螺肉，這是爺爺在塘里摸的，可好吃了。”妞妞給洛輝夾了幾顆田螺肉。
“好，叔叔吃田螺肉。”這田螺肉可以說算得上是野味啊，甚至還被人們美譽為盤中黑珍珠，洛輝可吃得少。
這田螺肉是爆炒的，佐菜放得很全，辣椒啊，蔥啊，子姜啊，最重要的還是紫蘇。在鄉村裡炒田螺要是不放紫蘇，還真沒了那個味道。
劉桂花這碗爆炒田螺肉的做法很鄉村很地道，當然很好吃了。田螺因為是正宗野生的，其肉質豐腴細膩，鮮美而爽口，吃起來辣乎乎的，讓洛輝心下大呼痛快。
洛輝雖然並不是劉大胖那種吃貨，但不是吃貨並不代表不會吃，其實洛輝的口味還是蠻挑的，而口味挑的人，廚藝基本上都有兩把涮子。洛輝的涮子不止兩把，有三四把呢。吃着這田螺肉，洛輝就想起那個炒嗦螺來了，這才是田螺最過癮的吃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