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秘教(上)

第二十七章 秘教(上)

“喂……英飛?”

“是我。”

“怎麼了?”

“我明天去看你。”

嘟嘟……嘟嘟……

※※※

小狼:這幾天一直有各種各樣的人跟蹤我,恐怕沒辦法馬上去你們學校了。等我把那幫討厭的人甩掉,再去學校找你。

※※※

一、少女珍珠

開學以後的第一個周末,林傑的306寢室。

“他還沒有消息?”

我說:“是啊!英飛很少這麼磨蹭的。”林傑從床底下鑽出來,灰頭土臉,大叫道:“真臟啊,我屋子裏的蟑螂正在這裏開會呢!——你說飛賊那傢伙怎麼樣?”

“他很少這麼磨蹭啊,我記得以前只要他說來看看,從來沒有超過兩天還沒到的。”

林傑衝到門口的臉盆那裏擦了擦手,拿起桌子上面的信瞅了瞅:“他不是說有人跟着他嘛!所以,咱們等着就行了。”

等着、等着,我順手把林傑那本破破爛爛的《尋秦記》扔到對面的空鋪上,抱怨道:“我快要在等待中滅亡了。”林傑笑道:“別說的這麼不吉利,最近市裡不是發生了挺多女孩失蹤的事情嗎,其中也有咱們學校兩個女生呢!你要是沒事就幫忙找人吧。”

我說:“我不是警察!”林傑搖頭道:“只有警察管找人啊,你也太沒社會責任感了。”我說:“就算有,我也沒那個本事啊。”說著就往外走,又被叫住了。

“一會兒有朋友來啊,等着!”

“哪個朋友?”

“說來你也認識!猜猜看!”

我不情願玩這種“猜猜看”的遊戲,林傑卻好像樂此不疲,一個勁的啟發。在這種無聊的氣氛下我屈服了,爬到他鋪上翻出他另一本更破的小說來看。幸好沒多一會兒就聽見個響亮的聲音說:“你們好啊!”

好大的嗓門,我翻在上鋪看一眼,便笑道:“這不是我們令人敬佩的破案愛好者,在警察局傳達室工作的李有才李大哥嗎!”李有才咧着大嘴好不吝嗇的笑呵呵,說:“周良兄弟,好久不見了!”

我跳下來,說:“真的,你最近怎麼樣,一切還好吧?”李有才道:“托你們的福,一直挺好。不過最近有個案子比較奇怪,想找你們商量商量。”

又開始了,我嘆口氣,準備聽他嘮叨,不料李有才這回十分幹練,從懷裏掏出一張照片單刀直入的說:“看,這就是上個禮拜失蹤的少女。”

林傑拿起來,看看正面,又看看背面,**出聲來。

“王珍珠,外地拾荒者,與祖母生活在一起。8月25日失蹤。”

李有才說:“沒錯,我記得清清楚楚,那天下着小雨,天氣還特別的悶熱。我在傳達室里昏昏欲睡,半夢半醒的時候忽然聽到有個少女在哭。一激靈之下,我就醒過來了,出門瞅了瞅,看見有個人搖搖晃晃的朝這邊走過來。我過去一看,是個老太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了,問她怎麼了,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後來把她扶進局子裏,辦了報案的手續,我才從她的話里斷斷續續的知道,原來她的孫女珍珠失蹤了,都好幾天沒回家了。她說珍珠是個孝順女孩子。老太太命苦,年紀輕輕的沒了丈夫,含辛茹苦把兒子拉扯大,到老了還要當牛做馬。兒子媳婦嫌棄她,有一天商量着把她趕出去。老太太心想沒了活路,準備了半瓶敵敵畏打算死了乾脆。結果當晚孫女珍珠偷偷跑過去,倒了奶奶的農藥,說:‘奶奶,爸媽不養活您,我養!’連夜背着老太太出了村子,輾轉拾荒到了城裏。老太太提起珍珠那個眼淚啊,一個勁的說那孩子命苦,可憐天生心腸好,一天福也沒享過,就這麼去了……”

林傑說:“等等!剛才不是說老太太只是說珍珠失蹤了,怎麼這就‘去了’,你也太顛三倒四了吧!”

李有才說:“你不知道,那老太太實在可憐,我也就照顧了她一段日子。她一直在說:‘珍珠去了,珍珠走了,不管奶奶了。’我也問過她為什麼這麼說,人只是不見了,說不定過一陣子就回來了呢!老太太說:‘不可能了,珍珠是個孝順孩子,以前生怕我寂寞,被人欺負,幾乎一步都不離開我。不可能離開這麼久。’而且老太太還總是說珍珠曾經託夢給她,夢裏說自己以後不能照顧奶奶了,要她好好活下去。這就是說,珍珠真的死了!”

我說:“也許是老人家精神緊張也說不定啊!”李有才擺擺手,我這才發現他臉色凝重起來。“不是啊!”他說,“也許你們不信,其實我……我也夢到過珍珠!老太太來報案的當天晚上,我看她可憐,就留她在我家裏睡覺。這其實是舉手之勞,我家空空蕩蕩的,又是平房,地方也偏,留個老太太算不得什麼。那天雨越下越大,到了晚上就變成了雹子了,往常這個時候,我那破屋子一定會漏水的,所以我準備了一個盆,打算哪漏在哪接着。”

“結果我等了很久,都不見有水漏下來,心裏十分奇怪,便盯着屋頂看。按理說就算是沒有滴下水來,也總該有點印子吧!果然,水印十分明顯,而且有很多道,我仰着脖子看了半天,眼就有點發花,感覺那個水印子聚到了一起,不像是撲通的印子,而是有了明顯的圖案。”

我跟林傑聽得好奇,誰也沒說話。

李有才接着道:“這個圖案越來越清晰,到了後來,我不禁叫出聲來,因為很明顯,那是一張少女的臉!那個少女清清瘦瘦的,眼神有點悲傷,好像知道我在看她,居然咧嘴笑了一笑。”

“我嚇得大叫一聲,她便從房頂上探出多半個身體,把手指放在手上道:‘請別吵醒我奶奶!’說來奇怪,聽了她的聲音以後我竟然不那麼害怕了,雖然身體發僵,動一動也困難,卻能裝着膽子跟她說起話來。我問她是不是珍珠,她點點頭。我問她這幾天去哪裏了,她搖搖頭。後來我問她幹嘛不下來跟她奶奶說話,她竟然哭了,眼睛裏滴出很多血淚來。”

林傑啊呀一聲,嚇了我一跳,李有才好心的說:“血淚就是跟血一樣的眼淚啊,鮮紅鮮紅的……”林傑說:“我知道,你趕快講!”

“我被她的眼淚又嚇的不輕,好在她馬上不哭了,叫我不要怕,還說因為我是好人,肯照顧她奶奶,她才在屋頂幫我擋雨的。我當時忘乎所以的說:‘一個女孩子怎麼能在屋頂上擋雨呢,趕快下來吧,漏點水沒什麼。’她笑了,忽然睜大了眼睛,我這才發現……她的眼珠竟然完全變成了紅色,沒有眼白,也沒有眸子,你們是不知道,我當時被嚇的都快崩潰了!腦袋嗡嗡的,耳朵邊還響着她的聲音,她說:‘我已經死了……’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醒過來,發現自己好端端睡在床上,天已經亮了,也晴了。不過我的屋子裏沒有半點漏水的痕迹。”

林傑問道:“屋頂也沒有水印?”

李有才道:“是啊,我大着膽子看了看,確實沒有,就跟我那個房頂上根本沒有下雨一樣。你們說,這邪呼不邪呼?我當時根本沒有見過王珍珠,直到第二天,老太太找出一張照片送到警察局,我才得空看了一眼,我見過的那個女鬼,跟照片上的王珍珠一模一樣。”

我說:“她沒有騙你嘛。”李有才摸摸后脖子,說:“她也嚇得我好幾天沒睡好啊!哪有這麼幫我的,還不如讓我漏雨呢!”

林傑古怪的插了一句:“她幫你是好事,按理說她不應該幫你的。”

李有才跳起來說:“什麼意思?她會找我索命嗎?像電視裏的惡鬼一樣……”林傑馬上笑開了,說:“你這傢伙還是這麼好騙啊!我嚇唬一下魂就掉了。”

李有才哭喪着臉說:“林傑小兄弟,你怎麼能再嚇我呢,我的魂早讓那個王珍珠嚇跑半個了!我知道你們對這種邪呼的事情很有辦法,就幫幫我吧,也當是幫幫那個老太婆,她每天過得可慘了,一想起孫女就哭一頓。”

林傑說:“可是你告訴我們的這些,報紙上都登過了,也沒什麼有價值的內部消息。”李有才說:“我一個看大門的,怎麼會知道內部消息呢!我也不能瞎打聽,這是紀律啊!”我安慰他說:“沒關係的,我想你提供的夢很有幫助,是吧,林傑?”

林傑在那邊托着腮幫子思考,眉毛擰起來。看來他這樣子還得有一會兒,李有才知趣的站起身,看看錶,決然道:“我得去收報紙了,明天我再來!你們一定要幫我啊!”

※※※

“小狼,這搞不好是件大事!咱們有必要纏和進去嗎?”

我說:“你沒聽李有才說嗎,王珍珠的奶奶很可憐,況且不說珍珠本身就是個值得幫助的孝順少女,就連李有才都好心的幫助那個老太太,咱們要是能管不管,不是太沒人性了?”

林傑苦笑道:“什麼是人性?你應該去問問阿炯。”我說:“人幹嘛要去問魔鬼,我只知道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就不會後悔。你說吧,有什麼為難的地方?”

林傑嘆口氣道:“別的,沒有,情況就這麼一點點,咱們姑且這樣推論,珍珠是被人綁架,或者以別的非正常的原因離開了她奶奶,接着,她遇害了,但是鬼魂總放不下奶奶,才有了擋雨那件事。”我說:“我想應該就是這樣!”林傑說:“可是,情況可能沒那麼簡單,我是說珍珠,她應該已經死了,因為李有才曾經說,她流下了血淚。”

我問:“一個鬼魂如果落下血淚,意味着什麼?”

林傑說:“至少意味着兩件事,第一,她死的很慘,而且屍體還沒有被妥善的處理;第二,就是它已經變成厲鬼。”我嚇一跳,說:“厲鬼不都是只想着報復的邪惡鬼魂嗎?”林傑點頭道:“沒錯,一般的厲鬼都是被仇恨沖昏了頭腦,一心只想報仇,不會有別的思想的。珍珠既然成了厲鬼,沒有去報仇,還在李有才面前流下血淚,有違常理。我想,也有兩個可能。”

“第一,可能她的本性太善良了,不想冤冤相報,所以暗示李有才自己的死因。第二,就是殺死她的人力量實在強大,她根本沒有辦法報仇,渾身充滿戾氣但是被壓制着,會不自覺的時常流下血淚。”

我想了想道:“第一種不大可能,如果珍珠是因為太善良不想報仇,何必暗示李有才,她應該知道以李有才的力量,不但不能參透她的意思,還會嚇個半死——那種樣子誰會不怕呢!你的第二種推論,大有可能,只是如果真的這樣,殺死珍珠的兇手一定是會使用邪法,真的不好對付啊!”

林傑說:“沒錯,以我的功力對付一隻厲鬼都勉強,要對付連厲鬼都害怕的對手,簡直就是雞蛋碰石頭。所以我勸你別管這件事情,咱們有人性也好,沒人性也好,理智總還是在的,不能做沒有把握的事啊!”

林傑都這樣說了,我啞口無言,總不能勉強他去冒險吧。

至於我自己,根本是個沒有能力的傢伙,愛莫能助。

二、黑十字

“李有才!我來看你了!”

那扇簡陋的小門被從裏面蠻橫的推開,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李有才那張碩大無比的嘴。“周良兄弟!怎麼有空到我這裏來啊!”

我怎麼回答呢,一大清早就跑到派出所的傳達室打聽李有才的家,趕在他上班前拎着水果上門。“我來看看你!那個……啊呦!”李有才關切道:“小心一點,我看老太太閑着也是閑着,就讓她接替孫女的班,收空瓶子。”

我苦笑一聲,踢開差點絆我一跟頭的麻袋,看看屋裏,驚訝道:“你這裏改成廢品收購站了?”李有才說:“不是啊,只是老太太把東西存放一下而已。”

“老太太呢?”

“出去撿瓶子了,我看人啊要是一忙起來什麼不開心的事都忘了,這樣也好。”

我說:“你對珍珠的奶奶還真好。”

李有才不好意思的搓手道:“哪裏,我只是覺得她有點像我鄉下的媽媽。我媽在世的時候也受了不少苦,沒享上多少兒女福。”我放下手裏的東西說:“老人應該多照顧些,這點水果你跟老太太吃了吧,補充一下維生素C。”李有才說了三遍不好意思,拿起個桔子剝開,一邊往嘴裏塞一邊說:“對了,我拜託的事情怎麼樣了?林傑兄弟查去了吧?”

我說……總不能告訴他林傑這幾天沒完沒了的泡在網吧里打傳奇吧:“他還好了,其實這幾天也很忙。”李有才顯然沒明白,樂呵呵的說:“我就知道,還是你們年輕人好,有幹勁,不像我,沒能耐也沒膽子。”

我說:“也不是了,都差不多。這幾天你還有沒有夢見過珍珠?”李有才搖頭說:“沒有,不過老太太總是**叨,在夢裏**叨珍珠的名字,好像每天晚上都能看見孫女,做夢都能笑出聲來。”

我說那也好,老人家嘛,有個**想不是什麼壞事。

李有才道:“她那不僅僅是個**想了,這兩天成天****叨叨的都是要加入什麼‘教會’,我看是有點魔障了。”

我說:“教會?是天主教還是基督教啊?”李有才道:“都不是,是個什麼黑糊糊的教,我昨天還看老太太拿出一面旗,說是她們教里的,上面黑糊糊的好像是個十字架。我叫她不要亂搞這些東西,她不聽,一直說:‘加入教會就能見到珍珠了,加入教會就能見到珍珠了。’奇怪的很。”

我也覺得奇怪,而且因為多次見到那種東西,有點擔心起來,老太太是不是也遇到了不幹凈的東西,才有這種想法的?

門吱啦一下開了,走進個乾癟的老太太來。

這老太太渾身上下沒有三兩肉,眼窩深陷,骨架子一般,拖着個奇大無比的麻袋,走起來干硬幹硬。從我身邊經過時候,一腳踢的我小腿生疼。“您是珍珠的奶奶吧?”我強作無事的問,“我是李有才的朋友,順便來看看你。”

老太太好像耳朵不好,置若罔聞,自顧自的從口袋裏拿出各式各樣的空飲料瓶來,嘴裏還在一板一眼的數着:“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五個、五個、五個……”

我沖李有才使個眼色,小聲道:“老太太不識數啊?怎麼數來數去都只是五個?”

李有才搖頭道:“我怎麼知道,鄉下的老太太不識數,也是常有的。”話音剛落,那老太太抬起頭來緊盯着他,開口道:“六!”李有才向後退一步,驚訝道:“您剛才說什麼?”老太太道:“我說六,六個了。”

※※※

今年夏天特彆氣悶,雖然已經立秋,酷暑好像還是一點也沒有過去似的。李有才送我到他家門口那條衚衕口,抱怨道:“這空氣濕度也太大了,整天身上的汗啊總也出不完,好像澡塘子一樣。”我點點頭,不知道說什麼好。冷不防一聲霹雷,嘩啦嘩啦的竟下起雨來。

我緊走兩步,跑到最近的屋檐底下,轉身一看李有才仍舊佇立在雨中。

“周良兄弟,你等着,我給你拿傘去。”他說罷擺擺手,笨拙的消失在拐角。我要喊已經來不及,只好等着。好像老天爺忍了很久終於的一場痛哭,雨點爭先恐後的撲到地上,後來越下越大,練成了一條條雨線,我抱着胳臂等了很久,不耐煩起來。

等,等,為什麼我總是在等呢?

忽然有這個**頭,然後腦子裏閃過剛才老太太的臉。“六。”她說,那表情近乎陰險狡猾。——珍珠的奶奶,怎麼會是這樣的老人呢?好像不大對勁,李有才……從這裏到他家才多長的路,怎麼一去就不回來了?

我一機靈,腳下不自覺的走,走進了雨中。

滂沱的雨讓我幾乎看不清眼前的路,左轉再右轉,前面應該到了,我正思付着,眼前竟然出現了兩扇一模一樣的門。

兩扇同樣陳舊的門,在風雨的拍打下很小心的吱吱嘎嘎響着,在我的記憶中,李有才的小院子不應該有孿生兄弟吧,難道是暴雨產生了海市蜃樓一樣的幻象?我猶豫不知道推哪個好的時候,雨越發的大了,接下來的雷聲震的我耳朵嗡嗡叫,不自禁的邁步上前,推開左邊的小門。

李有才不在,但那的確是他的家,我認得出自己買的那袋子桔子現在正滾在泥濘的地上。“李有才!”我一邊抹臉一邊大叫:“你在哪裏啊?你給我滾出來!”雨水不斷沖刷着我的視線,好像總也流不完,我一腳深一腳淺的走過去,推開李有才的屋門,裏面黑糊糊的,撲面而來一股刺骨的寒氣。

我哆嗦了一下,猶豫起來,立在狂風暴雨之中,不敢踏足屋裏那不可知的平靜之中。

沒有聲音,閃電從背後把一切都照亮了。

珍珠的奶奶仰面倒在血泊之中,兩隻眼睛張的大大的。

一道黑色的血從屋裏淌出來,清楚的流到我的腳下,接着變了,交匯出一個清楚的十字形狀。

黑色的血十字。

※※※

“珍珠的奶奶死了,在李有才的家裏。”

306寢室里,林傑專註的盯着新買回來的電腦,亂七八糟的喧囂聲從兩邊的音箱傳出,當然還夾雜着他的吆喝。

我終於忍不住竄過去關拔掉了主機的電源。

“啪”一聲,林傑眼前的屏幕一片漆黑,他也不生氣,只是繼續坐着。

發火的是我,還沒計劃什麼手就已經攥着林傑的領子了:“你小子只會裝傻賣乖嗎?李有才失蹤了,珍珠的奶奶死了!你就不想做點什麼嗎?”

林傑道:“我能做什麼?”

“這個不該問我吧,你是天師啊!”

林傑一把推開我的手,力氣大的驚人:“你還知道我是天師啊!你什麼都不懂。”我說:“我需要懂什麼嗎?”林傑盯了我一會兒,從懷裏掏出幾張照片來。

“你看,你看!”

這些照片一共五張,包括已經見過的珍珠,都是少女。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昨晚被閃電晃到了,我總覺得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看到黑暈了?”林傑說:“不是你眼前發黑,是這些照片上面的黑暈。”

他拿出個小瓶子,向我展示裏面的透明液體。“這是我剛剛研製成功的測冤試液,把這個滴到照片上,如果上面的人平安無事,照片就毫無變化,如果正常死亡,就會出現好像霧一樣的白暈,如果死於非命便會出現紅圈。”

我說:“那麼出現黑暈呢?是不是證明那個人死了。”林傑道:“沒這麼簡單,出現黑暈不止說明那個人死了,而且是變成厲鬼,而且是會變成……受到控制的厲鬼,這種鬼不一定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把接近它們死亡的秘密的人全部殺掉,就是它們的目的。”

“現在你知道了吧,這五個女孩是最近失蹤的全部少女,她們都死了,而且變成了厲鬼。這裏面一定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這個秘密非常可怕,任何接近的人都會吃不了兜着走。你以為我真的對李有才的話完全無動於衷嗎?我也搜集了證據的。只是越是了解,越是不能去碰。”

我咧着嘴道:“你怕了?”林傑不滿道:“難道你不怕?”我說:“我當然怕,誰願意沒事就跟那種東西打交道。不過林傑,做人不能不夠朋友,李有才——雖然有點傻,好歹也算咱們的朋友吧,不能不管啊。”

林傑撓撓頭,不發一言,打開電腦。

我聽着機箱發出熟悉的聲音,道:“咱們救一救李有才,然後就罷手,不惹什麼麻煩,還不行嗎?”

林傑哆嗦了一下,露出些許痛苦的表情,說:“同樣的話。”

“什麼?”

“同樣的話!我的江叔叔跟我說過同樣的話。”他沉默了一會,像是為了說明,慢慢道:“很久以前我們林家有很多人,那棟大房子裏面每天都有歡笑的聲音。可是都是有那些奇怪的東西……鬼魂啊,什麼的在到處出沒,我的爺爺說,幫助人類和鬼魂,是我們通靈家族的使命,這樣他就走了,去雲南捉一個害人的厲鬼,再也沒回來。我爸爸,我三叔,我四叔,一個個全是這樣,直到整個家族只剩下我和江叔叔。可是有一天,他也走了。鄰村的一個女孩失蹤了,說是不幹凈的東西鬧的,他非要去看,我求他留下來,他說只是救人,不惹麻煩,真的……真的、真是的。”

我頭一次看見林傑這種表情。

“你說我膽小也好,我是不想再插手這樣的事了。”

我搬張凳子坐下來,說:“你根本是在自欺欺人,如果你不想當天師,還時不時的研究各種奇怪的道具幹什麼?”

林傑板着個臉,不發一言。

※※※

窗外,又下雨了。

……“周良兄弟,你等着,我給你拿傘去。”李有才說罷擺擺手,笨拙的消失在拐角。

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做了,也許英飛能給我出出主意,他此刻在哪裏?

“手機。”林傑捅我,“你的手機在響。”

果然,號碼是英飛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我高興的接了,卻聽到個陌生的聲音。“喂,你是誰?”

對方陰沉的說:“你不要管我是誰,你是周良?”

我詫異,說:“你給我打電話,不知道我是誰嗎?英飛在哪裏?”

那頭髮出不明白的聲音,斷線了。

※※※

我不知道會怎樣,不過有事情要發生了。

林傑放在桌子上的照片慢慢的變黑了,上面面目不清的少女看上去詭異而可怕。林傑插着雙手,低頭,我聽見他在輕輕的說:“怎麼辦?它走近了。”

“有一股可怕的力量悄悄的走近了,不要說你一點都感覺不到!”

我說,我的確什麼都感覺不到。

只有越來越冷……

三、不速之客

今年的雨也太多了吧,總是這樣滴滴答答,不緊不慢,讓人心煩。

合上書,我四下看了看這個大自習室,沒有多少人,大家大概都隨着這可惡的雨,窩在屋裏發霉吧。我有點幸災樂禍的想着,彷彿真的嗅到了霉味。現在這個時候,按理說,我不應該享受自習的平靜。可是有什麼辦法呢?少女的失蹤,珍珠奶奶的失蹤,李有才的失蹤——任我給林傑擺出多少條理由,他還是不同意着手,他沒有辦法,我無法行動。

也不能怪林傑,他最近精神不好,眼圈總是熬的烏黑。“我要跟你一起去自習。”他今天這樣說,不過我拒絕了,告訴他:“你該好好睡一覺,除非你真的是傳說中的熊貓。”

林傑有點無奈,坐回自己的床上了。

※※※

所以目前只有我對着課本打哈欠。

……啊!冷不防被拍了一下,我愕然,側過頭看見薄荷,她沒什麼變化,只是臉色有些白,歉然道:“嚇到你了?我不知道你膽子這麼小的。”

我看看四周,幾個勤奮的學弟學妹正憤怒的瞅着我,趕緊拉了薄荷一把,讓她在我旁邊坐下來。薄荷那邊若無其事的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在家多呆幾天。”

我說現在不是聊天的時候,你也應該知道。

“知道什麼?最近總是有少女失蹤的事情?”薄荷說,“我聽說了。”

“就這些?”

“對。”……

我說:“不對,薄荷,我知道其中有個少女的靈魂出現了,而且我的朋友李有才失蹤了。我看到……”說到這裏我停住,因為我看見薄荷笑了。

薄荷在笑!“你不是薄荷!”我憤怒的說,“你是誰?”

她笑的更歡,說:“難道你猜不出我是誰?”

那眉眼,模樣,語氣……像極了!“你是……靈?”我一下子蹦起來。

那個淡綠色頭髮的女孩。

※※※

圖書館門口,花壇。

靈說:“好久沒有見面了。”

我對於附在薄荷身上的她有些忌諱,雖然她說這樣對薄荷無害。“薄荷,真的沒有事?”靈點頭,說:“她只是睡著了。”

“我們認識,是很久以前了。”我說,關於靈異會,投湖而死的六個人,還有那個很像豆芽菜的同學的死……這對我來講幾乎已被塵封。

但是靈把那一切遙遠的事情呼嘯着帶回來了。

“想什麼呢?”她問。

“為什麼不去投胎,重新開始?”我最想知道的是這個,“難道你還沒想通,還是像以前那樣害怕生命嗎?”

“開始死了的時候,我很快樂。”靈說,“我以為可以脫離了骯髒的軀殼,過純粹自由的生活,不過你讓我發現自己錯了。沒有生命也就沒有了真實感……我很羨慕你,也慶幸你沒有動搖到跟我一樣死亡。”

“不過我還是不能下決心去投胎,再說那也需要契機的。”靈說,“我留在學校里,沉睡了好久,直到她呼喚我再出來。附到這個女孩身上是一瞬間的事情,難道你沒有感覺到?就是她坐在你面前的那一瞬間,那間教師里的陰氣忽然變得非常濃,我本來只是在一旁看着你們,卻被什麼東西推到她身上了。”

這麼說靈會在我面前現身,是被刻意安排的?

“為什麼?”

靈說:“你不覺得嗎?最近這一帶的陰氣越來越重了,連我這樣在自覺的沉睡中的靈魂都被喚醒了……那是召喚的力量啊!”

我說:“召喚什麼?”

“召喚靈魂,鬼魂,怨氣……我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麼,不過肯定有事。”靈說,“不是好事,你要小心了。”

“為什麼我要小心?”我說,“這件事情跟我有關嗎?”

“對,不但有關,而且有很大的關係,只不過憑我的能力只能感覺到這麼多。”

為什麼靈都感覺到了,我卻感覺不到?

靈拍拍我的肩膀:“好了,不說了,這個女孩的精神力很強,她在排斥我。我要繼續沉睡了,bye——”

※※※

薄荷盯着我的眼睛:“你說的都是真的?靈真的上我的身?”

我說:“當然是了。”

她的臉色一下子蒼白起來,話也不說,我感到她在顫抖,便有一種想擁抱的衝動。於是便擁抱了,讓她靠在我的肩頭。薄荷沒有反抗,頭一次不可思議的溫馴。時間頓時慢下來,不清楚過了多久,她輕輕的說:“小狼,我怕。”

“不用怕。”我說,“一切都會好的。”

薄荷忽然拉住我的手,挨的實在太近了,我感到自己的心跳有些超速。她的手柔軟纖巧,只是,沁心的冰涼。

“我越來越弱了。”她說,“上個禮拜我去找師父,他不在……我一點也感覺不到他的痕迹,我發現……我發現我的感應力沒有了,法術也失靈,就做個普通的人吧,我這樣想,可是、可是不行啊!我開始虛弱了,你也發現了嗎?我的體溫,越來越低,就連今天靈都可以上我的身了。”

有事情要發生,而且還來得這麼快。我悲傷的想,我討厭這樣的事情,看不見,卻感覺到……我真的感覺到了,薄荷的氣息在一點一點的消失。“不!”我忽然攥緊了她的手,緊的自己都有些疼。

“你別這麼沒出息,不會有事的!”

薄荷揉揉鼻子,忽然的說:“騙你的,我沒事!”她決然的站起來,不知什麼時候,有另外兩個少女站在她身後。“薄荷!”其中一個穿紅色外套,眼圈有些黑的少女說:“咱們該走了。”

“是啊,”薄荷說,“約好了的,一起去湖邊吧。”

另外一個黑色風衣的挽住她的胳臂。

就這樣走了,好像根本不曾注意到我一樣。晚上的風有些令我頭腦發熱,空中還是飄着不疼不癢的雨,我想——我是在想——薄荷究竟怎麼了呢?

也許我該比現在更關心她一些,畢竟她是個孤單的小女生,畢竟一起經過了那麼多事情。還有……還有什麼?我眼前一陣發紅,好像看到了什麼。

紅色,或者說是黑色的東西。

※※※

手機響了,陌生的號碼。

“小狼,還好吧?”

“英飛?”我大吼,“你怎麼了?”

“我沒事啊,幹嘛這麼問。”

我說了上回的事,“那個人是誰?”

英飛道:“我也不知道,我好像被很麻煩的人盯上了。手機丟了……我有點怕他們找你麻煩。”

“他們?不是一個人啊,你小心點,要不來我這裏吧。”

那頭英飛輕笑了兩聲:“不用擔心我,我擺的平。”

沉默,我忽然想告訴他很多事情,關於失蹤的女孩,李有才,或者薄荷。

這時候我想起來了,那個紅衣服的女孩,我的確不是第一次見那沉沉的黑眼圈。我上次看到她是在一張照片上。那張被林傑滴上測冤試液的照片……黑暈,她的臉上出現了黑暈。

她就是照片上的李萍,一個失蹤的女孩子。

“薄荷!”我大叫一聲,那邊英飛急匆匆的問我什麼事。

“我有個朋友要出事了,我得去找她,先說到這裏吧,以後再談。”英飛在那頭問我:“你去哪裏找她?”

哪裏……“湖邊!”我大喊一聲,飛也似的朝湖邊跑去。

四、歌詞

湖邊沒有薄荷,這個季節的水一點也不清涼,有些**的墨綠色。我沿着湖邊走了好久,企圖發現她的痕迹,可她就像湖面上那一圈一圈的漣漪一樣,叫人無法追尋。我的心開始沉下去,薄荷也許出事了,而我應該救她。

怎麼沒想到呢,給她打個電話。

我抄起手機哆嗦着撥號,兩次才成功,好久才通,那邊有個聲音不帶一絲感情的說道:“小狼,你有什麼事?”

“你在哪裏?”

“我跟朋友約好了,聚會。”

我咽了咽唾沫,說:“我去找你啊!”

薄荷說:“不用了……你不要來。”

我聽到了歌聲,就在電話另一邊。是薄荷的朋友在唱歌?還是放着音響?……那歌聲是如此詭異,讓我莫名其妙的煩躁起來:“你少廢話!趕快說你在哪裏?你現在非常危險,你知不知道?”

我沒有等來她的回答,電話斷了。

※※※

“你聽到奇怪的歌聲了嗎?”

我的耳朵被這麼一句話吸引住了,經過我身邊的是兩個一年級的學弟。

“什麼歌?在哪裏聽到的?”

被我這個表情嚇得夠嗆的學弟說:“是……在活動中心那邊的音樂教室,我們剛才在那邊自習來着,後來歌聲太大了,就出來了。”

好,我這就去!放開學弟的領子,我拔腿就跑。算了,就當一回神經病吧!薄荷……你千萬別出什麼事。

學生活動中心不像平時那樣熱鬧,我看到有幾個人搖晃着腦袋從裏面走出來。“兄弟,怎麼了?”我跳了個看上去很好說話的,過去問。他嘆氣指着身邊的女朋友說:“她啊,非說聽到很奇怪的歌聲,嚇的不成,所以只好出來。”

“我是真的聽到了嘛!”

“去,別胡說,讓人笑話。”

我徑直躥上三樓,通往音樂教室的樓道漆黑一片,有一點光從遠處教室的門透過來,那是一束奇怪的光,不止是顏色,從我這個角度看來,它還在頻繁的變幻着方向。

薄荷……我想要過去,總覺得在有什麼無形的力量想要把我推開一樣。

一種熟悉的感覺湧入了我的胸膛。

可我並不太清楚那是什麼。四周死一樣寂靜,我走過去,一半的時候,彷彿是衝破了什麼牆壁,歌聲衝進我的耳朵來了。

是十分凄然的歌聲,我耐心的聽着,終於明白了自己重逢的是什麼。

……湖邊,好幾隻毛茸茸的爪子,把梅的腿抓住,她一點一點陷進去,最後的時刻,她臉向我,說:“你不該是我的男朋友。”

她哭了,那時候我恨不得自己衝上去,但是沒有,地獄光線隔斷了我們,林傑說那時候的梅是惡鬼,惡鬼最終都是要回到地獄去的。

他錯了,我並不在乎梅是不是惡鬼,我只是想留下自己的女朋友在身邊。

鹹的,有一滴淚劃到唇邊,我罵一聲該死,加快腳步,推開了音樂教室的門。薄荷,這次我絕不讓你在我面前消失。

※※※

教室並不大,光線也不強烈,但我還是有很長時間什麼也看不到。凄厲的歌聲變成了歌謠,一個字一個字清晰的灌入我的腦袋。

“公主希望保存她的珠寶,於是她開始尋找妥善的地方。在一個晚上她找到了最好的保障,珠寶藏在心愛的娃娃之中。”

※※※

我眨巴一下眼睛。

她們在看着我。

唱歌的四個女孩就在我面前。李萍就站在最左邊。“你們……你們都是失蹤的女孩。”我感覺非得說點什麼才能擺脫越來越緊張的心情。

我忘不了林傑的話:“她們應該都已經死了。”

不要再唱歌了……我只想見薄荷。“薄荷在哪裏?你把她們帶到哪裏去了?”很久沒人理睬我,最後李萍停止了唱歌,因為我盯着她不放。“她只是做她該做的事。”她說,我心裏一沉。

“沒有好事,是吧?把她還給我!”

我強迫自己穿過令人窒息的冰冷氣流,一步一步走過去,伸手去抓李萍。“把薄荷交給我!我再也不相信你們這些厲鬼做的假相!你們都是……”

我停住了口,因為李萍眼睛裏似乎有亮亮的東西。

她垂下頭,血紅的液體留下來。剩下三個人擋在她身前,用毫無溫度的手臂抓住我的胳臂,我覺得那冰冷刺到了骨頭,想掙脫已經晚了,她們太近,近得可以輕易的感到沒有呼吸。“放開我!”我想要推開可以夠的到的李萍,藉著這個力量退開去,可是終於還是停住。

她的表情……她的表情……

李萍的眼睛完全睜開,坦然的看着我,眼眶內是深深的血紅。“你滿意了?”她說,忽然伸出腐爛見骨的雙手抓住了我的手。冷……感覺有隻錐子透過十跟手指刺到心臟里來。我大叫一聲,退開去。

力量隨着巨大的恐懼感回到了我的身體,在幾乎陷於迷亂的一霎那,我看見薄荷。她躺在那四個厲鬼的身後,手腕上淌着血。

“薄荷!”我的叫聲她聽不到。

我又沒有任何可以護身的東西。眼前一黑,燈完全的滅了,或者剛才的燈光是鬼怪做出的幻象吧,我看不到薄荷,但我能感覺到冰冷近了,是李萍她們。“你們究竟想怎麼樣?”我向後一退,碰到了硬邦邦的門。

我已經無路再退。

※※※

空氣中,是**的氣息,我感覺到長長的指甲嵌進我的肉里。脖子、肩膀、胳臂、手腕……已經沒有不疼痛的地方了。我……要死了嗎?

梅……我沒想到自己在這個時刻會如此的思**。你的名字在我的嘴邊那麼輕鬆的吐出來了,彷彿最後一口氣。

指甲的入侵緩和,我又聽到歌謠。

“公主希望保存她的珠寶,於是她開始尋找妥善的地方。在一個晚上她找到了最好的保障,珠寶藏在心愛的娃娃之中。”

調子還是那樣,好像黑夜裏的哭號。公主……那個是……我很想問出來,不過再也沒有那個力氣。

我覺得自己徹底的倒下了,在黑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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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狼的靈異故事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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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秘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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