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四月的紙飛機
有白紙飛機出現的日子，是靈魂出沒的日子。所以如果你看見莫名其妙從天空飛過的白色紙飛機，再低下頭的時候，一定要管住你的眼……
一、白紙飛機
我們寢室周末不熄燈，大家都睡得很晚，打遊戲，玩牌，這一次沒了新鮮主意，有人就建議講鬼故事。
子強說：“講什麼講，嫌奇怪的事情不多啊！”
阿標道：“所謂敬鬼神而遠之，鬼故事，還是少談。”
胖子，也就是這個提議的發起者不以為然，說：“你們都是在裝蒜！誰沒點好奇心啊！”
我說：“講就講唄，不過我沒什麼好故事，你先說吧。”
胖子撓撓頭：“我也沒什麼故事啊！”
一直膽小的大蝦忽然怪笑道：“我有個故事，你們要不要聽？”
這一下把其他人都調動起來了，誰不想聽膽小鬼講出來的嚇人故事？只聽得大蝦道：“從前，有座山。”
我接道：“山上有座廟。”
大蝦說：“咦？你怎麼知道？”
胖子說：“我也知道，廟裏還有個和尚呢！”
大蝦高分貝吼道：“不許瞎攪和，聽我說，廟裏是有個和尚，他很有法力的，結果有一天，他被人給殺了。死的很慘，頭都掉了，滾在一旁。其餘的和尚很害怕，不知道他是給誰殺死的，有一個就說，他前幾天就唉聲嘆氣的，應該是有什麼仇家。可是，仇家是誰呢，和尚們都不知道，官府也破不了案，最後就讓他們回憶那個和尚臨死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一個和尚說，他臨死前對大夥說：‘吃飯叫我。’就進了屋子，然後被殺了。”
“又一個和尚說，不對不對，我在屋外聽到他在裏面**經，所以他最後一句話，應該是**的佛經。”
“有個小和尚一直沒吭聲，這時候忽然說，你們都錯了，我知道他真正最後一句話說的是什麼，因為他被殺的時候，我正在他屋門口逮蛐蛐玩，我聽見屋裏逛盪一聲，然後聽到他的聲音在說……”
“我的頭到哪裏去了？”
大蝦一聲怪叫，等着欣賞屋裏驚慌的表情，不過我們都是一臉木然。
“這就完了？”
大蝦說：“是啊，很可怕吧？我聽的時候差點嚇暈了。”
“難道不可怕嗎？”他可憐巴巴的問，我忍住笑，告訴他：“可怕，我嚇得腿軟了。”
他皺眉頭。
※※※
又打了一會牌，子強說：“奇怪了，現在幾點了？”
我說：“十二點。”
“這個時候不該有女生啊，怎麼我剛才在門口看見一個長頭髮的女孩過去？”
我一愣，說：“長頭髮的女孩？什麼樣子？”
“就是長頭髮，影子模模糊糊的。”
胖子出門看，回來說，哪裏有，不會是撞見鬼了吧。
大家都笑，聲音稀稀拉拉的，聽在耳朵里不知道為什麼有點滲的慌。
我也出去看。
門口確實有個長發女孩，長長的頭髮遮住了臉。
我知道那是跳樓慘死的阿蓮，她已經嚇過我無數次了，我對她小聲說：“別嚇我哥們兒好不？”
阿蓮笑一下，說好。
我說：“這麼晚了你到處走，會嚇死人的。”
她說：“這也不是我願意的。”
“那你為什麼還出來？”
她笑，說：“我也不知道，好像有什麼東西招呼我。”
嗯？我下意識的一愣，再看阿蓮已經不見了。
※※※
新學期的課對我沒有任何吸引力，所以一上午我覺睡的不錯，從教室出來的時候人已經不多，敢情是睡過頭了。
教學館的天井很高，上面是半透明的屋頂，陽光射進來有點蒙朦朧朧的，我仰頭看去，二層走廊上有個白色的影子。
真的只是個影子，靠在欄杆上晃來晃去。
我揉揉眼睛，依然看不清那個“人”的樣子，不過有東西從樓上飄下來。
是一架白色的紙飛機，在空中劃了一道很美的弧形，向這邊飛來。
我接住了。
那個影子也不見了。
二、所有人……
“聽說咱們樓里最近在鬧鬼。”卧談會上，胖子在被窩裏說。
大蝦咕噥一聲，聽動靜是蒙住腦袋了，子強就說：“胖子同學，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大蝦膽子那麼小，嚇到他多不好啊。”
阿標點頭說：“沒錯，總講鬼故事也許會招來鬼呢。”
胖子不服氣道：“我又不是講鬼故事，我是說我今天剛聽來的一個事兒。”
我聽見他敲床，說：“小狼，你想不想聽？”
我說：“講講吧，反正我還沒睡着。”
“嗯，昨天有個哥們說在廁所里看見一個穿紅衣服的女生，沖他一笑，然後穿牆不見了。”
阿標說：“真的假的？咱們樓里陽氣這麼重，還會有女鬼嗎？”
子強說：“肯定是他瞧花了眼。”
阿標說：“咳，就算真有也不是不可能啊，改天我問問我師父。對了，師父他們那個班出了個自閉症的學生。據說現在住在他那個屋裏，等着家人來領走。”
林傑那傢伙給過我電話，以買不到火車票為借口還沒有返校呢，我剛想告訴阿標，就聽那邊的床嘎吱嘎吱的晃悠，大蝦憤怒的叫：“你們還睡不睡覺了？大晚上凈說一些無聊的事情幹嘛！煩人！”末了，補充一句：“是吧，黑子？”
沒人搭理他，不過屋裏靜下來了，黑子那中小型的呼嚕聲有節奏的響着。
阿蓮被人看見了，我想，她還是不聽我的話。
不過昨天看她的樣子，好像有什麼非現身不可的理由。
奇怪了，想着想着我坐起來了，得，去廁所吧，說不定碰到阿蓮，問問她。
廁所里沒有阿蓮，我出來的時候特意到處看看，老實說我膽子不大，要真看見她還得嚇一跳，不過沒轍，誰叫她這幾天惹事生非。正想到這裏，我脖子後面似乎有涼氣吹過來。
“阿蓮？……”
我轉身。
……
※※※
太陽曬的我眼疼，從床上爬起來一看，是在寢室，屋裏靜悄悄沒別人。
上課了，這幫傢伙怎麼不叫我。
手機響了。
是林傑：“喂，我的火車今天到，來接我啊。”
我說老兄，我還得上課呢。
他說：“上什麼課啊，來火車站！我還帶了一個朋友回來，他你也認識，大家搓一頓。”
我說：“哪位？”電話卻在此時斷掉了。
不管了，去上課吧，萬一老頭子點名我就慘了。抄起課本我趕去教室，正好是課間，摸進去以後我對胖子說：“你們可真不夠意思，上課也不叫我。”
他說是你說不讓叫你的，早上還睡得那麼香。
“我什麼時候不讓你叫我了？”
“昨天晚上啊，卧談的時候，你說你一定要睡個懶覺補補。”
我含糊的回了一句，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又跟他說：“哎，你看見沒有，今天怎麼這麼多不認識的人啊？”
胖子瞧了一圈點頭道：“真是的，大教室也不能混進來上自習啊，咱們還怎麼聽課！”
前排有個男生聽他這麼說，回過頭來。
胖子道：“怎麼了，我說的不對嗎？”
那人咧嘴一笑，又自顧自的看書去了。
不過我怎麼覺得他笑的時候沒有嘴唇呢？
“他們哪裏去了？”我問胖子，他搖搖頭。
“不知道，剛才進來的時候在一起的，都是這幫人，非跟着咱們一起進來，把大家衝散了。”
我站起來，說：“我看見他們了！你瞧，他們坐在第一排。”
果然，大蝦他們老老實實的坐在第一排，埋頭看書，我叫了兩聲都不答應。“太陽是不是從南邊出來了？”胖子驚奇道：“我本來以為這個世界上沒有能讓他們坐在第一排上課的力量。”
我在思考別的事，為什麼大蝦他們看書的姿勢，跟前排這個男生一模一樣？
“我過去找他們！”我剛說完，鈴聲響起來了。
上課了。
※※※
“胖子，哪裏跑？”我拖長了聲音道，胖子回頭看我，神情獃獃的。
我又給他一下：“你怎麼了？一下課急匆匆的夾着書逃跑，怕吃不上飯嗎？”
胖子還是在看我。
莫非……我搖晃他，大叫：“你怎麼了？說話！”
胖子用獃獃的，冰冷的表情看着我，最後，嘴終於慢慢的張開，說——“哈哈！被我嚇着了？”
我說：“你腦袋長包了？用這個主意來嚇人玩？”
其他人在我們兩個身旁匆匆走過，每個人的表情都好像胖子剛才一般的麻木，我再看看面前的胖子，有種不真實的感覺。“胖子同志。”
“幹嘛？”他問，一定是被我這樣叫慣了，忘了給我一拳。
“你真的是胖子嗎？我怎麼覺得你離我越來越遠？”
他做了個嘔吐動作，求饒道：“別報復我，求你了。”
說不定都是錯覺，我提醒自己，跟他嘻嘻哈哈的回去。
※※※
寢室里依然沒有別的人，胖子橫在床上抱怨道：“這幫人死哪裏去了？”
我搖頭，說：“來個推理吧，這幫傢伙平時是除了食堂哪兒也不會去，可是今天不見蹤影，為什麼呢？”
胖子伸懶腰：“你問我我問誰？今天是什麼日子啊，上課坐第一排，吃飯的時候失蹤，哎呀……這種小概率事件要是再有幾件，我想我以後就能當微軟的總裁了。”
我對他這個創意表示讚賞，然後提醒他我們寢室的電腦壞了，要想實現理想，先實踐一下吧。
胖子嘟囔着對我不讓他睡個好覺的牢騷，打開主機，一頓嘎嘎響動之後大吼一聲：“不對！”
“什麼不對？”
“你來瞧，電腦好了。”
“那也正常，小概率事件嘛。”
胖子說：“不是不是，是有人修的，你看桌面都換了。”
那是一副以黑色為背景的桌面，右上角畫著一架白晃晃的紙飛機，栩栩如生，好像隨時都能衝破屏幕飛出來一樣。
“這架飛機好奇怪。”我說，胖子沒回答我。
“怎麼了？”
他回過身，獃獃看着我，那神氣似曾相識。
而我傻了一樣，讓他從我身邊走過去了。
電腦嘎吱嘎吱的想，接着桌面上出現了一排白色的字，和飛機一樣顯眼：“你有沒有發覺到？”
我忍不住說出來：“發覺到什麼？”
又有字慢慢的顯現出來：“所有人……漸漸的……變成一個人。”
前排的男生，大蝦他們，周圍匆匆走過的同學，還有剛才的胖子，他們的神態臉色何其相似！我恍然大悟，他們是變成了一個人，或者說，好像都變成了一個人似的。
那個電腦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麼，字又變了：“所有人……漸漸的……變成沒有人。”
我手腳冰涼。“不會！絕對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的！”我告訴自己，雖然，我們整個寢室里除了我，都不見了。
必須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我仔細看電腦，希望它老人家再說點什麼，可是字是出來了，只有三個，來回來去，用各種方試蹦出來：“紙飛機……紙飛機……紙飛機……”
我眨眨眼睛，感覺不能再看屏幕了，我得出去，也許找到大蝦他們，一切都解決了。
※※※
可我只看見紙飛機和許多變成“一個人”的人。他們急匆匆的到處走，看起來沒什麼目的，也沒什麼思想，我拉住幾個，無一不獃獃的看着我。正當我感覺自己需要大聲罵幾句的時候，好像有個女孩在不遠處說：“你們都傻了？怎麼沒一個人回答本小姐？怪不得有人說你們學校里都是白痴！”
呃？一個打扮乖張的女孩子正在那頭插着腰大喊大叫。
我急忙過去：“你怎麼了，這位‘本小姐’？”
她翻翻眼睛（本來挺漂亮的眼睛讓她翻的白多黑少），說：“我想問路，可是白痴們沒一個回答我。”
我說：“現在有個非白痴回答你了，你想去哪裏？聽口音，你是外地來的吧？”
她神氣活現道：“沒錯，我是來找我哥哥的。”
“姓名，年級，住在哪個宿舍，哪個屋？”
“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要是知道還問你幹嘛！”她說，然後竟然大大方方的拉住我胳臂：“咱們走吧。”
“去哪裏？”
“找我哥哥啊，還說不是白痴呢。”
“……”
三、逃離學校
“這是什麼音樂，聽起來挺好。”那女孩眨巴着眼睛，我懷疑自己遇到精神病患者了，不過還是跟她說，那是我的手機鈴。
林傑在電話里說：“我跟那位朋友已經到校門口了。”
“那怎麼不進來？”
“不對勁啊，你不覺得嗎？現在學校里是什麼天氣？”
我抬頭看，滿天的白霧，一片朦朧。“下霧了。”
“笨蛋，這個季節會有那麼大的霧嗎？只有學校里是那模樣，我們在校門口都看不到裏頭。告訴你，那是煞氣，鬼的煞氣，據我判斷這個學校里一定有不下一百隻鬼。你趕快出來，要不然准掛了。”
我將信將疑道：“真的有這麼可怕？為什麼其他人都不覺得？”
林傑說：“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煞氣的，你能看的出來證明你通靈的能力已經很強了！好了，別廢話，馬上出來！我不知道這麼多鬼聚集在一起要做什麼，不過危險是肯定的。”
看來只好出去找他想辦法，不過得把那傻姑娘帶上，我掛了電話，再看，她竟然不見了。
是到哪裏問路去了吧，真是麻煩啊，我找了一會兒，剛要向校門口走，就聽到一陣呼救聲。循聲跑去（現在校園裏的能見度已經很低了），她的確臉色蒼白的站在那裏。
“你怎麼了？”我從權，抓住她肩膀。
她傻愣愣的說：“人……好多人。”
“好多人有什麼可怕的？”我說，看她指向對面，也望過去。
沒錯，好多人。
好多臉色蒼白，紅着眼睛的人，慢慢的向我們圍過來，一圈一圈。
靜悄悄。
“他們要幹什麼？是假面舞會嗎？――一定是的！”
我安慰那個哆里哆嗦的傻丫頭道：“不用怕，咱們跑吧。”
她指甲都快插進我的胳臂里了，好不容易蹦出幾個字：“不，我怕死了！”
我說：“聽我講，你不用怕，這些人行動很慢的，一會聽我數三下，一起從那個方向衝出去，出了校門就沒有事了。”
“真的嗎？”
到了這個時候只能充好漢了，我沖她堅定的點點頭。她果然給我唬住，堅定的點頭，然後義無返顧的跑向那些人，從他們之間的空隙中穿了過去。好！……不過我還沒數一二三，而且也沒有跑呢！不容我再猶豫，馬上……
可是那一圈又一圈的人圍上來密密麻麻，至少有六隻手抓住了我，還很牢。“你們要幹什麼？”我大喊大叫，沒回答，只是被拖着走過面目全非的校園。
這是平時的小樹林嗎？怎麼樹都不一樣了，好像全部變成了摺紙！我說：“這是用多大的紙才折的出來啊！”
抓着我的人們充耳不聞。
樓梯，門口……這裏是……我們宿舍！背後的人把我推進寢室，門砰一聲關上了。敲了半天沒反應，真不該把鎖掛在外面。我全身無力，坐下來，好好一想這待遇不算太差。
至少我是一個人在這裏。
可是他們為什麼要關我呢？
我想起那台鬧毛病的電腦，過去一看還在獨白，“紙飛機紙飛機”的閃了一屏幕。
“從一個身體到另一個身體……”
我很詫異自己為什麼會想起這麼一句話，但是腦子裏這樣的句子居然多了起來，開始沒完沒了。“從一個人到另一個人……每個人都是我……”
奇怪，我不能自己思維了，我努力抗拒那股改變我思想的力量，可惜越來越無力，最後，我只能任它在我腦子裏來回的想，“我在做什麼？”
“我要把他們都變成我，然後再讓他們消失！”
所有人漸漸的變成一個人。
所有人漸漸的變成沒有人。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我閉上眼，沉沉的睡去。
四、消滅摺紙的戰鬥
有人拍門，真煩死了，我要睡個懶覺。
“小狼！我是林傑！我知道你在裏面，快回答我！”
林傑，林傑是誰？我睜開眼走過去，說：“林傑，門鎖着，我打不開。”
那邊的聲音很欣慰：“還好你沒事，我用隨身挾帶的陽氣羅盤才找到你的！這個學校里除了我，大概只剩下你一個還是活着的人了。”
我說：“那很好。”
那邊停頓了一下，林傑的聲音變得很嚴肅。
“你是誰？”
我聽到自己說：“你沒必要知道。”
不對……我為什麼這樣說？難道我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不可能，剎那間有什麼東西在我腦子裏炸開，我大聲道：“林傑！他要‘從一個身體到另一個身體’！他要讓其他人都消失！你知道他是誰！快點救我！”
好像有個大鎚子鑿我的胸口，我仰面倒在地上，有個白色的東西從我身體裏飛出去了。
剩下來的我，確乎是我自己了，揉揉眼睛，我把自己的鑰匙從門縫裏塞出去。
※※※
“看見你沒事太好了！”林傑本人和他那句話一樣讓我高興起來，差點跟他擁抱。不過從他背後閃出來那個女孩就讓我提不起精神來了。
“笨蛋啊，跑步都跑不過我！”她刮著鼻子說，而我實在懶得跟她喊冤，倒是林傑說：“那些人其實根本就是只想留住他，所以才放你走！”
“哦，這麼說我是小人物了？他又算什麼大人物？”
我直接問林傑：“你剛才說我是活着的人……其他人怎麼樣了？”
“別擔心，他們沒死，不過也不是活着的，他們正在被煞氣轉化成鬼。”
我說：“這是怎麼回事，什麼鬼這麼厲害？”
“按說不會有這麼厲害的鬼，除非他藉助了一點什麼……小狼，最近都發生了什麼不尋常的事情，講給我聽。”
我把從開學以來的種種講給他聽，旁邊那個丫頭一直瞅我，等我說完了，她說：“你叫小狼？好奇怪，好像卡通片里的一個名字。”我告訴她我沒看過有這個名字的卡通片，她便同情的點頭說：“明白了，那麼你姓小叫狼？”
我說我姓周。
“哦，你好，周小狼先生。我叫菁兒——葉菁兒，你可以叫我菁兒。”她鄭重其事的跟我握了下手，然後對林傑說：“下一步咱們怎麼辦？”
林傑皺眉毛足有五分鐘，接着掏出手機打電話。
“喂！你馬上去找一種白紙做的飛機……對，紙飛機！看見了就用噴霧器噴它，務必要讓它消失！”
他放下背包，拿出好幾個噴霧器給我和那個什麼……菁兒。
“你們也上，看見摺紙就用這個噴，時間不多了，以後再解釋。”
菁兒小心的問：“要是看見那幫人，怎麼辦？”
林傑拿給我們兩個手電筒：“用這個照他們的眼睛，應該可以耽誤幾分鐘，然後機靈點趕緊跑！”
我結果所有的東西，問他：“那麼你幹嘛？”
“我……我當然是最重要的總指揮了。你不用管我。”
我微微一笑道：“我不是想管你，我只是想知道你在我們拚命的時候能幹點什麼？”
林傑不自然的笑，說：“你不用管，山人自有妙計。”
我說，好，你的“妙計”一定得把我的哥們兒們救回來，否則你就死定了。
走出寢室的時候菁兒問我幹嘛對林傑那麼凶：“他是在幫我們啊！”我說，有的事情你不知道別瞎說，而且……
“你該走了！馬上回家去！”
菁兒說：“不！我來找我哥哥的！”
我重新打量了一下她的打扮，說：“你啊，是不是跟爸媽吵架離家出走了？”
她臉一下子變了，驚訝道：“你……你怎麼知道？”
“看你的打扮哪裏像出遠門的樣子，沒理由來找自己的哥哥也不知道他住在哪裏啊！
你一定是臨時決定出門到這裏來找哥哥的，離家出走——看來我說對了。”
她撇撇嘴：“你是說對了！”
“那你馬上回家，沒看見這裏都亂成這樣了？”
她不答，手在衣服兜里來回晃。
“你——”
她忽然拽了我就跑。
後面稀稀拉拉的很多人遲鈍的追過來。
“好險啊，你沒看到那麼多人又朝咱們過來了？光知道趕我走！我說這回啊，我對你有救命之恩了，你沒權力趕我了！”
一路上我們看見很多摺紙，紙的樹，紙的草，我跟菁兒朝那些東西噴了林傑跟我們的噴霧，菁兒忽然驚叫道：“你看！”
她指着的是我們的宿舍樓，遠近之間只有那樓不像是摺紙的了，但是現在這個樓一層的窗戶有一半在慢慢變化。
“它也在變成摺紙！”我說，“必須阻止他！如果整個學校都變了，我想我們就沒有機會了！”
菁兒道：“怎麼辦？”她四下看看，又拍手驚喜道：“那些人沒有了！”
變成沒有人了？我更覺得不妙，沒有人了！馬上打電話給林傑，他竟然不接。
我必須想出辦法來！大蝦，胖子，黑子……你們都在哪裏啊！我不能再在一個人也沒有的學校里呆下去了，忽然之間我看見一架紙飛機。
一架白紙飛機，從天空飛過，腦子裏似乎有個聲音說：“上一次，你沒有把我的紙飛機留下啊，這樣不好。”
留下？好像曾經有這麼一架紙飛機的……我忽然想起來，朝教學館的天井跑過去。
那個影子還在哪裏，一架一架的到處扔着紙飛機。我跑進去的時候看見林傑，他正朝那影子喊話：“你下來吧！這樣不好！”
我拉住林傑要個解釋，他說：“我丟了東西，就是這種招魂紙――用來做招魂燈的紙！這個王言得了自閉症，人家把他打發到我屋裏住，他竟然偷了這種紙，做了這麼多紙飛機！要知道學校里死的人不止一個，陰魂也有無數，他這樣把招魂紙做的飛機扔啊扔的，把所有的鬼魂都招出來了，這麼多鬼在一起聚集了太多的煞氣，造成陰陽錯位。除了咱們幾個有通靈的能力，其餘的人都慢慢的變成了鬼。我看這個學校也要整個被隔離進冥界了！”
我問他：“到底怎麼辦？”他搖搖頭說：“沒辦法，只能把所有的飛機消滅了，用這種化紙噴霧。”見我發楞，他又說：“或者，勸他別再做紙飛機！”
那個影子這時候停下來，好像在聽我們說話。
“喂！”我朝上面大叫，“你是王言嗎？別做紙飛機了，你看你自己都變成影子了！”
林傑說：“沒用的，他根本不會聽你的，他有自閉症。”
可是上面那個影子回答我了：“不！我要繼續折！只有這樣它才會走！我是為了救大家！你忘了嗎？這是昨天晚上你跟我說的！”
林傑拉住我吼道：“你都跟他說什麼了？”
我……我怎麼知道？昨天晚上，我好像是去廁所找阿蓮，阿蓮不在水房，我正要走，後面有涼氣，我回過頭。“你看見什麼？”林傑一個勁的問。我說：“我不記得了！”
林傑抹了一下額頭，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知不知道，咱們現在是在另一個空間了，不是冥界，而是……王言的空間！王言有自閉症，他所想像的世界是跟現實完全不同的世界，他用這些紙飛機把學校的空間完全變成了自己的世界了。”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每個人都有兩個世界，自己想像的世界和現實世界，而王言，他把現實世界在我們眼前屏蔽了！我們看到的完全是想像的世界。”
不過，真的完全是想像嗎？我說：“還有一點不一樣啊！”
“他想像的世界裏，為什麼還會有我們幾個？為什麼有我們的寢室？這些本來是他不能想到的！”林傑和菁兒看着我，我繼續解釋道：“我覺得，這不些不是他想出來的，是我想出來的！我跟王言的想像好像聯繫在一起了！跟所有人的想像都聯繫在一起了！”
林傑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他是把所有人的想像都混合在一起造的奇怪的空間！我們必須找到突破口才可以出去！”
菁兒搖頭說：“我……我不明白你們在說什麼，我只覺得，越來越危險了！”
轟隆隆的聲音，好像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我們跑出去一看傻了眼，這是什麼景象啊！
五、逃離假象
恐龍？外星人？還有……怪獸？
林傑說：“這是別人的想像吧？我看這個學校快完蛋了。”他話音未落，竟然有一輛翻斗車朝我們衝過來。我們三個撒腿就跑，誰想那車窮追不捨，好在前面有個陡坡。
我們爬上去，林傑才說：“咱們學校什麼時候有座山啊？”
我脫口而出：“從前有座山！”
“什麼？”其他兩個人以為我瘋了，我只是指給他們看：“山上有座廟。”那果然有座小小的廟，廟裏傳來一聲慘叫，菁兒躲到我背後，我告訴她不用怕：“這是我哥們兒大蝦以前講過的故事，他覺得很可怕……我們一定是跑到他的想像中了。”
“我們必須走！”我看着林傑，說：“我們走？那其他人怎麼辦？”
林傑搖頭說：“我管不了。”
我差點給他一拳：“這是你的責任，你竟然說管不了？”
菁兒推推我的背，大叫道：“不要吵了！你們看！”
遠處本來模糊的地平線翻起一排黑雲來。
“空間扭曲！”林傑說，“這個世界要崩潰了。”風越來越大，小山上站不穩腳，我和菁兒把林傑拽下來避風。林傑自從說了那句話就不再言語，怎麼問都不答。
“我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菁兒說。
我這時候在林傑兜里翻來翻去：“你那些奇怪的道具呢？都到那裏去了？”
沒有了，只剩下一張招魂紙。
我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菁兒，看着他們！”我說罷跑到一邊，在一塊還算平坦的岩石上，疊了一架紙飛機。“林傑，這個怎麼用？”
林傑坐在那裏，已經臉色煞白，說：“你還要幹什麼？咱們已經沒希望了。”
我說：“你不是說這個是招魂紙，能招來別人的靈魂？如果我想要找到王言的靈魂，怎麼辦？”
“只要在紙上寫他的名字就成了，你找他也沒用啊。”我說：“你別管了，我現在只想隨便做點事情。”
這是什麼世界啊，昏天黑地，黃風陣陣，我寫了名字，把手裏的飛機順風飛去，心裏暗暗祈禱。
王言果然來了，我在一片濃煙中看見一個個子小小的白衣服男生。
“我要你結束這一切！”
他笑着說：“不可能，我這是為了大家好。”
“讓大家生活在自己的想像里，多好！我這是做了一件好事，可是你！只有你一直在阻止我！”
我說，是嗎？不是為了別的什麼理由嗎？
王言看看菁兒，欲言又止。
菁兒說：“快點消滅這個傢伙！把他那架紙飛機撕了他就死了！”此時我已經奪過王言手裏的飛機，正要撕掉，看見她臉上的表情，又停住了。
“快點撕掉！”
我朝菁兒一笑道：“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菁兒小姐，我想這一切都是你搞出來的吧？”
菁兒一愣，說：“你什麼意思？”我說：“從一開始我就很奇怪，有自閉症的王言根本想不出什麼主意，他做事也不會這麼一步一步計算嚴密。不過現在我明白了，原來他其實是在阻止你！你想用什麼辦法把整個學校都隔離進另一個空間去，王言知道你的陰謀，但是他又不懂得跟別人溝通，只好偷了林傑的招魂紙，想把所有鬼魂招出來阻止你，誰想到這一下反而幫了你。”
菁兒擺手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王言笑了，拉住我的手，欲言又止。這感覺好熟悉……難道昨天晚上，是他？
我問：“昨天晚上在走廊里，跟我說話的是你？”王言搖頭。菁兒道：“是我！”
林傑反應過來，站在我跟王言這邊，正色道：“你是誰？”
菁兒笑笑說：“既然讓你們看出來了，我也不裝了，我是通靈少女啊，你們現在看到的景象，其實是特異功能造成的幻境。以前一切都是我佈下的陷阱！昨天晚上我去你們宿舍就是為了找你，你果然在走廊里，不過我終究怕你壞事，讓你忘記了昨晚的事，而且，我還可以遠距離控制你的情緒。”
林傑詫異道：“你有這麼大能耐？難道你也是魔？”
菁兒說：“不，我只是從小就有超能力，又加以修理才得到的能力。你們這些傻瓜，以為其他人都消失了？其實在這個幻境裏的，只有你們幾個！外面的世界還是原來的樣子，不過你們是再也出不去了！”
我問：“菁兒，為什麼？”
菁兒說：“我恨你！我姐姐是怎麼死的？”
“你姐姐是誰？”
菁兒說：“我姐姐叫小梅！你當然認識她！她是你的女朋友！可是她卻死了，死的不明不白……她是我的親姐姐，我一出生就因為有特異功能，我一哭附近的燈泡就會碎，所以家裏人不敢要我，把我送進了孤兒院。只有姐姐背着父母對我好，來找我，來看我，她是我唯一的親人！後來我終於被一家人收養，也是因為姐姐說了不少話。
現在的父母對我很好，我有了正常的生活，都是因為姐姐的緣故。我愛我姐姐，姐姐也經常去看我。姐姐我還記得最後一次見姐姐，跟我說了很多話，又提起你，她說她真的喜歡你，可是你周圍總有些奇怪的事情，讓她不安心。”
我無言以對，聽見她憤怒的說：“所以我知道，姐姐一定是被你害死的，你也跟我一樣，是有特殊能力的人，你用這個害死了姐姐，我就用這個害死你！”
林傑插進來道：“我說你有沒有腦子？他有沒有特殊能力，你自己瞧不出來嗎？”
菁兒惡狠狠道：“我不管！”
周圍越來越黑，我幾乎看不見她的表情了，這時候一架雪白泛着光的紙飛機從眼前飛過，讓我眼睛一亮。
接着驚天一聲巨響，我覺得一道霹雷劃破天際。
整個世界在我面前裂開了。
陽光晃的嚇人。
樹，樓，同學匆匆而過。
回來了嗎？我們回來了。我四處看看，其他人不見了。
結局
我呼哧帶喘跑進屋裏，那幾個閑人竟然都在，打着撲克，吆喝聲很高。
子強道：“林傑剛才來找你了，說不定現在……”林傑急忙忙的跑進來了，說：“你也回來了？”我點頭，不過告訴他我什麼都不明白。
“我們怎麼會忽然回來的？又怎麼會忽然進去的？”
林傑大咧咧坐在我的鋪上，說：“基本就是這麼一回事了：菁兒是你以前女朋友的妹妹，她要報復你，所以創造了一個超空間，想讓你在這個世界上消失掉。她在昨天晚上找到了你，而你把她當作阿蓮，在談話中告訴她有人召喚阿蓮的事情。那丫頭很聰明，很快找到了王言和他的紙飛機，把他們當作她所創造的超空間的填充品。”
“這個空間被她造成了，能夠進入的只有我們幾個能夠通靈的人，我們傻乎乎的想要拯救其他人的時候，實際是一步步的往火坑裏跳。”
我點一點頭，又問：“我們是怎麼出來的？”
林傑道：“這個要歸功於我帶來的那個朋友！他本來是要來玩玩，不想被卷進來了。
呵呵，他進入這個空間之後比我們明白的都快，恰好又帶了許多招靈紙，就做了很多紙飛機。”
“嗯？”
林傑說：“你別忘了，紙飛機是那個幻想世界的填充物，那個世界其實是有限的，菁兒不是什麼特別偉大的通靈魔鬼，所以她能支撐的世界的大小其實已經到了極點，我那個朋友看出來，又做了很多紙飛機，到處這麼一飛……那個世界就炸開了！”
我恍然大悟道：“這樣一切才消失掉，咱們也就從那個世界出來了，你這個朋友真聰明啊！”
林傑道：“聰明也沒有什麼，他本身也是天師啊，不過你怎麼說也該請他吃頓飯。”
我點頭，不就是一頓飯嘛，值！
跟林傑走出校門的時候，我問他菁兒去哪裏了。“那個丫頭有特異功能，思維還跟普通人不一樣，我看她可能還會再報復你的。咱們得小心了。”
有個聲音在我們兩個背後響亮的說：“無所謂的，她遲早會明白……”
回頭，我看着林傑那個朋友，半晌，才驚喜道：“莫靈？”
表哥生前的好朋友，暗戀白潔的天師莫靈。
“你是來找白潔的嗎？”
莫靈臉居然有些微紅，一低頭。
倒是林傑粗聲粗氣的擺個pose，道：“你非得說得這麼直接嗎？”